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許聞松一直在盯着他看。
周如意拉完一曲,其他人的反應無非是驚嘆、贊揚、喝彩。只有許聞松像丢了魂的軀殼,一動不動,直勾勾盯着他。
游戲後程他有很多道題沒解出來,許聞松還是凝視他,沉默地往嘴裏灌酒,神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迷糊,臉蛋染上兩抹酡紅,平日亮地跟明鏡一樣的眼眸漸漸失去焦距。
看時間不早,許聞松又醉了,花臂哥叫停游戲喊了個代駕。
他們來之前也沒想到會呆這麽久,所以根本沒打算留宿,除了食品什麽都沒帶。
花臂哥擔心他一個人扶不動許聞松,讓代駕開自己的車,一起送他們回去。
春節堵車,一直到深夜才回到家。花臂哥把許聞松扶進房間後,接了個電話匆匆忙忙走了。
周如意看着躺在床上的許聞松,一時不知該作何動作。
他這輩子都沒伺候過別人。換做不熟的時候,他一定會把許聞松一個人鎖起來,到另一個房間反鎖門呼呼大睡。
但許聞松不管是這段時間還是今晚都很照顧他,喝醉也都是因為他,要是真把他一個人鎖起來,他可能會內疚一輩子。
靜默片刻,周如意屈尊幫許聞松脫掉鞋子外套,摘下眼鏡,然後拍了拍他紅潤的臉頰:“你洗不洗澡?”
許聞松毫無動靜。
“醉鬼。”
周如意戳着他的腦門說。
幾秒後,自己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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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愛洗不洗。”
周如意抛下許聞松扭頭去洗澡,滿身潮氣回到房間,見他換了個睡姿,趕緊湊過去叫喚:“別睡了,許聞松,起來伺候自己,我不會。”
“嗯?”
許聞松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換回平躺睡姿,睫毛微微顫動,下眼眶水光潋滟,嘴唇張了又合,發出一個模糊的字音:“渴……”
難得見許聞松露出符合十九歲人的神态。
周如意萌生出調戲他的邪念:“我說你起來照顧自己,不是指揮我照顧你。”
許聞松又沒了動靜。
周如意戳着他眼尾的痣說:“明明你才是少爺。”
房間內安靜下來,他無奈地努努嘴,下樓倒了杯水回來,見許聞松紋絲未動,打算先讓他睡一會兒。
他把那只大巧克力熊放在中間,防止許聞松像那些街頭醉漢亂揮拳給他一巴掌。
不過看起來完全是多此一舉,許聞松醉倒了跟死人一樣。
他關上大燈,只開了盞暖橙光的小臺燈。趴在熊腦袋上,目不轉睛盯着許聞松安詳的臉龐。毫無困意。視線如同勾線筆從額間發絲勾勒到突出的喉結。
許聞松真的很好看。
周如意見到許聞松第一眼就這麽覺得。他從沒見過和名字這麽相稱的臉。
唇齒是春日的松,眉眼是夏日的松,鼻梁是秋日的松,肌膚和冬日覆雪的松林一樣素淨。兩點黑痣就像雪地裏的腳印。
然而內裏是一顆赤誠的心,清冽的臉龐時時挂笑。眼眸像點綴花瓣的湖面,和春日一樣溫柔,卻能倒映所有情緒,目光掃過來輕飄飄像羽毛,卻搔得人心癢。
現在淩晨兩點剛過,外面還在放煙花,砰砰砰的響聲正好和他的心跳共頻。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因為許聞松心跳加速。
周如意的臉悄然紅透,有點心虛地把左胸脯壓在巧克力熊身上,想借棉花覆蓋慌亂的心跳。
他的視線描摹許聞松出許聞松的輪廓,最終聚焦在嘴唇上,腦中不由自主閃過那兩對情侶接吻時的記憶切片。
他在漫畫中經常看到接吻橋段,不管是出于愛情親情還是友情。偶爾也會好奇用嘴唇感受別人的嘴唇是什麽滋味。但從沒想過要和哪個女孩或者男孩談戀愛,接個吻。
如果是許聞松的話……
周如意既大膽又羞怯地想,許聞松平時都貼自己近得像要親上來一樣,說不定哪天不小心就真碰到了,現在趁他睡着偷偷親一下有什麽關系,而且就算被發現,他又不會生氣,随便編個謊蒙混過關就行。
他揪緊熊耳朵給自己壯膽,手肘撐起上體緩慢探近,兩邊劉海撩到耳後,壓低腦袋,試探性地蜻蜓點水一下,見許聞松沒動靜,垂下眼簾貼了上去。
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他的心跳聲和許聞松的呼吸聲。
許聞松的嘴唇和手心肉一樣軟,唇溫和撲灑臉頰的呼吸一樣熱。
他享受着和摸手時同樣的心動感,把嘴唇放在奇怪癖好榜首,手淪為次位。
緊貼片刻,他戀戀不舍地蹭了蹭,正準備離開,兩片唇瓣倏地張開一條細縫,混雜酒氣的灼熱吐息灑在他的嘴上。
周如意心一驚,立即後仰逃離,躲進被窩裏。過了好一會兒,又探出頭,見許聞松還是熟睡的樣子,嘆出口氣。忽然想起來許聞松說過他渴。
這是渴得嗓子冒煙了才張嘴的吧。
他以前也有過類似情況,在夢裏變成困在沙漠裏的烏鴉,銜石子往瓶裏扔,可瓶裏水太少,根本不管用,硬生生被渴醒。
許聞松會變成倒黴烏鴉嗎?
周如意猜想他正在做的夢,把自己給逗樂了。想着如果這時候給他喝水,夢裏的他會不會以為這是天降甘露。
他慢騰騰坐起來,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杯,拿勺子舀了一小口水,小心翼翼地喂到許聞松嘴邊,剛碰到嘴唇就閉上了。
“……”
他勉強拿出耐心,硬撬開嘴唇喂進去,結果被嚴絲合縫的牙擋得一滴都滲不進去,全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啧。”
周如意攥緊拳頭。
他壓着火氣拿紙巾擦幹許聞松臉頰水漬,突然記起來這張嘴好像是自己蹭開的。
抱着和手一樣的愛慕心理,他沒猶豫多久就親了上去,四片唇瓣互相磨蹭。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許聞松張開了嘴。借此時機,他趕緊起來喂水,剛灌進去小半口,嘴巴又合上了。
周如意看着許聞松滾動的喉結,懷疑這個人早就醒了在逗他玩。
靜默良久,許聞松的呼吸再次變得平穩勻暢。
“醉鬼。”
他低罵一聲,第四次貼上許聞松的嘴唇。
反複數十次,不管他再怎麽蹭許聞松都沒再張嘴,看樣子是喝夠了。反倒是他把自己忙活渴了,舉起杯子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慢吞吞爬下床去接水。
外面還是很吵鬧,放假的小孩過節瘋得跟野狗一樣,大人也是,整宿整宿打麻将,也沒人投訴。
許聞松家裝了隔音也擋不住他們的喧嘩聲。
周如意趿着拖鞋不緊不慢回屋,剛走進門,就聽到他的名字。向聲源投去目光的剎那,身體立即僵直,呼吸停滞。
“Kalyan……嗯……唔……Kalyan……”
許聞松半邊身體壓着巧克力熊,面色潮紅,眼眸迷離,近乎癡迷地啄吻它的鼻尖,伴随一聲聲黏膩的呢喃和喘息,簡直像漫畫中不可言說的畫面。
“Kalyan……啊,Kalyan,嗯……”
許聞松呆呆傻傻地用腦門頂着熊腦門,和它對視,然後更加狂熱地親吻。
周如意聽着他不停呼喚自己的名字,那張清冽的臉染上迷人的緋色,感覺到觸電似的酥麻感向下竄動。
他逃命似的躲進了衛生間,縮在角落裏,不知所措地抱住膝蓋,夾緊雙腿。
反鎖的門隔開了許聞松的喘息,隔不開腦中無限循環的畫面。倒下的水杯滾向排水口,咕嚕咕嚕的聲音聽得他心顫,薄薄的身子跟着一起顫。
“Kalyan,嗯,Kalyan……”
許聞松的細喘聲不絕于耳。
“嗚……”
周如意難受地嗚咽出聲,腿軟得難受,心理上的羞恥極度折磨。
這是自遺精以來第一次産生反應。他毫無經驗,也沒心思想別人的經驗。許聞松醉酒發情這件事已經讓他的腦子爆炸,接着對許聞松産生的情愫更措手不及。
如果許聞松是因為喝醉酒,那他的反應才是最不應該的。
周如意把滾燙的臉埋進臂彎,為自己難堪且束手無策的生理反應細細啜泣着,一邊暗罵許聞松是變态。
他忽然很害怕,怕一直信任的許聞松真的是個蓄意接近他的□□,先前的親昵和寵愛都是引他上鈎的餌。
想到這些,他的眼淚流得像瀑布。
背部緊貼瓷磚涼意刺骨,猛烈的恐懼感讓反應漸漸平息。
周如意流着淚扶牆站起來,撿起杯子随手放在洗漱臺,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從縫裏窺視床上的動靜。
許聞松不知什麽時候又睡過去了。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失落地看着許聞松熟睡的臉,想到那個可能性,忍不住抽泣,攥緊拳頭轉身離開。
他回到原本的客房裏反鎖上門收拾行李。
他雖然很想要許聞松這樣的哥哥,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但更接受不了被欺騙,用他最缺的愛來誘騙他。
如果明天許聞松沒有給他解釋,他就自己回家。
周如意哭了又睡,睡醒又哭,翻來覆去沒睡過三個小時。一大早就起來洗漱,懷着惴惴不安的心坐在客廳裏等許聞松。
他把關機好幾天的手機重新啓動,給周如溯回信息,暗示他自己今天可能會回家。
出乎意料的,許聞松起得很晚,下來的時候腳步沉重又緩慢,眼睛自始至終盯着他。
周如意偷偷瞟了他一眼,抱着腿縮在沙發角裏,看着地毯花紋。
“Kalyan?”
許聞松聲音顫動,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周如意不回應,悄然咬緊後槽牙。
“Kalyan……”許聞松沒有擅自湊上來抱他,而是蹲在面前,濕漉漉的雙眼滿是愧疚,“對不起,對不起,Kalyan,對不起。”
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和平時別無二致,像是拿捏了他的心,信手拈來的表演。
周如意垂下眼簾,沉默地把自己縮得更小。
“Kalyan……”
許聞松的話音顫得仿佛心要碎掉了。
許聞松幾乎是跪在地上的,那兩只被他視若珍寶的手糾結地扣着沙發,俯低身子怯怯地仰視他,眼中是以前從沒見過的慌亂。
“對不起,Kalyan,我……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在發酒瘋。”許聞松完全喪失了平時的理智,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是癡漢……不對,我是迷迷糊糊地以為,你在親我,所以我……”
周如意眼眸一動,心虛地收緊手臂。
許聞松看到他斷斷續續哭了一夜的紅眼眶,瞳孔地震,想上來抱住安慰他,又畏縮起手,像只卑怯的流浪狗。
“對不起,Kalyan,我是瘋了才會那樣,對不起,Kalyan,對不起,你理理我吧,Kalyan,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擔保,我不是要性騷擾你的意思,你罵我,跟我絕交也好,別哭。”
一聽到“別哭”兩個字,周如意的眼淚頓時唰唰下流。
許聞松愈加惶恐:“Kalyan?”
周如意內心扭曲地想,許聞松哄了他那麽多次,這次沒把他哄好,還把他弄哭了。
他一面為被捧在手心裏開心,一面譴責自己虛榮。
說到底這件事不能完全歸咎于許聞松,是他先不明不白地親了許聞松,說不出理由。許聞松現在也說不出把熊當作他熱吻的理由。
許聞松平時就對他很親昵。
他以前沒有朋友,或者說沒有像許聞松這麽要好的朋友,不知道現實中的友誼距離有多近。
如果吻是為了傳遞喜愛,就像黑炭舔他的臉一樣,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許聞松醉酒後的神态太像一個有欲望的成年人。
既然許聞松都已經擔保那無關性,他也該給許聞松稍微多一點包容。
周如意心一軟,唇縫洩出一聲抽泣,話音夾着哭腔:“幹嘛。”
得到回應的許聞松像獲得無上至寶一樣激動,從臭水溝被撈上王座的老鼠似的坐到沙發上,相隔半米距離,含情脈脈地看着他。
“Kalyan,對不起,求求你原諒我吧,我跟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我們可以立字據,如果我再發瘋就……”
許聞松說着還猶豫了一會兒,像是在想自己有什麽值錢東西可以抵押。
最後,他誠懇地說:“如果我再發瘋就變成你的奴隸,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