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波折
Chapter 21 波折
絢麗的煙花在窗外綻放,霍瀾青斜倚在落地窗前輕啜着杯中酒,背後傳來一聲熟悉而悠長的嘆息。
“記得以前過年他都會留下來陪你的。”
霍瀾青淺淺一笑,端着酒杯走回客廳:“今年不一樣,他有男朋友了。我們倆那點同窗情分,早就在這些年淡得差不多了。”
“你也不必這麽悲觀。”
費啓南坐在沙發上瞥了他一眼,“沒有你在一旁撺掇,深秋也不會那麽快就簽了驗協議。他這孩子心思謹慎,凡事都喜歡考慮個程序周全,上課那會兒可沒少跟我擡杠,還是你更省心聽話些。”
“老師,你過獎了。”
霍瀾青笑了笑道:“畢竟你的實驗成功了,我也能跟着沾沾光。鹿溪的場地和資源你随時都能用,只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今年的實驗對象裏有沒有謝深秋。”
“怎麽,選他你心疼了?”
霍瀾青垂了雙眸,淡漠的瞳仁收斂了光彩,四年前和Amy不愉快的記憶像毒蛇一樣纏繞住了他千瘡百孔的心,要怪也只能怪那女人出言不遜才倒了大黴。
可如果新一輪的實驗對象裏有謝深秋,霍瀾青煩躁地揉着眉心,前兩輪的實驗全部失敗了,這一輪的重心由治愈創傷來訪轉移到了率先培養咨詢師身上,嚴苛的“破立”程序一遭走下來會是什麽結果誰也不知道。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該重新調整思路了。”
費啓南說:“Amy會失敗是因為她不懂你的痛苦,我看了你們的反饋報告,那場咨詢從中期開始全部走偏了,你竟然反向觸發了咨詢師本人的潛意識創傷,兩個受傷的孩子在一起只有共同流血的份兒,談不上治愈了。”
“所以今年我的任務是什麽?”
霍瀾青疲憊地向後靠在沙發上:“我不想再參與到實驗中心去了,也不願意當謝深秋的創傷來訪者,如果你執意要改造他的話。”
“當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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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啓南直起上半身,半白的頭發下露出了那雙熾熱的視線:“當務之急就是培養一位最優質的心理咨詢師,能夠想來訪者所想,痛來訪者所痛,之後設立對照組也都會以這個人為标尺來開展。而你,是最适合幫他成長蛻變的人選。”
霍瀾青嘴角一動:“他會恨我的。”
費啓南嗤笑了一聲:“如果成功了就不會,這是實驗最寶貴的機會,也是你和深秋最寶貴的機會。瀾青,你該感謝我在百忙之中還能抽出精力來關心你的感情問題。上學的時候你們兩個就早晚形影不離的,你喜歡他,我說得沒錯吧?”
客廳裏霎時安靜下來,霍瀾青沉默了好一會兒,五指攥緊了袖口上冰冷的扣子。
費啓南道:“我會為你們重新設計實驗流程,這次務必保證要破得徹底,你們兩個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在心理學行業早就不算新手了,我對你們完成任務很有信心。”
霍瀾青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目光一凜:“可是魏教授也加入了游戲,我實在不明白你邀請他的用意是什麽。人格實驗太危險了,恐怕不是我替深秋單方面答應了你,他就肯放心讓人來的。”
“魏靖澤等不到那個時候。”
費啓南冷冷一笑:“圓桌會議結束當天他來找過我,可真是個意外之喜。明明人活着,卻又好像沒活着一樣。”
“你、你是說他……”
霍瀾青瞳孔地震:“是因為那個叫魏思嘉的女人嗎?”早在魏靖澤正式入駐鹿溪前他就調查過這位魏教授的底,翻出了當年許沫醫生遇害的新聞。四年前他自願加入人格重塑成為實驗對象後,也有幸查閱過上一輪的實驗反饋報告,記下了魏思嘉這個名字。
“不光是因為她。”
零點的時鐘敲響,費啓南望着牆上古樸的鐘表走針,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們姐弟倆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可惜攤上這種倒黴的命,這也算天妒英才了吧。以魏靖澤目前的精神狀态根本影響不到你們的實驗,他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
謝深秋在魏家住了兩天,直到大年三十的下午才見到魏榮欽風塵仆仆進家門。魏老爺子看到他先是震驚,随後在魏靖澤一通頭頭是道的解釋裏難得露出了笑容。
“你們小孩子的事我可管不了,小謝大老遠的來作客,今晚讓廚房好好燒幾個菜,咱們一家人包頓餃子過年。”
童媽拎着新鮮蔬菜笑嘻嘻地進了廚房。
幾個人圍坐在沙發上聊了半天,就見童媽和魏曉月端着餃子簾抱着餃子餡盆走到衆人跟前,笑嘻嘻道:“每年晚上這頓餃子都是全家人一起包,謝先生您是客人,要不……”
“我跟你們一起做。”
魏家老爺子都準備撸起袖子開幹了,他哪裏好意思坐在客廳當個花瓶擺設!只不過說下豪言壯語,到了實際執行就不太夠看了。謝深秋洗幹淨手,被分到一個擀餃子皮的任務。他一手握緊擀面杖,求救般地看向一旁幸災樂禍的魏靖澤。
魏靖澤笑道:“要不你來包,我幫你擀。”
“不用,”謝深秋攥緊沾了面粉的擀面杖沒有遞出去,雖然互換的條件很誘人,可他不願意讓魏榮欽覺得魏靖澤找了個什麽都不會的人當男朋友。
于是挺起胸膛,目光往面板上一落:“你幫我擀一個,我學。”
“好啊,我們一起擀。”謝深秋願意為他争口氣,魏靖澤自然樂得接受,他扭過頭對童媽又道:“再拿根擀面杖來——”
一張長方形非常厚實的實木面板,兩個人各占了半塊地方。魏靖澤擀一下,他跟着學一下,搗鼓了半天總算是以龜速擀出了一張薄厚不均勻也不太圓的餃子皮。
魏榮欽瞅了眼那蹩腳的餃子皮,笑了:“小謝,你以前不經常下廚呀。”
“啊,是。”謝深秋臉漲得通紅。
畢竟他和魏靖澤第一次見面就把人拐到家裏給自己做飯去了,活了二十幾年別說在別人家做飯,他連象徽莊園的廚房都沒進過,家裏也從來沒有家族成員聚集的做飯活動。要不是圍觀了幾個月魏靖澤炒菜,估計這次登門的狀況比這還慘。
“哦,”老爺子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掌心攤了個餃子皮,填餡沾邊一氣呵成,一個胖嘟嘟的餃子就做好了:“那你以前怎麽吃飯,爸媽給做?”
謝深秋道:“我家廚……呃保姆負責一日三餐。這兩年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吃,回家偶爾煮點熟食。”
來之前魏靖澤就和他叨叨過,魏榮欽最喜歡自力更生的孩子,所以魏家兩個孩子的獨立生存能力都特別強,從燒水做飯到日常電器的簡單維修樣樣精通,魏靖澤安排好日常工作之餘,還有精力帶個孩子養。
可謝深秋顯然不屬于這類人,他在家的每日任務是完成父親布置的訓練,至于這個世界的菜是哪兒種出來的,飯是怎麽端上餐桌的等等接地氣的問題,一問三不知。
他會花錢,會運營公司,會美容保養,會養貓,還會幾門社交必備的外語,有個還算漂亮的學歷,從業于一個比較燒錢的高端行業,偶爾和家裏人發脾氣賭賭氣,除此之外就什麽都不會了。
也難怪魏靖澤第一次見他之後會發出“這個人不适合居家過日子”的感嘆,現在魏榮欽盯着他,布滿歲月滄桑的臉上只透露出一個恍然失落的表情:原來你不會做飯。
來北京前謝深秋認為只要兩人情比金堅,沒有什麽風浪扛不過去。
現在他在魏家空曠的客廳裏如坐針氈,那種來自于生活習慣上的不一樣迫使他意識到,齊爍的話可能有些道理,和一個人過一輩子更多是兩個家庭生存理念和事業軌跡的高度融合。
他愛魏靖澤不假,可若要他抛棄二十幾年來形成的生活方式,變成一個居家且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怕是不可能。等以後魏靖澤到了他家,見到那一群生活不能自理的二世祖兄弟們,不知道會不會也生出這番感慨。
“哎呀爸,你問那麽詳細幹什麽,”魏靖澤插話幫他圓場:“深秋他飲食習慣和北方不一樣,餃子這東西吃的又不多,不會弄很正常。現在全民都點外賣了,就算是我也沒有那麽大的精力天天窩在廚房做飯。”
“那倒是那倒是。”
魏老爺子打着哈哈跳過了這個問題,笑容滿面地打量了謝深秋半天,冷不丁又問:“小謝,你老家哪兒的?”
謝深秋答:“臺北。”
魏老爺子面不改色道:“那你怎麽看待兩岸關系?”
謝深秋被問得愣在原地。
魏靖澤嘴角一抽,手裏的擀面杖掉地上了。
“爸,你這問的什麽爛問題……”
“閉嘴擀你的餃子皮,我和小謝說話呢。”
謝深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麽,老實說魏榮欽并不是第一個這麽問他的人,通過一個簡單粗暴的問題來判斷他到底是敵是友,這是最快的方式了。
謝深秋垂眸笑了笑,重新組織了語言:“叔叔,我很早就來大陸上學了,畢業以後留在廣州到現在也有四五年了,我們家是正經賺錢的生意人,不會搞那些歪門邪道的。”
魏老爺子松了口氣:“……好,好孩子。”
一簾餃子包完,魏靖澤臉上實在挂不住了,端着包好的餃子硬拉着他老子去廚房盯着其餘的年夜菜,路過謝深秋身旁時還不忘在他白淨的臉上嘬了一口,吓得謝深秋瞪大了眼睛半天沒敢動。
“寶貝兒你別介意,我爸他當一輩子老黨員了,思想紅得很,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站在一旁擦桌子的童媽忍不住咧嘴笑,謝深秋頂着一張紅透了的臉趕緊推開他:“行了我知道了,你快走。”
魏靖澤摸摸他柔軟的頭發:“乖,一會兒給你盛餃子吃。”
春節聯歡晚會在喧鬧的樂聲中開場了,熱騰騰的餃子上了桌,幾人圍坐在餐廳的圓桌落座,開了兩瓶好酒。魏榮欽唠唠叨叨和謝深秋講了好多話,說的是魏靖澤一路走過來的趣事,他這酒量不行的人也破天荒主動端杯和魏老爺子喝得昏天黑地。
謝深秋一手撐住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埋頭給魏曉月剝蝦的魏靖澤,耳邊是魏榮欽唠唠叨叨的話,時不時還能聽到他幾聲輕笑。
“小謝,你剛說你家是幹什麽的?”
“做生意。”
魏老爺子喝多了酒,濕潤的眼睛裏仿佛蒙了層霧似的,倒也還沒忘了替兒子打聽:“賣什麽的呀?”
謝深秋頓了頓,緩緩道:“市場上很多版塊都會涉獵到,目前主要是做生物制藥和醫療器材,也會投資一些公司。”
“那可巧了,”魏榮欽咂了咂嘴,烈酒入喉火一樣燒灼着胃部,他放下玻璃酒盅往裏頭邊倒酒邊說:“和醫院有的是機會合作,公司叫什麽名字?”
謝深秋擲地有聲:“錦華醫藥有限公司。”
“啪——”
魏靖澤手裏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反複咀嚼着那個響亮的名字,僵硬而緩慢擡起頭來看着謝深秋,目光有些陰戚戚的。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降至冰點,就連魏老爺子聽到這個名字,人都陰沉了幾分。只有不懂事的曉月還在埋頭吃蝦,電視裏的春節聯歡晚會節目剛演完一個,觀衆席響起了潮水般的掌聲。
“你們怎麽都不吃了?”
謝深秋看着他們:“我說錯什麽了嗎。”
魏靖澤攥緊了手指:“哪個錦哪個華?”
“錦繡的錦,繁華的華。”
謝深秋眉峰輕皺,不懂這父子倆為什麽對這個名字如此敏感,他以為魏靖澤沒聽懂是哪家公司,還刻意提醒:“你不記得了嗎,我們和瀾青第一次見面吃飯就在錦華酒店,它是公司名下投資的産業。”
魏靖澤長呼出一口氣,再擡頭時眼底挂上了纏繞的紅血絲,他很想逃離這個地方,帶着謝深秋一起走,離開家去哪裏都好,只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相伴,再也不管過去理不清的是是非非。
可是對母親多年的執念将他整個人死死釘在這張實木四方椅上,有些問題一旦問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兩股對撞的力量在胸口撕扯了好半天,他才輕飄飄開了口:“深秋,你認識柏染嗎?”
謝深秋眼睛亮了亮:“你怎麽知道她的,她是我親戚的朋友,和我家是世交,小時候總帶禮物來看我,特別好一個人。”
魏靖澤聽到這句“特別好”,忍不住冷哼。
他心涼了半截,看着謝深秋驚喜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他們怎麽會變成這種結果?!
“那,錦華真正的投資人是——”
“是我大伯,謝宗承。”
早在很小的時候謝宗佑就告訴過他,對外人不必全抛一片心。可魏靖澤是他第一個迫切想要靠近的人,兩個人手牽手走到了北京,既然魏靖澤都能坦誠将家庭情況展示在他眼前,那他也沒有再遮掩的必要了。
只是話音剛落,謝深秋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飯桌上的魏家父子神色都不太對了。魏榮欽一杯杯不作聲喝酒,魏靖澤雖然看着他,可眼圈已經紅了。
魏榮欽看向兒子:“看來樊浩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大過年的我本不想提起這些。”
“爸,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魏老爺子瞥了他一眼沒有吱聲,轉過頭将許沫被刺身亡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和謝深秋說了,還提到了當年為了全身而退,如今依然逍遙法外的醫藥公司領導和投資人們。
他是個半條腿邁進棺材的人,沒有魏靖澤血氣方剛不死不休的鬥志,自知扳不倒那群達官顯貴,只能認了栽吞下這啞巴虧,但也發過誓以後和那群人老死不相往來。
“小謝,再陪叔叔喝一杯。”
他給早已愣在原地的謝深秋斟滿了酒,端起酒盅沉聲說道:“我本以為靖澤找了個商人家的孩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顯赫背景,我們魏家三代書香門第,真的高攀不起。靖澤做事太冒失了,大老遠把你邀請過來,這杯酒就當是我替他給你賠不是了。”
“叔叔,我……”
謝深秋很慌張,他覺得魏榮欽的話似乎對他們的戀愛關系進行了某種宣判,可他此刻不敢細想,那杯酒像穿腸毒藥一樣,一旦喝下去很多事情都會改變。
“對不起叔叔,我不知道會這樣,那個時候我也才十三歲。”
可無論他如何解釋,魏榮欽還是執著地端着杯子,雖不是謝家直接殺人,可如果沒有投資人們的推波助瀾,許沫這樣優秀的醫生本不該在那個晴朗的午後,永遠倒在她的工作崗位上。
等了很久謝深秋都不端杯,魏榮欽獨自喝幹了杯中酒,酒盅“咚”地落在桌上。他緩緩站起身來看了兩個孩子一眼,淺淡的笑意未達眼底:“時間不早了我這老年人先去睡了,你們兩個好好守歲過年吧。”
魏榮欽上樓梯的步子有些蹒跚,慢悠悠的,漸漸消失在厚重的卧室門後面。
“你一聲不吭是什麽意思,說話呀!”
謝深秋去扯魏靖澤的衣袖,他臉上失魂落魄的模樣令人心驚。童媽見狀,趕緊哄着曉月回了她的卧房,空蕩的客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四目相對。
謝深秋現在心裏很沒底,就想讓魏靖澤安慰他兩句,就像之前他們無數次遇到危險那樣,眼前這個男人會站在他身旁微笑着哄他說:“沒事,有我在呢。”
等了好久魏靖澤才出了聲,眼裏滿是疲憊和不忍:“你想要我說什麽?”
“說你和我,說我們兩個的未來。”
“我腦子裏很亂,現在不想談這些。”
他撐着桌子站起來正準備逃跑,就被謝深秋一把拽了回來:“為什麽不談,你心虛了,你到底是什麽想法,我不能知道嗎?”
魏靖澤抓緊他青筋微凸的五指一點一點從自己袖口上掰開了:“我什麽想法都沒有,只是這件事太突然了,我就想緩一晚上,好好消化一下,你別這樣咄咄逼人的。”
謝深秋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忽然很緊張。
這裏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他也是因為愛到了骨子裏才願意和魏靖澤回北京的。
魏靖澤說過,不會再讓他一個人過年,說要帶他去看雪,給他做很多好吃的。可是現在不願意和他待在一起的也是這個男人。
他很慌,很慌很慌,慌的語無倫次。
“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以前不是很能說很會說的嗎,怎麽現在變啞巴了?”
謝深秋的語速不覺快起來:“出了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可那個時候我不知情,他們做了什麽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怪到我身上。”
“你說夠了沒有?!”
魏靖澤怒瞪着他:“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是我母親的命,我親眼看着歹徒一刀一刀又一刀紮在她身上,直到她斷氣。如果沒有背後那群人,她本不該死的。”
謝深秋急于辯解的話,在他聽來更像是對他母親逝去的生命的冷漠,血淋淋地又在他心上刺了一刀。換做是以前,也許他不會這麽想,他知道自己愛的是什麽人,也知道謝深秋沒有什麽壞心思,只是迫切地想讓他對兩人的感情表态罷了。
謝深秋沒有對不起自己過。
可惜,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沖他發洩。
“你要鬧脾氣至少也分分場合,”魏靖澤看着他說:“我又沒有要求你替我處理我家這堆陳年往事,但是我母親已經去世了,深秋,作為晚輩你連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嗎?”
活人,永遠競争不過死人。
因為死去的人是完美的,比天大。
“你後悔了。”
謝深秋走上前仔細端詳着他英俊的臉,眼眶裏有水光瑩瑩閃爍:“你後悔帶我回家來了,甚至後悔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魏靖澤閉口緘默,面對這麽一個不解人意,甚至有些強詞奪理的愛人,他實在沒有心思和精力談感情了,只想各自冷靜冷靜。
謝深秋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答案,眼睛裏的光從熱切期盼到祈求,最後還是如燭火般漸漸熄滅了,他哽咽道:“好,我知道了。”
說完,轉身就往二樓客房走。
“大晚上的你幹什麽去?”
“回廣州。”
兩個人拉扯着笨重的行李箱在走廊上推搡,魏靖澤強行奪過他手裏的箱子,用力松手推到了一旁,将人拽回了房間。房門“砰”地一摔,他抵着謝深秋的肩膀把人推到了牆上。
“你是不是有病,機場都關門了,三更半夜的能不給我找事嗎?”
謝深秋惱火地瞪着他看,神色繃得死緊。
“好好待一夜,行嗎?”
“不行。”
謝深秋垂了眼眸,沒讓他看到眼底化不去的濃重悲傷,吸了吸鼻子道:“我坐明天最早的班機回去,就不跟你爸爸道別了,免得他看見我也尴尬。”
“你真是一點喘息的餘地都不給人留。”
魏靖澤被逼得沒辦法,只好妥協:“我明天跟你搬去小公寓住行不行,你答應我留下來過年的,現在走了算怎麽回事。”
“我反悔了,我不想待了。”
謝深秋推開他:“事情說到這份上,你覺得我還能待在你家像沒事人一樣過年嗎,你們看着我不煩嗎?!”
他轉身打開門,從走廊裏拉回那只行李箱,然後狠心把魏靖澤一把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