琨珸

第8章 一劍

一劍

第七章.一劍。

“小琈………小琈？”

謝小琈再度醒來之時，已不知過了幾日，仍是迷迷糊糊地，頭暈腦漲，被嚴翙搖了許久才緩緩睜開了雙眼還嘟囔了一句：“嗯，怎麽了？嚴翙……”

目光交接，嚴翙卻忽地笑了，一把将謝小琈給拽了起來，“走，你呆在這兒這麽久，肯定悶了，我們一塊兒出去透透氣？”

謝小琈被他突出奇來的決定惹得一陣發愣：“啊？我沒有……”

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兩人便已走出了一段距離。

“到底去哪兒啊？”謝小琈又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身側的嚴翙，他正輕輕地拉着自己的手………

“漫無目地不也挺好的嘛！”嚴翙便垂下眸來看着他，心情倒是大好。

謝小琈一直也不太理解他情緒的起伏，甚至在那一刻，也并不在乎，畢竟在數萬年以來，他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并沒有必要太在乎別人……

外頭還是一片昏暗，僅有幾顆明星，似是格外照應嚴翙莫名其妙的興致一般，閃爍不止……

晚風倒是清涼，拂得謝小琈的睡意這才一分分地褪去了。

“我怕夫人擔心，還特意趕了回來，可惜中秋好像沒有月亮………”嚴翙苦笑着嘆了口氣。

“今日，已是中秋了啊………”謝小琈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八月十五……”

不禁又路過那片花圃，只是遙遙地，看不太清楚。只見那花束盡掩于沉寂的黑暗之中，又發出細細碎碎的清響……

謝小琈又咽了口唾沫，才緩緩繼續道：“盒家團圓，凡間的中秋定很熱鬧吧……”

謝小琈只去過凡間數次，但他總會貪戀這凡間煙火，縱使人有悲歡離合，也倒是比這天界的年年歲歲一陳不變要好上幾分………

只可惜，他生而便已是天界的上神了……

“當然熱鬧啊，下次，我們一道去吧……”嚴翙忽地道，又垂下臉來，與他四目相對，十指緊扣。

謝小琈還是慢了一拍，憑住了呼吸，注視着他眸子中一閃而過的點點星光……

有些虛妄，之所以能成為虛妄，便是引人流連，難舍這份過眼雲煙，寸寸沉淪……

“好，下次，我們一起去凡間……”謝小琈輕輕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卻是那一抹銀光一閃而過，劃破暗夜沉靜，一劍恍然而至！

嚴翙又怎會毫無察覺，一把推開了謝小琈！

劍鋒則是一轉，沖着嚴翙而去！

這個角度，他分明可以輕松的躲開才是………

只是………

兩人同時愣了一瞬，來者長發翩飛，分明是個女子模樣，一抹淡香也油然掠上鼻梢……

“紫月姑娘……”謝小琈抿了抿唇，險些跌在了地上，“不對，嚴翙！”

嚴翙當然沒有反抗，只是呆能瞧着劍鋒一寸寸逼近……

還是謝小琈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劍刃，他顧不得太多地拼盡全力，沖着來人的肩膀就是一掌！

鮮血順着掌心顆顆滴落，不由地染紅了大片，綻成了朵朵紅蓮……

“你這是做什麽？”嚴翙還是忙扶住了他，皺了皺眉，一把拉過了他的手。

“你又為什麽不躲？”謝小琈咬着下唇，疼痛對于他而言，也的确算不了什麽，猛地抽回了手。

“我先帶你回去包紮。”嚴翙一把将謝小琈攔腰抱了起來，快步往回走，“這一劍應該挺深的，痛不痛？”

“不痛……”謝小琈淡淡地答着。

可是你知道嗎，嚴翙，如若這劍真的捅下去，你會死的………

“為什麽………”謝小琈還是脫口而出，眼淚已順着眼角而下，撲到他懷裏……

“還說不痛。”嚴翙嘆了口氣，空出一只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盡是嘴硬………”

而真正的答案，兩人一早便已心知肚明……

紫月姑娘對于嚴翙而言，定是相當重要的吧，縱是她變為了咒靈，嚴翙亦是不會傷她分毫的………

謝小琈團緊了掌心，把觸目驚心的傷口掩在中心：“我那都是小傷，不妨事的，你快把我放下來吧………”

“已經到了，再堅持一下，我去給你上藥……”嚴翙并不在意他的話，徑直往前走着，三兩步，便把謝小琈放回了自己房間的床上，又匆匆轉身出去，“我去取藥，在這兒待一會兒，等我回來……”

“哦…….”謝小琈便伸手抹了一把淚……

不覺輕煙袅袅，繞于身側，帶着一種獨特的魅惑，糾纏着，勾連着，撫上眉梢，沒香陣陣，引得全身上下莫名地生出一種灼熱感，又寸寸深入……

而謝小琈只覺意識有些模糊，扶住了額頭，“怎麽回事，有點兒暈暈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咬了咬牙，憑住了呼吸，而下一瞬，一口鮮血直直噴出，謝小琈便脫力倒在了地上！

“謝小琈！”嚴翙恰好取藥歸來，忙撲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脈象，“是合歡散？”

又環顧四周，無奈地一揮長袖，輕煙即散，又厲聲道：“這香，是誰放的？”

一旁的侍女卻是愣了愣，後忙跪在了地上：“回大人的話，是嬷嬷……是嬷嬷讓換的………”

而嚴翙懷裏的謝小琈正喘着氣，緩緩回過神來，唇角仍有血污滑落，臉色卻是一片蒼白……

他自是明白，自己體質特殊，合歡散一類的藥物，都是致命的……

“她就這麽想殺了我……“謝小琈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縮在一邊的嬷嬷。

而嬷嬷當然是要為自己辯解的，竟還不失平日裏的氣派：“我這不是見夫人同大人遲遲未嘗圓房，恐誤了小皇子之事嗎？而且夫人嫁入魔界，也不正是為了誕下小皇子？老身也是為了夫人和大人好……況且，老身也的确不知夫人竟這般嬌貴，故無意沖撞了夫人.……還望夫人寬諒………”言罷，又看了看一邊的嚴翙.……

嚴翙倒是沒有什麽波瀾，只對侍女道：“去請大夫來，給夫人瞧瞧……”

許久，才嘆了口氣，轉臉向嬷嬷，“以後，你不必為夫人之事操心了，也莫要出現在他面前.……下去吧………”

“謝大人……”嬷嬷也是見好就收，只瞟了謝小琈一眼，便匆匆退了下去……

“地上涼，先去躺好………”嚴翙還是将謝小琈放回了榻上,又坐在了他身側,剛欲去拉他的手,卻被謝小浮躲了過去……

“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嚴翙瞧着他，聲調也柔了下去.……

謝小琈卻扭過臉不看他：“我在天界也時常受傷，沒什麽大不了的，魔尊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他已然沒什麽想多說的，畢竟連紫月姑娘的仆從，也是罰不得的。

他謝小琈于嚴翙而言，又算的了什麽呢？

或許，也只算得将來他小皇子的母親，一個生育的工具………

“大夫來了………”待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又引了大夫入內………

“夫人體虛，多補補吧，其他應無大礙；所幸這合歡散吸入并不多，還是好好休息………”

大夫嘆了口氣，又開了幾方藥，便退了下去.……

“我累了，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吧………”謝小琈舒了口氣，閉上了雙眼，淚便順着眼角再度滑落，點點的晶瑩……

“好……”嚴翙倒是應得幹脆，只是又注視了他許久，“我……是我沒護好你……”

“與魔尊大人無關。”謝小琈淡淡地答道，掌心的點點刺痛還是逼着他清醒，還和着些許虛妄破滅的酸楚……

“魔尊大人放心，我自會履行自己的職責，将小皇子平安地生下來的………”謝小琈忽地補了一句，淚痕已幹，使得至少在表面，顯得風清雲淡……

“好……”嚴翙只是應了一句，便轉身推門而出.……

唯剩清風拂面，點點蕭瑟，又似能聽出其中的萬物凋零，枯葉翩飛，悠歸沉寂……

此後的數日，嚴翙都沒有來，宮內亦是分外的安靜，連侍女都是悄無聲息地進進出出的，維持着一種難得的平衡……

再到後來，再見嚴翙之時，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想息便撲在了謝小琈臉上，一寸寸深入，才有了那一夜雲雨.……

而謝小琈便也成功地有了歲歲……

不過二人還是不約而同地未曾再提過此事，對話也便漸漸減少，到最後僅剩下了互相問安和眼神的交流……

而謝小琈的虛妄也便悄然消散，嚴翙并不愛自己的事實，卻是在百年之後，他才終算接受的。

也正好，免得被相思牽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