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只狐貍玩聊齋
兩只狐貍玩聊齋
“年紀輕輕已有一番建樹不說,這還開始包攬月老兒的活啦,哈哈哈。”
王言意揚起劍眉朗聲笑道。
兩位英年才俊皆身着緋色雲雁朝服,并肩而行在雄偉壯觀的宮宇之內。
春風徐來,掀起二人的衣袂。
“言意兄倒是會拿我打趣。”
裘嶼寧跟着笑了兩聲。
“嶼寧兄,你入仕不過一年便獲得朝中好評一片,鄙人陣陣羨慕又欽佩。”
王言意微微側頭對他道。
我又不是天天罵人,他們差評我作甚?
裘嶼寧面上笑着回道:
“言意兄過獎啦過獎啦,誰人不知你言意兄鐵齒銅牙八面玲珑,就連家中提起你也是贊嘆有加。”
王言意搖了搖手笑道:
“哎,在其位謀其職罷了。”
王言意放下手頓住腳步,轉身朝向裘嶼寧誠摯道:
“能與嶼寧兄同僚共事,乃是鄙人三生有幸。只是鄙人貪心,欽慕嶼寧兄已久,想與嶼寧兄結為摯友,不知嶼寧兄可相得中?”
裘嶼寧眼睛眨了眨,莞爾暢然笑道:
“哈哈哈,一口一個‘鄙人’可是把弟弟吓壞了我的好哥哥,能入你的眼才是弟弟的造化好,我矮你四歲,你直接喚我名字便可。”
王言意聽此喜悅至極,挎着裘嶼寧的胳膊歡天喜地的聊了一路。
到了宮門外,兩人各自上了馬車。
臨行前,王言意掀起車窗錦簾提醒道:
“明日休沐,正巧是我生辰,你若是在家清閑無事,明日卯時去盛通樓找我。”
“意哥生辰,豈有不去的道理,還請不要嫌弟弟過去摻一腳亂。”裘嶼寧笑道。
王言意“啧”了一聲。
“瞎說,你能來,我這生辰酒席才是蓬荜生輝。其餘的也都是同輩,到時候我給你引薦引薦。”
“成嘞。”
“那明日你去盛通樓報我名字?”
“沾壽星的光。”
二人相視一笑,放下車簾各自離去。
裘嶼寧坐在馬車中盤算。
他不傻,王言意的行動很明顯,甚至可以說是漏洞百出。
特意挑在生辰時邀他去吃酒,那就定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要害他?
有可能,畢竟國公府護衛衆多,王家輕易動不了自己。
可是為什麽要害自己,幫着誰害自己?
生辰宴,生辰宴……
生辰宴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為何非要選在生辰宴。
裘嶼寧深色微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車簾上的花紋深思。
或者說……
裘嶼寧靈光一現。
王言意等不及了!
不,不是王言意。是王言意背後之人。
會是誰?
裘嶼寧在京中一直持的是沉穩端正,就怕被卷入朝堂争鬥或是勢力之争。
可畢竟是十六歲的少年,縱使璞玉棱角磨平,血液中的桀骜不馴仍鼓動于脈搏心髒。
裘嶼寧剛上任時也被使過絆子,他以習為常。
可這次不一樣,裘嶼寧緩緩勾起嘴角,擡手掩了一下。
他倒要看看,同輩的花樣翻得有沒有那幫老骨頭們新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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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裘嶼寧來到燈火通明的盛通樓。
他特意晚到了一會兒,耐心等人把臺子搭好了,自己再上場。
“嶼寧你來了!”王言意看到裘嶼寧連忙站起向他迎來。
“來了,意哥你久等。”裘嶼寧歉意道。
他随手從袖子中套出一暗紅色梵文錦囊,往王言意手中一塞,道:
“時間倉促,弟弟在木槿樓當了半天的監工,這才匆忙将哥哥的生辰禮催出來,還請哥哥不要怪罪。”
王言意連着裘嶼寧的手一同緊緊握住,感激道:
“好弟弟,你送的東西我哪能不喜歡,勞你破費了。”
而後,王言意轉身帶着裘嶼寧向衆人介紹,裘嶼寧一一問禮。
“呦,大名鼎鼎的玉絜公子!”
“可以啊,言意,玉絜公子你都能請來!”
玉絜公子是裘嶼寧在京中的雅稱。
不知從何而起,大家看他溫溫如玉般潔白無瑕,公子哥聚餐時皆會喚他一聲玉絜公子。
裘嶼寧曾聽裘桉棠也說過此時,說是京中貴女一提起自己的弟弟玉絜公子,皆是面浮祥雲。
在座之人皆是紛紛起身問好,所見之人沒有一個态度不是恭敬謙和。
裘嶼寧眼珠微動。
這麽一看,王言意的生辰宴不似鴻門宴,好像是這群人有求于自己一般。
王言意到底是不是領頭人?
他又想帶這這群人做什麽?
裘嶼寧一番推脫不得,被強行安排在上座後,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圈。
這些人中有朝廷命官,也有京中謠傳的纨绔子弟。
衆人身份不同,甚至可以說五花八門。
有和自己相識的,也有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甚至有陌生面孔也在其中。
裘嶼寧壓下心中疑惑,揚起笑臉同敬酒之人隔空回敬。
推杯換盞之間,裘嶼寧餘光瞥到這間屋內還有一扇門,偶爾有端着盤子的小厮往裏進,出來時便是兩手空空。
看來這門裏邊是還有一個房間了。
而且房間之中的人定是此次将他邀來的主使。
裘嶼寧擡起手臂,酒杯對碰之間,又倒下一位醉鬼。
樓下的戲臺開始拉起了曲子唱起了戲,曲意婉轉歌聲動人,時不時伴有喝彩之聲。
不過樓上的雅間內怕是很難欣賞了,因為衆人已經被裘嶼寧的回敬喝趴下了。
現如今,正一個個東倒西歪,你疊在我肚子上,我摞在你大腿上,醉的不省人事。
裘嶼寧一手支頭,淡淡的紅暈宛如桃花盛開般綻在臉上。
他微微笑着,被唯一還算清醒的王言意拉了起來。
“嶼寧,你沒醉吧。”王言意關心道。
裘嶼寧搖了搖頭。
“……嶼寧,隔壁雅間是我的貴客,他也想見見你,你可願賞哥哥個臉,見他一面?”
原來是覺得自己喝了酒好說話嗎?
裘嶼寧心中有些好笑,卻也有些激動。
終于可以知曉,饒了這麽大一個圈,背後之人到底是誰了。
當裘嶼寧推門,看到那一雙彎着的狐貍眼時,倒是不算意外。
“意料之中?”
趙清晚像是讀出了裘嶼寧心中所想,笑問道。
“五殿下別來無恙。”裘嶼寧拜道。
“哎~今日我可不是什麽五殿下。”
趙清晚彎起眼角一笑,沖裘嶼寧身後的王言意道:
“多謝表哥了,生辰快樂啊。禮我派人送去舅舅府上了,若是不喜歡便同我來換。”
王言意笑了笑,幫二人把門關上。
裘嶼寧醒了醒腦袋,這才意識到自己算漏了一事。
姜美人的出身雖是并不怎麽位高權重的姜家,可姜美人的母親卻姓王!
當朝王閣老是姜美人的表哥,這王言意是姜美人的表侄子,也就是和四殿下有血緣的表兄弟。
裘嶼寧扶額。
而這五皇子常年養在姜美人那處,四五連心,連着四皇子的表兄弟王言意都跟了五皇子。
裘嶼寧心中不爽油然而生。
到底還是被算計了!
裘嶼寧第一次把心中的不悅展現在臉上,他将扶額的手放下,走至趙清晚桌子對面,不待吩咐就自主坐下。
“那今晚您是什麽人呢?”
裘嶼寧勾着笑,擡手指了指趙清晚一身鳳冠霞帔的戲服。
裘嶼寧探身向前,一手擡起攏在嘴邊,輕輕笑問道:
“皇後娘娘?”
趙清晚懶散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裘嶼寧。
一身黃蟒襯得他容色越發嬌豔欲滴。
他沒有搭話,坐在座上跟着樓下的調子唱了起來。
趙清晚聲音清脆幹淨,音韻細膩綿長,從學徒開始沒個三五年都不能說輕易掌握。
戲腔調調竟被一位久居深宮的皇子唱得爐火純青,起承轉合是皆對上了拍子。
裘嶼寧對戲曲研究不多,只覺昆山玉碎鳳凰叫不過如此。
一曲唱罷,裘嶼寧也難得愣了一下神。
而後低頭慚愧狀:“能聽得五殿下一曲,微臣三生有幸。”
趙清晚笑了一聲:“得了吧,回去睡一覺估計也就忘幹淨了。”
“微臣不敢。”
燭火輕搖,外面的小曲兒又咿咿呀呀響起。
兩只玉面狐貍相視一笑,心中各自盤算自己的計。
“我生母早逝,生我時難産而亡。”
裘嶼寧眼中微凝,心中突然劃過了一絲同病相憐之感。
他擡頭不經意打量這位面色豔麗妖異的五皇子,難道這位五皇子也是因此才挑中自己的?
若不是因此,還能有什麽?
禮部确實能決定新帝登基事宜,亦或是占星蔔算紫微星命數。
可是禮部窮呀,沒有半點油水可以撈的清水衙門,相中禮部作甚?
難道這五皇子向想讓自己這個禮部侍郎,成為他名正言順登帝的一枚棋子?
這時的裘嶼寧還沒有意識到,趙清晚看中的既不是禮部的秘聞,也不是他禮部小小四品侍郎的投誠。
而是整個定國公府與谏院羅家的全部勢力。
只不過這時的裘嶼寧還在同趙清晚淺層迂回着。
只見趙清晚擡起手臂,撫了撫黃蟒寬袖上的牡丹花,他輕柔道:
“真正的鳳袍天底下只有一人能穿,我只能穿這黃蟒戲服來抵一抵。”
裘嶼寧微笑作恭敬狀,眼皮低垂似是在用心聆聽。
“這身黃蟒是我替我生母穿的,雖然我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
“但我覺得她是個好人,能豁出自己的性命給別人新生的人就是好人,你說是嗎,裘小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