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莊園
Chapter 22 莊園
這個年兩人誰都沒有過好。
謝深秋落地廣州不到兩小時,就馬不停蹄轉機直接飛回了臺北。年前他跟謝宗佑放下狠話再也不回來了,結果大年初二人就到了象徽莊園那扇漆黑古樸的鐵門前。
不是回家過年,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門鈴“滴滴——”響了幾聲,保安員穿着厚重的羽絨服搓着手來開門,打着哈欠盯着門外那個高瘦的人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他是誰,忙不疊道:“少爺?!哎喲您可回來了。”
厚重的鐵門自動向左右兩邊退開,謝深秋剛邁進莊園,保安員就從屋裏取了車鑰匙笑呵呵地走上前:“少爺您是回自己那邊,還是先去找謝先生他們,我開車送您。”
“不必了,齊爍現在在哪兒?”
“三少爺在正廳吶。”
謝深秋抓起車鑰匙慢悠悠往停車場去了,莊園的景致和他離家時沒有太大區別,筆直的車道與林間的蜿蜒小路縱橫交錯着,翠湖區別墅群在車窗外飛速向後倒去,原本田園風格的景觀在轉彎路口驟然變得奢華起來。
像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樓閣與野外風景的突兀相接,腳下的每寸土地都失去了大自然的活力,鍍上了濃重的奢靡之氣。
這就是謝宗佑常年喜歡的風格。
汽車剛停下,氣派的別墅裏鬧哄哄的聲音已經溢了出來,謝深秋掃了眼停車場的空位竟然只剩下一個了,其他車位上早就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那是屬于他親戚們的。
年初二本就是走親訪友的日子,想必他大伯也應該來了,謝宗承這些年給家裏惹的亂子已經夠多了,這次更是牽扯出了十幾年前魏家女主人的慘死,讓他在魏家顏面盡失。
謝深秋深吸氣,一步步踏上了臺階。
“喲,你們看誰回來了?!”
會客廳內燈火通明,謝家的家裏人幾乎全部到齊了,都在長方形的長桌兩側依次入座。每次看到這個象征着權勢地位的長桌,謝深秋的內心壓力就逐級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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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魏靖澤說他不懂尊敬長輩,謝家沒有尊老愛幼這一說,誰的生存資源多、拳頭硬,誰就掌握家族話語權,否則就閉嘴。
他們家是沒有明确的長幼尊卑秩序的,聚會時的座位安排不摻雜一絲情感關系,血緣在這裏沒什麽用,充其量只是踏進謝家大門時刷臉用的工具,本質上他們只有競争關系,按照個人能力與對家族貢獻大小排序。
這是謝深秋爺爺留下來的規矩,美其名曰為了激勵後代們努力拼搏。這張雪白的餐桌是對“叢林法則”最好的具象化,你能奮鬥到什麽地步,就能坐到什麽位置上吃飯。
謝家家族發展了百年,因個人能力衰減以及事業衰退被晚輩擠到餐桌邊緣落座的囧事,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二十多年的野性培養已經将這種潛在的冰冷基因植入了謝深秋的骨髓裏,他現在看着這群人,已經不會有小時候那種“這是我叔叔、那是我伯伯”的親近感了,滿腦子反應過來的都是:這位是官,那位是商,其他幾位是哪家公司的投資人等等。
他覺得悲哀,可又無力改變這種現狀。
謝宗佑在餐桌最中央落座,前幾日才在電話裏跟兒子大吵一架的男人臉色不怎麽好看,但見他能回家,還是放下了筷子,語氣不善地催促道:“你啞巴了,見面都不叫人?”
謝深秋冷冰冰的:“我不是回來過年的。”
“那就滾出去——!!”
平靜的氣氛剎那間跌至冰點,周圍上菜的仆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謝深秋依舊用冰冷的目光掃過餐桌上每個人的臉,衆人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除了始終為他擔心的齊爍和妹妹謝芷涵,其他幾位大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心情。
“二哥,你這脾氣也太爆了。深秋好不容易回趟家,過年大家都別傷了和氣,一起好好吃頓飯,有什麽話說不開的。”
說話人是他三叔謝宗廷,也是謝家唯一一個從政走仕途的人,為了防止家族壟斷,謝家每代人裏只能出這麽一位官員。三弟的話,謝宗佑多少還是聽幾分的。
“是啊,都這麽大孩子了你還罵,”大伯謝宗承瞅了謝深秋一眼,也勸他二弟去了:“現在的小孩可不比我們那個時候,個性一個比一個硬氣,你說你和孩子較什麽勁。”
謝宗佑恨道:“不懂規矩,就該教育!”
謝深秋五指攥緊了拳頭垂在身側,身體緊繃成了一條線,正思忖着該說點什麽,謝芷涵的母親謝雅君款款移步走上來,手臂一彎,微笑着牽住了他的胳膊。
“深秋,姑姑都想你了。你怎麽冒冒失失地跑回來了,也沒跟家裏提前打招呼。你爸爸前些日子可惦記你了,他就是嘴硬。自家人你認個錯服個軟有什麽的,就當是哄我們這群中年長輩們開心了。”
謝深秋看着眼前年近五十的優雅女人,漸漸放松了緊繃的肌肉,又順着她的視線又往父親落座的那邊看去。
謝宗佑白了他一眼:“哼。”
“對不起,爸爸。”
謝深秋道:“大伯、三叔還有姑姑,對不起讓你們看笑話了。”
“乖孩子,來,把這錢拿着。”
謝雅君拿了四張裝了銀行卡的紅包硬塞到謝深秋手裏,“這是你大伯,你爸爸,三叔還有姑姑給的壓歲錢,一點點小心意,拿去買糖吃,卡全部都沒有密碼。”
“姑姑,這我不能收。”
謝深秋看了看輪椅上穿了公主裙的謝芷涵,靈機一動:“我們都成年了還要壓歲錢幹什麽,不如給芷涵拿去買裙子。”
餐桌上已經成年多時,卻還每年都在嫌壓歲錢不夠的謝英麟被他的話說得臉通紅,喝了口紅酒,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一碼歸一碼。”
謝雅君把紅包硬塞進他懷裏:“咱們家的孩子每人都有,哪能厚此薄彼,你快收下。”
“給你你就拿着呗。”
謝英麟不忿道:“老四,不要把外面那套勤儉節約、艱苦奮鬥的不良風氣帶到家裏來,家豪當年出門創業硬生生叫嚣着把壓歲錢砍掉了一個零,你現在又起哄不拿錢,真準備讓哥哥我喝西北風去?!”
謝家豪是幾年前三叔家病逝的兒子,提到這個名字,他臉色陰沉了幾分。
“英麟,你少說兩句吧。”
謝英麒見三叔面色不虞,及時喝止住他。
“二哥,家裏什麽時候虧待過你了?”
想起錦華的問題,謝深秋氣就不打一處來。
謝英麒和謝英麟都是他大伯的兒子,只不過大哥跟着三叔走了仕途,二哥不學無術漸漸混成了一個敗家子。錦華的投資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十有八九和他有關系。
謝深秋繼續道:“你的錢都投到哪裏去了你自己心裏清楚吧,以你現在的消費水準和闖禍水平,這些錢能填平窟窿嗎?”
這下可好,謝宗承臉上也不好看了。
只有齊爍氣定神閑地夾菜斟酒,邊吃邊琢磨着要不要趁熱打鐵提一提錦華的事。
“就算我,大哥、三哥還有兩個妹妹把壓歲錢都給你,你夠花嗎?”
“咳咳四哥,掏錢的事不要算上我。”
老五謝欣怡不鹹不淡地舉手:“壓歲錢我有用,要買口紅和包包,你們自己平攤吧。要是你們都不要壓歲錢了,可以把給二哥的份也分我一半嗎?”
謝芷涵坐在輪椅上,她雖未成年卻也嗅出了餐桌上劍拔弩張的味道,仰着白淨的臉盯着謝深秋看了好幾眼,狠了狠心道:“四哥,你真的要拿走我的壓歲錢分給二哥和五姐用嗎,真沒想到還有輪到我拯救家裏經濟危機的一天,咱們已經窮到這種程度了嗎?”
謝深秋:“……”
幾位長輩:“……”
攤上這一群聽不懂人話,只知道起哄的兄弟姐妹,他簡直要鬧心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這頓飯結束,謝深秋才得了空往齊爍那裏去。他們幾人的小別墅離得不遠但都是獨棟,剛到樓下就看到齊爍擁着愛人開門迎接他。
“快進來深秋,我們等你好半天了。”
謝深秋對他溫婉的女人點頭致意:“嫂子,這麽久不見,你皮膚越來越好了。”
鹿曼溪微笑着答道:“在家閑着沒事做,整天保養來保養去的當然好了。”
書房裏,謝深秋坐在新換的撞色沙發上一遍遍刷着手機社交軟件的信息,除了拜年的群發消息,來自魏靖澤的竟然一條也沒有。
他就不擔心他回廣州的路上出意外麽?!
“說說吧,你什麽情況?”
齊爍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座:“不是說不回來了,去魏家待的不舒心還是他欺負你了?”
“都不是。”
“只是回來确認一件事。”
謝深秋放下手機:“一件和錦華當年投資的醫藥公司相關的人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