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是大小姐（二）
我是大小姐（二）
她實在氣不過，明知西院老牆離傾塌僅剩一步之遙，還刻意将妹妹引到了那裏去。只差一點，蒼茗就要交待在那片石牆之下。
與前兩回不同，這次的任務對象，是當真做出了傷人之舉。
在這次刻意将妹妹引到危牆下之前，原主大多時候是口頭上諷刺幾句、又或者搶去妹妹展露風頭的機會。而就是從這回開始，她的行徑一次惡劣過一次。
“三千故事會”在挑選任務對象時有不同的服務套餐——
像之前那兩位本身無過錯的，為她們實現心願就屬于慈善行動，分文不取；若是像這一回的有罪之身，則要收取一定的報酬；至于到最後仍舊執迷不悟的，他們還有強制執行的權力。
當然，不管任務對象是何身份，執行者完成任務後的報酬，都是定額，不會變。
原主已然付出了代價，蒼艾總是要好好替她将功贖罪的。
見蒼艾一直不說話，荊桂華的火氣又往上竄了竄。她走到女兒面前，揚起手就要把耳光扇在蒼艾臉上。不料後者微一側頭，就避了過去。
她心中怒意愈發洶湧：“你如此行事，竟還不知錯？！”
“女兒知錯，正悔不當初。”蒼艾後退了幾步，規規矩矩向着荊桂華拜了下去：“女兒甘願接受一切懲罰。”
這确實是原主情真意切的想法，不過，悔意只對着妹妹一人。
人畢竟不是機器，在感情之事上會偏向某一方最正常不過，上一個小世界中的任務對象心中那杆稱就倒向了關明修，可她并不會為此诘難、責罵、貶低另兩個徒弟。蒼興賢和荊桂華卻是不同，一面恨不能将二女兒捧到天上去，一面又無止休地想将大女兒踩進地裏。
所以，原主就算知道願望可以許得再大些，也只提到了妹妹一個人。
女兒突然的轉變讓荊桂華二度揚起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明明聽到了想要的內容，她卻忍不住懷疑起來：“你說什麽？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茗兒是女兒的親妹妹，女兒不該因為那點嫉妒之情，對妹妹行傷害之舉。母親之前不是想讓女兒去鄉下老宅思過麽？女兒願意去。”蒼艾擡頭直直看向母親，眸中一片澄澈，再不像過去那般藏有陰雲。
早在原主第一次表現出對妹妹的嫉恨時，荊桂華便生出了将大女兒送到鄉下老家的想法。真要說起來，原主還曾在那裏住過一段時日，只是當初她年紀太小，大概是記不清了。
彼時蒼茗剛剛出生，荊桂華對着兩個女兒，心裏頭悶了口氣，怎麽都不舒坦。于是她以要休養身體為由，讓蒼興賢将大女兒送到了老宅，交由蒼老夫人照顧。
原主在那兒生活了整整三年，直到蒼老夫人去世，才再度回到父母身邊。
這三年的分離，也使得父母同女兒之間愈發離了心。
她剛回來時天天哭鬧着要想奶奶的那些話，讓夫妻兩個不厭其煩，堅信她将會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不記得，翻過劇情的蒼艾卻很清楚。
如今，主宅已沒了人住。房舍倒是都屹立着，但想要讓人住進去，估計得好好清一清陳年舊灰。但那宅子足夠她，方便她伸展拳腳。
荊桂華怎麽也沒想到，女兒竟然會主動提起此事，而這并不能讓她打消疑慮。
她狐疑地将蒼艾上下一打量：“你怎麽會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你到底藏了什麽事兒？”
蒼艾垂眸望向地面，故意将聲音壓低了些：“女兒前些日子做了個夢，忽地夢到祖母了。女兒很想她，所以……想回老宅住上一段時日，正好也收收心。”
“祖母”兩字讓荊桂華的眼睫微微一顫，當年的景象浮在眼前，讓她又一次回憶起那濃重的厭惡之感。
默然半刻，她點點頭：“好，那你就回去吧。我會派人一路護送你回到那宅子裏。”
她并沒有說何時讓大女兒回來，蒼艾也不在意，說不好，也許她就再不回來了。任務對象要她保護妹妹，乍一看，似乎只要她不像原劇情那般處處陷害，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結局。
可不管她怎麽想，都覺得最後原主遇上山匪橫死之事有些不同尋常，裏頭一定還藏着什麽。而蒼家老宅可是一片待發掘的風水寶地，她回到那邊去，也許能碰上些轉機。
這天日暮時分，蒼艾并沒有在飯桌上見到蒼茗。
倒也不奇怪，蒼興賢從妻子口中得知大女兒是有意将小女兒引到危牆之下後，便決定用一種直接幹脆的方法解除隐患——
不讓兩個人見面，蒼艾自然沒了害人的機會。
父母更願意陪着蒼茗，所以原主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吃飯。要等到蒼家夫婦和蒼茗用過晚飯，府中的下人才會将她請到飯廳去。
然而，今日的情況卻有些不同。她進到飯廳時，妹妹雖然不在，父母卻都還在桌旁坐着。
蒼艾只怔愣了一瞬便迅速回過神來，緩步上前，向着父母行禮問安。
蒼興賢望着俯下身的女兒，也不同她廢話，直接便切入了正題：“事情的經過，我都聽你母親說了。難得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過錯，倒還算有些長進。等回到老宅那邊，你要好好反省過錯，不然，你祖母也會對你失望的。”
蒼艾沒有擡頭，态度平和地應了聲。
老人臨終之際不曾到病床前盡過半點心意，這時候，倒想着要将人搬出來了。
蒼興賢與妻子對視一眼，俱瞧見了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兩人原本想着，女兒不鬧騰起來就行，實在沒想到她會表現得如此聽話。他們壓下其餘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心下打定主意：待到起行那一日，他們得多派幾個人去盯着，省得她又憋着什麽壞主意惹出麻煩來。
他們預想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因為真正惹出麻煩來的人，是蒼茗。
蒼艾出聲讓車夫駕車前行那一瞬間，忽而聽到座位之下傳來“咚”的一聲輕響。她隐約察覺到有些不對，起身将椅子的蓋子一掀開，便對上了妹妹直勾勾的視線。
蒼茗蜷縮在座位下生生辟出來的空間裏。位置實在太過狹小，她用手環住腳踝，下巴緊貼在膝蓋上，團成了盡可能小的一團。方才馬車突然啓動，她的額頭撞上了壁，因而發出了聲響。她硬是忍住了，口中沒有喊出半點動靜。
椅蓋猛地被打開，光芒傾入其中，刺得她不得不閉上雙眸，眼角還沁出些許淚光。
過了好一會兒，蒼茗才勉強将眼睛睜開，對着蒼艾用最輕的聲音打了招呼：“姐姐好。你一個人出門實在太危險了，不如帶上我吧。”
蒼艾笑笑：“你自己下去，還是我喊父親母親過來？”
“我早便偵察過了！他們兩個今天都不在家！”蒼茗一翻身坐了起來，呲牙咧嘴地揉着已經發麻的手腳：“姐姐，你就帶上我一起嘛！我保證，一定不會給你添亂的，真的！”
蒼艾仍是微笑着，伸手将車門往外一推——
壞消息是，蒼興賢和荊桂華就在馬車外頭立着，表情繃得很緊，顯然已在生氣的邊緣。
好消息是，這火氣不是沖着蒼茗起的，她不會遭殃。
他們原本确實是該出門的，可實在放心不下，硬是折了回來。
蒼茗的消息滞後了些，便有了這樣一幕。
蒼艾将妹妹提溜到了車外，眼瞧着母親像保護小雞崽兒似的将蒼茗藏在了身後，她覺得有些好笑：“她自己鑽進來的，同我可沒什麽關系。沒什麽事的話……女兒這便出發了。”
言畢，不等三人給出半點反應，她轉身就回到馬車中。落座、關門、起行，一氣呵成。
“母親，姐姐這到底是要去哪裏，為何不能帶我一起……”蒼茗癟癟嘴，目光仍舊緊緊貼在逐漸遠去的馬車之上。
蒼艾正好掀開車簾往後看，她們便對上了視線。
荊桂華想着，女兒早晚會知道事情，便放棄了隐瞞：“你姐姐想祖母了，這是要回鄉下老宅……”
話音未落，蒼茗已如脫缰野馬般沖了出去。
蒼艾隐約聽到馬車後頭傳來一些零零散散的聲音，似乎是些“姐姐你別走”“姐姐你帶上我，我同你一塊兒去”之類的詞句，得虧她的心邦邦硬，壓根兒不為所動，反而讓車夫加快了速度。
他們必須在天黑前找到落腳的客店，眼下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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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蒼艾順利抵達蒼家在鄉下的老宅。一推開屋門，就被撲面而來的灰塵嗆得連打三個噴嚏。她趕忙後退半步，看向試圖悄無聲息回到馬車上的車夫：“跑什麽呀，過來把屋子收拾幹淨了再走。還有坐另一輛馬車跟了我一路的幾位，都別躲了，來收拾屋子吧。”
第一天夜裏住進客店時她便發現了跟着她的人。車夫特意等到她進了廂房，才偷偷摸摸離開客店，到外頭将那四個人從另一輛馬車上接下來，安排着住進了旁的廂房中，還讓店家做了不少好菜送進去。
若是當時他們擡頭往上看一眼，就會瞧見蒼艾正推開窗戶換氣，并用手支着臉，饒有興味地注視着一切發生。
車夫真是挺會照顧人，給自己點了菜，卻沒想着也讓蒼艾吃頓好的。等到那邊關了門，她也找來小二點了想用之食，并随手将賬記在了車夫頭上。
至于她只能住中房、這幾人卻大剌剌住進了上房這種事，她心胸寬廣，便暫時不計較了。她可以忍到之後算一筆總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