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明虞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叫人和自己一起去看個熱鬧，就能撞見這麽勁爆的事。
她下意識喊出一句“卧槽”，又猛然回神,結結巴巴地補充一句：“卧槽,我怎麽突然瞎了？”
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裝傻才是最好的反應,但奈何她那個眼睛,就是不受控制地往“蘭歸”旁邊的那個人型鼓包上瞥。
岑歸瀾：“……”
眼下這個情景，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有多容易引人誤會。
他企圖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明虞連忙點頭表示自己都懂,“我這不是都瞎了嗎呵呵呵,姐姐你不用跟我解釋的。”
她非常上道地連連點頭：“我超懂規矩的姐姐！我什麽都沒看到你什麽都沒做。哎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兒還沒處理,就先走一步了哈——哎呀這突然瞎了就是不方便，你看看，這出去的路我都有點找不到了……”
說着明虞就兩只眼睛往上一翻,伸出手摸摸索索地準備轉身離開，中間還磕碰了好幾下，好像真的成了盲人一樣，一路磕磕絆絆連滾帶爬地走了出去。
說是走,那速度和跑其實差得也不多,仿佛後面有人會追殺她一樣。倒是難為明虞,一邊裝瞎還能一邊溜得這麽快了。
而這邊，目睹明虞大張旗鼓地來大張旗鼓地走之後,岑歸瀾的臉也徹底黑了下來。
他終于抽出空轉頭一腳把自己那個下屬踢下去：“往哪兒躲呢你？！”
那錦衣衛也知道這波是自己操作失誤了，而且岑歸瀾還是自己上司，這一腳挨得确實不冤——他腦子剛剛也是壞了,躲哪兒不好？爬到房梁上都行，幹什麽往床上鑽？
不過……
望着明虞離去的方向,這錦衣衛心中也湧起一絲疑惑：“大人，您就這麽放明姨娘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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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一幕有多勁爆，他用腳想也能知道，放任明虞跑了，她出去真的不會亂說嗎？？
岑歸瀾道：“她懂分寸。”
撞見當家主母和別人偷情，這種“大秘密”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便猶如神兵，用得不好則只會在攻擊到敵人之前先把自己刺死。明虞此人，雖然自私自利，但也不會蠢到剛撞破這一幕，就跑出去大喇喇地宣傳。
摸清明虞的性格以後，再把自己放到她的位置去，就不難想象出她會幹嘛了——比起大張旗鼓地告訴別人這個秘密，連累整個鎮武侯府都丢醜，甚至可能害她自己被滅口，顯然是謹慎地籌謀一番，最好是把自己從整件事情裏摘出去，再來揭破更加明智。
所以，這段時間裏，并不用擔心明虞會将廂房裏發生的事情說出去。
甚至恰恰相反，她還會幫忙掩蓋——畢竟這事兒如此隐秘，要是突然間傳出去了，“蘭歸”能不懷疑到她頭上嗎？
“而且，”岑歸瀾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在遠王府就殺人，也實在是太不尊重主人了吧？”
本來因為岑歸瀾“懂分寸”三個字而臉上冒出問號的下屬，在這時終于反應過來。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順便在心裏為明虞默哀了三秒鐘：看樣子這位明姨娘是活不了幾天時間了。
“不過我發現，身邊沒有個身份可靠且可信的人幫忙，确實挺麻煩。”岑歸瀾突然道。
像今日明虞這茬，如果“蘭歸”身邊有人在門口看着順便給攔一下，怎麽會成現在這狀況？
扮成“蘭歸”這個決定實在有些倉促，岑歸瀾雖然也給“蘭歸”安排了一波經得起大致推敲的來歷，但畢竟這個身份的設定是平民，也就是說，“蘭歸”不可能從娘家帶來可信的丫鬟之類的。
而鎮武侯府人口複雜，老實的不一定好用，好用的不一定老實，且這次要查的案子事關重大，如果不是知根知底，岑歸瀾并不敢去信任。
那屬下明白岑歸瀾的意思，面上也犯了些難色：其實真要說，哪裏的人最好用？那肯定是他們錦衣衛的內部人員啊！
但偏偏指揮使大人這次要扮成女人，這錦衣衛裏幹特務的基本都是男人，跟着潛伏進來倒是可以，但誰能跟在“蘭歸”身邊？
岑歸瀾也知道這個問題，不然他早八百年前就往“蘭歸”的身邊放人了。
不過一直這樣下去也不行——不說有明虞這種不穩定的搞破壞分子，就說他接下來計劃的展開，“蘭歸”身邊也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手才好。
岑歸瀾道：“回去以後你去找顏方，讓他在錦衣衛裏的人脈篩一篩，看看有沒有能夠放進來的女子——沒有直接的錦衣衛關系也行，只要知根知底拿捏得住就可以。”
顏方是錦衣衛經歷司裏的官員，也是岑歸瀾的心腹之一，平時從事一些文書接收批發工作，實際上錦衣衛的暗線和情報信息都由他來統籌。
之前他們在錦衣衛原本的人手裏初篩過一遍，沒有找到合适的人選，就暫時擱置了，現在岑歸瀾又點了顏方的名，看起來是擴大篩選範圍也得找這麽一個人出來了。
那下屬在心裏感嘆了一圈，随即點頭領命離去。
*
從廂房那邊逃命似地出來以後，明虞才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險些直接癱軟在地上。
剛剛那情況實在是太驚險了——雖然理智上知道他們現在是在遠王府中做客，不太可能把事情做絕鬧大。但這不影響明虞覺得害怕啊！
萬一“蘭歸”，或者床上另外一個人心狠點，準備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怎麽辦？
還好現在她已經跑出了廂房的範圍，這裏什麽人都有可能經過，對方就算真的一時間起了殺心，追到這裏來也該冷靜了吧？
明虞的心髒一陣狂跳，之前想找“蘭歸”去看熱鬧的心思也全都歇了——還看什麽熱鬧？再看自己就要成熱鬧了！
她腦子亂七八糟閃過一堆東西，一會兒是剛剛自己闖進去，結果在“蘭歸”床上看到的人型拱起，一會兒是自己之前親親熱熱喊“姐姐姐姐”的畫面，然後又是裴庭在那兒信誓旦旦說不願意辜負“蘭歸”的畫面。
他應該……不知道這麽一回事兒吧？
明虞站在原地，稍微冷靜了一會兒，終于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老實說，撞破這麽一個大秘密，對她來說，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她有可能會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而付出超乎想象的代價，但同樣，如果運用得宜，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所以，到底是敲詐還是勒索呢？
*
廂房那邊她暫時是不敢回了，明虞先去找了另兩個“蘭歸”帶的丫鬟：這兩人都是老實本分的，雖然“蘭歸”說讓大家自由活動，但她們倆可不像明虞這樣真就出去逛了，而是老老實實待在了遠王府這邊給下人劃出來的一片休息區域中。
明虞在那裏找到了她倆，然後像鹌鹑一樣地老老實實蹲到宴席散盡，賓客們各回各家的點。
鎮武侯府的馬車已經在王府外候着，裴庭也來與“蘭歸”彙合，兩人分別上了馬車，明虞跟着“蘭歸”上了馬車，這時那位嬷嬷也已經歸位，而“蘭歸”戴着面紗，露出來的那雙眼睛看上去神情如常，絲毫沒有先前被明虞撞破的尴尬或者警惕。
甚至恰恰相反，“她”看見明虞上了馬車，還沖着明虞彎了彎眼睛：“你來啦？”
語氣仍舊是那副傻白甜的語氣，但明虞的寒毛從來沒有豎得這麽高過。
“蘭歸”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明姨娘，你坐這兒吧。”
明虞連連搖頭：“不了不了，那個什麽姐姐，尊卑有別，我就在這下面就行，哈哈哈哈……挺舒服的。”
“蘭歸”見狀，也不勉強：“好吧。”
而等回到府中，明虞更是以飛一般的速度蹿回自己的院子當中。
院中小翠正在翹首以盼，見明虞歸來，連忙迎接上來：“小姐！”
明虞也連忙沖過去，動情地握住小翠的雙手：“小翠！”
“我怕是要死了！”
小翠：“？”
她下意識想到明虞裝心疾那次：“小姐你是身體出什麽問題了嗎？”
明虞：“嗄那倒沒有。”
小翠：“？？”
明虞：“就是我得知了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所以有可能被滅口啦。”
小翠：“？？？”
不過小翠的反應極快：“那您還是不要告訴奴婢了，奴婢不想也被滅口。”
明虞：“？”
她大驚：“小翠，你對我還有沒有一點主仆愛了？？”
小翠也很腼腆：“這不是小姐您教得好嗎？”
明虞：“……”
當然，小翠畢竟不是明虞這種徹頭徹尾沒有良心的存在，所以開完玩笑以後，她還是詢問起了明虞：“所以小姐，到底是什麽事啊？”
于是明虞把自己在廂房中的所見所聞老老實實講了出來。
小翠聽完以後也是大驚失色：“不、不可能吧？”
堂堂鎮武侯夫人，會和別的男人偷情嗎？
明虞表情木然：“也有那麽一定的可能，被窩下的是個女的。”
小翠遲疑：這，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
如果可以，她現在比較想洗掉自己的記憶——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最安心安全。
不過都到這份上了，小翠也知道事情的緊迫性：雖然“蘭歸”夫人看上去是一個性子比較和軟的，但這種事情都被自家小姐撞破了，再和軟的話就不能叫和軟了，得叫傻。
小翠想來想去，最後結結巴巴地提議：“小姐，要不然咱們跑路吧？”
不管是鎮武侯還是鎮武侯夫人，那都不是她們能剛得過的，知道這種事，還是跑路比較現實。
明虞：“那怎麽能行？”
小翠：“？”
剛剛不是您自己怕得要死要活的嗎？
明虞道：“我想過了，富貴險中求，跑路的話，既面臨了被追殺的危險，還放棄了收獲富貴的可能性，賺頭還不如把錢存銀行裏的無風險利率高——咳咳，總而言之，這樣不劃算。”
小翠：“……”
明虞下了結論：“所以，我們得做點什麽，把利益最大化，把風險最小化。”
小翠：“…………”
她木然詢問：“那您，準備怎麽辦？”
明虞摸了下下巴：“你說，我辦個京城小報，專門販賣這種高門八卦怎麽樣？”應該會很有賺頭吧？
小翠回答：“應該會在發售的第一天就被錦衣衛查封吧？”說不定還會被抓到诏獄裏一頓拷問。
明虞腦子裏閃過岑歸瀾那張遮住全臉的面具，忍不住一抖：“那還是算了。”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小家子氣的要和她計較，這要是發現她辦了個八卦報紙，不把她弄脫一層皮？
明虞又想了想：“要不然直接向姐姐敲詐勒索吧？簡單直接來錢還快。而且這種事，對方肯定不敢報官。”
還不等小翠回答，她又自己否決了：“不行，雖然姐姐不會敢報官，但她有可能敢直接弄死我啊。”
“要不然直接投誠？但就這麽錯過機會，我又不甘心。”
“或者直接向侯爺告密？但他要是不信我，我就完蛋了，他要是信我，我也有可能因為知道了這種家醜而被滅口。”
“所以，”明虞終于語氣深沉道，“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險着了。”
小翠：“。”
*
小翠沒有想到，明虞“兵行險着”的辦法，是第二天一早就去“蘭歸”的主院門口蹲着。
岑歸瀾今早并不在鎮武侯府當中，所幸有那兩個丫鬟幫忙攔着，所以才沒有直接被明虞沖進去穿幫——明虞也知道自己昨天惹出來的“大禍”，有至少一半的鍋是自己沒敲門就沖進去了，所以這次她也沒想着要耍什麽花招溜進去。
不過進不去門，她也沒這麽離開，而是一直站在院門口等着，一副不見到“蘭歸”不罷休的架勢。
見明虞這樣，那兩個丫鬟也感覺這樣下去不行，于是一個人繼續在院門口攔着明虞，另一個人則是假借禀告夫人的名義，悄悄地從後門溜去了林珍那邊。
大早上的裴庭上朝去了，找不着人，還好老鎮武侯夫婦還沒有出發離開京城，這丫鬟便連忙過去求救，然後消息傳到老夫人的院子裏，又傳到岑府那裏。
岑歸瀾本來正在研究下一步的策略，順便等顏方給自己回話，聽說明虞站在“蘭歸”的院子門口，想也不想：“不見。”
他落筆回複的語氣十分涼薄：“就這麽讓她站着吧。”
已經決定了明虞接下來的“命運”，也代表着他對這個人失去了興趣——反正她已經要沒有未來了，自己還顧忌什麽呢？
而且以明虞那個性子，估計站個半天就會知難而退了，還能真站死在門口不成？
岑歸瀾的回複夾在信中送往鎮武侯府，沒過多久又送了回來。
鎮武侯府回信的內容也十分言簡意赅：明日又有一場官員舉辦的宴會，“蘭歸”是确定了要參加的，您老确定真的不過來？
岑歸瀾：“……”
*
一直拖到下午接近傍晚，岑歸瀾才慢悠悠換好“蘭歸”的裝扮，從後門進了院子。
而明虞還在“蘭歸”的院子門口等着。
岑歸瀾其實不想再見明虞，他只準備稍微等兩天，挑一個合适的時機和理由，讓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暴斃。
雲朝挺大的，鎮武侯後宅中一個不起眼的、沒有什麽背景的姨娘去世，不會掀起一丁點兒的浪花。
但明日還有一場宴會，明虞肯定也知道，現在不見她，用腳想也能知道對方明早還會想方設法地攔人。
岑歸瀾擡頭望了望天空：雖然天還沒黑下去，但一看就知道今晚月黑風高，應該很适合殺人滅口。
他讓丫鬟去傳話，讓明虞進來見他。
明虞聽到“蘭歸”願意見自己，果然很高興。隔着院牆，岑歸瀾都能聽見她高興的聲音：“太好了，小翠，姐姐終于願意見我了！”
“快回去和小紅小藍還有小黃她們說這個喜訊！我先自己進去見姐姐！”
岑歸瀾尚未完全勾起的唇角迅速放平。
緊接着明虞便在那兩名丫鬟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明虞上門來，是要幹什麽的，岑歸瀾覺得自己大概能猜到一些。
畢竟昨天那出“撞破”的大戲實在有些精彩，當家主母與他人“厮混”床上，這種事可不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就能真的撫平的，明虞現在上門，定然和昨天的事情有關系，而要細分的話，大概也就那麽幾種可能性：
要麽，明虞上門來是敲詐勒索的，要麽，她就是自忖鬥不過“蘭歸”，上門投誠表忠心來的。
殺人滅口的打算因為小翠的回去“報喜”而破産，岑歸瀾等明虞走進來，準備看看她的動作，果不其然，待明虞走近，她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姐姐，我是來找你認錯的！”
——那麽，就是後者，來投誠的了。
如果這是在一般的後宅鬥争中，明虞這樣倒也說不上錯。畢竟“蘭歸”背後沒有強大的娘家支持，拉攏一個會來事兒的總比多樹敵要強。
但可惜，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可沒辦法代入到正常的後宅鬥争裏。
岑歸瀾心裏已經有了打算，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按照一般宅鬥劇本裏正室這個角色的臺詞回答：“哦？”
“你來認什麽錯？”
按照正常的劇本，這個時候就該明虞針對昨天的事，來表一波忠心了。
只聽明虞回答道：“對不起，姐姐，我昨天不應該是那種态度。”
她擡起頭，語氣十分真誠：“姐姐，明明是你找到了真愛，我應該支持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