第9章 剪刀煞
第9章 剪刀煞
“二位止步,靈堂是死者神靈所在的地方,這位姑娘與死者有怨,不可入內。”那黑袍道士攔住我們,有板有眼地說。
跪在堂前披麻戴孝的蒼舟,聽到這話站了起來,對道士說:“吳大師,您是不是弄錯了?扶染是我奶奶從小照料到大的孫女,關系親厚,怎麽可能有什麽仇有什麽怨?”
黑袍道士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一臉高深莫測的說:“此乃天機不可洩露,若讓她繼續留在這裏,便會令死者魂魄不寧,今日在這靈堂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還說什麽會令死者魂魄不寧,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蒼奶奶的魂魄早被柳叔拘走了。還說什麽有血光之災,純屬無稽之談!
靈堂裏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後,開始七嘴八舌的勸說我。
“扶染,看在嬸子曾喂你喝過粥的份上,趕緊走吧。”
“是啊,扶染,我們這些人多多少少都給過你恩惠,你不要恩将仇報啊,快走!”
“對,趕緊走!”
“滾,快滾!”
“不要臉的玩意兒,趕緊滾!”
“你們敢再說一句?”擋在我身前的蒼舟突然揚聲道,他的拳頭高高舉起,作勢就要落在那些人的身上。
我拽了拽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這樣。
蒼舟并沒有聽我的,他仍然舉着拳頭,那些人倒也真的不敢再說什麽了。畢竟蒼舟高高壯壯的,從小就是孩子王,被他打一拳,恐怕要疼上個十天半個月。
他們敢怒不敢言,便一個個的拿吃人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
而一直躲在角落裏的黑袍道士則朝我露出挑釁的神情。我心裏恨的不行,但顧及到許多東西,我只能拉着奶奶往外走。左右他們顧及我命裏犯煞,也不會有人上前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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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舟追了出來,滿臉歉意:“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出現這種狀況,是我沒保護好你。”
我不是很在意的擺了擺手:“也沒什麽,就是你們家請來的道士,我看着好似是有些問題,你多留意一些。”
“好,你放心吧。”蒼舟道。
“那我和奶奶先走了,你不用送了,快回去吧。”我挽着奶奶的手臂說。
蒼舟點頭,我和奶奶離去。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離開後,有雙眼睛一直注視着我離開的方向。
蒼奶奶下葬後,一切歸于平靜。我每天都去蒼舟家蹭網線,在線上輔導低年級學生的作業,積攢學費。
而太陽落山之前我必定趕回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門貼符紙。或許因為這個,嬰靈沒有再纏着我。我有時就在想,若一直這樣相安無事,我便也不會對嬰靈下手。
否則,我也不介意讓玉絮瓶裏鬼哥鬼姐得一個便宜兒子。
除此之外,很煩人的一件事,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裏的場景很溫馨,蒼奶奶摟着我叫我乖乖,拿着各種稀奇的小玩意兒逗弄我,把我逗得咯咯直笑。
畫面一轉,蒼奶奶将手伸進我的胸膛,笑容依舊慈祥:“我疼愛你了十幾年,你總算有點作用了,為我的小潔死,也算死得其所。”
我看着她臉上的笑,似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難以呼吸。我驚叫一聲,從夢裏驚醒,豆大的雨點砸在我臉上,我才發覺是漏雨了。
不就是漏雨了嗎?咱有辦法。
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雨衣,沒辦法,我只好拿一個化肥袋子披到身上,找了一根麻繩系在脖子,上以防止袋子掉落。我把梯子架在幾塊磚的縫隙裏,卡在那,拿着大的薄膜順着梯子爬上房頂。
這房子是老早之前蓋的瓦房,年久失修,漏雨再正常不過了。
我小心翼翼的鋪好薄膜,用瓦片去固定,我右手邊靠上的那個角,怎麽也夠不着。我一往上爬,腳邊的瓦塊就掉了下去,我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時,一只白的發光的手臂伸在我的面前。
“小妹妹,需不需要姐姐幫忙啊?”溫柔的聲音在這時響起,顯得格外的悅耳動聽。
人在焦急的時候腦子總是不靈光的,所以我不假思索的說:“需要需要,姐姐真是個大好人。”
她二話沒說,拎起幾塊瓦片,放在那個角,壓好薄膜。
“姐姐幫了你,你是不是也該幫姐姐一個忙啊?”她極具蠱惑性的說。
有點不對勁兒啊。
我手胡亂的扒拉着,撅着屁股,穩住身形,微微擡起頭,入目的是一個紅衣長發女人。
不,是女鬼。
我沖她尴尬一笑,剛伸腳碰到梯子,啪嗒一聲,梯子倒了。我快被自己蠢哭了,下個梯子都不會下。
她溫柔的不像話:“小妹妹,你這下要怎麽逃啊?別害怕姐姐又不會吃人,姐姐只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幫姐姐貢獻一個KPI就行了。”
我不可思議的問:“啥?鬼也需要完成KPI?”
真是開了眼!
她柔聲回道:“對啊,我們也是苦命的打工鬼呀,眼看就要到月底了,姐姐的KPI還一個都沒有達成呢,你就幫幫姐吧,有你一個可頂十個的。”
“我要怎麽幫你呀?”我一邊問,一邊雙手背在身後偷偷畫着血符。
她莞爾一笑:“很簡單,我叫你的名字,你應一聲就行。”
她變魔術似的掏出了一個鈴铛。
該說不說,這劇情咋嫩像某個名著裏的橋段呢?
她搖了兩下鈴铛叫道:“扶染。”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血符畫好了。血符淩空而出,直擊女鬼的腦門子。
我吼道:“我要應了,我就是傻!”
女鬼被符擊中化作一縷白煙,臨走時幽怨的說:“小妹妹你搞偷襲,不厚道啊!”
我不滿的嘀咕道:“不厚道的是你好不好,哪只鬼沒事下雨天出來吓人?下次再遇到你,我就讓你去個好地方住幾天。”
這次回應我的是啪嗒啪嗒的雨聲。
雨勢大了不少,我不敢耽擱,抓緊時間把另外幾處漏雨的地方也蓋好。我扭頭看了一眼,真的好高。這要跳下去估計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
我看了看房頂的另一邊,那邊挨着較矮的圍牆,我跳到圍牆上再跳下去應該可以。我手腳并用的往那邊爬,突然腳下一滑,身子往下墜去。
沒事沒事,摔不死。
我寬慰自己。
一條黑蟒出現,我穩穩的落在它的身上。我像是躺在一片雲朵上,輕飄飄軟綿綿的。
“笨蛋。”他輕斥道。
我抿了抿唇,大方的承認:“嗯,對,我也覺得我有一點笨,所以還請蛇仙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見識。”
他帶着我回到房間,将我擱到凳子上,問我:“你都知道了?”
我取下身上的袋子,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你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救我,我還有些話要說,麻煩蛇仙大人在下次被人誤會的時候及時解釋清楚,咱可不能白長了一張嘴啊。”
他久久不說話,我有些不解的望向他。他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中含着濃重的憐憫之情。
我突然就明白了。
那化肥袋子實在沒什麽用,不用照鏡子,我就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鬼樣子。
必然是頭發濕噠噠的貼在臉上,發黃的白色上衣,發白的藍色褲子都濕透了,貼在身上,時不時地往下滴幾滴水。腳上的白色帆布鞋灌滿了水,沾滿了泥污。
活脫脫的像一個乞丐啊。
我淡聲說:“你在可憐我嗎?如果是的話真沒必要,我小時候過過比這更苦的生活,現在已經很好了。”
我随手拿起搭在盆架上的毛巾,慢慢的擦着頭發。
“前天桌子上的錢是我放的,你安心拿去用吧。”他眸中的憐憫之色漸漸散去,暈開一種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好,謝了。”我沒有推辭,直接應下,畢竟有錢不收是傻瓜。
再說他一只妖,哦不,是蛇仙,按理說也是用不上人民幣的。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說:“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本君也要休養生息了。”
話音一落,他便如神龍見尾不見首般消失了。
“先別走啊,我還有事沒問呢!”我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吼,但他似真的早就離開了,沒給我回應。
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拿着毛巾繼續擦頭發,然後我發現我的頭發、衣服和鞋子全都幹了。
有一丢丢感動是怎麽回事?
次日傍晚。
我一按下接聽鍵,就聽見了那頭傳來的甜膩到肉麻的聲音:“染染寶貝兒,你近幾天有什麽打算嗎?我爸媽不在家,我好無聊啊,你來我家住幾天,陪陪我,好不好啊?”
我看着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很是無奈。殳柔待人很熱情,有時候熱情到讓人害怕。不過對于她的邀請,我還是非常樂意的。
到了縣城裏,我就更容易找到下手的機會。
而且池弋家也在縣城,有句話說的好,山不見我,我自去見山。
“好啊,柔柔。”我說。
“那我明天早上去村裏接你,就這樣定了!染染寶貝兒,我要去吃晚飯了,明天見哦。”殳柔一錘定音,直接挂了電話,絲毫沒給我猶豫拒絕的機會。
殳柔的性格就是這樣,率性爽朗,活潑外向。她就像是一株盛放的向日葵,光讓人看着就覺得希望滿滿。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種人生,我可望而可及的人生。
我與她在對待一些事情上的态度截然不同,我有時候會在想,我是不是錯了。
但我怎麽可能會錯?這可都是湮沉教我的,我靠着這些才在夾縫謀得了生機。
後來我明白了,我們的出生和際遇不同,那便注定了我們會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觀念,不同的人生。
晚上吃飯時,我同奶奶說了這件事,奶奶同意了。我收拾好碗筷,又去大菜園薅了些明天要用的菜,把根泡在水裏,明天吃的時候也不會蔫兒了。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坐上了殳柔來接我的車。
“染染,我跟你說,我考理綜的時候,有一個熱方程式忘寫狀态了……”殳柔一張小嘴吧拉吧拉,喋喋不休。
我靜靜地聽着,偶爾附和兩聲。
我注意到車子駛進了建成沒幾年的高檔別墅區荊苑,我不禁問道:“柔柔,你家在荊苑也有房子嗎?”
“是啊,剛買沒多久,裝修的可漂亮了。”殳柔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車子停下,殳柔拉着我下了車。我們站在兩條路的交叉處,面前是一棟氣派的別墅。
我看了一下周圍的布局,忍不住皺起眉頭。
殳柔拽了我一把,不解的問:“怎麽了?快讓我進去呀,這個房子才買沒多久,我也是第一次來,聽我爸說裝修的可好了。”
我站在原地,看向殳柔問:“你們在買這個房子的時候沒有請風水師嗎?”
殳柔不太确定的說:“請了吧,我不是太清楚,但我爸比較信這個,每次買什麽都得請大師算算。”
“叔叔怕不是被人坑了吧?這房子是剪刀煞!”我直白地說。
殳柔不敢相信:“啊?不會吧?”
我拉着她往前走了兩步,指着那兩條路說:“你看這像不像一把剪刀正對着大門?我聽一位大師說過,路剪房,見傷亡,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