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大隊伍幾乎是靜谧無聲,同學們似乎都已經陷入沉睡。陳冠輝小心翼翼地靠近帳篷,發現裏面亮着光。
盛奇思好像在等他。
陳冠輝開始有些擔心抓來的螢火蟲不能發揮自己的作用,他欣喜地彎腰鑽進去,輕聲道:“盛奇思你…”
他的話音拐了個彎兒,随後戛然而止。
“……”
光源來自一個粉嫩的Hello Kitty小夜燈,在悶熱昏暗的帳篷裏發出溫暖的光線,小夜燈前,崔暢雙腿叉開坐在床鋪上,正要湊過去和盛奇思接吻。
陳冠輝無法想象在此之前都發生了什麽,他緊張難堪又尴尬,手上不自覺地用了幾分力道。很快,有液體從自己的手指間低落,陳冠輝轉過頭才發現居然是被自己抓回來的、可憐的螢火蟲。
他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崔暢立即從床鋪上彈跳起來,神色憤怒地盯着陳冠輝看,像是在斥責對方壞了她的好事。
“你來做什麽?!出去!”她尖叫道。
盛奇思的表情一片混亂,陳冠輝只看得到他面色一閃而過的那點得意。
他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早知道該給那支煙下毒的。
陳冠輝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崔暢趕走:“這是我的帳篷,你沒有住處嗎?真可憐。”
*
顧柏柏好奇地湊過來,“師兄和倩姐居然是高中同學?”
底妝已經完成,李倩驕傲一擡眼:“沒想到吧?我和你們師嫂也是一個學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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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輝笑得手都在抖,定妝散粉到處亂飄:“我就應該把你說的話錄下來給盛奇思聽。”
經過商量之後,團隊還是決定先按角色時間線拍攝畫報,半人半鬼的妝面由于繁雜系數過高,被放在了最後。
“這樣即使是前面的部分不滿意,也可以重新再來。”陳冠輝工作的時候極為認真,他在團隊裏的權威性根本不需要多加贅述,從一窮二白沒後臺沒背景的十八線大學畢業設計師混到現在,已經能算作一個傳奇。
他讓顧柏柏少聽八卦,沒想到顧柏柏難得反抗,撇撇嘴說:“你都沒請我們吃喜糖呢……姜洋洋肯定早吃過了吧?我就說師兄你偏心!”
小學徒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陳冠輝聳聳肩,“在喜糖這方面我可是一視同仁。”
李倩笑着看這場鬧劇:“柏柏,你們師兄好摳!來我這裏,給你同行裏最高的薪酬和最好的福利待遇,還能不定時降落簽名照哦~”
顧柏柏雙眼放光,眼見着就要收拾鋪蓋卷兒投奔李倩,沒想到倩姐的助理也頓時有了危機感,連忙跑去抓住李倩的肩膀搖晃:“倩兒,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巧合的是,助理的家鄉就是大明湖所在地。
顧柏柏注意力直接被轉移,她感嘆道:“我還沒去過呢,工作到處亂飛,愣是沒飛過那邊一次。”
“本地人年年都去,還沒逛完,”助力撓了撓頭,誠實道:“太大了,抽個年假去玩還是蠻可以的。”
陳冠輝雙手舉起,作投降狀:“沒有最高的薪酬是我的問題,但該有的年假還是會有的。”
*
從紐約回來之後,盛奇思一直在為網球俱樂部做準備,他在董事會裏的股份占比并沒有高得離譜,很多東西都不能獨自拍板做決定。
拉到投資之後他還是想要建一棟大樓,每層都配備不同的健身器材,網球俱樂部類型本就受限,更何況原先的地理位置不佳,交通并沒有多麽便利。
風險評估都已經做好,開會之前盛奇思讓助理在會議室發給每一個人,助理是他自己的大學學弟,算半個親信,用着放心。
“哥,盛景澤那邊給的回複還是很委婉,說要在董事會上聽聽大家的意見。”
盛景澤手裏的股份和盛奇思的一比,差得不是一點半點。盛奇思身為董事長,不可能不知道盛景澤和董事會裏的人相互勾結已是常務,這群人該貪污的錢一點不落,末了臨近退休,公司總要有新鮮血液更換掉舊的——
這群人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要給盛奇思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自己即使在金融界背靠盛家大樹,但終究只能算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
真正的較量就在于此。
盛奇思從紐約回來之後酒局邀約不斷,有時候晚上回家陳冠輝在客廳沙發裏都縮成一團,他蹙眉恥笑:“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盛景澤的兒子叫蘇劭是嗎?現在在公關部門待着?”
助理翻了一下花名冊,點點頭:“對,兩年前入職的,需要我找人去打聽他的動作嗎?”
盛奇思淡淡地“嗯”了一聲,會議開始時他還頗為專業地為手機開了飛行模式,結果十分鐘過後他又百無聊賴地打開。
“小盛董沒接觸過這些事務,光靠一個風險評估就落地是不行的,具體的計劃還要請教一下你景澤大伯……”盛景澤的親信們一個個蹬鼻子上臉,盛奇思本意就只是想讓諸位了解了解他打算改革的風向,沒想到還在會上給他拿喬。
盛奇思裝得很恭敬謙虛,心中那點不滿差點就呼之欲出:“您說的對,在座的哪一位資歷不比我老?所以今天也是特地跟給你們請教的。”
他早有準備,開會的時候讓助理把所有新俱樂部的預設、計劃、驗證和模拟等文件都一并打印出來,相關內容人手一份,即使雙面打印也要足足一百多張,拿在手機和磚頭無疑。
這些老骨頭最近這些年看文件的次數越來越少,估計十根指頭就能數出來,盛奇思讓他們慢慢看,拿起手機就開始調戲陳冠輝,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隐約出現了一抹笑意。
盛景澤可不想把這麽重要的會議過成自習,他轉移話題,試圖先發制人:“小盛董的準備我們都看在眼裏,這些內容不是一天兩天看完就能立刻做決定的,不如我們來談談互聯網的廣告投放問題?”
這正中盛奇思下懷,他放下手機開始播放幻燈片,指出目前互聯網廣告投放存在的局限性,以及單一型網球俱樂部對目标客戶群體的吸引力極弱。
盛奇思有些輕微近視,帶着眼鏡的時候擡眼看人會顯得更加淩厲:“我不知道這些內容各位董事們此前有沒有接觸過,但我只能說,如果俱樂部還不快速進入轉型期的話,想要繼續守住自己在業內的一杯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這句話說得很重,董事們紛紛心虛地低下了頭。這麽多年他們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做了什麽,專一型的俱樂部比較好撈錢,而綜合型俱樂部管理成本勢必上升,公司也會随之出現不同派系,再想要統一起來對抗盛奇思這個天降就是難上加難。
果真有一個邊緣人物提出問題,試圖把會議主題拉回正軌:“這麽說确實言之有理,如果這一波趕不上變化和進步,那以後想要跟上時代,付出的要遠遠比現在更多。”
有人附和:“是啊,我身邊那些貴公子們就更愛去綜合型俱樂部,什麽都能玩一玩,像我們這種單一型俱樂部在專業程度上是領先的,但娛樂性太弱,客戶也逐漸流失。”
一開始他們還在讨論轉型問題,盛景澤和他的幫手們很快坐不住:“轉型期間的收益如何保證?我們總不能把錢都砸在建場地和放廣告上。”
盛景澤這麽多年來就靠這家和表弟盛靖國一起創辦的俱樂部過日子,有時候公司情況好、效益高,他在盛家是很有話語權的。
他不允許也絕不能容許這唯一一個可以勉強壓過盛靖國一頭的公司,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讓盛奇思拿走。
然而盛奇思氣定神閑地一推眼鏡,指了指那磚頭一樣的資料,輕飄飄地說:“這裏面都有,我就不再費口舌了。”
*
晚上下班的時候盛奇思又被拉去飯局,軍界轉金融其實是很有看頭的一個抉擇,加上盛家在京都的權威幾乎算得上是延續了百年,很多公子哥都來跟他打聲招呼刷個臉,方便以後近水樓臺先得月。
而且盛奇思本人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争氣的孩子,用陳冠輝的話來說,就是了不起的兒子。
“奇思哥!久仰大名!”進酒店的時候盛奇思眼皮突突地跳,一群人蜂擁而至地圍上來,很快他手裏就被塞了酒。
盛奇思禮貌地和他們客套,臉上挂着虛情假意的笑,從進門起他就感覺吧臺上有人在看他,一轉眼就看到一個和自己面容相仿的男人。
“表哥,我是蘇劭。”沒想到蘇劭也在公子哥行列,盛奇思從初中搬家後就沒再見過這個名義上的表弟。除此之外,他甚至還看到了幾個許久未見的同學。
屁股剛一沾到沙發上的時候,盛奇思就收到陳冠輝的消息:“你到底什麽時候跟我去買喜糖?工作室裏的人嗷嗷待哺,我面子上很挂不住的啊喂!”
他勾唇笑了笑,身邊的人頗有眼力見地把剛叫來的漂亮MB們招呼走,等盛奇思不再看手機的時候搓搓手期待道:“我之前就看到奇思哥的官宣動态,還沒來得及祝賀,你們沒辦酒席嗎?”
“暫時還沒有時間,我們工作都比較忙。”盛奇思不願意說他的愛人連提都不和自己提,喜糖都還沒買,辦酒席更是遙遙無期。
他只能随便挑了個得體的回複。
随後桌上開始聊生意、八卦和家事,盛奇思一邊聽一邊出神。
剛才的信息他還沒有做出回複,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想要問陳冠輝酒席的事情,但又怕自己無限拉近距離的速度太快,讓陳冠輝感覺負擔不起。
陳冠輝沒對他每夜應酬的事情抱有什麽反對意見,加上今天被人提起的酒席和至今還沒有着落的喜糖,這些小事林林總總地加起來,居然讓盛奇思感覺有點心慌。
“明天就買,我這邊也總要有什麽表示吧?你有什麽建議嗎?”
盛奇思忽然意識到,自己和陳冠輝之間的婚姻太過倉促,倉促到自己都沒有耐心等待去陳冠輝對自己慢慢産生一點愛。
有時候他寧願陳冠輝多和他撒撒嬌,也比做到百分百善解人意來得好。
但陳冠輝就是缺乏撒嬌和主動的技能,不過床/事要除外。
要不然也不會兜兜轉轉每次出擊都要失敗,盛奇思不知道那只被捏死的螢火蟲,或許也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手機那頭的人下班後沒回家,和李倩一起跑出去打電動,還給盛奇思發來親密大頭照。李倩在微博裏發了張圖,配文“和好姐妹”,這條動态目前已經沖上熱搜。
周圍的人好死不死地抱着手機念出來,有幾個人知道陳冠輝的職業和長相,擡眼就看到了盛奇思陰晴不定的臉。
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盛奇思确實有心讓李倩和陳冠輝交好,方便帶自己遲鈍的初戀回顧美好校園酸□□情,但他可沒讓李倩來撬他牆角。
盛奇思果斷撥電話,接通的時候李倩還笑着說陳冠輝是夫管嚴,甚至出于報複心理,她還故意大聲道:“來呀~快活呀~”
他緊緊地咬牙,差點把牙關都崩碎:“今天你要是回家比我還晚,明天你就別想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