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85 第85章
喬季同洗好澡,穿着睡衣從樓上下來。
剛下來就見黎建鳴正站在廚房的案臺前忙活。他趕緊跑過來:“哎,黎先生,要做什麽?”
黎建鳴正在切鴨子。
但他哪裏拿過菜刀,把那只烤鴨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個圈,也沒找到下刀的地方。
“黎先生,我來吧。切片嗎?”
“都行。”黎建鳴被拿走了菜刀,只好站在喬季同身後,“那你教教我,怎麽片鴨子。”
喬季同失笑,無奈又苦澀地小聲道:“學這個幹什麽。”說罷把黎建鳴拿的菜刀放回刀架,取了個小號的叉刀。
先割下了鴨頭,握着鴨頸下彎,開始片前脯。刀刀利落,片片均勻。鴨肉薄而不碎,每片肉都帶着皮。
黎建鳴不再看那只被均勻淩遲的烤鴨,低頭去看喬季同的頭頂。
喬季同體毛輕,頭發也不算濃密。細軟的黑發絲,輕薄薄地籠着小腦袋瓜。
黎建鳴低下頭,嗅了嗅。淡淡的潮濕泥土味,還有點甜。
黎建鳴眯了眯眼睛,下腹又隐隐作痛。
喬季同把鴨子掉了個,掀開了三叉骨。這一下動作大了點,手肘往後一撤,打到了黎建鳴的上腹。
他一驚,連忙要回頭道歉。一回頭才發現,兩個人貼得很近。
黎建鳴正在低頭看他,眼神發黏。
喬季同被這火熱的眼神吓了一跳,剛想說話,黎建鳴卻錯開了眼神:“好疼。”
他聲音很低沉,帶着一股自信的磁性。嘴唇離耳根子又近,喬季同控制不住地面熱。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想拉開點距離。
“···抱歉。”
黎建鳴往前挺了挺胸,若有若無地蹭着喬季同的背:“給我揉揉。”
喬季同肩膀一顫,刀都差點掉了:“···我手上都是油。”
黎建鳴低笑了兩聲,不再逗他。
剛剛上了點道,可不能再給吓跑了。他拄着拐到一旁,拉開冰箱拿出草莓,放到水池裏準備洗。
喬季同又連忙放了刀,去搶黎建鳴手裏的草莓:“我來。您腿還沒好,不要動。”
黎建鳴被搶走了草莓,又去拿酒杯:“小喬,陪我一起吃吧。”
一只鴨子,被喬季同折騰出了花。前脯片肉,鴨肉用來炒蒜苔,鴨骨頭被他剁了煲鴨湯。
黎建鳴像個尾巴似的跟在他後面,一直跟到菜齊。
兩人第一次一起坐在餐桌前。黎建鳴拿出XO,倒了半杯推給喬季同:“嘗嘗。”
喬季同心裏忌憚上次黎建鳴酒後失态,勸道:“今天少喝點罷?”
黎建鳴道:“放心。那天的事我不會再做了。”他端起酒杯,示意喬季同跟他碰杯:“小喬,我想跟你從朋友做起。”
喬季同不知道這個「做起」的後面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
他拐了個彎地答道:“謝謝您。”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黎建鳴也不是聽不懂話的蠢人,自然知道喬季同還是忌憚之前的事情。暗自後悔一時沖動的不值。
“···我咋覺得你不樂意?”
“沒有的事。能和您做朋友,我很榮幸。”
“那你還是叫我黎建鳴吧。朋友之間別先生來先生去的了。”
喬季同這次沒有猶豫,利索地答應道:“好。黎建鳴。”
黎建鳴喜上眉梢,這時候又聽喬季同接着道:“既然是朋友,就別再給我開一萬了。還是五千。剩下的五千,算朋友間的情分。”
黎建鳴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看了喬季同半晌。
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他最近發現,喬季同其實和他想得很不一樣。嘴上總是恭恭敬敬,把姿态放得很低。但又自有一股傲勁兒,不願意讓別人看不起。
從拒絕黎建鳴的親近,到辭去酒店的活計,再到過年回老家當親戚面給錢。
低姿态,傲骨頭。尖刺往內長的孩子,跟自己過不去,跟那口氣過不去。
黎建鳴心裏又像是有張小嘴來吮了。
“不行。”黎建鳴搖頭,“丁是丁,卯是卯。”
喬季同又道:“那您別再給我買東西了,成嗎?”
“不行。”黎建鳴接着搖頭,“我的錢,我愛怎麽花怎麽花。”
喬季同耷拉下頭,悶聲道:“那我跟您做不成朋友了。”
這回輪到黎建鳴語塞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事情急不得。想要喬季同習慣他的好,也只得先點頭答應:“那行吧。”
這一天,喬季同沒喝酒,黎建鳴也看着氣氛也沒怎麽喝。
吃個飯,聊聊天,也就結束了。
等第二天,黎建鳴早上起來就覺得屋子靜。看了眼表,八點半了。喬季同辭掉了酒店的活計,早上倒不用四點就起,但六七點也開始在樓下忙活上了。
今天有點反常。
黎建鳴自己拄着拐,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下了樓。找了一圈,客廳沒人,廚房也沒人。
正準備去敲敲喬季同的房門,臨了想了想還是作罷。
別整得像是萬惡資本家似的。他樂意睡,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大過年的淨忙活了。
黎建鳴一想到這裏就覺得憋氣。一憋氣,就想運動。腿不方便,很多運動練不了,索性就在窗邊的單杠上做引體向上。
做做歇歇的,一轉眼十點了。
喬季同那屋還是沒有動靜,黎建鳴開始擔心起來。
他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小喬?”
沒有回音。
他又加了點勁兒:“小喬?醒了沒?”
這時候屋裏傳來咚的一聲響。
黎建鳴心裏一緊,直接壓上了門把。喬季同沒有鎖門的習慣,黎建鳴順順當當就把門推開了。
一開就見喬季同坐在地上,還穿着睡衣,迷蒙着,臉泛潮紅。
黎建鳴拄着拐急匆匆走過去,伸手去拉喬季同的胳膊:“臉這麽紅,發燒了?”
喬季同還沒太反應過來,只是嗯了一聲。這一聲嗯軟乎乎的,差點沒給黎建鳴半邊身子電糊了。
“讓你大冬天的涼水洗澡。”嘴上這麽說,卻把喬季同拽上床,掖上了被子。轉頭去給找體溫計。樓下找了一圈沒找到,又一瘸一瘸地到二樓去翻。翻了半個多小時,才在次卧室床邊櫃的抽屜裏翻着。
一步一挪回一樓,剛想給喬季同夾上,發現電池沒電了。
黎建鳴氣急敗壞地操了一聲,把體溫計扔到了地板上。
喬季同聽到摔東西的聲響,本能地一哆嗦。連忙掙紮着要起:“別生氣,我這就起···”
黎建鳴看他那迷瞪驚恐的眼神,胸口又是一疼。瞬間在心裏把喬季同的大姑全家都問候了個遍。
他把喬季同摁回床裏去:“你起什麽你起。躺着。”
黎建鳴不怎麽感冒發燒,也不是什麽精細人。家裏自然沒有藥箱這種東西。就連那體溫計,還是買蛋白粉贈送的。
他往窗外看了看。外面北風嗷嗷地吹,飄着鵝毛濃雪。打車不好打,開車又開不了。本想叫哪個家在本地的哥們來一趟,半路又作罷了。要是他自己發燒,這個電話他好意思。但現在是小喬,幫襯這事要是隔着一個人,就帶了點使喚的意思了。
黎建鳴有錢,朋友也多。但這兩者是沒有因果關系的。他跟朋友沒有吆五喝六的毛病。
黎建鳴收起手機,決定自己去。又看了一眼表。
不一定中午回不回得來,先給小喬拿點吃的吧。這麽想着,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喬季同:“有什麽想吃的?”
喬季同搖頭。
“別客氣了。家裏啥都有。”
喬季同是真燒得難受了,他尋思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能吃一個橙子嗎?”
“橙子?”黎建鳴懵了。這還真沒有。
黎建鳴拿水果都可着稀罕的拿。什麽橙子蘋果的,這種量大管飽的入不了他的眼。
但他還是一口答應:“行,知道了。”而後胡嚕了一下喬季同的腦袋:“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