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趙炘和方菘不一樣,陳冠輝和方菘一起出游從來都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相互傾訴煩惱,他和趙炘是差一步就會毀滅一切窗戶紙的未滿戀人。
陳冠輝和他一起看日出的時候會感到心跳過速,對視的那一瞬間會感動得想要哭,趙炘湊過來拉起他的手時陳冠輝也會自覺回握。
曾經陳冠輝以為自己遇見趙炘是苦盡甘來,但後來的事實一再證明他錯得有多麽離譜。
蒼穹遼闊,微風無聲,月光黯淡,他心中有且僅有趙炘那張好看而流暢的側臉。
他偶爾也會想起盛奇思,那個被自己有意封鎖起來的、早就沒有聯系還總是擺臭臉的舊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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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炘在聖誕夜的時候跟陳冠輝找了個天臺閑聊,這裏的地處北部,氣溫适宜,也沒有偶爾的低溫特報。陳冠輝還以為趙炘要給他表白,結果看到對方兩手空空,頓時失落到聳肩。
“你過年要留校還是回家?”
陳冠輝思考了一下:“留下來找工作吧。”
趙炘整個人顯得非常激動,他一把攬住陳冠輝的肩膀:”巧了!我本來打算回家,但聽到你要留下來之後我也打算留下來!”
被音波沖擊到的陳冠輝哭笑不得:“你這有什麽巧的?”
“放假前非常巧合地問了你,又非常巧合地得到一個和我預料相反的答案,然後我又非常巧合地萌生出要跟你一起的想法——這難道不算巧嗎?!”
趙炘湊過來跟他接吻,陳冠輝躲都躲不掉,當然也并不想要躲開,他在接吻間隙含含糊糊地回應:“算算算…”
于是趙炘依舊像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他,他們依舊幹着夫妻檔的工作,每天連體嬰似的不分開。
陳冠輝幸福得飄飄然,總以為夢中的天堂就在自己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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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已是兩年半之後的大四。他們一周最多就只有一節課,身邊的人有些在備考,有些則去找工作。
陳冠輝對學歷沒多大要求,能用就行,雖然他經濟壓力比剛上大學的時候輕松了很多,但他對錢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渴望。
“我打算去老師的工作室實習,你呢?”
他的老師是業內大牛,帶課的時候就很欣賞陳冠輝的設計,還沒畢業就對他發起攻勢。陳冠輝簡直求之不得,幾乎是立刻就答應下來。
此時趙炘在地下已是非常有名氣的鍵盤手,去奶茶店約會的時候偶爾也會被粉絲認出,他拿到兩家唱片公司的簽約邀請後陷入猶豫。
“我啊?我想…我想做什麽工作呢?”趙炘苦惱着。
陳冠輝擡手摁平他的眉心:“時機到了自然就能見分曉,不需要太未雨綢缪。”
趙炘的答案令人出乎意料:“我想跟你結婚。”
陳冠輝被吓到語無倫次:“我靠你特麽別吓我…你想法真的很超前啊,怎麽還沒在一起就要結婚?”
他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子就要把手抽走,趙炘宛如土匪搶親,一把将陳冠輝拽到自己懷裏。
“真的沒在一起嗎?”趙炘賊兮兮地笑,吻逐漸落在陳冠輝的耳側、下巴和脖子上。
陳冠輝感受到另一個人灼熱體溫時,身體都自覺放軟:“你又沒對我告白。”
“什麽嘛?我那天晚上是白忙活了?”
化被動為主動,陳冠輝鴕鳥一樣地縮在趙炘的懷裏:“我還以為自己在做春/夢,你第二天神色非常自然,我想你可能是不願意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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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負責的趙炘在一年後簽約,簽約後就風風火火地回到家出櫃,被父母親毒打一頓後半個月都沒能從醫院出來。
陳冠輝打算跟朋友一起去看他,被趙炘攔下:“我靠我回家第一時間就給我和藹可親一看就很好攻略的老媽看過你的照片,怎麽說呢…你化成灰他們都可能認識你。”
他為沒有及時給男朋友愛的抱抱而短暫地愧疚了一下,趙炘安慰人很有一套,他悄悄跑到醫院的廁所裏給陳冠輝打視頻電話:“寶寶,你都瘦了,我心疼。”
陳冠輝看着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斑,還有眉骨上不知道不知道在哪裏磕出一個凹坑,還有差點脫臼現在被包起來的下巴,內心一陣無語:“你這人真是…大過年的搞成這樣,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挂斷電話後的第二天陳冠輝被一個身着卡其色西裝的男士攔在餐廳門外,他身後悄然出現了兩三排保镖,寬敞的餐廳門頓時被圍得水洩不通。
他本來還要和老師一同進餐,順便提一下去紐約進修的事情。但現在看來應該要泡湯。
陳冠輝的老師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眼下不免還是被威懾住:“小輝,這是…怎麽一回事?”
“老師您先進去,賬單最後我來買,”陳冠輝那時候就只有二十多歲,撒起謊來得心應手:“這是我家裏人,您不用擔心。”
穿卡其色西裝的男士在聽到“家裏人”這個詞的時候嫌惡地皺了皺眉,陳冠輝假裝沒看到,送老師去訂好的位置上之後又折返回來:“你是趙炘的家人,對吧?”
“對,我是他哥哥。”
趙炘的哥哥帶他到頂樓的最佳觀景位,陳冠輝看着遠處的萬家燈火逐漸出神,那個男人一開口就把他拉回到現實世界:“您的父親…不,是您的養父涉嫌稅務問題,如果…”
“如果我離開趙炘,你就放我養父一馬是吧?”
這句突然打斷對方話術的問句有些出乎意料,趙炘的哥哥點點頭,依舊氣勢洶洶。
陳冠輝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要為名義上的家裏人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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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第二天他接到家裏的電話,趙炘的哥哥答應過只要分手這些事都可以被隐瞞,陳冠輝坦言自己的價值觀與為虎作伥并不沾邊。
他回家之前就做好要打一場硬仗的準備,陳浩民也許要陳冠輝賠償他子公司所有的損失。
這些統統都無所謂,他都給得起。許多年前那個被看作平庸的小孩終于拿到了高等學府的入場券,陳冠輝早已不止在首都發展。
他一進門就挨了個巴掌:“你這些年在外面給老子鬼混什麽?!”
陳冠輝頭被打到狠狠歪向一邊,身子卻還是筆直地跪在那裏:“沒什麽,叛逆期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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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趕出家門後,陳冠輝找了一家最好的酒店入住,他不想要在這樣的時刻還要虧待自己。
站在陽臺上能看到遠處有人追逐嬉鬧,陳冠輝想起自己的童年時光——從來都沒有無憂無慮過,哪怕一瞬。
趁着黑暗真正來臨之前,陳冠輝點燃了一支煙,他刻意用扶手撐住自己,将時鐘調到他和趙炘初識的地方。其實小島與大陸同屬于一個國家,時間一致再正常不過。
陳冠輝只是想再看一眼,确認他們曾經有過的時間、記憶和快樂都沒有被誰偷走,值得銘記的每一天也都沒有忽然從日歷上消失。
自始至終他都在和趙炘通電話,陳冠輝吸了一口煙後才開口:“不用來見我了,趙炘,你的樂隊四處巡演也很忙吧,我們還是朋友的。”
趙炘聽到電話那頭點煙的聲音,他聽到陳冠輝故作平靜的聲音,也聽到自己心口開始疼痛的聲音:“對不起。”
陳冠輝挂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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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工作後的第三年,陳冠輝進修完後受邀回國內為畫報做美工。其實這些工作在線上就可以完美處理,對方委婉提出讓陳冠輝擔任攝影助理,輔助新銳攝影師拍攝。
陳冠輝今時今日的位置已經不需要再做誰的助理,他猜到這可能是老師新收來的徒弟,所以就欣然答應。
他也就是兩年沒有回國而已,坐地鐵的時候居然不知道下載軟件更方便還是自助機更方便。陳冠輝買錯了地鐵票,在人工窗口再三道歉,補足票錢後才得以出站。
甲方做事算是周到,陳冠輝剛一接觸到祖國新鮮空氣時就看到消息:“陳老師,需要我們派車去接您嗎?”
陳冠輝本想感受一下祖國繁榮昌盛穩定發展的交通系統,奈何此次攜帶的行李不是小物件,蠢蠢欲動的心只能作罷:“需要,我在xx站前。”
坐車到雜志本部的時候,陳冠輝的行李就被安置妥帖,他被帶到休息室時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你們公司還擴展酒店業務?”
領路的前臺妹妹噗地一下笑出聲,陳冠輝的形象一向溫柔和善,對人不擺任何架子,她拿手遮着嘴:“陳老師您真會說笑,是這裏平時趕通告的藝人太多了,所以開了兩層休息室,又怕他們說簡陋,就多裝飾了一下。”
陳冠輝看到休息室富麗堂皇的裝修後給前臺比了個大拇指,倒了兩天時差後他終于等到開工的消息,結果一進拍攝室就看到彩虹頭趙炘在沖他傻笑,只是開口說出的話又陌生至極。
“陳老師好。”
他一時恍惚,渾然不覺今夕是何年。
“嗯,你好,趙老師。”
陳冠輝出于一點點報複心理,想過要折騰一下趙炘,但拍攝效果一直都不太好,還沒實施複仇計劃的他最後反而被折騰到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師弟姜洋洋還是個順毛沒脾氣的小孩,陳冠輝忙前忙後,看他拿着相機湊過來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就頭痛。
他在姜洋洋到取景框裏一眼就看到彩虹頭,頭皮簡直要炸開:“師兄,這怎麽辦啊?”
陳冠輝眼不見心不煩,當機立斷:“讓他把頭發染成黑的再回來拍。”
黑毛更貼合拍攝主題,趙炘換過發色後不再張揚,穿西裝的時候斂色居然也貼合成熟男人的氣質。陳冠輝在取景框裏看趙炘無名指上帶的戒指,調笑道:“別冷着臉,笑一個,想想你女朋友的樣子。”
趙炘果真笑了,拍攝結束後他來休息室找陳冠輝,說自己是被迫訂婚。說罷他雙腿纏上陳冠輝的腰,海妖般低聲引誘着:“做嗎?”
陳冠輝非常正人君子地把他推開:“樓下直線開車兩公裏後轉彎有一家按摩館,我來的時候看到的,你可以去那裏問問。”
趙炘笑了一聲,随即擡手擦了一下眼周:“不是說還是朋友的嗎?”
陳冠輝伸出一只手指沖他搖了搖:“是不上/床只聊天的那種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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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輝在紐約落地的那一刻就開始昏昏欲睡,他的助理早早等候,一見面就給他遞了一杯咖啡:“師兄,撐住,三個小時後就得去現場布景。”
他仔細地看姜洋洋滑嫩無瑕疵的臉蛋,想起盛奇思眼角的紋路,感嘆這麽多年過來,好像只有姜洋洋一直不老。
姜洋洋被陳冠輝盯到雙臉通紅。
陳冠輝适可而止,扯開距離後随口問:“最近有什麽新聞嗎?”
助理開始認真查手機,半響後念了幾條陳冠輝不太感興趣的財經類新聞,正要讓姜洋洋打住時又聽他讀出了盛奇思的名字:“軍官世家涉足金融界!旗下投資的俱樂部經濟持續低迷,盛家獨子能否扭虧為盈…”
姜洋洋兢兢業業地把這條報道念完,轉頭一看自己的師兄睡得正香,還張着嘴微微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