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頌贊

第21章 獵犬與魔術

獵犬與魔術

不知白難以置信。貓和狗之間的摩擦由來已久，但都沒有真正想把對方置之死地。難道這樣想的只有他嗎？

他當然也讨厭那些肮髒粗野又毫不禮貌的狗，但也知道不是所有狗都那麽面目可憎。雖然他參與進和狗的鬥争當中，但卻只以驅逐警示為主，從來沒想到殺死他們。

經歷過那樣的事情，他很明白生命的重量。他尊重所有生命，不會輕易踐踏。

原來這麽多年來，他的想法都跟他們不一樣？

“不計任何代價。不知白，貓和狗都是敬神者，總有一種會在未來消失。我們才是被‘神’寵愛的一族，亞神們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選擇。”

“……”不知白錯愕地注視着約蘭平靜嚴肅的臉。他突然發覺直到現在，自己還是那麽天真。

小時候什麽都一知半解，以為只要告訴外面的貓狗，他們就會制裁亞神。可是沒有貓狗相信一只小奶貓的童言童語。就算相信也沒有貓狗站出來指控亞神的所作所為。誰都不會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光憑一只小奶貓的片面之詞就去招惹亞神。而且亞神做事不留破綻，想要找到證據，又談何容易？

随着他漸漸長大，已經開始認清這樣的事實。所以選擇了另一條路。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在貓族中一步步爬上高位，找尋志同道合，一起共同對抗亞神的同志。

然而直到他參軍升職，被指派到邊境的秋衡守衛，遇到的幾乎都是些理念不同，或是關系不和的家夥。他不得不去接受，他們永遠不可能跟自己同一戰線。

不是他難相處，也不是單純的理念不同。而是從一開始，他和他們就走在分岔的道路上。

事已至此，及時抽身而退的話興許還能……但他的父親是約蘭元帥，是他的救命恩貓，他的身份約束着他沒辦法半途而廢。這種認知讓他變得對其他貓十分苛刻，難以融入團體之中。

沒有川祈水的話，他和下屬們的關系一定更加難以為繼。川祈水是他參軍後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願意認真聽他說話的家夥。因為川祈水的存在，他才能重新找出第三條路。

既然沒辦法從外部摧毀，就從內部瓦解。

決定從內部侵入的話，不知白就得努力扮演與其他貓一樣的角色。對狗無比地厭惡憎恨，對亞神和“神”充滿崇拜。上級下達的命令會迅速執行，無論将他安排在哪個位置，做什麽他都會聽從安排。

他很成功地騙過所有的貓，唯獨約蘭。

約蘭是他的父親，十分了解他的個性。

約蘭不僅沒有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給不知白開後門，還提議讓不知白去秋衡守衛邊境。美名其曰是鍛煉他的本領能力。實際上是要給他找事情做，讓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去想那些不該想，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情。

他相信約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的确因此成為貓族中最年輕的一名少校，他的見識和能力也随着越來越開闊的視野而不斷成長。

可這一切都只是他對對方的誤解。

約蘭果然也是出身南方，對狗的成見以及對亞神的推崇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

不知白忽然之間有些慶幸自己沒在約蘭面前提過，他最好的朋友是一只狗。

他好朋友的願望是貓和狗能友好和平地相處，他的願望也一樣。

如果現在跟約蘭說出他的願望，約蘭會如何？

毫無意義的假設。

他根本沒辦法去影響改變這些已經完全盲目的貓族。說出來只會被當成異端，處境和行動都會變得更加困難罷了。

想通之後，不知白知道怎麽做才對自己最有利：“什麽時候開始？”

約蘭無法相信不知白會那麽快就妥協：“你沒有其他疑問了？”

“我是軍貓，會嚴格執行上級下達的命令。”

“小雪團，我知道你會理解。圓桌會議結束之後半個月內會有武器陸續運往各地軍團。武器裝備充足後就會從蘭彩開始由東向北掃蕩。”

“由西面聯合其他軍團一起進攻東面不是更能确保勝利？”

“你還是太年輕了，小雪團。雖然可以确保勝率，但也容易讓他們形成包圍圈夾擊我們。最穩妥的方式是由我們從東向北掃蕩，在他們專注對付我們時，西面軍團從後面攻入，與我們聯合形成反包圍圈。”

不知白調出記憶裏存儲的達比倫地圖研究一番，豁然大悟。果然像約蘭說的那樣排兵最合理，他受教般謙虛道：“我學習了，父親。”

“談話拖得太久，飯菜都涼了。我重新點單。”約蘭放下煙鬥就要起身叫冷金猊，不知白拿起筷子說：“沒關系，我已經餓了，可以就這樣吃。”

約蘭感到頗為欣慰。不知白怎麽說都是他親自養大的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知白。希望不知白真能理解他的苦心，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與約蘭吃過午飯，不知白就回旅館整理會議的資料和明天需要的建言。

零一已經在房間裏等待不知白。不知白問：“會議結束後沒看到你，我以為你作為向導的工作只有昨天一天。”

“冷金猊副官已經向我打過招呼。我判定你與約蘭元帥兩父子會更希望沒有第三者存在的獨處時間，所以回來旅館待機。”

不知白盯着零一看了一會兒。他的外表跟普通貓沒有區別。如果不去觸碰他和觀察他有沒有尖爪的話，很難相信他是由機械組成的機器。

忙完手上的工作，不知白蜷縮到床的一角給自己舔毛。他特別喜歡舔自己尾巴上的毛發。尾巴的毛發如此具有光澤，毛色如此漂亮也是托此之福。梳理舔舐完毛發他就擡手拍耳朵，抖落沾在耳朵上的灰塵和髒東西。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會讓他的心情變得平靜。可是今天直到耳朵抖完了他的心情還是有些煩躁。他又張開雙手彈出平時收進指甲裏的尖爪在牆上唰唰唰地磨爪子。

牆是木牆，牆的四面八方有許多深淺新舊不一的爪痕。看來這裏也經常有貓在上面磨爪子，都成了房間的一道自然風景。

磨爪子是件費力和需要專注的事情，也是放松發洩煩悶的好方法。等他磨累了，心情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看看時間才晚上八點鐘，他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就打算出去。

零一适時問：“你要去哪裏？需要我同行嗎？”

不知白遲疑了一下便說：“散步，你可以跟來。”

零一露出一個像在笑的表情：“好的。”

晚上的紅區比白天的更加熱鬧。那些七彩霓虹燈在夜色下不斷變幻顏色閃爍着光芒，比白天看到的更加豔麗耀眼，映得虹之城下方的廣場如同白晝。

這裏的貓狗穿衣風格跟城區五彩斑斓的燈光招牌一樣多彩，十分具有個性。他們的風格雖然怪異奇特，卻與城區整體風格出奇地融合，一眼就能看出他屬不屬于這裏。

不知白一身整齊規矩的襯衫加牛仔褲和高筒靴在這裏就顯得格格不入，路邊閑逛時總能吸引到不少視線的關注。

不知白只是出來散心，順便看看這周圍的路線和有多少标志性建築。如果很快搞定還可以去探查下那些七曲八彎的通道是怎麽鞏固虹之城本身和連接接收百米圍牆那頭的狀況。

“少校，需要導航嗎？”跟在他身後的零一也入鄉随俗換了一身貼近城區，融入生活氣息的服裝。

它的外表是一只無毛貓，耳朵和尾巴沒有毛發，透出粉紅的肉-感。五顏六色的拼接長袖外面套件漁網上衣，配一條金屬扣的紅藍花紋寬筒褲，讓他看起來跟書本描述的嬉皮士十分相像。

機械貓也能這麽打扮自己？不知白心裏不禁發出疑問，嘴上卻說：“不用，路線我都記住了。”

“前面就是紅區有名的酒吧。少校需要去喝一杯嗎？适量飲酒有助于睡眠。”

不知白斷然拒絕零一的提議：“但噪音不只會影響睡眠還會影響心情。”說完他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家酒吧是紅區的标志性建築嗎？”

“醉仙源确實是紅區标志性建築之一。建築面積……”

不知白打斷準備報資料的零一：“不用說得那麽詳細。”

他們話說間已經走到酒吧附近。酒吧門口不斷閃爍的霓虹燈牌上大寫着醉仙源三個字，燈牌下圍滿了各色年輕貓狗和亞神。他們都像被什麽吸引了注意力，聚精會神地湊着熱鬧。不時還爆發出歡呼聲和驚訝聲。

經過這裏的不知白卻像待在另一個世界裏，完全不為所動。零一問他：“少校，那裏在表演魔術，不感興趣嗎？”

“表演魔術？”

“魔術是以不斷變化，捉摸不透并帶給觀衆驚奇體驗為核心的一種表演藝術。我的資料庫裏說魔術是‘神’流傳下來的其中一種制造奇妙的藝術。達比倫能看到魔術表演的地方只有虹之城，而且這個表演也不常有。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少校。”

不知白躲不過貓咪好奇心重的天性。聽完零一的描述就想親眼見識下是否真的那麽奇妙，于是也加入了圍觀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