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章
第 65 章
周如意沒有問許聞松。
如果是他,那這件事百分百準确,周如意相信許聞松隐瞞是因為有他的打算。
如果另有其人,選擇向周如溯透露信息而不是本人,那件事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真的。
周如意不願告訴許聞松這件事,他能做的未必比随長安他們多,而且這段時間忙得沒覺睡,這幾天只要陪着自己就好了。
随長安傾向于前者,猜測許聞松從別的地方得到準确信息,出于某種原因需要保密,匿名透露給能力毋庸置疑的周如溯,再自己請假貼身保護周如意。
“既然許聞松不願意說,不問最好。”
随長安說完,接了個電話,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問出一句:“許聞松家裏的事解決了嗎?”
“什麽?”
“就是他父母研究所的事。看樣子應該解決了。”
随長安轉身就走。
周如意表情疑惑。
為了不給歹徒作案的機會,他回到旅館,鎖上窗戶和房門。
周如意的手有些顫抖,但說不上害怕,因為身邊都是保護他的人。
他不覺得一個素不相識的同年齡組選手會為了名次或是私人恩怨把他殺害,只因他是周家人,他一旦出了事,奶奶一定會牽連兇手的家人。
比賽名次對周如意來說并非是一定要用人身安全換的東西,如果明天情況危急,他會直接宣布退賽。但這是最後一場比賽,他想努力拿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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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單人組比賽明天開始,他的出場時間在下午,留給随長安他們的時間并不充裕。
要調查那麽多東西,還要注意不能被警察和主辦方發現,聽起來就很困難。真是難為周如溯的手下了,一介律師當偵探用,保镖當卧底用。
想得再多也沒有意義,他什麽都做不到,只能保證明天的比賽不會失誤。
周如意不再思考這些,穿上舞鞋在房間裏練習。
天色漸漸暗淡,外面的雪簌簌紛飛 ,房門被輕輕敲響。
一……一、二……二。
周如意确定是許聞松,換好鞋,起身去開門。
許聞松端着食物站在門外,微微一笑:“晚上好呀。”
周如意讓開路,邊問:“你忙完了?”
“嗯。”許聞松放下餐盤,摸了摸他的腦袋,低眉斂眸道,“抱歉,說陪你來比賽,又跑去忙自己的事。”
周如意搖搖頭,在手掌撫摸下像個懂事的乖孩子,輕笑道:“沒關系。”
他不想讓許聞松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許聞松驚喜地笑道:“你好乖啊。”
周如意臉一撇:“哼。”
“哈哈,先吃飯吧。”
兩人面對面坐在小桌子邊吃晚飯。
許聞松似乎變得沉默了很多,連果汁遞給他都不說“這個好喝”了。
周如意也不敢多說話,怕嘴一松把事全抖出去,雖說和許聞松說也沒關系,但如果許聞松知道他在經歷這些,會擔心他明天發揮不好。
周如意對努力過的事有百分百的把握,不需要別人幫他減壓,他更想幫許聞松減壓。
吃得差不多後,許聞松突然開口說:“普通人蹭不到後臺的進出證,明天我只能在臺下看你了,你和綠姐要多小心,最好不要分開。如果緊張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一直都在。”
“嗯。”
周如意覺得自己想多了。無論他的情緒怎樣許聞松都會關心他。
翌日清晨,室外溫度零下五度,窗外的雪像春季漫天飄絮,不知不覺将整個世界化作冰冷的白,像融化的月亮在地面上攤開。
周如意天還沒亮就起了床,同許聞松和時綠漫步去往現場确認比賽事宜。
許聞松沒法進後臺,只能在外面閑逛。
後臺人滿為患,上午演出的選手在化妝、壓腿、體檢。因為幾個年齡組都分在了同一樓層,化妝室需要三四個人擠一間。
周如意和時綠邁入走廊的那一秒,幾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們,議論紛紛。
前陣子的新聞沸沸揚揚,但凡有智能手機的都認識他,即便是完全沒見過的外國選手也知道他是周如意,周家小少爺。
路上,周如意看到了上一個老師,據媽媽說,她舞團裏跳單人舞的,除了他,都沒拿到過前三名,繼他之後的新首席在半決賽中慘遭淘汰。
時綠和老師短暫對視一眼,露出燦爛的笑容,仿佛在說:沒想到吧,Kalyan的狀态比以前還好。
老師冷笑一聲,帶着老同學們走了。
周如意來到化妝室,裏面有兩個年紀很小的黑人小男孩,看樣子是雙胞胎,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他也笑了笑,轉頭和時綠說了幾句話,然後到公共舞房練基本功。
正午,許聞松發信息讓他們出門吃午飯。
周如意走出劇院大樓,遠遠看到兩個身形高挑的人。
一個穿着白色毛絨外套,戴着金絲邊眼鏡,臉上笑嘻嘻,是許聞松。另一個穿着黑色及膝大衣,戴着銀絲邊眼鏡,臉上面無表情,是随長安
這個兩人像是說好了一樣,都穿和昨天截然相反的顏色。
時綠在耳邊竊竊私語:“您身邊有沒有和您差不多大的正太朋友啊……怎麽都是成男……我不是讨厭他們的意思,只是稍微有一點點審美疲勞,他們還是很好看的,哈哈。”
周如意随口一問:“你喜歡正太?”
時綠攥緊拳頭:“正太就是正義啊……”
“哦……”
周如意心想如果把許聞松給他拍的那組照片發給她,她可能會激動一整天。
時綠仍然笑:“所以說,在你最後一場比賽和正太的最後時段當上你的老師真是太好了,我此生無憾。”
“嗯。”
周如意點了點頭,他很少對時綠說反話。
走到兩人面前,各自打了一遍招呼,随長安把他們帶到華人街一家清冷的餐館。
“這是周如溯租下來的餐廳,只為我們提供服務。”
“周老板真大氣。”
“嗯。”
坐下沒多久,随長安起身去衛生間,臨走前看了周如意一眼,他接收到信號,過了幾分鐘,一洗手為借口跟了上去。
随長安在深處的包廂等待他。
關上門那一秒,随長安開門見山道:“受安保和警察限制,調查中止。”
“周如溯在國內報警,請警方在不驚擾主辦方的前提下介入調查,查到楚家的最近的彙款記錄,有數筆異常支出,目前稅務局和警察正在楚家進行調查。”
“他威脅楚琪洋,勒令他安分守己,否則就直接告發楚家偷稅漏稅,獨子楚琪洋賄賂評委。”
“……啊?”
周如意被震驚。
他們在這邊戰戰兢兢地調查,另一邊的周如溯直接莽了上去。
随長安低罵一聲:“那個莽夫。”
鮮少見到随長安罵人,周如意覺得新奇又好笑,但現在似乎不該笑。
他難得為周如溯說了句公道話:“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管怎麽樣先讓比賽順利進行,結束之後直接推平。”
随長安有點詫異:“你不緊張?”
“死不了就沒關系。”
因為江月白改變了他的生死觀,他不願意死亡,不代表他懼怕死亡 。既然人最後都要死,過程中的磨難對他來說就是死亡的誘惑,他不會跳進陷阱。
随長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很快恢複如常。
“小心,加油。”
回到現場,周如意馬不停蹄開始化妝,時綠被主辦方叫走,他的神經分外敏感。
突然,鏡子裏飄進一個黑色身影。黑色背頭、狐貍眼、神情陰森——是楚琪洋。以前在比賽上見過幾面,每次見面都是對手。
周如意心一驚。
化妝師看到他,提醒道:“同學,時間緊迫,化好妝就該去檢錄了哦。”
楚琪洋抱着手臂,語氣傲慢:“別廢話,我和Kalyan有事要說。”
化妝師蹙起眉頭:“同學……”
楚琪洋打斷他的話:“江月白的事。”
周如意身體緊繃,眼中有些驚訝。
“快點。”
楚琪洋直接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因為周如意沒抗拒,化妝師沒阻撓。
他被拉到安全出口裏,狠狠甩在冰冷的牆壁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你是不是有病?”周如意捂着肩膀,面露兇惡,“要說就說,要綁架就綁架,你非要打架的話,大不了一起禁賽。”
楚琪洋笑了,表情有些癫狂。用那只相比他寬了好幾圈的手鉗住他的下巴。
“芭蕾舞對你來說是這麽可有可無的東西嗎?”
周如意想掰開他的手,卻發現力氣不敵,開始不耐煩:“是又怎樣?”
“是又怎樣?”楚琪洋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在這裏比賽。你這個污染芭蕾的混子!你以為靠周家就能輕輕松松拿到冠軍了?我今天就要替江月白,替所有人揭露你的真面目!”
周如意嗤笑一聲:“哦?我怎麽不知道周家和賽事組勾結了?我怎麽記得,是楚家從半決賽開始就給人塞錢呢?”
楚琪洋額頭青筋跳個不停,嘴上仍在笑:“我以為,你只會裝女人呢,沒想到裝蒜也有一手。”
“是,沒想到吧,我裝女人也能在男子組拿到冠軍。”
“背後要是沒有周家,你能走到這一步?”
“你有時間在這胡扯,不如把證據甩到賽事組臉上,讓他們把我禁賽,到時候你就能拿着話筒說我的成績全是水分了。”
楚琪洋氣得表情扭曲,手裏的力道更重,話音盛怒:“我真想掐死你。”
周如意仰着頭卻比他更高傲:“哦。沒有證據啊?那你費什麽話。”
“少廢話!”楚琪洋突然暴怒,“我問你,江月白是不是你害死的?你為了在臺上凸顯自己,當男子單人首席,下毒害死了她!”
這句話周如意在褚信嘴裏聽過,相比這些無稽之談,他更想知道他們的關系。
“你跟她什麽關系?”
“她是我未婚妻!”
“……啊?”
周如意沒反應過來。
“別給我裝傻!”楚琪洋氣得面紅耳赤,腦袋上像要冒出煙,“你這個殺人兇手,害死了江月白,還假惺惺地畫出那幅畫紀念她,洗白自己,你不配!”
周如意深吸一口氣,解釋道:“首先,江月白是自殺,我有她的遺書,但不會給你看。其次,我畫那幅畫,是為了紀念她,以及讓所有傷害過江月白的人永遠記住她。其三,江月白讨厭所有男性,不可能有男朋友,你在這碰什麽瓷。”
“碰瓷?婚約上寫得一清二楚,她爸媽把她賣給了楚家,她就是我未婚妻!”
周如意攥緊拳頭:“經過她本人同意了嗎?你知不知道買賣人口是犯法的,父母擅作主張的婚約沒有法律效力,她的最大死因就是她的父母。”
“江家已經收了錢,江月白就是我未婚妻。”
“然後呢?你現在執着這個有什麽用?江月白已經被他們害死了。”
“我不信!都怪你!”楚琪洋的眼神活像個殺人犯,“就算她是自殺,你當時為什麽不救她?你明明可以暫停比賽叫醫生,卻漠視了她,你就是殺人兇手!你個自私的殺人兇手!”
周如意被戳到了隐藏在內心深處的創傷,眼中湧入悲憫,鼻頭一酸,眼淚簌簌下落。
他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手心裏,流着淚咬着牙反問道:“那你呢?你當時也在場吧?你不是喜歡她嗎?你怎麽沒救她?你知道吧?她被所有同學欺負、孤立、造謠,被家裏重男輕女,不給吃不給喝,跳舞和吃飯的錢都是搬貨掙的,他們還讓她睡樓梯間,關掉電閘。最後,還把她賣給了你……”
楚琪洋面露異色,很快換回傲慢的表情:“你憑什麽指責我!你和她不是朋友嗎?你為什麽不制止這些事!”
周如意呆呆地看着他,任眼淚往下流,而後像一只即将斷氣的小鳥,垂着眼簾,掙紮的手臂落了下來,渾身都沒了力氣。
他聲音虛弱:“是啊……我對不起她。”
楚琪洋突然緊張起來,掐着下巴的手改握住胳膊,把他拎起來,皺着眉毛說:“喂,你不會要死了吧。”
“放心……死不了。”周如意看了他一眼,如同反派輕輕笑道,“我要看你被我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