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是大小姐（一）
我是大小姐（一）
蒼艾靜靜等着，過了片刻，原主站起身，步伐堅定地走向了那道門。
光芒消失的那一瞬間，她長長地出了口氣。
顯然，任務對象真正不能原諒的，果然是她自己。她一定認為，是她的偏心與識人不清，才會将視她如珍寶的人慘遭不幸。可是，若她真是一個無可救藥之人，卻珂、陸煥齊和江佩雪不會到死前還記挂着她。
既如此，就算只是告別的話，也不該由外人來說。
何況……只有她放過自己，濃烈的情緒散去幾分，她的魂魄才有機會從依附的玉簪上脫出。要是她一直帶着那般重的悔與痛，她将永遠困在玉簪之上無法投胎，直至魂魄在世界消磨殆盡。
又一樁任務了結，蒼艾匆匆看過後續的劇情，心情明快不少——
陸家藥鋪的生意蒸蒸日上，封聽鷺徹底棄了聖女的身份成了藥鋪中管賬的普通姑娘，十方門重建的速度雖慢，卻在穩步推進重。原主在此間停留的時間雖不過短短三月，但三月後的她順利入了輪回，應當是放下了什麽。
待原主又一次離世，陸煥齊特意帶着陸鸾和封聽鷺趕去了十方門，将偷偷藏在山頭的原主屍體找出，進行了極為正式的安葬儀式。
當初，他和師妹因為擔心關明修會對師尊的屍體再下毒手，都沒敢大張旗鼓地操辦後世。秉承着“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他們從掌門那兒求來了幾張換位符紙，将師尊藏在了她生前所住的房舍之下。
被剖去內丹在那時反而成了好處，叫關明修無法靠着靈力的感應，尋到師尊所在。
那只被從盈放跑的情絲蠱蟲确實是意外。要不是因為離得近，它也不可能附在原主身上。
關明修哪裏會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師尊，就在他腳下這方土地。
合上劇情冊，蒼艾看确實可以下班了，順口丢下一句“是誰這麽倒黴全年無休呢？”後背好包，哼着小曲兒便離了辦公室。
出門之前，她還特意看了。音箱上的光亮果然暗了下去。
下一份劇情概要已經被送到了她桌上，但是……明天的工作果然還是該留到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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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艾看着眼前站着的姑娘，默默在心底發出了一聲帶有欣賞意味的贊嘆。
眼前之人要是與之前那兩位任務對象相比，那在長相上倒算不得很出挑，然她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會将視線投向她，靜下心來認真聽着她說話，并莫名其妙就想信服于她。
至于她的死法……
她身上有幾道縱橫交錯的傷痕，每一道傷口都是奔着取人性命的目的去的，行兇者顯然不止一人。
蒼艾邊不着痕跡地觀察着她，邊柔聲道：“姑娘好，不知道姑娘的心願是什麽？”
任務對象彎了彎嘴角，面上綻出個溫和的笑：“仙人好。想不到，死後的世界竟如此……光怪陸離。若我将心願說出口，仙人便能替我實現麽？”
“我并非仙人而是凡人，但……我會盡力為你實現心願的。”蒼艾笑笑：“姑娘可願說給我聽？”
任務對象點點頭，随即很是鄭重地，将自己妹妹的命運托付到蒼艾手中。末了，還特意加上一句叮囑：“是我欠她一條命，只要她能好好的，無論我最終會變成什麽樣子，都沒有關系。一切都拜托您了。”
任務對象出生于官宦之家，她的父親蒼興賢雖不是朝中大員，在地方上倒是小有名氣，便一直期盼着能有個兒子來繼承家業。
母親荊桂華懷上她時，種種跡象都表明，這一胎定然是個男孩，所以作為長女而出生的她并沒有得到父親的喜愛，反而被無限厭惡。
穩婆将她從屋中抱出來後，蒼興賢一聽說是個女兒，只淡淡瞥過一眼，碰都沒碰一下，便冷着臉回了官署。
荊桂華同樣失望至極，這股失望之情随着丈夫的冷待轉為對女兒的怨。她将女兒丢給了乳母看顧，她自己則下定決心養好身體，非得在一年內再懷上一胎，拼個兒子出來。
她最終成功了一半。
過了大半年，荊桂華如願又一次懷了身孕，只可惜她十月懷胎後生下的，仍舊是個女兒。
但是，這二女兒蒼茗的命運，卻比大女兒要幸運上一些。
她出生的那一日，城中連下了整整十天的大暴雨忽而便停了，一位正好路過的老道停在蒼府門口掐指一算，開口便是料定蒼家會有貴女誕生。
就在他算定的一瞬，宅子裏傳出了極為響亮的嬰孩啼哭之聲。哭聲幾乎化作無形之刃劈開厚重的陰雲，日光頃刻間便落滿了大地。
等到蒼興賢聽說此事匆匆趕回家時，那老道已不知所蹤。他摸着胡子聽穩婆前來道賀，心情轉過好幾輪，最後還是喜悅的情緒占了上風。于是，他大手一揮，賞了阖府上下所有人。
荊桂華懷這一胎懷得太急，身子本就沒有養好，這下更是直接傷了根本，再沒了孕育子嗣的可能性。蒼興賢為此嘆了整整兩年的氣，然他還是放不下與妻子的年少深情，斷了納妾生子的念頭，本本分分守着兩個女兒過日子。
同為蒼家女，原主和妹妹蒼茗的命運截然不同。
蒼茗背着“天降貴女”的名頭，蒼興賢将沒有兒子繼承家業的遺憾，化為了對她的期待。他總盼望着有朝一日，二女兒能給他的日子帶來些天翻地覆的變化。全家人的關注都在她身上，自然而然會忽視身為長女的原主。
這份忽視，甚至可以說是刻意的。
小孩子對父母的偏心總會有一種直覺，原主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心思變得越來越細膩而敏感。她盼望着有朝一日自己能代替妹妹成為父母的珍寶，可惜，對父母懷抱極高期待卻落空的最終結果是，她因愛生妒、因妒生恨，對小她一歲半的妹妹生出了無線的恨意。
她總忍不住去想——
那老道只說蒼艾會有貴女誕生，卻不曾說明貴女究竟是長女還是次女，既如此……為什麽不能是她呢？是不是她足夠優秀的話，那個命中帶貴之人，就會變成她？
為此，她處處都想壓妹妹一頭，也成功了許多回，然仍舊引不來父母的注目。于是她的行為越來越誇張，竟生出了将妹妹毀掉的想法。
只是沒想到最後一次陷害時她惹來的，是滔天大禍。
原主竟安排着把醉酒後的妹妹送進了某個高官的屋中，想要毀了蒼茗的聲譽，卻沒想到所謂的“高官”會是當今聖上的親信淩和光，導致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淩和光不能容忍有人算計到自己頭上，對蒼家起了殺心。
他随意尋了幾個罪名安給蒼家，将這一大家子人整整齊齊送進了牢裏。原本應當是無人可以幸免的，偏在處刑前三日，他聽說了蒼茗的故事，便獨獨給她留了條生路。
蒼茗一見到那名來接她走的使臣，就隐約猜出了将要發生的事。得知對方并不知道“蒼茗”的長相後，她将姐姐拉到一邊壓低嗓音道：“姐姐，這位使臣是來接我走的，我想……跟着他走，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她不知道我是什麽模樣，你代替我去，好不好？”
原主還不至于聽不明白妹妹這話的意思，她頭一回認認真真打量起妹妹，後者眼中真摯而濃烈的情感讓她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她不明白，為什麽妹妹會懷着這般強烈的愧疚，明明她才是一切的起因。
蒼茗看出她想拒絕，又補了幾句勸說之言：“沒事的姐姐，我已經享受很久，人生沒什麽遺憾了。你會好好活下去的，對嗎？”
就是在那一瞬間，原主才很突然地發現，她一點都不希望妹妹出事。
可事已至此，再後悔也來不及。
“茗兒她為了讓我成為唯一的‘蒼茗’，用木簪劃破了臉。她被處刑的清晨，我跟着那位使臣離開了監牢，據說陛下對‘我’産生了幾分興趣，想要見上一見。可惜……”
任務對象輕輕一嘆：“馬車還沒到京城，就被山匪洗劫。他們一個個都蒙着臉，我連行兇者是何模樣也不曾看清楚，就這麽丢了性命。茗兒特意将求生的機會留給我，最後卻是白白浪費了。”
蒼艾聽着她說的同時，手上翻閱劇情的動作并沒有停。
在記載有山匪襲擊過程的那一頁，她停留的時間稍久，但并沒有說些什麽。待原主停了敘述，她輕聲确認道：“所以姑娘眼下是希望，您的妹妹能好好活着？”
任務對象點點頭。
“好。我會完成這份工作的，就請您在這兒看着吧。”
在任務對象的注視之下，蒼艾啓動了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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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蒼艾進入小世界的過程很順利，沒有遇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突發意外。
睜開眼的一瞬，她聽到耳旁響起了一道稍顯尖利的聲音，從語氣的激烈狀況來判斷，說話之人氣得不輕。
“那可是你的親生妹妹！要是沒了她，蒼家可就真要走下坡路了，到時候哪兒還有你的容身之所！你怎麽敢這般設計她？！”
蒼艾循聲望去，瞧見了原主的母親荊桂華。後者一手撫着劇烈起伏的胸口，眸中盡是等不及要發洩的怒火。
按照原本的劇情進展，就在前一天，原主設下陷阱，險些讓蒼茗受重傷。
半月前，蒼興賢過壽大擺筵席，她原本是想通過在席間展示琴藝獲得贊賞，壓過妹妹揚眉吐氣，可惜父母壓根兒沒把在宴會上獻藝的機會留給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