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如果要講起高中時最難忘的人,他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會是盛奇思,哪怕他們從某次犯禁之後已經有過很多次肌膚之親,陳冠輝呼之欲出的答案永遠是方菘。
這是他半脫離家庭之後第一次接觸到的異性,初中的時候大家可能是性別分化意識過強,又加上陳垚垚有意地散播謠言,陳冠輝除了一大堆打架瞎鬧的同性好友之外,一直在被一個認為全世界的女生沒長大之前都像陳垚垚一樣無禮的錯誤觀念所影響着。
方菘是按道理來說的第一個異性好友,陳冠輝忍不住要在異性之前再加一個最高級的定語。
陳冠輝和方菘在很多次的課上躲在書立後面偷偷分一包可樂味的軟糖,因為害怕碰到包裝會有聲響,所以開口通常都巨大無比。久而久之,這都成了他們彼此之間的習慣。
學校便利店裏不同口味不同種類的糖果他們都換着吃了很多遍,沒有長蛀牙真的是他們此生最大的奇跡。
陳冠輝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多紳士的人,而方菘卻說他其實是很有素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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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歷年以來都是在夏季舉辦校運動會,而冬季舉辦文藝晚會。每個年級的重點班自行選擇參與與否,其餘的炮灰班都要進入選拔,陳冠輝所在的班成功入圍。
所謂“晚會”這個界定詞語只能适用于普通觀衆,參演者要早早就去彩排,班級統一制服半小時前剛發下來,陳冠輝和方菘換完之後互相檢查有沒有問題,無恙後就去吃飯。
天公不作美,服務員不小心把金湯撒到陳冠輝的天藍色襯衫下擺,因為太過吃驚和害怕,下一秒直接把金湯米線都摔在地上。
陳冠輝和方菘一下子愣住了,飯可以再上,但演出服不存在備用,金湯的痕跡實在太過明顯,就連方菘都差點發火。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立刻道歉,找了紙巾和一些去漬去油的洗潔精來補救。
方菘站起身來幫陳冠輝提起襯衫下擺,防止污漬四處亂沾擴大範圍,語氣裏都是責怪:“你這人做事小心一點啊!真是…”
兩個人穿的都不是正常校服,沒人認得他們是學生,服務員再三鞠躬,還要主動付飯錢。
陳冠輝知道學區附近的兼職普遍工資都不高,看她的年紀估計也是為了孩子的學費糊口,心有不忍:“沒事,阿姨,您再給我上一碗快一點的,兩碗我都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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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抹了把鼻子,收拾完地上的污穢後才能再把飯端來。其實時間已經來不及,所以陳冠輝付完錢之後就要跟方菘走,他走掉的時候還不忘向阿姨揮手:“您記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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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中傳統又令人滿懷期待的校運動會在高一下舉行,時間正好在五一之前,辦完之後立刻放假。
沒有運動細胞的陳冠輝什麽項目也沒報,方菘報了一個鉛球項目,第一輪就被刷下來。運動會并不是他們感興趣或在意的活動,兩個人都算是現實主義派,認為當下的文理分科才是重中之重。
志願表一定要根據自己的成績、興趣、能力和部分家人的意見綜合考量…老楊的話又在陳冠輝耳邊響起。
他愛塗鴉,但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科目。非要說起來的話,陳冠輝偶爾會看一些名著,美其名曰對于語文有些好處。除此之外,他按部就班,沒有再為任何科目做過額外的努力。
“焦啊,我對什麽科目都沒興趣該怎麽辦?”方菘拿着鉛筆在志願表上劃來劃去,一會兒在文科上打個勾,一會兒又在理科上劃個圈。
活到十五歲半,陳冠輝馬上要過十六歲的生日,好像也算有了一把年紀,他還是讨厭說疊詞。于是和方菘的昵稱自動演化成單獨的一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都是在叫未來的兒女。
陳冠輝很是贊同地點點頭:“誰還不是呢,我就喜歡美術,美術又不需要分科。你吃不吃薯片?”
最後他們兩個都打算用成績來決定分科,哪科高就選哪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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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上半學期考試場次安排的并不多,除去學校每月都會安排的月考,再加上期中期末喝各科老師的臨時小測驗之外,陳冠輝還會和方菘在自習課上掐表做題互相批卷。
半年足夠改變很多事情,但是還是無法改變陳冠輝那稀爛的地理成績。要選理科的意識,陳冠輝自诩沒人比他萌芽得更早,因此填志願的時候可以稱得上毫不猶豫。
方菘看到陳冠輝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非常罕見地緊張起來:“焦焦,文理科成績一模一樣該怎麽辦?”
陳冠輝“啊”了一聲,他也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他知道自己文理科單獨拿出來看分差還是很大的,所以有問老楊要過全級部所有人所有科目的整體排名。
他拿重點班的文理科加主科的成績分別作了個排名對比,發現理科比文科在總分上的優勢簡直不要明顯太多,因此沒有再對文科多做任何考慮。
方菘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陳冠輝算是得到了好朋友的肯定,而家裏人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意見,陳冠輝猜他們只是不太在意而已,但他一向會把沒有反對意見當作認可。
只有楊毅在了解到他的選科之後,甚至還很小心地确認過:“你學理科也要學美術嗎?”
“當然,沒有人規定理科生不能學美術吧,你不要對我有刻板印象。”
規勸老師不要對自己有刻板印象的陳冠輝此刻為好朋友的選課問題憂心忡忡,不過他絕對不會傻到勸方菘去學文科。
陳冠輝想起方菘在上次考試之前聽課狀态一直很差,政治課幾次昏睡,叫啊晃啊搖啊都不醒:“你上次政治是不是考了九十多來着?但我記得你上課一直在睡,如果私下裏沒有再補的話,我好像會感覺你在文科方面有天賦。”
方菘也想起自己早自習背誦的時候一直在點頭,有意識地控制它仰起來之後又狠狠地撞到桌子上,而看熱鬧的陳冠輝笑得根本直不起腰。
“我靠好糗啊,”方菘把臉埋到胳膊,又露出一雙眼睛,“沒什麽天賦吧,好像都是短時記憶,專門應付考試的那種。”
陳冠輝無語凝噎:“那你還是選理科,說不定我們還會分到一個班。”
方菘認為這樣的決策可以稱作是皆大歡喜,開開心心地在志願表上給理科選項打了個勾,末了還要擡起來親一口:“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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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認分科的這幾天,陳冠輝每天都要學到很晚,中午在教室裏暫時落腳,趴一會兒就當是午覺,整個人高強度運轉,渾身上下散發着學霸的高冷氣息。
只是回宿舍之後的氛圍又有些尴尬,盛奇思洗完澡出來還在擦頭,他坐在凳子上,背部寬闊,下颌清晰。
陳冠輝是刀削的小尖臉,沒有盛奇思那麽有男子氣概,所以進門的時候多看了兩眼。
盛奇思問道:“明天我要比賽,一千米單人賽,你要來給我加油嗎?”
他側身對着陳冠輝,看不太清表情,但稍稍揚起的嘴角能證明盛奇思心情還蠻不錯。陳冠輝下意識反駁:“不了吧,我去了也只是坐着看,加油那種很大聲的話我喊不出來…”
盛奇思轉過身來看着他,眼底裏有一絲期待,陳冠輝口風一轉:“但是能給你送一瓶水。”
“好,明天十點五十的項目,我等着你給我送水。”
正當夏季,蟬鳴不斷,天氣炎熱,陳冠輝在外一天,身體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慌忙不疊地進衛生間洗澡。
他沒來得及去問盛奇思如果要是有別人給他送水他會怎麽辦,但陳冠輝沒想到自己還有押題潛能,昨晚想到的問題今天居然真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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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運動會十點開始。開幕式有老師的致詞和啦啦隊的表演要占二十多分鐘,陳冠輝在表演人群裏一眼就能看到崔暢,她很漂亮,啦啦隊隊服也很襯身材。
坐了沒一會兒之後他就離開觀衆席,起身的時候好像前排有人看了他一眼,是重點班的坐區,陳冠輝在重點班并沒有其他認識的人,而盛奇思應該早早去候場熱身。
他繞路去放松的草場看方菘丢鉛球。兩次機會她全部用完,加起來還沒有超過五米,陳冠輝禁不住淚流滿面:“怪力少女松子遺憾戰敗,望來年繼續努力,争取超過總數超過六米。”
方菘給他來了一拳:“你接下來要去幹嘛?學習嗎?”
“不,還得去看盛奇思的比賽。”陳冠輝小步蹦着。
方菘一臉神秘莫測:“哦——死對頭變哥倆好,歡迎收看焦焦連續劇之不知道播了多少集。”
陳冠輝拿着水過去的時候撞上崔暢,她看到方菘的時候頓時警鈴大響:“喂喂喂,陳冠輝,我的東西你丢到垃圾桶,為什麽你願意帶別人直接來找盛奇思啊?”
“東西不是我丢的。”
崔暢連珠炮似的:“那是誰丢的?盛奇思啊?你污蔑人也要有個限度,不要自不量力。”
方菘上前一步,她個頭比崔暢高一點,人也更壯實,壓迫感一下子就來了:“崔暢是吧?忍你很久了,都說了禮物不是陳冠輝丢的你耳朵聾了?還有上上次你找人打陳冠輝,以及上次你把別人的勞動成果獻寶一樣地拿去給盛奇思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在這裏得瑟什麽?”
她聲音不小,附近的人都好奇地望着這邊的情況,崔暢無地自容,小聲地求方菘閉嘴。
方菘更加不屑:“喲,敢做不敢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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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奇思的比賽在今天之前早就經過預賽,出于大家普遍還報了其他項目的考量,就不增設複賽消耗體力,因此這唯一一場男子一千米就是決賽。
槍聲響起的時候大家都不再吵架,盛奇思跑起來的時候腿部非常有力,陳冠輝私下裏也見過他腿部發力的樣子,但總沒有這樣的場合直觀,也不夠坦蕩。
“恭喜高一一班盛奇思,獲得男子組一千米決賽第一名!”“第二名江照晨,第三名王…”
主持人還在繼續播報名次,盛奇思沖出終點之後就在四處找人,崔暢大老遠舉起手還不夠,小跑着過去找盛奇思,好貼心地為他遞水。
盛奇思看了一圈兒也沒找到陳冠輝,遲疑一會兒過後,就要擰開水瓶灌水。說時遲那時快,忽然有一個女孩子沖出來攔下,說這水裏放了瀉藥,就是為了讓他當衆難堪。
崔暢神色一變,瘋狂栽贓:“奇思哥哥,這水不是我的啊!是那邊的女生要我幫忙遞給你!你相信我啊!”
說完她還指了指方菘所在的方向,盛奇思看了半天也沒找到的人此刻就在另一個女孩身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