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田斫提點順風倒
田斫提點順風倒
這回趙清晚不再如之前一般喚他“裘小侍郎”了。
不是在宮中執事,裘嶼寧這回倒是不抵觸,他垂眸溫聲回道:
“母愛之宏偉如日月之洪荒,不可估量。”
趙清晚眼底笑意不達,他話鋒一轉,悠悠道:
“但我又覺得她不是個好人,因為她生下了我。”
“都說字肖母,她們說我長得像她,那我內裏大抵也和她很像吧。”
……
趙五今天晚上是喝了多少?
“小公爺可有想過,若是母親不在了,周圍都是狼豺虎豹,自己要怎麽活?”
趙清晚眼波流轉。
“哦對!我忘了……小公爺還有羅家。”
裘嶼寧聽此一頓,好像知道趙清晚想如何說服他了。
他們兩個都是自出生落地便沒有親生母親在身邊陪伴之人。
“可若是沒有呢?沒有羅家,沒有長姐。國公府就你一人,與新任‘心懷鬼胎’的主母和她的孩子們。”
他試圖讓自己共情!
“和你現在的處境有些像,又不完全像。”
趙清晚食指輕點桌子,一下一下,像是在敲打節拍。
“所以啊,我還是要感謝我的生母的。無論她是好人壞人,她至少給了我一顆還不算蠢笨的腦袋,足矣于這亂世間茍全性命。”
趙清晚擡眼看他,眼中漣漪檔過翻起波瀾,黑眸緊緊凝視着裘嶼寧,似是要将他整個人吸納進眼底。
“我挺喜歡你的小公爺,多了不說,起碼同命相連的人才有資格可以報團取暖。”
顯而易見,趙清晚這是向自己發出邀請了。
裘嶼寧無言許久,他擡頭沖趙清晚溫和笑了笑。
“五殿下如此重視微臣,微臣感激不盡。但五殿下是龍子,微臣不過一階草民,如何能配與殿下相擁取暖。”
趙清晚盯了裘嶼寧一會兒,緩緩地下眼皮。
“小公爺心思缜密,的确是位多謀善斷之人。只不過小公爺在酒樓玩了一晚上也是要乏的,不如你我二人各自散去歇息,改日再聊。”
這是要見話題終止,讓裘嶼寧自己回去再考慮考慮的意思。
裘嶼寧見好就收,正要起身躬身告別。
趙清晚此時突然張嘴,又露出了那副令裘嶼寧不爽的狡黠笑容。
他道:“小公爺,近來天幹物燥,小心家中走水啊。”
裘嶼寧總覺得趙清晚是在提點自己什麽,但更像是在威脅自己,如果不答應就燒了國公府。
國公府其實他能輕易撼動的。
裘嶼寧心中不屑,恭敬笑道:“謝五殿下提點。”
而後起身向門口走去。
“王言意是真心相中你,他每每和我們吃飯都要談及你,說道你時,眼裏都要冒出金光。”
趙清晚在他身後補充道。
“他得你這個摯友不容易,你可不要同他鬧別扭啊。”
裘嶼寧轉身,看着一臉戲谑的趙清晚。
暗暗咬了咬牙,回頭沖那神情豔麗之人微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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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即将入夏,一場倒春寒來的迅猛,人們過冬的棉衣都已壓入箱底,一時間防備不急。
朝中病了大半,紛紛告假醫治。
就連聖上也跟着罷朝數日。
裘嶼寧雖然身體健壯,可是看着國公府上半數主子都連咳帶喘,自己也跟着閉門不出。
他眼瞅着,随着那些身體好些的假裝自己也跟着恢複了。
裘嶼寧在國公府挨個慰問一番,裝足了樣子。
而後,他從庫裏提出幾樣慰問品,又去了田斫府上。
田斫還沒有好利索,咳咳強強的将人迎進屋來關上門。
田斫看了他來挺高興,兩人聊了幾句話,裘嶼寧怕耽誤田斫養病,便要先行離去。
田斫伸手按住他,悄聲湊上前。
“不急,咱爺倆說幾句體己話。”
裘嶼寧眨了眨眼,點頭往田斫那邊湊了湊。
“這場倒春寒來的蹊跷,嶼寧你怎麽看。”
耳邊悄聲響起的聲音,使裘嶼寧有些奇怪。
如何蹊跷?
不過是天降異象罷了,還能事在人為?
“就是因為不能人為!”
裘嶼寧肩上探來一只手,輕輕拍了拍。
裘嶼寧微笑看向田斫,示意他繼續。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入夏了,這場異象惹得全國上下民不聊生,戶部和工部這幾日忙的暈頭轉向,昨日聖上招我們尚書令入宮。我看那桌案邊的奏折都成了山了。”
田斫沖他擠眉弄眼。
“民間謠言四起,傳入宮內聖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裘嶼寧擡頭與田斫對視。
“謠言?”
“說是天降異象乃是因為聖上治國無房,惹得上天發怒降下懲罰……”
“荒唐!”
裘嶼寧直身坐起,不顧禮儀狠狠拍上田斫的腿。
他皺眉看向田斫,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田碩被拍的龇牙咧嘴,趕忙說“确實荒唐确實荒唐。”
“不過咱們禮部也要開始籌備祭天了。”
田斫朝他點了點頭,鄭重安排道。
裘嶼寧:“……”
“可還有一種說法。”
田碩連忙給自己找補,他小心翼翼爬到裘嶼寧耳朵上,說道:
“天降異象,乃是帝王現身之象。”
裘嶼寧眼球微微轉動緩緩看向田斫。
“無論坊間傳聞,亦或是民間謠言,此事自有各地州府長官地方縣令壓制,不是你我能管。但是……”
田斫話語一轉,又悄聲道:“聖上此次确實病得不輕,大有身體虧空之象。”
“昨日入宮,再加上近兩日我派出在玊都各處的探子回信,多家權貴已經開始悄悄走動,各皇子之下的勢力皆蠢蠢欲動安耐不住了。”
田斫緩緩作證,嘆了口氣搖頭道:“皇子們都長大了,又是時候考慮這一步了。”
裘嶼寧掀起眼簾看向自己的老師。
田斫亦回望他。
“嶼寧,你裘家在幫扶新帝上位這件事上就沒有出錯過。”
“我記得唯一一次出錯,也被你先祖用一塊免死金牌抵掉了。”
“可是嶼寧,你們家一共就兩塊免死金牌,如今剛被你弟弟玩兒似的弄掉最後一塊。”
“接下來,你們國公府要跟誰走啊?”
田斫看向他,似是在詢問,又是在試探。
裘嶼寧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腦海中突然劃過五皇子趙清晚的臉。
而後他擡頭笑道:“我國公府一直追随正統,聖上認定誰國公府就追随誰,僅此而已。”
“好一個‘追随正統’!不愧是我的學生!”田斫開懷大笑。
他湊近裘嶼寧,目光炯炯道:
“太子母家是連任四朝宰相的闵家,勢力權利之重無人能及。”
太子登位既是正統,亦是必然。
田斫提點裘嶼寧只是為了讓他盡快站好隊,以免倒時被孤立在外,失了大勢。
看着孺子可教,田斫就放心了。
囑咐人趕緊準備祭天事宜,田斫便關門送客回屋歇着了。
裘嶼寧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回府的馬車上他表情漸漸凝重下來。
田斫的一番話确實驚醒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在溫潤公子形象誰都不得罪的時候了。
國公府樹大招風,自己确實是要準備并入一流了。
只是這些皇子哪一個值得自己效忠?
他心中開始慢慢計算利弊,将每個皇子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大皇子趙清岚生母餘昭容是個不争不搶的性子,在宮中是歲數最大的後妃,整日裏吃齋念佛幾乎不問世事。
裘嶼寧入仕時,趙清岚本人便早已過而立之年,現久居宮外封地邊遠,自請保家衛國多年不回。
裘嶼寧從未見過他,只是聽聞此人勇猛果敢尚有開國武将之勢。
如此之人為将保國,成為一方藩王大可有一方建樹,但怕是掌握不了帝王之術。
二皇子就是當今的太子趙清颢,裘嶼寧雖與他打過交道,但其是一位清風亮節的愛棋人士,亦疏于帝王權術的學習。
傳聞聖上還曾摔過他的棋盤,派宮人燒過他的棋譜。
有如此強大的母族做支撐,能否順利登位還要另說。
四五皇子之前與自己見過,看樣子他們是連在一起的。
還有一個六皇子,是如今後宮最得寵的宜淑妃所生。宜淑妃的母家雖也在權門一十四之中,但也比不上權門之首的皇後闵家。
更不要提六皇子因着自己母親的勢,整日裏張揚跋扈。
就連自己姐姐裘桉棠入宮拜見皇後時,也被他招惹過。
被裘嶼寧知道後算準日子,在冬獵前提前設好陷阱将他一步步引往冰湖,後“不小心”墜馬跌入湖中,抱着碎冰碴子在湖裏撲騰了一圈。
裘嶼寧冷哼一聲,便是母妃再得寵,趙老六在京中也并不讨喜,帝位如何也輪不到他。
如此想來,倒是只有太子和……
“啧。”裘嶼寧有些煩悶。
他在這兩個之中有些矛盾。
再等等看,京中局勢,一步錯不不錯,萬般不能走差一步。
裘嶼寧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回到府中,裘桉棠找到自己說,明日要陪一群女伴前往城外茲聲山從心寺拜佛祈福。
“寧哥兒你去嗎?”裘桉棠通紅着鼻子問他。
裘嶼寧掏出帕子來,擦了擦裘桉棠的鼻子,打趣道:
“姐姐這一副鼻涕蟲模樣,佛祖見了可不要怪罪。”
裘桉棠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哼了一聲。
“明日我定不下,近來朝中繁忙,身子好了的都要盡快回去補上缺席。”
裘嶼寧跟自己姐姐耐心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