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丹青
丹青
東宮
善書堂裏，金絲楠木書案上，那位幼小的未來君王正扭着身子畫王八。
太子太傅蒙玉正用力地揪着胡須，卻想不出半點法子去治理這個小祖宗。
裴懷雁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位太傅蹙着眉，揪着胡須的苦惱模樣。
要說這當朝皇帝，雖然後宮充盈，卻無所出。十多年了也就這一個太子，嬌寵慣了，也不讓大臣說，說了皇帝就急。
久而久之，太子便愈發驕橫無禮，無法無天。
見到他的身影，蒙玉這才找回點太傅的樣子，“你來遲了。”
裴懷雁不言語，端端正正行了一禮。
見他态度端正，蒙玉也說不得啥，只叮囑讓他以後要按時來。
只這兩天，裴懷雁便摸透了這蒙玉的性格，優柔寡斷，溫潤有餘，實在不是一個好夫子的樣子。
然，這也怪不得蒙玉。
蒙玉是去年除夕被皇帝從微末記官擢拔為太子太傅的。
這番緣故還是惹人發笑的。
除夕賀歲宮宴裏，皇帝邀請了各家士族小姐，美其名曰共賀歲，事實上呢？只不過是自己玩膩了，想要來點新花樣，這是要選妃呢！
世家大族間，總會有那麽幾個貪慕權貴，貪心不足的老家夥，也是老老實實将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女兒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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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閱遍群芳，自是要求甚高。賀歲新宴上，他千挑萬選，多番比對之下，終于相中了蘇丞相之女——蘇雪染。
他正要興沖沖拟旨，堂下卻一陣騷亂，竟是太子殿下掀了蘇雪染的裙子，還要去解她衣裳。
蘇雪染沒有反抗，去推開這個半大的孩子。
蘇丞相看了這鬧劇，自然得跟皇帝掰扯盤算。
這一盤算，蘇雪染就成了太子妃。
因太子太小，不便行房，所以太子太子妃并沒有住一起。
皇帝到手的鴨子飛了，自然心中有氣，可他就一個皇子，偏生嬌寵。于是生了心計，讓這位史書記官去教導太子。
說到底，蒙玉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苦命人。
這太子頑皮，從來也是不聽教誨，會撕他的典籍，在他的身上灑墨水。
今日風格還算正常。
裴懷雁卻并不滿意。既皇帝讓他來，那便順水推舟，為他做個人情吧！
這樣想着，他走上前去，立在太子書案邊，欣長的身影投在案上，擋住了太子的光線。
太子不滿地擡頭看向他，伸手便要去推他。
“你這烏龜，醜。”
太子原本只惱他擋光線，聽他這樣說話，低下頭看自己畫的王八，又擡起頭，又羞又憤地看着他。
裴懷雁從他手中奪過筆，在南端秋梨木方硯上潤筆。
接着濃墨一揮，烏龜殼子成型，再細細潤色一下，不多時，一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烏龜便躍然紙上。
太子看着這只烏龜，又看看方才自己畫的，突然擡手将自己畫的那幅扯出來，撕了個稀巴爛。
轉頭對着裴懷雁道，“你厲害，”他轉過身，看向蒙玉，“你不行！”
蒙玉沒有什麽感覺，之前這小祖宗比這難聽的話都說過好多。
只是令他驚奇的是，這伴讀的世子，丹青之技竟如此純青。
太子自見了裴懷雁的“神技”，便追着他要學習，倒比蒙玉這個正牌夫子還要受用。
裴懷雁也用圖畫方式來教育太子道理。
*
今日天氣很好，吃罷早膳杜時莺就忙活起來了。
她想趁着這好天氣，多做點糕點。
吃早膳的時候裴文還在碎碎念，說自家公子沒趕上時辰，早膳都沒來得及吃。
杜時莺就想起昨兒半夜廚房裏找東西吃的裴懷雁，想着多做點米粉，存在那裏，以後方便做糕點湯面。
這偌大的皇城，百種珍物，街市玩意兒數不勝數，卻獨獨缺了大米粉。
想來也是，皇城喜好鹹香味道，麥粉倒是挺多。
杜時莺只好讓裴文去大廚房拿了兩大袋米。
她則是在廚房旁邊角落裏清洗石磨。
不多一會兒，裴文回來了，只拿了一小袋子米，他放在了地上。
見杜時莺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杜姐姐，大廚房的說這是按月例買的，不能給我們那麽多。”
杜時莺将洗好的石磨再用清水沖了幹淨，寬慰他，“沒事，咱下次再做。”
她将這些米全洗幹淨，晾在院子裏，另外取了一份米泡着，打算來做米粉。
因為自己制曲比較麻煩，耗時比較長，杜時莺就叫裴文去面點鋪去買一點。
自己則是鋪平晾曬的米。
要說這糕點一類，都是陳婆婆教的，她原不是天益縣人，而是東州人。
東州屬水鄉，産稻米。
皇城吃的米，都是東州水路運上來的。
半個時辰後，裴文回來了。
杜時莺将泡好的米倒入石磨裏面，裴文則是推磨。
裴文邊推，杜時莺邊往裏面加水。
雪白的米漿順着槽口流出來，落進早就接在下面的木盆子裏面。
裴文有些疑惑，“杜姐姐，這是做什麽？”
杜時莺俏皮地眨眨眼，“今天給你們做東州特産——米粉！”
裴文雖不知這米粉是個什麽東西，但是杜時莺的廚藝他是知道的，于是也對這名為米粉的事物多了幾分期待來。
磨了半天，才将那點米漿全部磨出來。
杜時莺還嫌不夠細膩，壓着裴文又拉了一遍磨子。
最後一圈拉完，裴文無力地挂在杆子上。
那名為米粉的東西，他突然也不是很想吃了。
杜時莺看着他，眼睛裏有許多東西，狡黠一笑，指着外面曬着的米，說道，“午飯多吃點，還剩很多呢。”
說完這話，她将盆子端起來，走進廚房。
熟練的生火，杜時莺在鍋子裏摻了半鍋水。
等水燒開後，杜時莺放了個青瓷盤在鍋裏，倒一點油，抹均勻，随後倒入米漿。
等米漿凝固呈半透明狀就可以取出來了。
杜時莺一張一張的做着，裴文也走進來看着她做。
将米漿用完，杜時莺停下手，手邊裝了滿滿兩大盤子了。
杜時莺給裴懷雁留了半盤，就開始調調料。
蔥油蒜炒香，倒在米粉上，再舀一點黏糊糊的醬油，攪拌均勻。
就可以開吃了。裴文去叫了沈靜秋回來，就見杜時莺挑了自己的那份，走了出去，坐在荷塘邊上，邊吹風邊吃。
裴文在廚房裏，嘗了嘗杜時莺拌出來的米粉，确實好吃。
比他剛剛偷吃的才做出來沒有調料的要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