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
第21章 她
遲漫汽車的尾氣噴了莊心月一臉, 豪車緩緩地駛出地下車庫,在莊心月烏瞳裏逐漸的縮小,直至消失。
莊心月看着手機上母親接連不斷打來的電話, 她按了挂斷,緊接着,半蹲在地上, 發出了嗚嗚的哭泣聲。
憑什麽?憑什麽遲漫是天之驕女, 憑什麽她從出生就順風順水,憑什麽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自己,要不是當初……自己也不會因此變得富有,也不會進入到莊家。
電話鈴聲再一次地響起, 莊心月眼尾流下了眼淚,她被迫接起了電話。
母親的聲音在耳旁回響。
“你一天不在家做什麽?”
“你趕緊回來,你爸為你安排的相親對象,要到家裏了?”
“昨天宴會上的事情我聽說了, 心月,夢也應該醒了。”
……
莊心月挂斷了電話,她撥打了好不容易得到的齊野電話。
電話嘟嘟的聲音響起,接起來的是一個陌生男人。
“你好。”
“請問, 是齊野的助理嗎?”
“是。”莊心月語氣開口:“你好, 能幫我轉接給齊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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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好意思, 如果真的有什麽大事,請直接撥打給齊總的內線電話, 不接受轉接。”
“不可以,你說是莊偉傑找他。”莊心月生怕那人挂斷了電話, 連忙開口。
可是,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秒, 電話也還是挂斷了。
羅建斌挂斷了電話,內心思索了一番。圈內都知他是齊總助理,所有一些人拿不到齊總的電話,電話號碼都是記他的。
剛剛那打電話來的女生,顯然不是往常偷拿父親電話借此表白的女生,而且剛剛那女子說的莊偉傑,有一股莫名的熟悉。
總好像在哪裏聽過。
經過了幾番思想鬥争,羅建斌還是走到了辦公室,叩響了門。
“進來。”男人沉穩的聲音傳來。
羅建斌走了進去,開門見山:“齊總,剛剛有一女子打電話來,說莊偉傑找你。”
他說完這一句話,就望着齊野臉上的神色。羅建斌心裏也有些惴惴不安,如果自己因為臆想,而打擾了自家總裁的工作時間,那自己肯定就沒有年終獎了。
齊野的筆停在紙上暈染了一小塊黑點,他放下手中的筆,望着羅建斌,道:“把她的電話給我。”
羅建斌留下了電話,離開了這裏。
齊野望着桌子上的這一張紙條,他靜默了許久,緩緩撥打下這一號碼。
對面很快接通,是預料之中的聲音。
“齊野。”莊心月的聲音響起。
齊野沒有回答。
莊心月自顧自地開口:“你知道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嗎?”
“不知道,沒了解過。”
莊心月低低地笑了兩聲,“沒了解過。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過得很好,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過的不好,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害死我的爸爸,都是因為你才害的我,來到寄人籬下的莊家,也害得我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女子的聲音尖銳,逐漸地歇斯底裏,夾雜着齊野一切逐漸忘卻過去的話,一刀一刀地劈開了他心牆裏好不容易築起的心房。
那塵封的記憶,一段一段被打開。
女子歇斯底裏的話說完,等待她的不再是齊野的冷聲安慰,而是一句冷淡又顯得客套的問候。
“你說完了嗎?”
這樣情緒穩定的話,更讓莊心月在這一刻覺得難堪到了極點。
她忍不住開口:“你怎麽可以成為一個劊子手之後,還心安理得地跟我說這樣的話,你這樣的人狼心狗肺,不配得到所有的愛。”
“所以,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想讓我為你做什麽?”齊野烏眸望着莊心月,摻雜着幾分他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緒。
莊心月被他的這個眼神一驚,可是她想起如果失敗之後的後果,她又鼓足了勇氣開口
,“想讓你,成為我的未婚夫!”
“你毀了我的家,你就應該給我一個家。”
齊野怔愣了那麽幾秒,随即開口:“你瘋了嗎?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确實是瘋了。”莊心月握住電話的手一緊,“你不知道,我現在過的是怎麽樣的生活,他們讓我去相親,讓我跟比我年長那麽多歲的人去相親,你覺得我會沒瘋嗎?”
“不是我的原因,你的這一切跟我有何關系。”齊野垂下了眸子。
莊心月冷笑:“當時你不是也坐在車上嗎?撞死我父親的人,不是你們雇傭而來的司機嗎?”
“你現在還想逃避責任,要不要我告訴遲漫事情真相?還有,有關于你過去的一切。”
聽到“遲漫”這兩個字,齊野無法再繼續保持着淡定,他開口:“你想幹什麽?我們之間的事情,跟她沒任何關系!”
“因為你在乎她,所以我們的事,也和她有關系。”
莊心妍再次開口:“你來找我,就在漫野私莊三層0618,我在裏面等你!”
她挂斷了電話,在寂寥無人的地下車庫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是想找遲漫的,自己的相親對象是遲漫的舅舅。如果自己拒絕相親,那麽迎來的是家裏人的一頓痛罵,但如果拒絕的是別人,那一切就好辦得多。
可是遲漫居然不關心秘密,并且厲色地讓自己滾。
如果有好的選擇,她也不想逼迫喜歡的人,在喜歡人的面前地位一落千丈,落得個狼心狗肺的名聲。
可是生活不是小說,只有不擇手段才會過得很好。
-
莊心月到達漫野私莊,她點了一杯咖啡和冰美式,在包廂裏靜靜地坐着。
坐的位置正靠窗,在那裏她看到了梧桐樹開的正盛,大片大片地也不屬于自己,繁榮永遠不會是她的,只會灼燒了她的心,燃起了她的嫉妒。
很快的齊野就來了。
莊心月知道這并非齊野喜歡自己,而是他擔憂自己跟遲漫說了什麽。想到這裏就有些可笑,他對自己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歡,甚至,連短暫的心動都沒有。
齊野來到莊心月面前,他沒有坐下,開門見山地道:“你又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先坐下喝杯茶吧,我給你點了最愛的冰美式!”
“我不喜歡!”齊野的聲音有些冷,“有什麽事就快說。”
這樣冰冷的态度讓莊心月有些恍惚,她忍不住的開口:“你是不喜歡冰美式,還是不喜歡給你點冰美式的人?”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齊野沒開口,但莊心月已經明白了一切。
齊野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嚴格意義上,莊心月也不得不承認。齊野和遲漫是相似的,像是同一軌道上,相互吸引纏繞的兩顆星球。
莊心月壓下心中的酸澀,道:“我父親安排我去相親,我希望你能幫我。”
男人沒有任何的表态。
莊心妍繼續開口:“當初你們說過會補償我們的,這是你的承諾啊!”
“我該補償你們什麽?”齊野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錢?還是我?還是我的餘生,還是要我去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莊心月的聲音帶了些哽咽,“你現在是赫赫有名的金融集團的繼承人,你就在我父母面前不要否認你跟我的關系,讓他們有點幻想,給我多拖延幾年,好不好?”
“不好。”
冷酷無情的回答。
“明明對你就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能幫我?”女子的分貝在這一刻陡然拔高。
“這不是舉手之勞!”齊野睜眼望着莊心月,“這是道德綁架,而且,我沒欠你什麽!”
記憶中的那場大雨,男人撞在自己的車上,那場景宛若電影畫質的修複,一幀一幀地逐漸變得高清,清到現在那些覺得壓下去的過往,又漫漫的浮現在心頭。
像是自我安慰,過了半秒,齊野又自顧自的重複了一遍,“對,不是我的錯,我沒欠你什麽。”
“你怎麽可以說不欠我的?”莊心悅看着他擡頭,用陰冷的語氣開口:“你要是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你怎麽會容忍我之前一次對你的要求呢?”
齊野從記憶回到現實,當初那一個雨中哭泣的小姑娘與現在這位,眸中沒有一絲的相同之感,他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冷冷的。
“莊心月,我不會幫你的,我也不會假扮成你男朋友,也不會再去做那些事情,那是你們家的事,是你自己的事情。”
莊心月眼淚嘩嘩的掉,她母親當年執意進入莊家,本來就不受待見。這麽多年,莊家的企業日薄西山,入不敷虧,所以才出此下策進行聯姻 。
本身就莊家處于地位低下,聯姻對象又能是什麽好東西呢?自然不會是什麽年齡相當的青年才俊,而是一個35歲已離婚的男人。
莊心月向來心高氣傲,她只看得上最好的,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是一個老男人,而那個已離婚的老男人還是遲漫的舅舅。
她想嫁給的是齊野,不想嫁給一個老男人,更不想成為遲漫的親戚。
莊心月淚眼婆娑,氣有些喘:“你總是這樣高高在上,你不想幫就不想幫,你根本就是個僞善的人。要不是你們,我父親就不會死,你才是真正的罪魁兇手,你當初說不會虧待我們的,會補償幫助我們,而現在你把我給打發了。”
“你真狠心!”莊心月眼裏帶着決然,“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都別想甩掉我,也別想贖清你的罪孽。”
“我沒有罪。”齊野眼睫顫動了一下,“當年的事,你比誰都要清楚。”
他開口:“而且,你如果膽敢把遲漫牽扯進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不介意會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說完這一句話的時候,齊野轉頭看了一眼莊心妍。
莊心月才明白,齊野根本就不是來幫助自己的,他是來警告自己,警告自己不要動什麽歪心思。
但是有選擇,誰願意在自己喜歡的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惡毒的那一面呢?
他不想這樣做了,可是生活就是這樣的逼迫自己
看着齊野離開了自己的房間,莊心月內心湧下了一股落寞,難道自己真的就沒有任何的辦法了嗎?
腦海中一一的閃過任何人,最終思緒停留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不,她還沒有輸,還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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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野私莊的頂層,巨大的落地窗照着下面葳蕤茂盛的梧桐樹上。
齊野孤身一人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他低頭望着臺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回到了那一個細雨的陰天。
那年他14歲,正值初三,在所有人都忙于中考的時候,他被點招進了本省最好的高中。
在一次參加思維培訓的時候,司機在前方開着車,在寂靜的別墅道上,突然沖出來一位面色帶紅的男人,身後是一位女生的哭腔。
“爸爸。”
紅綠燈等待的時刻,沒想到男人會直接撞上車。
透過窗子,齊野看到了男人眼裏的絕望。血順着他的額頭緩緩流下,那顏色讓齊野害怕。
“開車。”母親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齊野很慌忙的跑下去,他拉住了那男人,手裏慌忙的撥打救助電話。
男人面目和善,嘴裏慢慢的開口:“抱歉。”
“我其實有很多病,但……我看你們家的車,希望……嗯,希望你們能補助一些錢給我的妻女。”
在說完這一句話的時候。
“爸爸。”
“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要不是你們突然開車過過來,他也不會這樣。”
交通被堵,路上紛紛有人拿着手機拍照。
齊野不記得那人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了,他只記得母親走下來,輕拍着給自己安慰。
“沒見過你們敢這樣訛人的,敢在監控這裏訛人。如果還有什麽任何疑問的話,建議打電話報警,我們随時奉陪。”
“小野,以後別多管閑事,我們走。”
女人的尖叫撒潑,女孩的哭泣,在處于父親重病癱倒在地上,在碰到如此強勢的女人,大多數人的心中都有了那麽幾分憐惜之情。
外加上一些路人的剛剛到達,逐漸議論紛呈。
尖叫,議論,女孩的“爸爸”哭腔,還有女人的罵人……齊野校服口袋裏攥緊着剛剛寫廢的個人簡歷表,慢慢地站在側位,遞給了那小姑娘。
直到上了車之後,齊野看到母親陰郁的神色。
“我看到你給那女生的簡歷了,你把聯系方式給了他們。”
“對付這樣的人就不能心軟,你越心軟,他們越會得寸進尺。”
“即使他們生活困苦,父親很可憐地癱瘓在路邊,但這也不是成為他們敲詐勒索的理由,我們也是受害者。”
“你的善良掌管不了齊氏,你要狠。”
那些話,齊野當時并不認同。
在他的思想裏,達則兼濟天下。
他只是覺得,齊氏資産多,幫幫苦命人怎麽了。如果能用金錢讓母女安慰一下受傷的心裏,讓她們過得更好,那麽也算是好的事情。
只是齊野一向不喜歡與父母争吵,他沒有說話,望着窗外繁華的高樓大廈,他的腦海中想的全是那一個男人的“抱歉”。
後來齊野收到了莊心月的電話,伴随而來還有那女人尖叫的聲音。
“哭什麽哭,你爸爸住醫院了,沒死掉,我們欠那麽債,以後要怎麽生活?”
“叫你打電話,不是叫你打電話給他們哭的。”
“那有錢人的兒子不都是把簡歷表給你了,你看,他就是愧疚了,我們沒錯。”
女孩子的聲音帶着幾分尴尬,“你能不能給我們點撫恤金?”
警察來調查監控,确實不關他們的事情。而男人的死,似乎成了一場訛人的戲碼。
這些卑微帶着些近些懇求的話,讓齊野心裏一軟。
他同意了。
本以為是那天愧疚的結束,齊野也沒想到這是他噩夢的開始。
他初中零花錢父母毫不吝啬,外加上他又是擅長存錢的性子,再加之參加各類研究賽,也存了一大筆錢。那時候,懇求父母買高奢産品,偷偷倒賣,前前後後給了她們十萬。
世界上沒有任何天衣無縫的事情,事情很快被母親知道。
那時候斷了齊野的經濟來源,把齊野的電話卡也換了。
後面寒冷的冬天,遲氏舉辦宴會,齊野透過窗外看着保安阻攔。
他冥冥之中有個感覺,或許是那一對母女。齊野若無其事地走了下去,把她們安置在了一庫房,讓母親無法把她們趕出去。
“齊少爺,你能不能再給我們些錢,你送佛送到西。”女人開口。
齊野愣了幾秒,“警察不是說與我們無關,而且十萬這一年加上伯父植物人應該勉強夠了。”
“不夠。”
過了幾秒,齊野還是無法忽視內心的愧疚,他開口:“我現在被母親知道援助你了,以後我再想辦法,你們好自為之。”
可是那天過後,事情發生了不可掌控的轉變。
齊野想過母親發現莊心月母女的後果,但他沒想到,莊心月的母親跟來自己家的客人睡在了一起。
到後來的那一天逐漸的變味,後來那對母女也沒再找過自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齊野都跟母親發生了冷戰。時間流逝,家庭關系恢複如初,直到齊野高三的時候,他再一次地看到了莊心月。
她和遲漫都是高一,進入了最好的高中。
只是一個是點招,一個是特招。
莊心月本就父母那檔子事在上流社會不是一樁秘辛,母親宴會跟別人接吻,父親死了,立馬去到莊家。
學校也流傳着風言風語。
莊心月停在了齊野面前。
“貴族學校裏,他們都看不起我,他們說我是暴發戶,說我的母親是小三,說我白蓮花。”
“你能多跟我走近一點嗎?你被很多人喜歡,我也想像你一樣,不被人喜歡,不被人尊重。”
“我求你了,要不是我沒有爸爸,我也不會來到這裏,也不會這樣的。”
齊野垂下眼眸,他沒說話。
偶爾,在學校課間,看着別人對旁人議論紛紛。
齊野開口:“別這樣議論旁人,評價女生的身材樣貌,這樣不好。”
許是這樣的話開口,慢慢地也流傳到了莊心月的口中。
到後來一場大課間。
莊心月當着衆人的面停在齊野的面前,語氣有些溫柔。
“我的爸爸成為了個植物人,今天是他的忌日,你能陪我去祭奠一下嗎?”
周圍的人投來視線,齊野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我下午六點,等你。謝謝你,齊野。”
後來齊野沒跟莊心月一起去,他孤身一人,去了莊宗保的墳墓。
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齊野一直都知道莊宗保被掩埋于土在哪兒,他也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在悄悄地探望。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齊野一直都有些陰郁,甚至母親在問自己後悔與否。他都有片刻懷疑過自己的心,是否自己當初做錯了。
又或者是不是自己沒處理好,旁人對自己越發變本加厲勒索。
拉回現實的是一通電話,齊野看了看手機鈴聲響起。
居然是遲漫!
難道莊心月跟她說了什麽?
齊野接起了電話。
“你在哪裏?”
齊野:“漫野私莊。”
“我在門外。”遲漫的聲音傳來。
與此同時,門鈴也在這一刻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