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方菘最後給出的建議是早出晚歸,只把宿舍當成可以休息一晚的酒店。
陳冠輝:“我試試吧,剛好有空餘時間用來學習,沒進重點班還讓我蠻失望的。”
開學第一天,食堂裏的學生基本都以宿舍為單位結伴而行。幾個男生路過陳冠輝和方菘所在的桌子,還故意回頭對方菘吹了聲口哨。
陳冠輝最是看不慣調戲女生的傻/逼男,他回頭給這群人一記淩厲的眼刀,順便記下他們的臉。
他轉頭安慰方菘,女孩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把這當一回事,她神色認真地問:“那你以後可以帶我一起學習嗎?”
陳冠輝看她這麽鄭重其事,忽然感覺很不好意思,他擡手撓了撓頭:“當然,能進三班說明你底子也根本不差,‘一起進步’豈不是更适合我們?”
方菘笑得仰頭:“陳冠輝,有沒有說過你真的蠻會說話,這麽嚴肅的氛圍好不适合我們。你知道嗎?咱們的班主任是教美術的,應該會很對你口味,而且還是全年級獨有!簡直酷斃!”
“你在看什麽?”
陳冠輝搖了搖頭:“剛才看到死對頭了,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想了想還是當沒看見吧。”
“那我們走吧?剛好還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便利店有沒有賣自己喜歡的零食。”方菘很照顧他的心情,舍友之間的關系要來日方長,但她此刻只想讓陳冠輝不要因為路上碰到舍友而變得非常拘謹或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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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入學之後的日子開始一點點消逝,陳冠輝開始試着按照方菘的方式去盡量無視盛奇思,比方說晚歸。
早起是他平生最難做到的事情之一,陳冠輝秉持着能少見幾分鐘就少見幾分鐘的原則,時常卡在十點半查宿的時候才回到宿舍。
盛奇思洗過澡之後不會在床下逗留太久,因此陳冠輝在還能感受到衛生間蒸汽餘溫的時候,盛奇思都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
他輕手輕腳地在櫃子裏找睡衣,進了衛生間之後才發現今天的熱水供應不足,一打開閥門冰得他一個激靈。陳冠輝有不洗澡就不願上床睡覺的毛病,奇怪潔癖讓他不得不洗,好在衛生間還有一點點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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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輝在心底非常真誠地誇贊了盛奇思準時洗澡的良好習慣,否則自己真的要被凍死在學校。
他的頭發還濕漉漉的,随便找了塊幹毛巾覆在頭上,陳冠輝看到桌上有一面鏡子,很是稀奇地湊過去看。
沒想到盛奇思也愛臭美。
陳冠輝醉心于自己出水芙蓉的模樣,恨不得拿出手機一頓亂拍,愛臭美的盛奇思悠悠地出聲:“洗完澡就快點關燈睡覺,還在磨蹭什麽。”
“你吓我一跳。”陳冠輝立刻忘記自己用過人家鏡子的事情,也毫不客氣地責怪道。
陳冠輝看到上鋪拱起來的被子透出一圈光亮,仿佛抓住了盛奇思的小把柄:“盛奇思,你被窩怎麽在發光,難道你每晚都會偷偷玩手機嗎?”
“嗯,放松。”盛奇思敷衍而誠實地回答道。
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目的,也許是擔心盛奇思能不能聽到,也許是想要看看盛奇思這樣的人會看些什麽來放松,于是陳冠輝踮踮腳:“哦,那你玩游戲嗎?話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買一臺電腦用,反正宿舍很大,也不怕沒有地方藏。”
盛奇思在被窩裏低低哼了一聲,半響才回答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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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冠輝果不其然地開始發燒,七點就要上早讀,盛奇思一想起的比他要早,但他收拾書包的時候一般都能看到陳冠輝進衛生間刷牙。
今早的陳冠輝好像很反常,他面對牆壁縮成一團,不像平時那樣會把被子踢得亂七八糟還露出一截小腿。盛奇思背起書包,大發善心地推了推陳冠輝的被子:“喂,陳冠輝,醒醒。”
陳冠輝理都不理他,盛奇思感覺自己很沒面子,用膝蓋卷了他屁股一腳:“活該遲到。”
懶惰的陳冠輝在被窩裏發出一陣半死不活的悶哼聲:“別動…難受…”
盛奇思覺得不對勁,用力把陳冠輝翻了個面兒,才發現他面色潮紅,眉頭緊皺,鼻子呼出來的熱氣和額頭的溫度都一樣滾燙。
“你發燒了,陳冠輝,你帶藥了嗎?”
陳冠輝不理他,他只好去翻箱倒櫃地找藥,最終只翻出來一包小柴胡顆粒。盛奇思身體素質很是強悍,磕磕碰碰的次數都遠遠大于生病次數,他就着暖壺裏僅剩的溫水給陳冠輝沖了喝掉。
從宿管那裏要來水銀溫度計,盛奇思給陳冠輝塞到腋下,反複叮囑他不要亂動,等他回來之後才可以拿出來。眼下陳冠輝根本站都站不起來,校醫院又開在校外,想要出校門還得拿請假條。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焦頭爛額,平時要走十分鐘的路程盛奇思五分鐘就狂奔到教學樓,他找到自己的班主任批了一天的假,卻遲遲蹲不到楊毅上班。
問及班主任,他大手一揮:“過來我給你添上,楊毅是遠近聞名的懶熊老師,上課都要卡點到,更別說看早自習了。”
盛奇思拿到假條之後又得到一瓶所剩無幾的布洛芬藥片,他們班的平均成績遠超第二名十分,其中佼佼者們做出多大的貢獻已不言而喻。
而盛奇思一向是個不愛惹麻煩的、置身事外的、獨立的人,班主任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來請假,自然也願意多幫幫他。
“是你舍友生病了對嗎?要是三十八度以上,你就給他喂兩粒布洛芬,要是三十八度以下,你試試能不能帶他去打吊瓶,那樣好得快。你也小心點,注意別被傳染。”
盛奇思點點頭,跟班主任再三道謝,又飛奔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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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奇思沒用過溫度計,拿着它轉了十幾圈兒也沒看懂到底多少度,不知道是喝了藥起作用了,還是陳冠輝睡清醒了,他身殘志堅地伸出手:“給我吧。”
陳冠輝渾身疼得要死,連身子都翻不動,他半睜着眼望向天花板,絕望地問:“三十九度八,我靠我是不是要燒熟了?”
盛奇思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他掐着腰轉了兩圈,思考接下來是什麽步驟:“你現在還是冷白皮,對了,吃藥。”
吃過退燒藥後大概一小時,陳冠輝的狀态好了一點,但還是四肢乏力,盛奇思聯系了校醫院的醫生,簡單說了一下症狀和體溫後,醫生建議把陳冠輝帶去打點滴。
“要去打點滴,你能站起來嗎?”
陳冠輝點點頭,兩個人連滾帶爬連拉帶扛地挪到醫院,方才聯系的醫生又拿着手電筒看了看陳冠輝的鼻子和喉嚨,寫好處方箋後讓盛奇思去找護士打針。
十分鐘後,陳冠輝一副殘障人士的模樣,被盛奇思扶到輸液室打點滴。
護士讓他伸出胳膊,陳冠輝把細瘦的手臂遞過去的時候意外得到了護士的姐姐的關心:“小弟弟,平時多注意飲食,太瘦了容易生病。”
盛奇思坐在陳冠輝身側,贊同地點點頭,陳冠輝身上根本就沒幾兩肉。九月份剛開學的那會兒發的還是夏季校服,他去上廁所的時候會在路上看到陳冠輝的背影,他走路的時候肩胛骨都會在寬大的校服裏若隐若現。
陳冠輝皮膚白,血管很好找,護士離開的時候他還乖乖道謝。護士走遠了之後,盛奇思忍不住問他:“你初中跟人打架的力氣都是從哪兒來的?”
“我初中只是帶人打架,你哪次見我有親自動過手?”
盛奇思更加疑惑:“那你哪來的小弟?”
陳冠輝答非所問又理所當然:“打服的啊。”
盛奇思發誓再也不要跟他說話,起身去給陳冠輝倒了杯水,遞給他的時候神色恹恹。
陳冠輝有點不好意思,補充道:“打服他們都是小學的事了,你那時候也沒搬來啊。初中他們自動跟着我混,小團體內部很少拿彼此練手,外校的人又很菜,也沒到傾巢而出的地步,所以我初中很少親自動手是實話,沒騙你。”
盛奇思也沒法界定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能意識到陳冠輝一下子變得認真,所以心裏的那點不舒服感也随之消失了。
“那你還挺有人格魅力的。”
陳冠輝不要臉地說了聲“我也覺得”,轉頭躺倒在輸液椅上,側着腦袋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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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冠輝醒過來的時候護士都已經把針頭取下,盛奇思在幫他摁紗布,他是因為隐隐約約感到自己掌心發熱才忽然清醒,醒來後感嘆道:“你的手冬天一定很受歡迎,好熱。”
“嗯?”盛奇思擡眼看他,陳冠輝這才反應過來他似乎說錯話,盛奇思不是随便跟人家牽手的那種人。
打完點滴已經十一點,從校醫院回學校食堂剛好可以錯開人流,或者去別的什麽地方下個館子貌似也不錯。陳冠輝不好意思說此刻他已經饑腸辘辘,他想自己可以請盛奇思吃頓飯,這樣也可以算作答謝。
“盛奇思,你要去電腦城附近買電腦嗎?我們昨天說好的。”
盛奇思眼睫低垂,只看他一眼,便伸手扶正他的書包:“下次吧。”
陳冠輝不敢相信盛奇思這麽不肯給他面子:“啊?”
護士姐姐領他們到藥房拿藥,陳冠輝收獲了兩盒感冒清熱顆粒和一盒布洛芬緩釋膠囊。
盛奇思一言難盡地盯着他的臉看了十幾秒,薄唇輕啓:“你要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蒼白的臉色,我帶你去電腦城都害怕你會暈倒在半路。我不是非要拒絕你,也沒別的意思,來日方長,下次再去也不遲。”
盛奇思居然良心發現,陳冠輝感動地想了想:“周六或者是周日都可以去看,我一般不回家,通常都很有空。”
兩個人走出校醫院,盛奇思才慢半拍地“嗯”了一聲,問道:“為什麽不回家?”
陳冠輝是養子的事情在整片別墅區甚至是所有初中同學面前都不是秘密,拜邢茗和陳垚垚所賜,每次被問到和家人有關的問題時,陳冠輝都會覺得非常尴尬。
他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回家沒什麽事幹,也沒人歡迎,反正留校也可以賺回住宿費,何樂而不為?”
他們兩個步行回宿舍,倒也沒有以前那樣尴尬到只能互嗆,陳冠輝得知盛奇思給雙方都請了兩天假,頓感下午和晚上的美麗時光會被荒廢。
陳冠輝主動問道:“下午有安排嗎?睡完午覺起來可以一起看電影,你如果要去學習的話就當我沒說。”
盛奇思托着下巴,調侃道:“原來你還會睡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