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太宰治站在鶴見川邊,聽到對面良久沒有回音。
他輕嘆一聲。
“夏子是黑手黨幹部的女兒,但也只是個8歲的孩子。”
“我不想看這些孤兒像夏子一樣死去。”
“咲樂、幸介、真嗣、優、克巳都是很可愛的孩子。”
“我必須要做個了結。”
朦朦胧胧的光透過大廳的落地窗灑在地上躺着的紅發青年身上。
青年此時奄奄一息,只一口氣吊着,勉力要和跪倒在地的繃帶少年說些什麽。
“咳咳……既然這樣,那就到救人的一方去吧。”
……
空氣中氤氲着水汽,夜深了,河邊泛起了薄薄的霧,襯得月色清新又迷離。
“替織田作祝你好運。”太宰挂斷電話。
他任風吹着自己倒向了潺潺流水。
沙揚娜拉。
結夏聽着“嘟嘟嘟”的提示音,垂下手。
是了,他和織田作之助曾經是朋友,承蒙他照顧。
織田作之助,太宰戲稱為織田作。結夏不太記得清那個青年的樣子——身高,發色,眸色,穿衣風格,幹過什麽事——和誰關系好,得罪過誰,對誰有恩,脾氣,性格,口頭禪統統都不記得了,就記得好像是個喜歡辣味咖喱的人。
時間最讓人讨厭的地方就在這裏,來去匆匆,倏忽而逝,這種物是人非的傷感太讓人讨厭了。
她眼望着便利店裏的條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該“看見”還是“看不見”。
如果“看見”,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吆喝幾句謝謝,再吐槽下他口是心非,然後看着對方嘴犟找理由辯解,或是忍着羞澀承認。
她選了“看不見”,很奇怪的選項。
她沒有去打攪這個青年,也不知道是怕了什麽,怕氣氛被破壞,怕這只是個巧合,還是珍惜并享受着這個被刻意營造出來安全之夢。
這算一種自私嗎?
翌日,飄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大。這個公寓比較舊,但不知哪戶人家裝了個鐵質的窗沿,細小的雨聲便被放大了好幾倍,愣是變得劈裏啪啦的。
淩晨,雨剛開始下的時候結夏就醒了,她匆匆忙忙跑到陽臺上,陰天,便利店的燈還亮着,玻璃窗霧蒙蒙的,但還是可以看到人已經走了。
她愣了愣神,開始換衣服,洗漱,接了通電話,坂口先生說一會派人接她去異能特務科簽字,然後她便覺得有些百無聊賴起來。
“你好啊,結夏!”一個歡快的男聲在耳後響起,結夏覺得肩膀被拍了一下。
猛然回頭,卻被迎面扣上一頂帽子。
她掙紮着拿下帽子。
對方也沒有阻止,饒有興味地盯着她。
結夏一擡頭便看見一張年輕的臉。
這相貌本是很秀氣的,只是左眼上一道直劈的傷疤破壞了這秀氣,配合他一身小醜似的打扮,怪誕而神秘。
“你的衣服還是那麽有趣。”結夏說。
小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理理領子,又伸伸手看看自己的袖子上點點花紋,面上故作茫然,好似這衣服不是他自己穿的。
如此做戲一番,倒真像馬戲團裏的小醜,浮誇,可笑。他一揚自己的披風,帶起一陣細細的風,笑得很詭秘。
“小醜竭誠為您服務哦。”
“你來這幹什麽?”結夏抿着唇問,心裏很是緊張。這個情況不太妙,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輕而易舉地繞過異能特務科的布防進來了。
“幹什麽?小醜來幹什麽的呢?啊,對了,差點忘了,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果戈裏,是費佳的摯友,‘天人五衰’的一員哦!”
費佳?
天人五衰?什麽組織嗎?名字起的是很玄乎的感覺,倒是沒有聽過而已。
“我不認識什麽天人五衰。”結夏斟酌着字眼。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咳咳——哈哈。”果戈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有這麽好笑嗎?
結夏覺得十分古怪,這人情緒大起大落的,有種微妙的可怕感。
果戈裏笑夠了,揉着肚子。
“哎呀呀,可真有意思,是一直被瞞着啊,哈哈,還是遲鈍得要死。”果戈裏說得頗為幸災樂禍。
他自顧自地笑了會,忽然一拍大腿。
“對了對了,有正事!”
“小醜要扮演從野獸手裏救出公主的騎士。”果戈裏說。
結夏看着他一句接着一句地說着,頗有自娛自樂的感覺,也不給結夏留插話的地方,口口聲聲要完成這個任務,卻不甚在意的樣子。
“看過《白雪公主》嗎?”果戈裏問。
結夏猶豫着點點頭。
“惡毒的後媽嫉妒白雪公主那永葆青春的魔法長發,把她關在城堡裏,詛咒他讓她沉眠,讓野獸看守,而騎士闖進了城堡,救出公主,讓魔法重見天日。”
呃......
“這個《白雪公主》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樣。”結夏嘴角忍不住上翹。
原諒她,真的忍不住。
這是什麽詭異的童話故事混編,結夏粗略數了數,總共四五個故事混在一起,究竟是誰沒有看過啊!
果戈裏也不在意自己被戳穿,無所謂地表示:“總之就是這個《睡美人》的故事。”
結夏臉上笑容是摘不掉了,也放棄較真了。
“嗯嗯。”
“好吧,好吧,小醜也是第一次扮演騎士的角色啦,小公主配合一下啦,而且,異能特務科裏那些冠冕堂皇的僞君子最讓人讨厭了!”果戈裏晃晃腦袋。
“野獸都愛披着人皮。”他說。
結夏忽然一笑。
“所有異能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正常。”
“換句話來講,大家都是怪物,有想永遠做怪物的,有想學着做人的也無可厚非。”結夏說。
“這話很有意思,頭一次聽呢。”果戈裏也不惱怒,反而認真思考了起來。
“你想當怪物還是當人呢?”果戈裏好奇地問。
“人。”結夏答得很幹脆。
“真虛僞啊。”果戈裏搖頭晃腦地評價。
“我喜歡作為人的某些準則,所以想當人。”結夏說。
果戈裏嫌棄地皺眉:“規則這種東西最讨厭了!我只想做自己,像飛鳥一樣自由。”
他微微眯着眼,仿佛臉前一片自由的勝景。
“甘心被囚嗎?真是無法理解。”果戈裏笑得有些危險。
“我不是城堡裏的公主,我就是個普通的小女仆。”結夏答。
“這話很有意思,但不自量力不可取。”果戈裏說。
他一揚披風,意圖施展異能,半空裏忽傳來利刃破空之聲。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披風上破了個小洞,透出光芒。
條野執劍站在一邊。
“呀呀呀,沒挑走你的披風,可惜了,果戈裏先生。”
“再不逃走,就要被抓了哦。”條野補充。
果戈裏遺憾的看了看衣服上的洞。
“人多了就麻煩了。”
他也沒什麽戀戰的意思。
“獵犬怎麽開始直接服從異能特務科調配了?條野,你是越來越弱了。”果戈裏的表現像認識條野一樣。
“小醜先生,作為俄國的恐怖分子,你怎麽跑橫濱了,嗅着腥氣來了?”條野反問。
“你渾身都是政府的惡臭。”果戈裏說。
“一如你身上的血腥味,隔着很遠就聞到了呢。”條野說。”
“果然監獄裏走一遭後失去了自由的意志,淪為走狗,真令人生厭。”果戈裏搖頭嘆息。
“那你真的自由嗎?你不過在殺人的困境裏做一枚棋子罷了。”條野嘲諷着說。
果戈裏眯了眯眼睛:“終有一天我會找到的。”
披風一抖,他便消失了。
房間裏只剩結夏和條野。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重,過分安靜了,只有雨停後水滴擊打鐵質窗沿的聲音。
“啪,啪,啪......”一會兒一下,一下一頓。
“雨聲很吵。”條野說。
“嗯。”結夏回答。
“你——”他們同時出聲,又同時停住。
條野忽然笑了,很真誠,很燦爛的笑容,還有幾分好玩的意味。
“你在這裏待了多久?”結夏搶先問了。
“從未走遠。”他說。
不,我想問的是你在便利店待多久上來的,你待了一晚上嗎?有沒有休息?我和果戈裏的對話聽到了多少?結夏心道。卻礙于莫名原因不想讓他得知自己看到他了,就無法抛出問題。
條野就這麽看着她,像是什麽都知道,卻又什麽都沒問。
兩人就這麽一起裝傻。
“沈小姐?沈小姐?”門外傳來呼喊聲,而門有規律地響了幾聲,斷斷續續的,但可以明顯聽出他們漸漸着急了。
條野像走在自己家一樣,過去開了門,眉宇裏頗有幾分不奈煩的意味。
“真想把你們的手剁掉啊,除了敲門,你們還會點別的嗎?”他這話說得,仿佛對面不是自己的同僚,而是敵人一樣。
“不是同僚,獵犬和異能特務科雖然工作範圍有交集,但直屬部門不一樣的。”條野解釋。
結夏愣了一下,低頭笑笑:“我的心思真好猜。”
那人看到條野:“軍警先生?您怎麽在這裏。”
條野斜瞅他一眼:“大概因為你們不靠譜吧。”
話音落地,他瞬間分子化消失了。
那人目瞪口呆。
他掏出手帕抹了抹頭上不存在的汗,也沒敢多問什麽,直引着結夏前往異能特務科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