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明安思昂
明安思昂
白茫茫的天,雪還是下個不停。北風呼呼的吹,撩煙的注意力一直在遣念神那滿天飛的發絲上。
“将軍快看!”烽子戲叫了聲。
順着烽子戲的手望去――白茫茫的雪地上印着幾個腳印,雪下的很大,不一會兒,腳印又被雪覆蓋。
“狼……”撩煙依舊抱着胳膊,“狼腳印。”
烽子戲朝他點點頭。
“将軍,此地不宜久留。”烽子戲拉着撩煙胳膊肘處的衣服就要跑。
“啊?”撩煙不為所動,沒有跟随,而是木木地呆在原地,“念念,你怕狼?”
“不是。”
遠處傳來腳步踩在雪上發出的沙沙聲。大雪還在不停的下,似乎給天罩上了一層霧。
腳步很快,在靠近。
突然一只灰狼朝撩煙撲來,卻意料之中的讓撩煙抓住脖子。
“将軍松手!”烽子戲喊。
條件反射的,撩煙松了手,灰狼落在地上。兇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試探撩煙的實力,已經吃虧,那狼不敢再向前。
“快來将軍。”烽子戲拉過撩煙,跟他一同躲在一塊白雪覆蓋的大岩石後邊。
灰狼在試探的慢慢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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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在人界不可殺生。”
“……”撩煙看了眼灰狼,“那等他吃了我們?”
“想做我箭下的冤魂嗎?!”
一聲暴虐的女子的聲音響起,十分狂傲的語調。撩煙立刻閉了嘴,從岩石後探出頭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明安思昂拉弓,放箭在弦上,閉着一只眼,時刻準備放箭。
見到是只狼便收了箭,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那黑色野狼向她撲來,明安思昂卻不經意間露出笑。一把抓起撲來的野狼的脖子,猛地向後方落滿雪的岩石上扔去。動作一氣呵成。野狼重重的砸在石頭上,嘴裏流出鮮血,掙紮了會兒便動不動了。
狼的屍體落滿了雪,張着嘴,尖銳的牙齒被染成紅色。血液與落雪混在了一起,不一會兒,狼的屍體便被雪覆蓋,無影無蹤,不複存在。
氣氛十分凝重,撩煙與烽子戲從岩石後走出來。腳步落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雖是女子,卻生了一對劍眉。
眉宇間滿是英氣,相貌不輸撩煙。頭戴繩制抹額,束起的零零碎碎,略顯淩亂的馬尾讓她更加顯得狂野。
脖子上帶了一顆狼牙,背後背着白羽鐵頭箭和弓,狼族服飾。光是靠近她一些,就能感到她深重的戾氣。如此相貌除了狼族女子便再也無別。
殺敵毫不手軟;射箭技術精湛,往往一劍封喉,那西域美人大概便是死在明安思昂箭下。
“你們,是天上的神官嗎?”明安思昂從雪地裏提起狼的屍體,抖了兩下,抖掉落雪。抓住狼的脖子将整個狼扛在肩膀上。
烽子戲拱手行禮:“正是,在下遣念神。”
明安思昂又望向撩煙,将左手放在右肩向他鞠躬,然後又向烽子戲點了下頭。
“明安思昂。”
“正是。”
大雪還在下,如鹽粒般落下。地天一色皆為白。漠北人對外宣稱,漠北北獄,毫無人煙。可事實上這冰天雪地中有着一支部族軍隊……
明安思昂便是此地将領。
“北獄一向是中原地區流放罪人的地獄,來到這的人不是被我們殺了,就是生存艱難凍死了。”
“一年前,有一商隊經過,你可劫過一輛馬車?”撩煙依舊抱着胳膊。
“有。”明安思昂放下狼的屍體,“馬車裏的人讓我一箭射殺。”
“你可知馬車內是何人?”
“知道啊,不就是那群中原j 人恬不知恥送的女人嗎?”明安思昂不屑道,“這種人啊,無論是善是惡,都令人作嘔,屍婊”
“是嗎?”撩煙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帶些藐視。
“撩煙将軍,你不覺得嗎?”明安思昂露出笑容。
敢這樣反問撩煙的凡人不多。
撩煙倒是認為這女子是個可塑之才,年少氣盛,倒是有自己當年征戰時的不可一世,剛與狼交手時,也有像自己戰場上殺敵的英姿飒爽。
“其實你射殺那人是西域敦煌美人,是西蠱國送給中原望求和的……”烽子戲皺着眉。
“啊?”明安思昂收了笑容。
撩煙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明安思昂啊,真有你的。”
明安思昂有點難堪,摸了摸鼻子,将狼屍體扛在肩頭就要走。
“站住――你問吧。”
“近來漠北北獄可有妖邪鬼怪作祟?”
明安思昂轉頭:“邊走邊說吧。”
“漠北北獄本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中原一向把燕山與漠北分界線這裏當做關押罪惡犯人的第一監獄……”
漠北是片一望無際的大沙漠,燕山是中原通漠北的必經之地,在這兩地的中央,便是漠北北獄。
漠北北獄常年被冰雪覆蓋,落雪不斷,對外宣稱毫無人煙。但在這裏潛藏着漠北狼族軍隊。
他們當然不是漠北的正統軍隊,是原本漠北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犯人。這支漠北軍隊也并不是漠北所訓練出來的,而是一支與魔軍無異的組織。
明安思昂與撩煙也算是有點交集,當年與魔界對抗時,也多虧有她,神界才能助仙界大獲全勝。
“鬼便是次于魔族後最危險的東西了,人死後有了冤魂,冤魂會變為鬼魂。而漠北北獄是什麽地方?人界地獄啊。”明安思昂邪魅一笑,“上神認為,這裏鬼會少嗎?”
“那是否還有妖作祟?”
“有,狼妖算不算啊?”明安思昂靠近烽子戲對他露出笑容。
“明安思昂。”撩煙面無表情瞅她一眼,她便乖乖的立馬與烽子戲保持了一定距離。
“狼妖作祟我們都以習慣了,畢竟我們狼族,不輸某些神仙。”
“你剛說,狼妖?”烽子戲似乎想到了什麽。
“對,狼妖。”一聲清脆的笑聲,“哈哈,上神怕狼妖,我保護你啊!”
明安思昂朝烽子戲一笑。
明安思昂看向撩煙,露出讓人匪夷所思的笑。不知為何,烽子戲居然在明安思昂的臉上看到些許挑釁的感覺。
撩煙也輕笑了一聲,露出笑容,說是笑容也不是,冷的讓人發指。
“咳咳。”烽子戲咳了聲,慢慢走到撩煙面前,十分小聲的道,“客氣些。”
撩煙看他的嘴型,知道了話的內容,于是也小聲回了句:“不可能。”
烽子戲轉身露出笑容:“那明燕首領,可否帶我們同去你們的居處?”
“當然可以了。”明安思昂露出笑容,“天色不早了。”
面向撩煙她又換了個語氣“是吧?将軍。”
“啊對對對。”
撩煙剛朝她翻了個白眼,胳膊就被烽子戲的胳膊肘怼了下。
“念念。”
――――
一路上,撩煙一直在烽子戲身邊叽叽喳喳。
“念念,你居然因為那玩意打我。”
“念念,你是不是我……朋友了。”
“念念,你不愛我了……嗯……”
烽子戲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将軍,你這說的什麽話。”
撩煙也沒忍住被自己的傻行為逗笑,再沒忍住,露出了獠牙。
――――
“到了,上神。”
一塊塊五尺高,七尺長的石碑矗立在空曠的雪地中。石碑的四周,有大大小小十幾個營帳。
撩煙走到石碑的後面――大大小小的雪堆不計其數,孤零零地站在雪地裏。
“這是。”撩煙指向雪堆。
“我的族人啊。”明安思昂輕描淡寫一句。
撩煙半信半疑走向大石碑前,用手掃掉上面的薄薄的一層。灰色的大理石碑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字。
字的大小不一,也不是十分端正的字,撩煙認為還有點醜。
北風還在呼嘯,回頭望明安思昂。
她肩膀上還扛着狼的屍體,高高束起的略顯淩亂的發絲在空中飛揚。她冷冷的注視着石碑一動不動。
――――
“所以呢,最後呢?”
已經是夜晚了,夜晚的北獄,雪倒是下的不是那麽緊了。一片漆黑的夜裏。石碑旁邊,火焰在搖曳。
明安思昂一邊往火堆裏添木頭,一邊喃喃道:“最後……我的族人都回家了……”
撩煙抱着胳膊,火光映在他的臉上,他一臉嚴肅靜靜地聽着烽子戲與明安思昂的談話。
“我們這支軍隊沒有多少人,自從我們将酉池宰了之後啊,中原人都懼憚我們了。現在中原國換了國君,倒是不怎麽在我們面前低眉順眼了。”
――――
“我們已經打了勝仗,功過相抵,為何不讓我們回家!”
那也是一個夜晚,還是大雪紛飛的北獄,女子的嘶吼咆哮的聲音。
明安思昂身後站着狼族的士兵。她的前方是漠北的正統部隊。
領頭的,一個身穿盔甲的将士譏笑:“你們狼族本就是罪大惡極之人,何談回家?做什麽夢呢?”
接着就是漠北正統部隊捧腹大笑的聲音。
“你們!”明安思昂握緊了弓箭。恨意湧上心頭,咬牙切齒的望着那群漠北士兵。
漠北北獄狼族本就只有五十餘人,北獄狼族覆滅了酉池帶領的十二萬中原士兵,雖然将對方殺了個片甲不留,可漠北北獄也僅殘留下二十幾人
“殺吧。”領頭的漠北将士不緊不慢的說一句。
刀劍交鋒的聲音,将士的慘叫。
白茫茫的天彌漫着血腥氣,仿佛給天籠上一層血霧。
明安思昂被幾個漠北士兵摁着,跪在雪地上。
領頭的士兵走向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将她的頭摁在雪地裏。
冰雪的寒冷在臉上蔓延開來,明安思昂的臉緊緊貼着雪,仿佛要窒息般。
那人松了手,明安思昂艱難的擡起頭,大口地喘着氣。
領頭的将士,踩上明安思昂的肩膀。沒等明安思昂反應過來,一把長矛刺入她的胸膛……血漬蔓延開來。明安思昂沒有叫出聲。
“你你們……”明安思昂強忍疼痛,一字一頓的地說,“你們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不了我,以後,死的就是你們全家!”
一張張醜陋的嘴角,邪惡的眼神。
兩邊的士兵松開她的胳膊,臨走不忘踹她一腳。
兩眼無神,長矛依舊就在胸膛,一大片雪地被染成紅色,觸目的鮮紅。
――――
“他們很可憐。”明安思昂用白色手絹擦着她的弓箭。嘴角一絲邪惡的笑容。舉起發亮的箭支,“可憐在沒有殺死我,卻激怒了我。”
“你要複仇?”撩煙翹着二郎腿坐在營帳旁邊的石頭上,單手托腮,仿佛在聽故事般。
“就是一群屍婊,我們狼族軍隊再有什麽三頭六臂,也抵不過漠北幾十萬士兵。”明安思昂沒有理會撩煙,倒是将身體和頭都轉向烽子戲那裏,“我們狼族軍隊在別的國家眼裏,可是閻王一般的存在,他們漠北屠了這支‘閻王軍隊’,可是不僅在別的國家面前有了威懾力,還落了個替天行道的好名聲……”
“那個……”烽子欲言又止。
“沒關系,上神問便是。”
“你們真的是罪大惡極?”
“哈哈,”明安思昂笑了,“有那麽重要嗎?――不管我們是不是罪大惡極,只要世人為我們戴上了罪大惡極的帽子,即便我們不是,我們也得是。”
撩煙心中顫了下。想來明安思昂一族被扣上“罪大惡極”的帽子也有自己的一半責任。當年與魔族交手,多虧狼族在人界偵查,神界才能助仙界一舉攻破魔界大門。
自從那時,也不知道是在誰口中,口耳相傳時傳錯了,将北獄狼族傳成了“閻王”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