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動搖
Chapter 24 動搖
飛機落地後,謝深秋第一件事就是去寵物醫院接湯圓回家,小貓崽崽趴在籠子裏老遠就看見他走過來,整只貓興奮地喵喵叫。
這是小布偶第一次和他分開,即便臨走前謝深秋和湯圓說了很多的話,到了寵物醫院它還是傷心地鬧起了絕食。醫生沒辦法征求了主人的意見,只能每天打點滴注射營養蛋白給小貓續命。
所以即使沒和魏靖澤鬧矛盾,恐怕他也得早早結束新年假期。謝深秋是真擔心這只布偶光靠輸液把小命丢掉,于是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繼續履行一名合格鏟屎官的責任,給自家貓閨女當牛做馬。
他一手拎着采購好的貓罐頭,一手提着移動貓窩慢悠悠轉回了小區樓下。擡頭一看,魏靖澤家裏的燈黑着,沒有了他這個外人的打擾,他現在應該在和魏榮欽、魏曉月安安穩穩地過年吧。
謝深秋摸出手機,對着小區花園裏燈火通明的幾排紅燈籠拍了照片發給他,還配了一條問候消息:【我回家了,你在幹什麽?】
回了家燒好熱水,他給湯圓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洗貓的時候只有手部的肌肉記憶在執行動作,他的心早就飛到了客廳那部手機上,豎起耳朵時刻聽着鈴聲的動靜。
這些天為了防止錯過魏靖澤的消息,謝深秋為他設置了專屬鈴聲和特別關注,只要魏靖澤上線回消息,他第一時間都能收到。
等了整晚,等到湯圓都窩在他懷裏睡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回複過來。
謝深秋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裏面有魏靖澤空閑時間發給他的一條條語音,裏面有那個令人安心且熟悉的聲音,他就那麽一條條聽過去,偶爾會被魏靖澤反複講了很多遍的笑話逗笑。
就只是笑那麽一下,目光掃過空蕩的房間時人又立刻陰郁失落下來,直到此刻謝深秋才發現,他究竟有多喜歡魏靖澤這個人。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離不開他了呢?
謝深秋覺得自己好像有了弱點,那個能在父親面前耀武揚威的人,面對家人的打壓能據理力争的人,所有的理性、冷靜、果斷和穩重在魏靖澤這裏都不堪一擊。
僅僅是沒有回應的等待,已經讓他難受得不知道怎麽做才好了。這次和以往的拌嘴都不同,謝深秋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裏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麽才能重修舊好。
好不容易熬到節後上班的日子,鹿溪每年年初都會召開激勵大會,他知道魏靖澤一定會出現,于是提前兩個小時爬起來就已經在挑選西裝打扮了。
九點一刻,謝深秋準時在會議室門前看到了幾日未見的心上人。
Advertisement
魏靖澤像是沒有睡好,眼下的黑眼圈很重,他邁開步子走過來,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擦肩而過時只淺淺沖他笑了笑,是那種克制的,不達眼底的微笑,然後說:“早上好,深秋。”
謝深秋久郁心頭的陰雲被這一句點到即止的問好沖散了。他還願意主動打招呼,就說明兩人關系還沒有預想中那麽糟糕。
“昨晚沒休息好嗎,你黑眼圈很重。”
他剛要伸手去碰,就被魏靖澤不露痕跡地躲開了,懸空的五指只好尴尬收回,兩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四目相對,一時無話。
“坐紅眼航班有點累,”魏靖澤揉了揉爬滿紅血絲的眼睛,牽動面部肌肉做出個微笑表情來:“這幾天忙得太晚了,等開完會回家補一覺就好了。”
謝深秋還想問他為什麽不回信息,眼前的男人已經晃到一旁給同事拜年去了。短暫的破冰并沒有讓兩人重回正軌,接連幾天魏靖澤都早出晚歸,偶爾來鹿溪也是窩在督導辦公室裏一聲不吭地辦事,整個人冷淡異常。
又一個周末下班時,謝深秋路過空空蕩蕩的督導辦公室暗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找魏靖澤開誠布公地談談。
每晚八點多,魏靖澤都會準時下樓丢垃圾。
謝深秋抱着湯圓背靠房門,兩只手捏玩具一樣舉起他的小布偶端詳了好半天,煞有其事地對貓說:“你得幫我把他叫過來,不許中途亂跑,知道嗎?”
湯圓:“喵嗚~”
謝深秋許諾它:“你好好表現,我再給你買三個罐頭,口味不一樣的。”
房門吱呀吱呀從裏面開了條縫,一只雪白的布偶貓瑟瑟縮縮地鑽出來,湯圓抖了抖身上的絨毛,踩着貓步竄上了三樓,左聞聞右蹭蹭,最後穩穩當當坐在了魏靖澤家門口的卡通墊子上。
“乖,叫啊,叫他們出來。”
在謝深秋熱切的鼓勵下,湯圓哼哼唧唧從嗓子眼裏擠出幾聲可憐兮兮的撒嬌音,樓下的房門輕輕合上了,安靜的走廊裏只有小貓咪持續不停地喵喵喵,粉嫩的爪子胡亂在門板外撓來撓去。
魏靖澤拎着黑色垃圾袋剛開了門,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就從他腳邊鑽進了家裏,他回身撈起那只貓,一條腿踩在門檻上又緩慢收了回來,轉頭沖書房裏喊:“曉月,去把湯圓送回謝叔叔家。”
“哦,好。”小丫頭抱起布偶貓狠狠嘬了一大口,蹦蹦跳跳地下了樓。
此刻的謝深秋正忐忑地靠着房門,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跳得愈發快了。
敲門聲剛響起房門就打開了,他眼裏期盼渴望的火焰在看到魏曉月的瞬間冷卻熄滅了,好似一盆涼水澆下來澆了他個透心涼,無數的恐慌與憤怒在這一刻卷土重來。
“謝叔叔,湯圓跑出來了。”
“你舅舅呢?”謝深秋看着她懷裏的貓,卻沒有第一時間伸手去接。
“他在樓上打掃房間。”
明明人就在樓上,寧可不下樓丢垃圾都不願意給他送一趟貓。謝深秋一口氣跑上樓,拉開房門的瞬間明亮的燈光向他湧來,魏靖澤手握吸塵器站在客廳沙發旁,擡頭與他對視了一瞬,順手關掉了轟鳴的機器。
“怎麽上來了,曉月不是給你送貓去了。”
“魏靖澤,”謝深秋一步步逼近眼前的男人,微微仰頭注視着他道:“你為什麽躲我?”
“我沒有。”
魏靖澤握緊了吸塵器的手柄,故作輕松似的聳了聳肩,努力了半天,卻沒有像往常在辦公室那樣笑出來。謝深秋離他太近了,這樣的距離讓他感到莫名的焦灼和壓力。
“在打掃衛生而已,這房子已經晾了七天沒住人了,我和曉月回來當然要好好收拾收拾,你突然跑上來,就是因為我沒有親自下樓給你送貓嗎?”
他把“親自”兩個字咬得很重,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靜靜凝視着謝深秋,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愕漸漸變成了委屈。
“我是關心你。”
謝深秋難過地說:“你這次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難道我作為你的男朋友連上來問一句的權利都沒有嗎?這些天你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幹了什麽。
魏靖澤扶着吸塵器的操縱杆坐在了沙發上,目光渙散地盯着大理石地板上的祥雲紋,仔細回想謝深秋從北京離開後的種種事情,大腦裏卻是白茫茫一片空白。
送機當天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轉道去了自己的私人小公寓裏住。渾渾噩噩的幾天裏做的全部都是關于母親去世當天血肉模糊的噩夢。再次清醒時已經是大年初六,曉月急急忙忙打電話來告訴他開學的日子快到了,需要訂機票返廣。
魏靖澤劃開手機一看,信箱裏全部都是謝深秋給發來的信息,他竟然一條都沒有回複!
平白無故的,丢失了幾天的記憶。
“對不起,”魏靖澤忽然說:“我沒有看到。”
“你還在介懷那件事是不是?”
謝深秋緩緩坐在了沙發上,骨節分明的手在膝蓋上微微合攏:“那天是我太沖動了,不該丢下你一個人離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或者你需要我代替他們向你道歉的話,我也——”
“我不需要。”
魏靖澤打斷了他:“這件事的确與你無關,你也不能去當“他們”的代言人,這種行為是對你我感情的一次利用。”
謝深秋識相地閉了嘴,他不想再刺激眼前這個男人,只好沉默着。
寂靜的房間裏落針可聞,魏靖澤長舒了一口氣,幾十秒的時間裏他做出了本該在除夕夜就給予謝深秋的承諾。
“我們以後不回去了。”
他握緊謝深秋的手說:“你我之間也不要再提這件事情,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留在這裏開開心心過我們的日子。”
謝深秋有些意外,他準備了一肚子的話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事情就以魏靖澤的讓步單方面宣告結束了,這麽容易就放下了嗎?
謝深秋沒敢再問,他遲疑了片刻回握住了那只溫暖的手:“……好,我聽你的。”
破冰和好後的第一個夜晚,魏靖澤又自覺地從樓上搬了下去。
他半倚靠在卧室床頭,看着熟睡的枕邊人,幫他重新掖好了淩亂的被角。黑暗裏,刺目的手機屏幕亮起,幾條語音消息接連不斷彈跳出來。
魏靖澤戴好耳機,依次點擊播放。
“老魏,供貨的醫藥公司叫創輝生物,出了事以後不到半年就清算注銷了。”
“你在忙什麽,看到回信。”
“是不是頭疼又發作了,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你最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醫者不自醫,去找個精神科醫生看看,實在不行來我這裏也行。”
“你回廣州了?”
“把鹿溪的工作辭了吧,你再和他糾纏下去會耽誤大事,想扳倒他們就不要感情用事,謝家人終究不會和我們同路。”
睡夢中的謝深秋動了動胳膊,長臂圈住魏靖澤的一條胳膊直往他懷裏鑽。魏靖澤輕輕抽出自己的手,用五指描摹着枕邊人英挺俊朗的眉眼,眼底的掙紮若隐若現。
思忖了一會兒,他才在屏幕上熟練地輸入小字消息:“給我一點時間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