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裝乖賣巧惹心弦
裝乖賣巧惹心弦
裘嶼寧的問話被一聲稚嫩卻有些失禮的聲音打斷,他順着聲音看了過去,看到一個總角小兒被一個大他幾歲的小姑娘匆忙捂住了嘴。
鬼?
裘嶼寧扭頭。
紅櫻的表情還是淡淡,并沒有因為那小童的一句叫嚷而做出什麽有利于他推敲的舉動。他随着紅櫻駐足,和他一起看向這兩個小孩。
那個總角小兒被自己的姐姐捂得頗為生氣卻又掙不開,萬般之下只好無奈放棄,任他姐姐将他嘴堵得牢牢地。
那個小姑娘倒是怯生生的看着紅櫻,似乎有些怕他。
“對不起紅櫻阿哥,簪兒跟着寨裏那群壞小子們學壞了,我還沒教他改過來,你不要生氣。”
紅櫻紅瞳平靜無波,淡淡道:“不要再往裏走了,回寨玩吧。”
說完後,不等小姑娘回答轉身往山中走去。
“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了,回去吧。”
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裘嶼寧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恰巧他正有此意。
待紅櫻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林之中,裘嶼寧低頭看了一眼有些許不安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那欠揍的弟弟,唇角微微翹起,流露出溫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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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就是‘鬼’啊,我們這兒人人都是黑頭發黑眼睛,他那個樣子肯定是鬼嘛。”
欠揍的總角簪兒煞有其事說道,被他姐姐打斷。
“什麽鬼不鬼的,羅寧哥哥你不要聽簪兒亂說。”簪兒的姐姐阿奏是個細眉鳳眼的小姑娘,現在正皺起自己漂亮的五官極力向裘嶼寧否認着自己弟弟的滿嘴胡言。
裘嶼寧聽話的跟着兩個孩子離開了進山口,本來想帶着他們去自己屋子裏面坐着聊會兒。裘嶼寧喜歡犯懶,能坐着就絕不願意站着,除此之外屋中沒有他人幹擾,自己也方便慢慢從這兩個孩子身上套些話。
可是跟着他快走到屋子時,那兩個孩子拒絕了,原因是裘嶼寧的屋子離寨口太近,寨中的大人今日不讓他們小孩子去寨口,說是寨口死了人煞氣太重小孩子壓不住會生病。
裘嶼寧回想方才自己出屋門時,目光所及之處确實皆是搬運屍體的寨民。又看了看兩個懵懂無知的小童,心中些許自責,暗罵自己腦袋喝昏了,連這點小事都忘了考慮。
裘嶼寧本身是個溫和善良的脾氣,若不是京中爾虞我詐磨煉了性子,他現在還真是個純真的富家少爺,就像現在,他正為了差點讓幼童看到殘忍場面而自責一樣。
最終裘嶼寧陪兩個孩子在寨中一處淺溪旁坐下,看着他們把腳丫放進溪中踢水花。
雖然荊南四季如春,可畢竟已過冬至,裘嶼寧關心勸阻未果,心中暗嘆山中孩子真是火氣旺盛,若擱自己身上只怕是要着涼受寒幾日。
“紅櫻阿哥人很好的,他從來沒有跟我們寨子裏不懂事的娃娃們發過脾氣,寨子裏家家戶戶有什麽搞不定的事都會叫他幫忙,雖然他長得和我們不太一樣,但是羅寧哥哥,我覺得不是所有人都長的相似。”
阿奏很喜歡這個溫柔好看的中原哥哥,坐在他身邊擡頭乖巧看向他道:“就像羅寧哥哥你來自中原,你和我們長得就不太相像,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和我們十萬大山裏的人長得一樣。”
裘嶼寧一愣,他沒想到,生長于這十萬大山的小生靈竟有如此寬闊的眼界,真真是令他折服。
“絕對有人,有一個地方的人是和紅櫻阿哥長得相似的,你說對嗎羅寧哥哥?”
這回裘嶼寧有些發愁了,心中說你前面說的我贊成,可白發紅眼之人,無論是中原還是來中原朝貢的異國異地之人我都未曾見過。
“我沒出過十萬大山,羅寧哥哥你是旅人,你肯定比我見識得多,你肯定見過吧?”
裘嶼寧想否認,裘嶼寧想說我也就只在京中那點小破地方活了不到二十年,我到你們這山溝溝來還算開了些眼界,小姑娘你可別捧我,我受不住。
但是他只是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拂過阿奏的頭道:“皮囊相貌千變萬化有時會迷人眼目,但心存善念便定不會化為厲鬼,阿奏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阿奏腼腆的笑了笑,道:“羅寧哥哥不要誇阿奏聰明啦,阿奏笨笨的,都沒太聽懂你剛剛在說什麽。”
裘嶼寧又耐心鼓勵了阿奏兩句,開始發問道:“你叫他紅櫻阿哥,他與你可是一家人?”
阿贊聽了連連搖手否認,叫聲“阿哥”是因為紅櫻多年庇佑寨子,為防止娃娃們因為紅櫻的相貌而胡言亂語,寨中家家長輩都明令幼童要敬重他一聲“阿哥”。
至于紅櫻到底和誰一家阿奏也不知道,阿奏說自打她記憶中認識紅櫻起,紅櫻就一直是一個人住在寨子最角落離進山口最近的房子裏。
“不過我經常看到紅櫻阿哥會把從山上采下來的藥材放到誇唔老爹那裏,我猜紅櫻阿哥有可能是誇唔家的,但是他的阿爹阿媽應該不在了。”
裘嶼寧一愣,之前聽巴努說自己就是誇唔家的,這誇唔老爹難道和他有什麽關系?
“誇唔老爹是誰呀?”裘嶼寧柔聲詢問道。
“是——”
“是這個寨子的寨主。”老人中氣十足的打斷了阿奏的話,裘嶼寧回頭,那日寨口講故事的老人巴萬正盯着自己,面色極其不友善。
“誇尤老爹?你怎麽在這兒?”阿奏有些不解,但依然有禮貌的向他打了聲招呼。
“不然呢?”巴萬冷哼一聲沒好氣道:“阿奏你不要和這他聊的太好,中原人都陰險狡詐的很,小心三兩句就把你的家底兒給套個底朝天。”
阿奏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她回憶今天早晨阿媽還讓自己去鄰家阿笙那裏借米,心想她家底兒朝了天後估計也就只有房下的一層泥,有什麽好套的?
裘嶼寧面對巴萬極度猖狂挑釁的表情,并沒有做理,只是起身謙和地朝他笑着點了點頭。
“哼,阿奏簪兒跟我走,我給你們講故事去。”巴萬無計可施,只得将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
簪兒一聽有故事可聽,也顧不上在溪邊玩水了,撿起鞋子就往巴萬那邊跑。
“簪兒穿上鞋子,一會兒腳破了可不要找我來哭!”阿奏朝自己弟弟喊道。
阿奏一看無法,只得順着弟弟走離開,臨走前轉身囑咐裘嶼寧,說他住的屋子離寨口太近,若是晚上聽見什麽動靜覺得害怕,讓他不要嫌棄來自己家中住。
阿奏指了指自己家的屋子,向裘嶼寧發出真誠邀請後,同巴萬牽着弟弟簪兒走了。
聽着老人巴萬數落阿奏太輕易相信外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裘嶼寧收回心神。
回到屋中,裘嶼寧從懷中套出細哨輕輕吹響三聲,不一會兒一只白鴿飛入屋中停置他正在伏案書寫的桌子上。
裘嶼寧将自己在此地的經歷連同紅櫻的事情半虛半實寫好後,放進白鴿腿上幫的信筒上。
“我們晚寶辛苦啦,快回去給那殺千刀的狗趙五送信去吧。”
裘嶼寧輕輕撫摸了幾下“咕咕”蹭他的白鴿,将他放走。
看着鴿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邊,裘嶼寧笑嘆道:“趙五啊趙五,若不是我的靈鴿,認你皇家哪個能有通天本事養出得出如我家晚兒一般厲害的小白鴿。”
去京千裏,普通的鴿子确實無法準确傳信,但裘嶼寧的白鴿是當年自己離開修煉的宗門時順出來的,可飛行千裏而不迷失。
信寄走了,寨子這邊亦不能放松。三月三之前,有的是時間,多探查一些就能多得來一些信息。
可這紅櫻行蹤不定,自己去時常常跑空,如何準确掌握他的行蹤是第一件麻煩事。
裘嶼寧這邊正發着愁,忽然聽見了寨外男子們的吆喝聲,突然想到阿奏向他發出的邀請。
“羅寧哥哥你要是晚上害怕的話,就來我們住家吧。”
怕?
……好像是有點害怕。
他眼睛骨碌一轉,胸有成竹的撇嘴一笑。
紅櫻推門進屋前,就聞到從屋中傳來從未聞過的食物香氣,他身體僵了一順,推開屋門向裏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腰背筆挺的身影,一襲青白衣衫随着那身影款行而緩緩飄動,烏黑的長發被細簪随意一挽垂落耳側。
聽到門開聲響那人回身望來,溫潤柔和的眉目帶着淺淺笑意。
“你回來啦,吃飯吧。”
裘嶼寧看着紅櫻眼神一滞,擡手摘下面具緩緩走到他面前。
“那個……昨天晚上經歷了那事兒,今天我又看到寨口巴努他們在搬那些……”
裘嶼寧對紅櫻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晌午還跟我說了些神神鬼鬼的,我實在害怕,我怕得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了。我看你這裏也就你一個人,你若是不嫌棄,就三個月,你陪我做做伴讓我和你住一起嘛。”
雖然憑害怕這種理由很難讓只有兩三面之緣的人接受自己,但是裘嶼寧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肯定,他覺得紅櫻一定不會趕自己走。
“……夜裏冷,我這只有一床被子。待會兒吃了飯後我陪你去你之前住的屋子拿床被子。”清冷甘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裘嶼寧的心猛地一顫。
竟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