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吃醋
Chapter 13 吃醋
謝深秋醒來時人在醫院裏。
窗外的雨已經停了,可濃雲未散。陰戚戚的天空中沒有陽光,謝深秋茫然地看着外面黯淡的雲層,分不清此刻是清晨還是黃昏。
病房門從外推開,魏靖澤拎着兩袋水果晃進了房間,見他滿臉迷糊地坐在床上,連忙伸過手來探他的額頭:“感覺好點沒有?”
“嗯。”謝深秋拿下他的手,濕潤的眼眸落在他已經重新包紮過的額頭傷口上:“我們怎麽回來的?”
“搜救隊的直升機找來了。”
魏靖澤心疼地看着他說:“你吹了十幾個小時的冷風發了高燒,在醫院裏躺到現在才醒。其他人已經回市區去了,老霍他們可能晚上過來看你。”
“程曦和寧璐——”
“已經找到了。”
魏靖澤眸光暗了暗,起身走到房間玄關處反鎖了病房的門。他重新坐回床前,神色漸漸變得認真而嚴肅,“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謝深秋愣了愣:“你說。”
“我懷疑程曦和寧璐昨天登山不是走丢的,而是自願離隊。”
“自願?”謝深秋挑眉:“為什麽?”
魏靖澤說:“昨天下午我們爬到一處休息地歇腳歇了沒幾分鐘,大雨就追上來了。連清是第一個發現他們兩個失蹤的人,大部隊下山回鎮之後我順着山路找了很多遍,就在我們摔下來的那個地方不遠處看到了他們,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秦舟。”
謝深秋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怎麽記得秦舟昨天一直是跟着瀾青的,登山活動具體的時間人員都是他安排的,不可能也沒理由讓秦舟給兩個新人咨詢師單獨開辟新路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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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記錯了,秦舟昨天一直在鎮裏。”
“未必。”魏靖澤冷哼道:“我問過連清了,她們回去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秦舟,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謝深秋和他們聚在一起燒烤時,秦舟還幫鎮上的婆婆背了兩捆幹草回來,午飯之後他們各自回房也就沒有再打過照面了。從時間上來看,秦舟确實有機會尾随大部隊上山。
可他沒有理由中途拐走兩個新人吧。
“暴雨最大的時候,他們三個就躲在山路之下那片樹林裏,因為距離太遠我沒有聽清內容,但是兩個男生發生了肢體沖突,那個女孩子抓着小程的胳膊一直在哭。再後來我摔下山去昏迷了,醒來以後人已經走了。”
換作是旁人的話,魏靖澤很少會主動談及職場裏這些平靜水面之下的勾心鬥角。
畢竟鹿溪的主要負責人是謝深秋而不是他,怎麽管理手下的人也不該由他這個挂名督導師來插手。可魏靖澤心裏總隐隐不安,他并沒有完全将人員失蹤簡單定性為職場鬥争,秦舟為人随和又老實,和兩個新人掐的面紅耳赤實在沒道理。
“深秋,你在裏面嗎,門怎麽鎖了?”
霍瀾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屋裏的兩個人霎時安靜下來。魏靖澤翻身躺到了他的病床上舒展了兩條筆直的長腿,兩只胳膊墊在腦後玩味地看着他笑,“他們來看你了,怎麽不開門?”
謝深秋打量着眼前這個鸠占鵲巢的男人,無奈皺起了眉頭:“辦公室戀情要不要這麽高調,你是不是也稍微……避避嫌?”
“這可真不像你說出來的話。”
魏靖澤從果盤裏剝了個橘子:“你不是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咱倆的關系嘛,再說他們人都到門口了,你讓我現在藏哪兒去?”
謝深秋揉了揉眉心:“算了,你歇着吧。”
剛拉開門,霍瀾青就撲過來狠狠抱住了他。兩條手臂勒在謝深秋脖子上,差點沒勒死他。以前從未見過他師兄有如此緊張失态的時候,看來他們遇險的十幾個小時着實把所有人都吓壞了。
“深秋,你吓死我了,以後再也不許做這麽危險的事聽到沒有?”
霍瀾青抱着他根本不松手,下巴枕着他的肩窩,恨不得把人揉進身體裏似的:“這件事是我判斷失誤了,我該攔住你的,那麽大的雨找不到你們我都快急死了。”
魏靖澤眯起了眼睛,目光跟随霍瀾青那雙不安分的手落在了謝深秋後腰處,他耐着性子等了好半天卻不見人松手,胸口莫名升起幾分煩躁,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霍瀾青這才擡頭,眼底的渴望和熾熱光芒漸漸冷卻了,平靜地說:“魏教授,你也在。”
魏靖澤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謝深秋讓開了路:“大家都先進來吧。”
米粒帶着垂頭喪氣的秦舟幾人踏進了房門,程曦嘴角有一片青紫,他情緒還比較低落,進門後就站在牆邊不動了,只有寧璐懷裏捧了束花走上前去,眼圈微紅地看着謝深秋:“謝老師,聽說你醒了我們專程過來看看,你和魏教授冒那麽大的雨還惦記着找我和程曦,實在是不知道怎麽感謝你們才好了。”
“也沒幫上什麽忙,人沒事就好。”
謝深秋接過花,靠坐在床邊:“昨天你們兩個到底去哪裏了?”
寧璐偷瞄了秦舟幾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程曦揉着受傷的臉頰接了話:“我們在山上看到條岔路,一時好奇想去轉轉,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大部隊了。暴雨來的時候信號幾乎沒有了,我倆找了片歇腳地等待救援隊,然後就回來了。”
“你們一路上沒碰到什麽人嗎?”
寧璐表情微微一僵,目光看向了別處。
程曦眨巴着眼睛:“什麽人,沒有啊。”
站在一旁的秦舟沒有任何異樣,直到謝深秋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在那樣赤-裸裸的審視下他有點心虛,總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麽:“謝老師對不起,昨天要不是我有事耽擱了,肯定會陪着他們一起上山的,就不會害得你和魏教授遭這麽大的罪了。”
眼前這三個人的說辭和魏靖澤告訴他的話完全是矛盾對立的,他們明明有沖突,卻又對昨天發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同事之間有些摩擦本沒什麽,只是這般遮遮掩掩不禁讓謝深秋也起了疑心。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
謝深秋笑了笑,看向秦舟:“救人談不上什麽遭罪不遭罪的,不過你和米粒還有我們大家确實都該從這次意外事故吸取點教訓,以後的團體活動不能沒有人跟着。秦舟,你來鹿溪兩年了,團隊利益和私人恩怨該如何平衡,我相信你能處理得了,你這麽聰明的人可別讓我失望。”
秦舟背到背後的手攥成了拳,他揚起臉勉強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時候不早了,不如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
霍瀾青走上前來,看着謝深秋略顯蒼白的面容,目光又柔和了幾分:“這兩天折騰下來大家都沒有吃好,我們在附近好好吃點,給你和魏教授壓壓驚,這件事也就算有驚無險地翻篇了。”
“深秋,你看你瘦的,臉都小了一圈。”
魏靖澤下了地,在他的手剛要碰到謝深秋胳膊的時候一把将人拉回了身邊,然後笑嘻嘻地看着霍瀾青僵在半空中的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愠怒之色:“吃飯就不必了吧,他感冒還沒好,不适合出去吹風,你們幾個去吃就行了,我留下來照顧病人。”
“那怎麽能行,魏教授你自己還病着呢。”
霍瀾青回頭看了眼秦舟,冷冷吩咐:“去把車停到醫院門口,吃完晚飯我親自送魏教授他們回家。”
“走,我們去吃東西。”
霍瀾青牽起謝深秋就要走,還沒邁出幾步就被一股慣性的力量拽回了原地,魏靖澤終于被他持續不斷的挑釁惹惱了,他擋在謝深秋前面,想把霍瀾青那只礙事的手拿開,推了半天竟然紋絲未動。
“老霍,”魏靖澤擡起頭來冷冷笑了,輕飄飄的語調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你再這麽強人所難,我可真生氣了。”
謝深秋旁觀了兩人的暗流洶湧,心裏非常無奈地嘆着氣。昨天他不管不顧跑出去找人,回來的時候又高燒昏迷,霍瀾青作為學生時代就和他形影不離的師兄自然會對魏靖澤心生不滿,可他生病也不是魏靖澤的錯,他身體底子本來就不好,即便不淋雨,每季的感冒流感哪次也沒落下。
霍瀾青礙于合作關系,很多話不好明說,于是就開始竭盡所能給魏靖澤找不自在。
“瀾青,你們先回去吧。”
謝深秋收回手慢慢坐在了床邊,纖細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光,整個人很疲倦:“我還有點不舒服想躺一會兒,确實沒什麽精力出門吃飯了,你們忙了一整天也累了,改日再聚吧。”
霍瀾青淩厲的目光這才軟下來,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又囑咐了他幾句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秦舟他們離開了。
謝深秋站在房門口目送着人走遠了才回身,“咚”地一下劇烈的關門落鎖音,魏靖澤将他整個人抵在門板上,不由分說欺身而上,蠻橫地堵住了他的唇,連同他的争辯和驚呼盡數堵回了喉嚨裏。
兩人吻得面紅耳赤,燥熱的火從十指相扣的地方燃燒起來,迅速竄遍了全身。凡是指尖碰到之處如星火燎原一般熾熱起來,謝深秋在理智失控前猛地推開了他,漲着通紅的臉頰,氣喘籲籲地擡起頭:“你幹什麽?!”
魏靖澤目光灼灼:“霍瀾青喜歡你。”
謝深秋愣了半秒鐘,緩緩道:“別胡說,瀾青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人就是你!”
眼前人一副與我無關的無所謂态度,魏靖澤終于着了急。他前半輩子談戀愛從沒為感情發愁過,向來都是俊男帥哥烏泱烏泱往身上撲,危機感這東西都不知道是啥。
今天的事算是給他當頭砸了一棒,謝深秋和他身邊那些莺莺燕燕是完全不同的,這個男人太過耀眼,他一個不留神看不住照樣會被別人撬走。
“你這是什麽表情,不相信我?”
魏靖澤指腹捏住謝深秋的下巴:“學了這麽多年心理學,我要是連他是不是喜歡你都看不出來,我還在這行混個屁啊。”
“你是不是吃醋了。”
謝深秋握住他的手,漆黑的瞳仁裏盛滿了笑意。這個男人流連于萬花叢裏,什麽時候對一個人這麽緊張着急過,這麽想着,心裏不禁就有點雀躍和欣喜悄然生根發芽。
他背靠着門板好好欣賞了半天魏靖澤護食的模樣,笑着說:“不管他喜不喜歡我,和我們都沒有關系。你之前還嫌棄我小氣,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才坐不住了,找的什麽身體虛弱的拙劣借口,好像我出門吃頓飯就會病死在路上一樣。”
“那你倒是別配合我演虛弱啊。”
魏靖澤也笑了,不安分的五指在他腰間細嫩的皮膚上撩撥點火,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我知道你不想和他們吃飯,所以才幫你拒絕的。我還知道你不僅不虛弱反而很亢奮,尤其是現在,精力旺盛得很呢。”
屋裏的氣氛漸漸升溫,謝深秋兩條胳膊挂在他肩膀上摟緊了魏靖澤的脖子,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前,時不時擠出一兩聲壓抑破碎的喘氣聲,肌肉随着他手上的動作微微顫動着。
正當謝深秋陷入意亂情迷的深淵裏,盡情享受着魏靖澤貼心的服務時,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停下來了,頭頂有人掃興道:“糟了,我忘了買套了。”
謝深秋緩緩睜開濕漉漉的眼睛,情-欲的光芒還沒有褪去,他的目光有幾分茫然無措,就那麽可憐兮兮地靠牆站着,神色難掩失落。這個時候說繼續顯得太熱情,叫停又實在心不甘情不願。
他抿了抿唇,小聲說:“我們回家嗎?”
魏靖澤拉起他:“回,現在就回。”
車子風馳電掣地上了高速,一路上兩人都憋着一股勁兒,誰也沒有說話。到了小區門口時已是深夜,魏靖澤拉開車門跑進便利店超市買了很多套子坐回了車裏,安靜的車裏除了引擎的轟鳴還有兩人越來越重的喘息。
他們一前一後上了二樓,謝深秋開門時魏靖澤就站在門邊,漆黑深邃的眼眸落在他那一小截雪白的脖頸上,喉嚨裏好像燃燒了一團烈火,燒得人口幹舌燥。
短短十幾秒像幾個世紀那樣漫長難熬,那扇房門敞開的瞬間,他幾乎是推着謝深秋撞進了客廳,僅僅一個門檻之隔,站在門外兩人尚且還有人類的理性,跨過去後瞬間化身為縱欲的叢林猛獸。
“砰——”地巨響震醒了還在地上打盹的貓,那扇門關上了文明,卻釋放了人性的本能。
浴室花灑下溫熱的水喚醒了每一寸肌膚的熱情,謝深秋在這樣持續猛烈的攻勢下有些無措,母胎solo了二十多年的人就這麽莫名其妙把自己交了出去,魏靖澤擠進來的時候他擡頭望着天花板上明亮的浴霸燈光,吃痛地叫了一聲。
“專心點,你在想什麽。”
“沒,沒有……啊嗚。”
兩人糾纏得難舍難分時,魏靖澤伏在他耳邊聽他嘴裏喃喃說着什麽,像是在哭又沒有真的哭,聽清之後臉色都變了,一個頂腰将人按在牆上:“你叫我什麽,大點聲。”
謝深秋羞紅了臉不敢擡頭看他。
魏靖澤勾起他的下巴笑了:“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一邊反抗權威,一邊屈從權威。床下和我吵架,床上你就喊教授,深秋,真有你的。”
“別、別說了。”
他的臉已經燙如煮沸的開水,真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魏靖澤不依不饒地抓住這個小把柄翻來覆去地掰扯。
“為什麽不說,你害羞什麽?”
魏靖澤将他翻了個身,低啞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從後頸處追上來,如魔音貫耳:“書上沒有教過你嗎,現實創傷通過潛移機制壓抑到性癖裏去,所以你才這麽矛盾。你投射到我身上的權威感在現實裏應該有一個最初的原型才對,這個人和你遠在臺北的家庭有關吧,是你父親嗎?”
謝深秋用手擋住臉,甕聲甕氣地說:“你閉嘴,不許、不許分析我。”
喜歡上魏靖澤這樣精通心理分析的高手,有時候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在他面前許多秘密幾乎是無所循形的,謝深秋深深慨嘆着他多舛的命運,衣服脫光也就算了,思想還要脫光,他的靈魂仿佛在荒原上裸奔一樣。
兩人的澡洗了将近三個小時,好不容易洗幹淨沒過一會兒就又髒了,謝深秋從沒這麽酣暢淋漓地縱欲過,等他終于爬上床躺在被窩裏的時候,整個人累得動都不想動了。
魏靖澤煮好了粥端到他床前,用小勺舀起粥液放在唇邊吹涼了,一口一口喂給他喝。這期間他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漆黑的雙眸靜靜看着他,唇角的弧度就沒褪下去過。
謝深秋咽下一口粥:“你又笑什麽?”
“我在想,你剛才喊我喊得那麽客氣,去了咨詢中心該叫我什麽好,公共場合直呼其名總不太合适,過于親昵你又要避嫌,叫魏教授就……”
謝深秋忽然愣住了,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嚴肅的問題,工作場合稱呼職稱是非常合理的,可是他在床上也是這麽叫的,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魏靖澤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寶貝兒,你可怎麽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