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深陷囹圄裏
深陷囹圄裏
蕭玦松了松腰帶,不知怎麽的,心上忽然浮現出她易容少女的模糊背影。暗影輕聲退下,帶上了房門。
夜色正濃,四更天了,霧氣也淡化了光亮,正是适合藏匿的時候。楊況剛睡下沒多久,二十多年的從軍生涯,培養起來的聽覺極為敏銳,匆匆急促地腳步聲從遠漸近,楊況迅速起身,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發生什麽事了?”楊況率先開口。
“回統領,那個江湖郎中越獄了。”
守獄的小卒誠惶誠恐地說。
“人跑了?”
楊況一驚,淩昌國的監獄可謂是密不透風,20年前廣羅天下能人志士打造而成,其中各種機關巧匠,一關又一關,關與關之間環環相扣。自監獄收犯人以來,還從來沒有過越獄的先例。
“沒跑,但是就差最後一關了。還好小的反應快,立即摁下機關,人就被關在裏面了。”
小卒吓了一大跳,緊張得立即解釋道。
“走,去看看。”
楊況穿上铠甲,快步朝天牢的方向走去。小卒跟着一路氣喘籲籲地小跑着。
不到片刻功夫,楊況來到普通關押犯人的牢房中,普通牢房呈韭字型整齊豎向排列,中間是過道,左右兩邊各9個普通牢房,加起來是十八層地獄。
牢房用柱形純鐵打造,柱子從地底直接澆灌而成,每個犯人用鎖鏈铐起右手連接着鐵柱,每間可容納犯人上百人,大口西邊角落環繞一個小口,每到飯點,獄卒就提着木桶裏面裝着剩菜剩飯,一瓢一瓢往凹槽裏倒,很多犯人就是這樣被活活餓死、凍死、病死的。楊況通過鐵門中間的小孔看去,居然發現已經被堵上了,也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你發現時,裏面情況如何?”
楊況心下一沉,擔心其中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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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看見您昨個兒帶進來那個郎中鬼鬼祟祟的,但是速度又極快地朝門口飛來,剛好我站在機關邊上,我立即按下,鐵門瞬間關閉,我想從小孔看看情況,結果您看…
第一發現情況的獄卒跑上前來,一臉苦瓜相,指着自己的腫眼泡。
楊況看着從裏塞住了的拳頭大小的布片若有所思,并吩咐道:
“來人,用燙紅的鐵鉗把孔疏通。”
正在鐵門另外一邊附耳聽到的聶蕪衣頓時就洩了氣,這也太狠毒了。
沒想到自己救了太子妃母子二人,卻招來殺身之禍,敗在了這一方四角死牢當中。
這天牢的設計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整座監牢用類似手铐的鎖鏈鎖住環環相扣,宛如九連環。
還好自己現在的身體年齡才十六歲,用縮骨功勉強能脫出,但手腕也蹭破了一層皮。早知道自己昨天就應該在被押送的途中逃脫,以自己的功夫,不在話下。
但偏偏自己又貪財,還是心思太單純了。畢竟師父再三交代過要江湖險惡,防人之心不可無。就想着來碰碰運氣,這下真的要在死牢中不得脫身了。
鐵閘門上的孔洞疏通後,聶蕪衣正準備求饒,話還沒說出口,卻被孔洞裏丢進來的小竹管,居然是濃重的迷煙,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
聶蕪衣被嗆得連連咳嗽,縱使自己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但也難忍這滾滾濃煙,怕是時間呆長了,容易窒息身亡。監獄裏的昏昏沉沉的各類犯人也被嗆得驚醒,不停地哀嚎。
“救命,救命…”
聶蕪衣沒有辦法只得用內力傳聲,模仿的是一個妙齡少女嬌嫩的聲音。這樣吵雜的環境,可千萬別把自己嗆死了。
聶蕪衣跑回自己的牢房之中,還好自己的牢房在最裏面,只有稀稀疏疏幾個人犯,不然差一點自己就要露餡了。
楊況聽到裏面的呼救,兩眼不可置信,內心閃過一絲詭異,這地牢之中,全是男犯,竟然傳來了嬌弱女子的呼救聲?而且內功深厚,功夫竟高深莫測。
很想打開機關就進去,但理智止住了腳步,轉頭離開了牢房。待迷煙過後,臨走之際特意囑咐獄卒:
“第三天再打開,送水,飯食。”
聶蕪衣屏住了呼吸貼着牆壁,千辛萬苦,聽到這麽一句,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在地上。
突然,隔壁傳來一陣輕蔑的笑聲,似男似女,不辨雌雄,關鍵是這聲音居然還是用內力傳來的。
尋常不懂武功的小老百姓根本就聽不見。聶蕪衣突然一個機靈坐起來,以聲傳聲,發送求救信號。
“喂?”
模仿的是年紀相仿得20多歲青年男子的示好聲音,沒回聲。
“喂喂?”
模仿的是40多歲兇悍男子的聲音,也沒回聲。
“喂喂喂…”
模仿的是60多歲可憐老婦人的聲音,照樣沒回聲。
“喂喂喂…”
這三天裏,聶蕪衣模仿了天上的飛禽走獸,水裏的游魚角怪,人間的烏合之衆。結果卻再也沒有一絲回應,模仿的聲音也是從強漸弱,漸漸喉嚨也幹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餓得暈頭轉向,只能任人擺布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聶蕪衣早就餓得昏昏沉沉,嘴唇幹裂。模模糊糊中似乎聽到人聲,卻怎麽聽也聽不清在說什麽。
時間一到,楊況帶着一隊人馬來到獄中,正清理死囚犯。士兵們有秩序地搬起一具具早就餓死的囚犯,放在監獄外的大板車上,一具又一具,還好已入秋冬時節,氣溫涼爽幹燥,并未發生腐臭現象。
“來人,那個郎中關押在何處”
楊況橫眉問到,一臉不茍言笑,令人畏懼。
“就在最裏頭那間。”
獄卒小心地跑過來,有模有樣地學起了士兵的姿勢。
楊況徑直走向前去,看着牢房內稀稀疏疏幾個已經咽了氣的死囚犯,吩咐士兵拖出去。
走到聶蕪衣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頭發,指尖的觸感卻仿佛是燈盡油枯老人的粗糙發絲。再用力一揪,竟然很容易便脫落了,正在錯愕之際。
聶蕪衣眼神一怔,餓得實在是沒有力氣反抗了,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快拿桶涼水來。”
一旁的獄卒提着一桶髒水就來了,楊況順手接過,朝聶蕪衣身上一澆,拎小雞似的提起他。弱小的身子受了沖擊力,往身前一靠,楊況冷得打了個機靈,這身量也太輕了點。
七王爺府內,蕭玦正在寬大的庭院中舞劍,突然林影來報,蕭玦心中一動,心裏陣陣漣漪,輕輕放下手中的寶劍。才慢條斯理地問到:
“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王爺,并未找到人。”
林影如實答道。自邛城那日“神醫”并未來赴約,王爺就在草藥鋪安插了眼線,那神醫和藥高卻仿佛人間蒸發了,一直沒有蹤跡。
“那京城中搜尋可有結果?”
蕭玦繼續問道,她似乎是要來京城的。當初自己說讓她随自己做随行軍醫時,臉上的表情是歡喜的。大概是出了什麽事。
“找到了一間同名的藥鋪。”
林影低頭舉雙手遞過來一卷草紙,上面寫了一副對聯:
上聯:“專接斷手斷腳,下聯為:包治疑難雜症”,橫批“妙手回春”。
“有人嗎?”
蕭玦不經意地問到,內心居然有點像繃緊了的弦。這種奇異的感覺還從來沒有過。那日在尋歡樓碰到她後,自己便在尋歡樓安插了眼線,誰知卻再也未見過她。先前想過,也許她真的是西冥派來的美女蛇,卻總是不願意去相信。
“店小二還在,說掌櫃的外出游歷了,歸期不定。”
林影一字一句地重複到,捉摸不透,這個掌櫃的真是個怪人。
“明早我親自過去看看。”
蕭玦漫不經心地說道,擡頭望着蔚藍色的天空,看着梅花輕冒枝頭,眉眼悄悄上揚,心緒的微妙變化随着情意的破土而出也悄悄來臨。
到了晚上,突然一陣輕聲,蕭玦正吹落禦書房的燈籠,心下領會,像往常一樣關門走出書房。來到湯池中,十幾年的從軍生活使得蕭玦的聽覺尤為敏銳。他慢條斯理地解下腰帶,背後是半人高的巨大怪石。
“王爺,屬下等候多時了。”
怪石在水池邊,暗含機關,一個身高七尺男兒窩在這巨石的機關中,潛伏如黑夜中捕獵的花豹。
“有線索嗎?”
蕭玦問道,眼下父皇這樣的态度,很難不去想對自己的刺殺他參與了多少,不得已才動用了身邊最隐秘的人。
“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有件事不知該提不提。”
神秘人只覺得實在是納悶,這件事不和王爺說,自己心裏也憋不住。
“何事?”
“就是皇上他,似乎一點也不着急。”
楊況是禦林軍統領,子承父業不到兩年時間,其父是追随老皇帝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前兩年起身體大不如從前,奏請辭了。
蕭玦輕笑了一聲,自己這個老父親還真是沉得住氣。才說道:
“他一着急,豈不是天下都亂了?”
“那倒也是,但咱們也沒有,下一步該怎麽辦?”
楊況自小在軍營中長大,年輕氣盛,先如今正是想着建功立業的好時候,這一仗打得真是艱辛,也正因為這一仗,深深被七王爺的兵法鬼道所折服。
淩昌國需要更強大兵力,才能捍衛萬丈疆土,自己身為武将的後代,義不容辭,而這種理想抱負,在老皇帝手裏卻不可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