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獄中故鄉人
獄中故鄉人
“那天有可疑的人嗎?”
蕭玦不經意間問到,心裏想的确是按兵不動,等着自己的慶功宴和皇長孫的滿月宴,猜一猜哪個會在前面。
楊況想了想,想到了獄中的郎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可疑人員,才疑惑地說道:
“皇長孫出生那天,有個郎中擅自離崗了。”
“你再說一遍?”蕭玦聽到“郎中”二字,突然認真地問道,想起了那天那個老郎中看自己時的怪異的眼神,有點欣喜若狂,但又好似敢怒不敢言?
蕭玦內心警覺地認為這個郎中很可能就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她,但冷靜下來思考現實,卻發現不會是同一個人。無法解釋內心的那份直覺,不理智卻容易蠱惑人心。
“回王爺,皇長孫出生那天,有個郎中擅自離崗了。”楊況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
“等下來我寝殿詳說。”
蕭玦起身,站在不遠處的侍女上前遞上披風。楊況不解,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一向穩重的七王爺為何突然神色異常,并未做多想,迅速從怪石的機關中退去。
此處是天然的溫泉水,四周假石環繞,開春霧氣朦胧,适合隐匿,暗中盯梢的侍衛看着七王爺離去,并無任何異常,這才回宮複命。
蕭玦來到寝殿,吹燈落,屏退侍女和守衛,準确地走到床邊,按下機關,楊況蜷縮着的身子伸展開來,躺在了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快說怎麽回事?”
蕭玦笑道,也只有在這深黑的夜裏,外面沒有盯梢的探子,屋外全是自己人的時候才能放松片刻。
“哎,王爺,你也讓我歇會。”
楊況抱怨道,只有在這時候才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情緒,半躺着起來,摸黑走到茶幾邊,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茗,牛飲幾口,才理清思路,将皇長孫出生那天的情景事無巨細,一一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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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裏,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楊況看着半躺着的王爺,幾乎就要以為他睡着了。
蕭玦嘆了一口氣,濃眉在黑夜中融為一體,令人猜不透心緒。聽着楊況的講述,判斷這性格倒是挺像自己認識的人,沒想到鬼谷子的易容之術還能再現江湖,卻被她用成了這樣。
“王爺這是怎麽了?”
楊況不解地問道,有點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沒什麽,但願我被刺殺這事,東汶國沒有攪進來。”
蕭玦漫不經心地說道,內心卻做了做壞的打算,如果攪進來,那必須斬草除根。
“那個郎中現在在何處?”
蕭玦問,想親自走一趟。
“屬下擅自做主把他和西冥的軍師關押在一處了,普通牢房根本關不住他。”
楊況突然想到,那個郎中不僅會易容,而且詭計多端。這麽想着,就把自己的疑慮告訴了蕭玦。
“易容?”
蕭玦驚訝地問,想一想那天燦如桃花的笑容,蕭玦的思緒突然有些亂了。直覺幾乎就能确定是她了,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面對她。那雙明澈的眼睛越想悅動人,在知曉是她的那一刻,蕭玦就收回了剛才的殺念,轉而是壓抑多年的一種莫名的情愫悄悄而起。
“是的,而且武功高深莫測,是一個詭詐之人 。”
楊況不自覺摸了摸頭,将自己的猜測大膽地說了出來。
“走,我們現在去天牢。”
蕭玦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語氣很焦急,心裏十分擔心,但很快神色又恢複了異常。
“現在麽?”
楊況語氣急切,阻攔了下來。
蕭玦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醫治過自己的古怪少女,居然對自己的影響這麽深,可以用方寸大亂來形容,那樣的監牢,待了這麽幾天,也不知道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王爺,西冥那位軍師手腳都上了鐐铐,絕無掙脫的可能,即使是鬼谷子在世,也得費好大一番功夫。”
楊況以為蕭玦擔心這個,又補充了一句。
蕭玦嘆了一口氣,猶豫片刻,才似下定了決心般說道:
“你先回吧,明天再說。”
可能自己想多了,鬼谷子已消失近20年,世上絕無可能重現。淩昌國也絕無這樣的傳奇的女子,女子不得習武,相夫教子是本分,溫婉有德、綿延子嗣。
楊況走出房門,趁着黑夜,悄悄潛回皇宮,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一向穩重的王爺為什麽如此異常。
天牢內,聶蕪衣被丢進了淩昌國最牢固的牢房內。說是牢房,卻宛如天堂。
天牢內,浴桶、案幾、溫床等一應俱全,案幾上還擺滿了各式的糕點小吃。
床靠着牆壁,躺着一個手腳都被鎖鏈铐住的白衣少年,雙十年華,那少年側身躺在床上,半撐着腦袋,鐐铐在他身上仿佛靈活自如,一點都不像是囚犯,他的所能活動的範圍也不過方圓二丈,但整個人的氣質卻仿佛運籌帷幄,總攬全局的态勢。過了半響,南幽慎悠悠轉過身來,盯着眼前身材瘦小的糟老頭子,輕笑地搖了搖頭。
聶蕪衣狼狽地醒來,不顧其他,抓起案幾上的糕點就狼吞虎咽起來。就在這時,一股淩厲的掌風從眼前傳來,聶蕪衣飛身閃躲,也不忘記一手抓幾塊糕點。
“喂喂喂,我說你這人…”
聶蕪衣不顧形象張着嘴巴斷斷續續地說道想,十分心虛,也不知道他認出自己沒有。在這樣生死難料的監牢之中,還是不要認識的比較好。
“別喂喂喂,這麽沒禮貌。”
南幽慎看穿她的小心思,反而起了戲弄之心,心下輕蔑一笑。別人看不出來,自己早就發現了,竟然是她,實在有趣。難道她是為淩昌效力的,不然專屬的牢籠怎麽會又塞了一個人進來,她到底是什麽人?實在是好奇。
不及多想,南幽慎利用身上捆綁的鐐铐又甩了一股掌風過來。聶蕪衣一閃躲掉進了牢裏的大浴桶中。掌風帶出水,仿佛在頭上下了一場暴雨,衣服貼身,玲珑的曲線盡顯。直到這時,他才收回戲谑的心思,露出微詫異的表情,微微紅了臉龐,背過身去,不再理會。
聶蕪衣順着浴桶裏的水洗了一把臉,這才發現易容已露出破綻,連胡須都掉了下來。
“哎,總算活過來了。”
聶蕪衣跳出浴桶,靠着桶邊就運氣功來,先把這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烘幹再說。烘幹過後,撿起自己的布包,還好東西都沒丢。
“我們可是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兄臺,你貴姓?”
聶蕪衣心虛地開口,低着頭開始示好,這不是南幽慎嗎?居然這麽巧,兩人又在死牢中見面了。
聶蕪衣打探了下四周,要想逃出去,得費好大一番功夫。可是,現在是兩個人,自己要想從這密不透風的天牢中逃出去,那可謂難上加難了。師父曾經教過,對于殺不掉和猜不透之人,只能采取拉攏的策略,而後再想辦法除之。
南幽慎并不答話,看着她滑稽的樣子,臉色陰沉,面無表情,仿佛不認識。轉過身盯着她看,仿佛是黑夜中狩獵的黑豹。
“南幽慎,好久不見了。”
聶蕪衣這才讪讪一笑,天真地看着他說。兩目相對,只在一瞬間,南幽慎的瞳孔很快變了顏色。
聶蕪衣捕捉到了,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了那密不透風的鬼谷林,只在一瞬間,聶蕪衣覺得後怕,眼神躲避着他的眼神,自己應該想起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看着眼前的南幽慎冷漠的表情,這就是印象中的南幽慎啊,他為何也裝作沒認出自己的樣子。皮膚白皙,五官深邃,眉眼如風,一副斯文的樣子卻是斯文敗類。就這長相,太容易招蜂引蝶了。聶蕪衣暗自想着,再一看,和長相不協調的卻是胸口上布滿了刀劍劃傷的痕跡,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紅色,略顯狼狽。
那南幽慎眼皮略擡了擡,看着她易容得不倫不類的,現在一臉白的黑的,都認不清原本的容貌。
聶蕪衣摸了摸鼻子,無聲地感慨。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
“我不認識你。”
南幽慎慢慢地吐出來這麽一句,如果說認識,可能會給她帶來危險。而且怕是兩個人不會在關押在一個牢房了。不管是巧合還是有人有意為之,絕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和她的關系。是不能讓人知道她和鬼谷子的關系,決不能讓南幽的計劃毀在她的身上。
“好吧,那重新認識一下?”
聶蕪衣并沒有生氣,兩人現在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聶蕪衣試探性地問道:
“你知道出去的辦法嗎?”
“你說呢?”
南幽慎沒好氣地說,瞥了她一眼,直切重點。還沒明白自己的話嗎?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別理我。
聶蕪衣小心翼翼摸着床邊,一步一步挪了過來,靠着他坐了下來。
南幽慎哭笑不得,看着她一步步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動作,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內心。
聶蕪衣近距離端詳了許久,南幽慎不露聲色地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索性歪着頭看了看眼前的人,臉上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內心不可置信,怎麽會是這樣呢。
“我們死不了,我聽說皇長孫出世,會大赦天下。”
聶蕪衣說道,突然就出現在他面前,髒兮兮地小臉,眼睛特別有神氣。
“小丫頭可想得太簡單了。”
南幽慎諷刺道。
“那我們就這樣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