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晚間, 獸人們說了會兒話就各自收拾睡覺去了。
白杬困頓地埋頭藏在曜的肩膀上,打着小呼嚕。
曜側臉在他的額頭上蹭蹭,聽着洞外的聲音難受地擰着眉。
也怪不得老獸人們和單身的獸人們有了選擇之後不再過來山崖這邊睡覺, 外面惱人的聲音着實大了些。
曜輕輕擡起白杬的手。
以往細嫩的手心現在已經有了繭子,摸着硬硬的。
曜摩挲了幾下, 将他的手心展開,蓋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白天累, 再怎麽折騰着白杬不會醒過來。他甚至還下意識地勾着大腦袋往懷裏抱了抱。
*
睡了一覺好的, 起來的時候骨頭裏都透着酸疼。
白杬輕輕打了個呵欠,睜眼就看見面前一張俊臉。
以往起來的時候,曜已經離開山洞了。
但是春日愈盛, 曜便在床上睡得越來越久。
白杬眨了眨眼,将手指擱在他高高的鼻梁上。肌膚細膩, 惹得他手指往下滑動了一截。
白杬心疼地在上邊點了下,濃密的長睫便顫動着像是要醒過來。
轉眼觸及到他眼下的青黑,白杬一怔,忽然彎了眼睛。
也是辛苦他了。
白杬拿開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輕手輕腳撐着床起來。
像骨頭重組, “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斷。白杬難受地咬咬牙,加快速度離開。
細雨綿綿, 如細長的針斜着紮進了地裏。
開了洞口的門, 迎面就是一陣微涼的風。吹得額前的發散開,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一張臉有了棱角, 冷淡的眸子似乎也帶了幾分攻擊性。
水汽透過鼻腔, 傳遞到身心, 白杬舒服地顫動了下。整個人都清醒了。
白杬跳下山洞, 洗臉漱口。收拾完後, 回來見到一隊的獸人往外走。
“阿杬,早上好。”
白杬側目,是金。
他笑笑,跟上金的隊伍。“去西邊?”
“嗯。”
“今天下雨,休息一天?”
“春天天天下雨,哪能天天休息。”
白杬揚了揚手中的東西:“等我放了,我跟你們過去看看。”
“好。”
穿過林子,往西邊走。
白杬看着兩邊樹枝修建得整整齊齊的大樹,道:“樹他們的動作真快。”
“今年柴火也夠了。”
“是啊。”
白杬鼻尖動了動,聞到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清風一樣,很難形容也難捕捉,只聞到一瞬便心中一緊。
白杬擰眉。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什麽?”獸人們停下,快速地将白杬護在身側,緊緊盯着四周。
“很奇怪的味道。”
白杬看着身前的金,忽然湊近嗅了嗅。
他一頓,又去其他的獸人身側聞了聞。“只有金有。”
“我有?”
炎趕忙拉上金的手:“是不是生病了?”
白杬擰眉思忖,随後道:“不像,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問問祭司。他們經驗比較豐富。”
不是生病就好,獸人們紛紛松了一口氣。
到西邊的時候,春雨忽然大了。
白杬聽到一聲驚呼,遠望去,就看到了大湖邊的月亮草部落的獸人們。
他們毛毛上還沾着水,爪子蜷縮在胸前,雙目圓溜溜的,驚恐地看着不斷靠近的白杬。
“我們不去幹活兒!我們一點不熱情!你別過來啊!”一連吼了三句,糖撐着自己的腰“哎喲”一聲。
“沒看出來你個白狼祭司心肝比我們還黑,這麽重的活兒也舍得讓客人做!”
老遠,白杬聽到他們的控訴。
他笑了笑,并沒有靠近。
“那是你們身體太弱了,得好好鍛煉。你看看,我就沒你們那麽嚴重。”
“哼!”河邊的獸人們顧不得還沾着水的毛毛,立馬收拾了東西往自己的山洞裏趕。
金淡淡道:“他們吃白飯還有理了。”
白杬想象一下他們在獸王城的生活,問道:“金,你知道他們在獸王城裏面的是怎麽生活的嗎?”
金搖搖頭:“沒去過。”
白杬:“天天聽到這獸王城獸王城的,我都好奇了。”
金腳下一頓,拉着白杬進了棚子底下:“阿杬,不是什麽東西都能好奇的。”
白杬笑道:“好啦,我就是說一說。”
好奇也是真的好奇。
他看着外面已經綠豆大小的春雨,還有那已經挖出了形狀的地基,感慨:“今天怕是做不了了。”
金卻像外面是個豔陽天一樣,語氣平常:“還可以,雨不是很大。”
說着,他麥色的俊臉板着,拿着枯草編織的蓑衣潇灑往背上一披發就下了地。
白杬咬咬牙:“金,回來!”
“炎,你去把他逮回來。”
論執拗,有時候白杬都比不過自己部落裏的這些獸人。
最後叫人不成,反倒是自己也跟着去做。
獸人來送早飯的時候,白杬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樹,你讓廚師隊的煮幾鍋的刺刺草湯。”
樹興奮的聲音傳來:“好嘞!”
總算有一次不是自己喝了!
“我一定會熬得很濃很濃的!”
金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也不像其他獸人那麽活潑。
硬要說的話,他有點像那些一頭紮在實驗室裏專門搞研究的學者。
沉默,嚴謹,喜歡做不喜歡說。
白杬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這會兒牛都拉不走的金,白杬意識到還是有點問題的。
“呵欠!”
人群中一聲打噴嚏的聲音,獸人們紛紛直起身,繃緊身子如臨大敵。
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白杬。
白杬擺擺手,拉了拉身上護得嚴實的蓑衣。
“不是我啊。”
打噴嚏在獸人們眼中看來,就是生病的開端,不得不喝刺刺草湯了。
白杬看向金。
剛剛是他打的。
只要不是白杬,其餘的獸人們松了一口氣。
白杬緊盯着金的臉色,唇色蒼白,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半拍。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
他驚呼:“炎!快點抱着金回去!”
白杬的話焦急,瞬間讓獸人們的心提起。
話落,金來不及反抗,就已經被炎抱着跑了。
白杬看着傻愣愣的獸人們,道:“還不快走,回去了!”
獸人呆呆地點頭。
然後……
然後堅持把最後的收尾工作做了。
這是金給他們定下的今天的任務。
白杬無法,有時候真的就覺得他們家部落的獸人只有一根筋兒。
只能留下,好歹是加快速度,在中午之前弄完。
回去之後,獸人們排着隊,被笑嘻嘻的樹灌了兩大碗的刺刺草湯。
獸人們喝得有多痛苦,樹的臉上笑得就有多燦爛。
看得獸人們拳頭發緊。
白杬一口氣抱着碗喝完,曜勾着他的腰,直接往山洞裏帶。
白杬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做什麽,幾下就被扒了衣服,光溜溜了地坐在石床上。
他呆呆地看了下自己,瞬間臉紅了個透。
他手忙腳亂地拉着獸皮毯子蓋在身上,只露出一個腦袋。
“你提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都沒個準備。”
曜的目光黑沉沉的:“換衣服要什麽準備。”
白杬察覺到他生氣了,忙讨好似的拉着他垂在身邊的手指勾了勾。“曜,不生氣。”
曜将獸皮衣放在一旁,拿着幹燥的獸皮帕子在他的腦袋上擦拭。
白杬輕嘆一聲,挪到床沿,輕輕見臉貼在他的腹部,環住他的腰。
“我不是故意的。”
他頭半仰,下巴擱在硬邦邦的腹肌上,潤眼泛着讨好:“那不是想着多一個人就快一點做完不是。”
曜目光落在散開的獸皮上。
瑩潤的肌膚透着珍珠一樣的光,獸皮好像都白了不少。
曜移開眼,輕輕拉着獸皮蓋在他的肩膀。
“你身身體弱。”
“我沒事的,現在天天鍛煉,比以前好很多。”白杬知道要好好保護自己,倒不會瞎折騰身體,讓獸人們擔心。
“對了!”白杬忽然坐直,“金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問題,就是身體虛了還累了。”
“我忘了問星祭司他們,我在金的身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曜松了獸皮帕子,将他淩亂的頭發理順到獸皮上。
“他是有崽子了。”
“真的!”
“嗯。獸人有幼崽的時候,身上的氣味是會發生變化的。”
白杬立馬體會到了桦爺爺那種等待崽子的激動感。
激動完了之後,他沉默地将腦袋往曜的身上一靠。
“不該讓他們這麽忙的。”
曜順了順他一頭長發,輕聲道:
“沒事,不是阿杬的問題。”
“穿衣服,不然生病。”
白杬攏着獸皮站起來,将自己裹成一個圓筒。
只露出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
圓圓的腳趾動了動,他賴賴呼呼往曜的身上一趴,環住他的腰耍賴。
“我累……”
曜灰眸漸暖,在白杬的唇角親了一下。
“乖。”
低啞的聲音溫柔,白杬聽得耳朵像被草葉撓了撓,發癢。
他不好意思地在曜的頸邊蹭蹭。
“快點穿衣服,我要去看看金。”
曜抱着白杬的腰,動作間不小心別開獸皮。入手滑嫩,比他摸過的任何東西都細膩。
他見白杬興致沖沖,克制着,快速抱着人拾掇好。
出門一陣風吹來,白杬打個呵欠,往曜的懷裏躲。
曜擰眉,手背貼了一下白杬的額頭。
“我沒事的。”
“就是吹了一點點涼風。”白杬拉下他的手。
金的山洞距離他們有點距離,白杬藏在曜的大獸皮衣底下,漸漸向着山洞靠近。
還沒進去,就聽見熱熱鬧鬧的聲音。
白杬詫異。“怎麽這麽多人?”
洞口獸人探頭出來:“阿杬,快來。”
白杬:“做什麽?”
剛被曜帶着進洞,夢拉着他的手往裏走。星祭司跟梧祭司都在。
夢:“阿杬,坐。”
白杬在石床上掃了一眼,問:“金呢?”
“去屋子那邊了。”
“那邊暖和一點。”
白杬觀察了一下,才發現兩個祭司是在看病。或者是……
“阿杬,你們今年不打算要崽崽嗎?”梧溫柔問。
白杬耳垂一燙。
怎麽上來就問這個。
他看了一眼曜,随後小聲道:“還不急。”
梧目光劃過他的耳垂,眼睛彎了彎。“草都有崽崽了。”
“草也有了!”白杬驚訝,四處找草。
夢:“沒在,有崽崽的獸人都去了大山洞那邊。”
原來是在看誰有崽崽。
白杬立馬挪着木樁子近了一點:“發現多少個獸人了?”
“三個。”
“三個!這麽多!”白杬嘿嘿傻笑,笑得嘴角咧開。
星祭司輕嘆:“三個怎麽會多呢。”
想他們之前,紅狐還是好好的時候,一年的幼崽都是十個往上。
笑完了,白杬揉了揉自己的腮幫子。
“星祭司、梧,你們說部落裏的活兒是不是太多了?”不然金也不會那麽忙。
“不是活多,是獸人少了。”
曜走到白杬的身側,拉着他的手站起來給其他的獸人讓位置。“以前黑狼部落大幾百個獸人,這點東西根本就難不倒獸人。”
回想起以前,哪個獸人都得發出一聲感嘆。
看完了獸人,沒再找有崽崽的,獸人們望着外頭如牛毛般的細雨,又閑聊起來:
“獸王城那邊又要過生日了吧。”
“是啊。希望不要再有獸人往黑狼部落跑。”
“部落集市也沒多久了。”
曜聽了,插了一句:“這次的鹽不多,去集市交換的獸皮也不用太多。趁着現在還有時間,把路上要帶的東西準備齊全。”
飛聞言,問:“我們這次提前走要不?”
曜:“不用。”
白杬拉了拉曜的手:“我也要去。”
曜低頭:“有危險。”
“要去。”
“好,去。”阿杬在自己身邊,他才放心。
*
幸好這次的獸王生日,獸王城那邊沒有閑得過來找黑狼部落的麻煩。
白杬帶着自家獸人抓緊時間,該準備的肉幹、拉車、獸皮……通通都準備齊全。
月亮草部落看黑狼部落的動靜,知道他們是開始了。
得了黑狼部落的允許,他們也捕捉獵物,收集出遠門要用到的東西。
要去的地方遠,有崽子的、身體弱的、老的小的都不能去。
黑狼、紅狐、山貓獸人各帶了一半,加上月亮草部落的一半獸人,大家在部落吃了一頓好的之後,便踏上了去部落集市的路。
這次去部落集市,交換的鹽随身帶着。算是路上的補給了。
本來,黑狼部落是打算交換的時候跟大荒商隊換取消息。
但是曜看了一眼領頭的獸人,拉着自家隊伍就回來了。
“怎麽了?”
“陌生獸人。”
白杬:“原來你真的跟那個松鼠獸人認識。”
“嗯。”
糖見他們疑神疑鬼的,無奈道:“放心,我們還有獸人在你們部落呢,我何至于騙你們。”
白杬看了他一眼,威脅:“最好是。”
糖笑着聳聳肩:“嘴皮子硬,有本事你別來。”
“你說不來就不來,你以為……”
“好了,好了……”夢拉開兩個人,這一路上這樣的場景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了。
黑狼部落不完全信任月亮草部落,留一半月亮草部落的獸人在狼山,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沒換到信息,問題不大。
*
交換完了之後,他們确定沒有跟上的獸人,悄悄地潛入西荒。
踏入西荒的地界之後,換成了月亮草部落帶路。
東荒與西荒并沒有明顯的劃分。
糖帶他們走的路是從南邊走的。
白杬本以為南邊就是自己曾今看見的那些丘陵。
但是等深入其中,沿着彎彎曲曲的小山橫着穿過去的時候,見到是一片茂密的原始叢林。
樹木高大,如利劍筆直而上。
古藤虬結,朽木枯葉堆疊,潛藏在茂密的雜草之下。
蛇蟲鼠蟻數不勝數,熱鬧非凡。但上端尖利的林鳥叫聲卻幽怨,凄厲聲聲,又顯得林子寂寥空曠。
白杬仰頭,望着從樹葉間傾洩下來的少許天光。這裏的白天就跟晚上一樣,暗得發沉。
糖見他看着樹上,道:“這裏以前有猴部落。”
白杬一雙圓眼在林子裏顯得格外的亮。
“以前?”
糖的聲音低了:“嗯,以前。獸王城裏的獸王喜歡吃猴腦,抓完了。”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白杬哆嗦了下,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曜見狀,托着他的腰抱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要跟他說這些。”
糖不以為意:“這些都是祭司該知道的東西。”
黑狼部落的祭司,狼族祭司,不可能一直都這麽膽子小,藏在族人的保護當中。
白杬喉頭滾動,捂着自己的鼻子趴在曜的肩膀。
心裏直犯惡心。
這可是獸人啊……
“真的這麽殘忍。”好半晌,他低聲問。
“你們部落又不是沒遭受過攻擊,應該見過獸人被分屍的樣子。而且哦,他們會趁着新鮮,直接吃。”
白杬一個激靈,忙抱緊曜的脖子,往他懷裏鑽。
暗、樹走在曜的身側,聽了前面糖的話,臉上只有嫌惡。
“真惡心。”
糖嘴角翹了翹,眼裏沒有半點笑意。
“我們只能說上一句真惡心,其餘的都無能為力。”
黑狼部落的獸人對于西荒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雖然身邊是現在已經熟悉了的月亮草部落,但是基本的警惕心他們還是有的。
邊走,黑狼部落的獸人便記下位置。
叢林樹木高大葳蕤,無論西荒還是東荒都沒有區別。
越往裏走,白杬見到各種各樣在東荒沒有見過的植物。
他窩在曜的身上,要不是現在有正事兒,又危險,不然他準得摘回去研究研究。
單是走林子,獸人們就走了五天的路程。
這期間,他們是一個部落都沒有見到。只時不時的有好些動物撞上來,亦或者會路過已經殘缺了好久的棚子。
這時候,糖就會告訴他們,這裏曾今是哪一個部落的位置。他們是怎麽滅亡的。
白杬默默在自己的獸皮上記下。
看糖寫的那些東西,怎麽都沒有實際看到的時候來得震撼。
*
出林子的最後一天,他們終于在邊緣看到了一個還存活的部落。
這裏是一片山谷,突兀地出現在林子的末端。
像是這片林子陡然被截斷,細長的地沉落下去。只能看見下面的樹冠,已經垂落下去長了青苔的藤條。
那個部落,就在這個山谷之中,密林之下。
他們是鳥部落。
鳥部落在大荒有很多個,山下這個鳥部落是四處都有的白鳥獸人族群。
白鳥獸人保留了鳥族的習慣,他們平日裏住在樹上,用樹枝、木頭借助樹木的獨特優勢搭建的樹屋之中。
山谷兩邊的石壁陡峭,獸人們悄無聲息地趴在上端,望着下方。
“我們怎麽過去?”白杬問。
這條山谷很長,繞路往南邊的話,會遇到沼澤地。
往北邊的話,需要穿越大山。
而西荒的部落,越往北,越靠近獸王城的部落就越強勢。
從北走,他們可能遇到更多部落。
黑狼部落這次過來,沒想驚動任何的部落。
山谷的風吹在臉上,白杬鼻尖動動,将這個味道記在心底。
這是白鳥獸人。
“從山谷過去。”糖緩聲道。
曜看了糖一眼:“月亮草部落跟他們部落是什麽關系?”
糖笑得無辜:“沒什麽大的關系,只不過以前在獸王城裏救了他們部落的族長一命而已。”
暗冷聲:“我先下去看見。”
“诶!不能直接下,有山洞。”
暗離開得非常快,宛如鬼魅。
他走後,糖起身,悄無聲息地帶着獸人們跟上。
這個山洞像是很久沒用了。
扒開外面的灌木藤蔓,一股潮濕的悶臭味兒襲來。
白杬耳朵動了動,裏面有細微的水滴聲。
糖随手撿了一根木棍。“裏面有蝙蝠,小心點。”
說完,他低頭進去。
小體型的月亮草部落的獸人進完,接着進了幾個黑狼獸人。再中間走的是黑狼部落的紅狐山貓,最後又是黑狼獸人墊底。
步入裏面,視線一暗。
白杬适應了一下,看清裏面的環境。
周遭都是石壁,像是天然的溶洞。
裏面的鐘乳石潔白,本該是好看的,但因為沾染了數不清的糞,顯得感官不怎麽好。
地上黏膩,走一步腳底下還有陷落和拉扯感。
白杬屏息,皺着眉捂緊鼻子上的獸皮。
外面的洞口看着小,裏面卻很大,獸人們直立在其中,再并排兩三個都沒有問題。
“好臭。”
“別說話。”
白杬注意着頭頂倒挂着的大蝙蝠。
巴掌大,兩顆尖牙外露。
見他們進來,有些睜開了眼睛,是紅色的,看着有些滲人。
獸人們噤聲,專心注意着腳下。
過來稍稍平坦的地界,十幾米後,獸人們開始往下。
白杬才發現,這裏面還修建了臺階。
不是一塊一塊用石頭壘砌起來的,像是用直接在石頭上打出來的。
白杬抿了抿唇,不免有想到那些消失的部落。這裏不會也是曾今有部落居住的吧?
一步步往下,白杬估摸着有二十分鐘。
等看見光亮的時候,白杬眼睛微眯。
出來,便到了一個花叢盛開的大山谷。跟剛剛糞堆滿的山洞是截然不同。
他擡頭往上看,才發現這個山谷有多深,千米是有了,裏面的光線都有一點暗。
糖豎着耳朵,聽着林子裏的動靜。
“走。”
曜勾着白杬重新挂在自己身上,白杬無奈,只能乖乖抱着他的脖子。
這是曜帶他出來的條件,什麽都要聽他的。
“過這個山谷,勢必會從白鳥部落的旁邊經過。”糖輕聲道。
獸人們靠着石壁,先安靜下來。
暗就這時候回來了,他冷冷看了一眼糖,道:“跟我來。”
白杬不解,擰眉看着糖。
剛剛暗的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糖笑笑,嘆了口氣,緊跟着暗。
白杬沒有想到,石壁上也有山洞,且山洞是連通的。
不用靠近白鳥部落,橫穿山谷後,再進入山洞上去就過了這個地方。
周遭沒有獸人的氣息,暗卻一下子把糖按在裏地上。
“你什麽意思!”
他手臂上的肌肉繃緊,像輕輕用力就能把糖掐死。看着力量感受十足。
月亮草部落的獸人正要打,聽得他這一句話,紛紛心虛地蹲下圍在了他們族長的身邊。
曜:“起來吧。”
糖笑眯眯地拍拍身上的草屑,揚起下巴:“你們應該謝謝我,而不是收拾我。”
山谷外,依舊是森林,但是遠遠的已經能看見草原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
白杬覺得自家部落的獸人在跟自己打啞謎。他看不懂。
糖像個沒事人一樣:“你們不是要更多的獸人嗎?我在給你們找獸人啊。”
森林的邊緣,獸人們停了下來。
大家開始啃肉幹。
雖是森林,但進入這邊,白杬見到的動物的不比東荒。相比那郁郁蔥蔥的樹木,這邊的動物簡直可以說是貧瘠。
“我們不是那麽随便的部落。”白杬啃着肉幹的嘴停下,瞪了一眼糖。
“暗,說說。”曜道。
暗點頭:“白鳥族獸人,估計不到二十。沒有戰鬥力,飛行能力……極弱。”
“翅膀斷了?”白杬想都沒想就問。
鳥族獸人可是最擅長飛行。
暗沉聲:“翅膀都是扭曲的。”
大規模的扭曲,只能是人為。
白杬嘴角的笑一下子落了。
他看向糖,難免帶了點尖銳:“你們西荒的獸人就這麽滅絕人性嗎?”
糖聳聳肩:“說人性,倒不如說他們連獸性都滅絕了。”
“簡直就是怪物。”
糖點了點身側的豹貓腦袋,說得還有些自豪:“西荒,像我們這樣正常的,就只要少數。”
白杬無言以對。
對比起來,确實。
白杬:“你故意帶我們來的,你肯定知道他們的情況。”
糖高冷地睨了白杬一眼。
“我只是順便,不是故意。怎麽樣都得走這一條路。”
白杬撞了他一肘子:“快點,別墨跡。”
“這個部落,叫紫花草部落。住着上千只白鳥獸人,算是鳥族的大部落了。”糖攤開手掌,讓那一縷天光落在自己的手心。
“但是獸王要擴建獸王城,白鳥擅長飛行,能運送重物。獸王城的石頭一半都是他們從四處運的。”
“獸王城經常擴建,有時候甚至間隔的時間不到一年。”
“他們就一年又一年,所以成這樣了。”
“這個部落就剩這麽點的獸人了?”
糖搖頭:“不可能讓他們全死了或者殘了,這些都是不聽話的,受了懲罰後自己拖着身子走回來的。”
“還能飛的那些怎麽可能放,還關在獸王城裏呢。”
白杬眼珠顫動,輕輕将額頭抵在曜的肩膀。
“該死……”
糖輕嘆着笑了笑,手當着曜的面摸上了白杬的頭狠狠揉了揉。
他知道,白狼祭司是個心軟且心善的。
“所以啊,幫他們一把呗。”
白杬:“你怎麽不幫。”
糖:“你們部落卻獸人又不是我們部落!”
下一瞬,他聲音緩和下來:
“我希望,你們要是真的能發展起來,幫他們一把。”
“其實……也是在幫你們自己。”
“你別像個長輩一樣……”白杬拿開他的手,氣得眼眶發紅。
糖挑眉:“我本來就是你長輩。”
“我都五六十歲了。”
白杬立馬被轉移注意力,滿臉驚愕:“你诓我!”
眼看又要鬥起來,猞猁獸人拉了拉糖的衣擺。
“族長,我們先去找灰狼嗎?”
“是。”糖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白杬,冷靜下來,擡手往遠處的草原點了點。
“灰狼就在那個草原的那邊。他們算是離你們最近的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