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晨間七點半,周如意被抓起來刷牙,洗完臉腦袋還是困頓。昨晚和許聞松漫無目的閑扯到深夜,一覺醒來什麽都不記得。
出衛生間時許聞松正坐在書桌前看着眼鏡發呆。
周如意從後伸出冰涼的手貼上他的臉,惡魔低語:“下次再拉我聊到半夜你就死。”
“嗯?”
許聞松回過神,仰頭望他。烏黑的松軟發絲向下垂,露出額頭幾分地,裹着水光的眼珠眨了眨,向下彎曲。
“哈哈,抱歉,我昨天太高興了。”
周如意捂住他泛着淡青的眼睛:“困死你。”
“還好,等會在車上睡一覺就好了。”說着,許聞松話頭一轉,“我在想給你送什麽禮物,怪我,沒有提前準備。”
周如意不解:“什麽禮物?”
“因為你昨天給我送了禮物,我也應該回禮。”
“不需要。你又不是沒送過我禮物。”
“可那是見面禮,你千裏迢迢來見我,我卻什麽都沒準備。”許聞松拉下他的手,放在手心攥着,一副萬分苦惱的模樣,“其實我已經有了想法,只是時間來不及。”
“那就別送。我又不是小氣鬼。”
許聞松搖搖頭,固執地說:“這是友誼的平衡。”
周如意不明白他今天為什麽這麽執着于回禮,敷衍道:“那就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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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聞松不甘心地點點頭,忽而亮起眼眸,想出個新主意:“要不你給我提一個要求,我最大程度滿足你,怎麽樣?”
周如意看他這副可憐狗狗樣,于心不忍。但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他心動的東西都能輕易得到,比如牽手擁抱。實在想不出更想要的。
許聞松還在熱切地凝視他。
周如意避開對視,思索間,亂飄的目光被一抹深色吸引住,心髒猛地起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說:“這個。”
剛一說完,周如意開始後悔。
那是許聞松酒醉那晚壓在身下當成他親的巧克力熊,讓兩人別扭許久的媒介。而且就算沒有這茬事,這也有可能是許聞松抱着長大的玩具,承載了他已逝的童年。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周如意都不該要它。可是,想象到正太體型的許聞松抱着這只超大的熊睡覺,就被可愛得心動不已。
意料之內的,許聞松愣了一秒,難以置信地向他确認:“這只熊嗎?”
周如意尴尬得紅了臉,嘴硬道:“不給就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聞松連忙搖頭,似乎是想到那晚的事,也開始臉紅,羞澀地說,“我是想說,這只熊已經十歲了,光是胳膊就縫過好幾次,而且最近一個月還沒清洗過,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買一只新的。”
許聞松越是這麽說,周如意的逆反心越強。
但不管怎樣都不能硬要,只能巧取。
他思索一番許聞松的弱點,模仿他楚楚可憐的模樣,失望地撇過頭說:“算了。”
許聞松表情微怔,緊跟着噗嗤一笑。
許聞松看穿了他拙劣的小把戲,心卻像水做的一樣軟,情願上當:“抱歉,我太笨了,總是想不到你的心思……你想要我當然會給,只是怕你嫌棄。”
周如意被牽着手,哄得身上的尖刺都變成了棉花:“我不嫌棄。”
許聞松輕輕捏着他的指骨,問:“那,可以告訴我為什麽想要嗎?”
周如意不敢看他的眼睛,含糊地說了個意味不明的詞:“可……愛。”
于他而言,熊不可愛,抱着熊睡覺的許聞松可愛。但在許聞松眼裏只有可能是熊可愛。
“你好可愛啊。”
還有他可愛。
許聞松把他的意思曲解成了他想要可愛的大熊,但覺得喜歡玩偶是件羞恥的事,所以才這麽別別扭扭。
理解了自以為理解的意思後,許聞松萌心大發,連着對他說了好幾遍“你好可愛啊”。
周如意對此充耳不聞。
種田小隊八點半出發。
除了周如意和許聞松,隊伍一共有七個人,都是許聞松的大學同學。
領導者是和許聞松高中大學都同班的女生——餘晌。
據她說,他們是在高中敬老節志願活動裏認識的。那時候他們八九個人一起到村裏給空巢老人幫忙,認識了一位熱情的老奶奶,姓海。聽村裏人說海奶奶的家人八年都沒回過家,每個月給她打五百塊錢,沒有一個電話。或許是因為孤獨,因為想告訴家人自己不是累贅,年事已高還在田間插秧。
于是他們決定組成海奶奶後援會,每一年勞動節都回村看望她,幫忙種田。
時至今日,小團體有人再也聯系不上,有人踴躍加入,只有許聞松和餘晌從始至終都在。
小巴車開了兩個小時抵達村口。
周如意聽他們講故事,睡了一路。
許聞松拎着他和行李一起下車時,一個男同學突然來了一句:“許聞松超級奶爸。”
“……”
周如意殺人的目光投向他。
男同學沒有半點受驚的神色,和許聞松如出一轍的欠嗖嗖語氣:“哇,好害怕哦。”
許聞松狐假虎威似的說:“哼,知道Kalyan有多可怕了吧。”
“至少比你可怕。”
“那就小心點,別招惹我大哥。”
“行行行,我走了。”
男同學一走,兩人成了隊尾。許聞松攬着周如意的肩膀,不緊不慢前進,笑嘻嘻地解釋道:“他們都以為我是帶孩子來旅游的。”
周如意惡狠狠地瞥了眼那個不怕事的男同學,又看回許聞松:“你才是孩子。”
“好呀。”許聞松欣然接受,甚至十分期待,“那接下來幾天由你照顧我?”
“你等死吧。”
“哈哈。”
一行人步行前往海奶奶家。
路上,很多路過的村民都在和他們打招呼,看起來每個人都相熟的樣子,說的普通話和方言都有,後者周如意完全聽不懂。
熟知衆多地區方言的許聞松說說笑笑,時不時扭頭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腦袋,像在向別人介紹他。
很快,餘晌指着一座帶着大院子的二層白色小樓說“到了哦”。遠遠看到栅欄門口一位站得挺直的奶奶在向他們招手。
“奶奶!想死你啦!”
餘晌大喊着,飛奔向奶奶。
進門互相寒暄了好一段時間,奶奶打算親自給他們做午飯,幾個人圍着奶奶吵吵嚷嚷地進了廚房。
許聞松幫他們搬行李,似乎早就已經默認了怎樣分房間。
周如意百無聊賴地在客廳晃,在院子裏晃,一晃晃進了後院。
白膩子刷的牆後用木栅欄圍起長方形的雞圈,一群紅黑色的雞挺着胸脯的厚毛在閑庭信步,“咯咯”叫着,頭頂的雞冠一步一動,威風凜凜。
這還是他在現實中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會走路、會叫的雞。
周如意倍感新奇,湊近了幾步,看到地上的雞糞,又退了兩步,遠遠觀望。
最近的一只雞看到他,晃着脖子靠近栅欄,從細縫裏伸出雞喙,然後是腦袋,側着頭用圓溜溜的眼睛看他,“咯咯咯”不停,接着把整根脖子都伸了出來,用力向外擠,肥大的身軀被擋在栅欄裏。最後,它被卡在中間,出不來,縮不回去,亂了腳步。
“笨蛋。”周如意忍俊不禁,給它指了個地方,“門在那邊。”
雞還在努力縮回去:“咕咕咕。”
“你會下蛋嗎?”周如意跟它打商量,“你表演一個我就把你推回去。”
雞搖着紅豔豔的大雞冠,試圖拔出脖子:“咕咕咕。”
周如意被可愛到,拿出手機給它拍了幾張照片,挑出一張最滑稽的放進備忘錄裏,配文:5.1/晴/卡喉嚨雞。傻得跟哼哼差不多。
片刻後,雞靠自己的努力脫離險境,裝出沒事雞的樣子混進雞群。
周如意回到前院,許聞松正好下樓,兩人隔着大門對視一眼。周如意路過門口坐上院裏的秋千椅,看着許聞松朝自己走來。
“你去雞圈了?”
“沒有。”
周如意怕許聞松在樓上看到些什麽,堅決否認。
許聞松坐到身邊,踩着地晃動秋千,笑道:“我以為你太無聊自己找地方躲起來了。”
周如意不爽:“什麽叫躲?”
“那……應該叫藏?”
“什麽叫藏?”
“就是ci—ang藏。”
周如意給了許聞松一個“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哈哈。”
許聞松愉悅地前後大幅度搖晃秋千,揚起一陣陣涼爽的風。搖着搖着,忽然看向他抓着扶杠的右手和懸空的腳,笑得更歡樂了。
“踩得到地嗎?”
許聞松欠嗖嗖地問。
“……”
周如意攥緊拳頭。
為了證明自己腿不短,他向前挪動身子,剛準備碰着地,許聞松伸直腿把球千撐高,他既生氣又害怕自己滑下去,立即抓緊扶把。
“要飛了哦。”
許聞松提醒一句,伸出右手攬過他的肩膀。
“沖呀。”
許聞松擡起腿,秋千向前沖刺,刮起一股大風,前後晃了一分多鐘才停下。
周如意的頭發上下翻飛,掠過臉頰的風吹進領口,纏繞脖頸。這種舒爽的感覺讓他樂在其中。雖然很生氣,但是坐秋千很好玩。
許聞松陪他晃了一會兒,打着呵欠說:“再晃下去,感覺要睡着了。”
周如意眼神威脅。
“哈哈……”許聞松把腦袋擱到背板上,半挨着他的肩膀,合上眼輕輕說,“我不會睡着的。”
下一秒,許聞松的腿沒了動靜。
周如意扭頭看,肩上的腦袋一動不動,呼吸平緩。他嗤笑一聲,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摘下眼鏡,僵坐着等許聞松醒來。
約莫十分鐘過去,餘晌招呼他們吃午飯。
許聞松被呼喊聲吵醒,迷茫地看着遠處,傻裏傻氣地喃喃:“我怎麽近視了?”
周如意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把眼鏡還給他,莫名其妙道:“你本來就近視。”
“啊。”許聞松突然又倒下了,枕着他的肩膀,親昵地蹭了蹭頸側,問,“我怎麽變傻了?”
“你本來就傻。”
許聞松早已清醒,故作糊塗,頗有興味地逗他:“我怎麽愁眉苦臉的?”
“因為你是苦瓜。”
“哈哈。”
許聞松樂不可支,道:“那你是娃娃菜。”
“你才娃娃菜。”
周如意推開他的腦袋,起身往回走。許聞松立馬跟了上來。
屋裏,一桌子人正在擺放碗筷準備吃飯,說笑間十分自然地說:“聞松可以不用下地了呀,畢竟要看孩子。”
“不行,我和聞松有深仇大怨,誰都可以看孩子,他必須下地。”
“你們這也太誇張了吧,Kalyan是年紀小,又不是嬰兒,哪兒需要聞松時時看着,就算調皮一點會亂跑,拿根繩子拴樹邊不就好了。”
周如意氣得冷笑,眼中滿是殺意:“我把你栓狗窩邊上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