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一死戰
十八年前，玉成子只是一名小道士，未曾去過蓬萊。可妖王的陌刀，許多人卻是親眼見過，更是被不少人畫了下來，流傳于各個道院中。後來這把陌刀被帶回崂山。據說清玥掌門在靈戒內的傳承，便有這把陌刀。
這陌刀顯然被底下不少人認了出來，在那裏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難道妖陣被真石破了？玉成子也曾聽說那靈戒妖陣極為厲害，料定以真石的道行更是絕無可能。又興許是清玹掌門拿了出來交與真石？無論如何，妖王陌刀已在真石之手，玉成子不得不全力以赴，小心應戰。
方才真石見幾枚銅錢向菡萏飛去，便知是計。對玉成子而言，活捉菡萏還可要挾于他，自是最好，如若不然，也絕不至于在此時痛下殺手。
真石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身形已漸漸慢了下來，久拖不下，必為玉成子所擒。
若是敗了，不說自己會落得與母親一般的下場。便是菡萏，想到河西莊園裏的種種慘狀，真石也是不寒而栗。連同崂山，也将聲敗名裂，分奔離析。
若是勝了，至少壽光觀和美林園的證據便可公布天下，還自己清白，亦可報了殺母之仇。
一勝一敗之間，天壤之別。
真石将分身附于劍身之上，向下扔去，真身縱身躍至高處。
真石并不知老道與玉成子有過節，見老道重傷倒地，料想這幾日定然有事發生，将老道也牽扯了進來，當下更不敢大意。
真石從靈戒內取出陌刀，将仙氣強行壓制在心脈中，鼓動起妖氣，在氣海內肆虐起來。
不管如何，只有畢其功于一役，打贏這一仗，方有下條路可走，不然三人皆是死路一條。
戰鬥重新開始。
妖氣上身，真石便覺陌刀輕如鴻毛，與自己仿佛連成了一體。面對劈面而來的金磚，真石不躲不閃，舉起陌刀，狠狠劈了下去。
陌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金磚被一劈為二，落下凡塵。玉成子法寶被毀，傷及心神，一道血絲從嘴角溢了出來。
真石又伸手抓過一枚銅錢，塞入靈戒中。玉成子不得已，只得收了其他銅錢，揮劍向前。
二人戰了幾十個回合，真石逐漸熟悉了陌刀的用法，身形愈加鬼魅難測，打得玉成子只有招架之功。
玉成子前日與真石對戰時，就沒占到多少便宜。原以為真石重傷之下，必是手到擒來，不想今日真石得了妖王陌刀，竟是越戰越勇，還破了自己的兩樣法寶。玉成子也不敢拿了圓鏡出來，越戰越急，越急越是破綻百出，已然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玉成子心一狠，念起咒來。
真石聽得玉成子口中喃喃有詞，但卻不見他去懷中取物，還以為有甚麽新的法術，不由得小心起來。不一會功夫，便看到玉成子懷中有兩股細細的黑氣，自胸口向鼻中灌入。
玉成子臉色發白，卻依舊喃喃不停，兩股黑氣越來越粗，懷中有一圓形物事，逐漸在玉成子道袍上顯出黑影來。
“這是在吸取圓鏡中的妖氣麽？”真石記起芙蕖曾提起過，近幾個月，數次見到玉成子閉關後俱是臉色發白，渾身冷汗，難道這就是玉成子閉關所修之術？
真石所料一點不錯。既然婦人體內可吸收妖氣，定有辦法讓妖氣存于自己氣海之內。玉成子便是如此打算，于是一連數次嘗試，雖未大獲成功，但讓妖氣短暫存于氣海內，提高法力，卻是可行。今日被真石逼到絕境，萬般無奈之下，便使了這招出來。
玉成子口鼻中灌的黑氣越多，出手便越快，真石不敢怠慢，揮刀猛攻。但是真石忘記了，他手中的妖王陌刀裏，可是有着無窮的妖氣。
刀劍相交之時，除了火花，還有黑氣。纏鬥越久，竟看到一道道黑氣，從真石的陌刀上，直接被吸進了玉成子的口鼻中。
真石不知如何控制，玉成子卻是大喜過望，加緊念咒，陌刀上湧出的黑氣愈來愈粗，像數條黑龍般沖向玉成子。玉成子哈哈大笑，劍上黑氣缭繞，猛的向真石攻來。身法之快，更勝真石。
這回又輪到真石苦戰。
陌刀中的妖氣洶湧而出，真石只覺這刀越來越沉，連自己氣海中的妖氣也被調動起來，
毫無阻攔的橫沖直撞，摧枯拉朽般撕扯着五髒六腑。真石丹田氣海內痛如刀絞，視野逐漸模糊，只能憑着感覺輾轉騰挪，勉強格擋。
玉成子并不下殺手，只待真石油盡燈枯，便是大功告成。
硬守了十來個回合，玉成子又是一劍刺來，真石将将閃過，心道今日敗局已定，欲要橫刀自刎，卻又放心不下菡萏等人，一時委實難決，眼看便要束手就擒。
玉成子突然大喊一聲，身形暴漲，丢了手中寶劍，雙手抱頭，似是十分痛苦。陌刀上的妖氣，還在不停灌入。一道黑氣從玉成子胸前破口而出，再從口鼻灌入。緊接着，随着一聲聲慘叫，玉成子身上各處均被道道黑氣破開，無數條黑氣在破口處和口鼻間來回進出。
一道道的黑氣中，隐隐顯現出狼猿狐豹的影子來，張開獠牙，狠狠的吞噬撕咬着。被虐殺的妖魂們，此時将玉成子的肉身撕扯得千蒼百孔，支離破碎，連魂魄都沒逃了出去，皆被妖魂吞沒。最後只剩一襲空蕩蕩的道袍，從半空中随風飄落。
真石接過玉成子的道袍，連同圓鏡和剩下的幾枚銅錢，一分為二的金磚，一并收入靈戒。
妖王陌刀将妖氣盡收入其中，铮亮發光，一如往昔。
玉成子承受不住陌刀中巨量的妖氣，爆體而亡，魂消魄散。可在崂山上的衆人看來，卻是真石将妖氣從陌刀上灌注進玉成子體內，使得玉成子被妖氣吞噬而亡。
人證物證俱在，還有狐妖被擒。山上頓時炸開了鍋，崂山道門縱徒行兇，暗通妖族，證據确鑿。各門各派，有數十名道人親眼所見。就連崂山門人弟子，除了清玹掌門之外，皆無話可說。
清玹掌門雖知原委，可百口莫辯。
衆人見真石落下雲頭，冷眼相對，便一哄而散，紛紛逃下山去。
衆多崂山弟子見鐵證如山，大勢已去，也紛紛收拾行李下山。清玹掌門見狀，只是嘆息，卻不加阻攔。也有幾名弟子實在無處可去，掌門也給了銀兩，勸他們改投別處去。
崂山經蓬萊一戰，統領道門一十八載，如今聲敗名裂，樹倒猢狲散，從此在修真道界再無名號。
原本崂山，蜀山，終南山三足鼎立，如今只剩下蜀山終南山兩強相争。
清玥掌門當年最大的擔憂，終于變成了無奈而殘酷的現實。
不過半年之前，京城傳來消息，崇祯皇帝已是君王死社稷，自挂于煤山之上。清玹掌門萬沒料到，不過數月之後，自己便成了末代掌門。
只有一人，被真石攔下，此時正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聲求饒，正是蒼羽。
“這都是師父的主意，是他派我來的。說是崂山掌門不會與我這個晚輩計較，只需把崂山搞臭搞倒，他便可號令道門了。我不知玉成子會來崂山，也不知你們與他有何瓜葛，他所為何事，我一點都不知情啊！我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們別殺我！”還不及真石開口，這蒼羽便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
蒼羽也不知磕了多少頭，卻不見真石問話，又不敢擡起頭去看。
真石就這麽站在蒼羽跟前，一言不發，伫立良久。清玹掌門甚覺奇怪，上前詢問，也不見真石答話，再細看時，只見真石眼中盡是血絲，鼻中無氣，牙關緊閉。再搭脈門，已是全無反應。
清玹掌門大驚失色，一招困住了蒼羽，轉身将真石擡進了廂房，即刻将仙氣送入真石氣海，護住心脈，費得半天功夫，方才安定下來。
寒冬臘月，清玹道人卻已是汗流浃背。
雖然與前幾次一樣妖氣攻心，可這次卻兇猛的多。前幾次都是真石強壓妖氣，以仙氣護住心脈。這次卻是倒了過來，為與玉成子一搏，真石強壓住仙氣，放縱妖氣沖突肆虐，心脈大為受損，幾乎停擺。
三人都躺倒不起，門人弟子一個不見，堂堂崂山掌門只好親自端茶倒水，生火做飯，照顧幾個老弱病殘。
過了兩日，待真石能起身走路，方才下山去接了杏兒。杏兒很是乖巧，見了清玹道人便“爺爺，爺爺”的叫，清玹道人見杏兒懂事，也是十分歡喜。
杏兒一來，觀內諸事哪裏還用掌門操心。
臨近年關，雖然每日只是青菜豆腐白飯，可幾人圍桌吃飯，其樂融融。老道和菡萏的精神頭也明顯上來了。只有蒼羽，興許是平日大魚大肉吃慣了，幾天下來瘦了一大圈。
“你看菡萏的眼神很不一般麽。”真石冷冷的問道，拿着劍在蒼羽褲裆前晃來晃去。
蒼羽吓得都快哭出來了，忙道：“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若再多看一眼，便把自己眼珠子挖了出來，雙手奉上。”
“眼珠子沒用，還是褲裆裏的割下拿來喂狗。”
“小的。。。小的肉是臭的，連狗也不屑吃。。。”
“說，穆崇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