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天色暗下來後,衛衣哥提議玩飛行棋。于是一堆人圍坐二樓客廳地毯,一張四四方方的地圖正好把茶幾鋪滿,點起蠟燭準備戰鬥。
他們的飛行棋只有走格方式跟飛行棋沾邊。一百二十個格子只有六分之一是空白格,其它的要麽是進退格要麽是解題格要麽是真心話大冒險格,挑戰失敗就要退回上一格,并喝一杯酒,紅白啤随便喝。一次是五個人玩,那個鬥地主記賬官充當裁判。
周如意看到裁判手裏厚厚一沓題卡,總覺得許聞松參與過游戲設計。
正常人誰會這麽生硬地把題塞進游戲裏。
不過他一個未成年跟這個喝酒游戲沒什麽關系,只能坐在許聞松旁邊看戲,或者跟狗玩。
大概是坐下來的體型差不多,黑炭把他當做同類了,一個勁兒地黏他。
大雪團似的身子非要窩在他腿上,抖着毛茸茸的腦袋直戳臉蛋,“嗚汪嗚汪”叫個不停。
為了躲它的口水,他不得不擡起下巴往後仰。
許聞松怕他往後倒磕在地上,一邊搖骰子一邊挪過來,用自己的身體頂住他的後背,久而久之就成了黑炭窩在他懷裏,他窩在許聞松懷裏。
周如意安靜地看着許聞松的手。
燭光搖曳的暖光中,這只宛如玉石雕琢的手捏着骰盅,腕骨邊的筋微微凸起,修剪幹淨的指甲邊緣泛白,似無意輕輕一晃,卻擲出一個六。
許聞松輕笑一聲,伸直手拿起自己的棋子走到102空白格,前傾的胸膛緊貼他的後腦勺,收手時不忘揉一把他的腦袋。
棋子停在起點的衛衣哥大為震撼:“大哥,你是人嗎,你都快到了,一杯都沒喝。”
許聞松把下巴擱在周如意頭頂上,但笑不語。
紅裙姐邊搖骰子邊道:“你有時間埋怨不如好好學習,哪有一題都解不出來就想出家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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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這又不是人均理科學霸,你但凡問我佛跳牆用什麽食材,我秒答。”
“別惦記着你那佛跳牆了,給我倒一杯。”
“诶嘿嘿,你這不也解不出來嗎。”
整局游戲的看頭就是四個人互相争鬥,解題真心話大冒險讓對方各種出糗。許聞松仿佛已經脫離了游戲,獨自一人在終點邊緣試探。
主要原因是許聞松運氣好得吓人,為數不多的空白格讓他踩了個遍,沒觸發過真心話大冒險,踩過的每個解題格靠心算秒答。
第一名毫無懸念。
“換人換人換人,火姐替白姐當裁判,許聞松不準上場。”衛衣哥開始指指點點,“讓Kalyan來,不然他坐在這無事可幹,無聊得都快睡着了吧,看黑炭都要被摸禿了。”
正犯困的周如意突然清醒。
花臂哥給了衛衣哥一個眼神:“你是不是眼瞎啊,Kalyan看着像能喝酒的嗎?”
“有外國血脈應該挺能喝的吧?”
“我他媽說的是歲數,又不是酒量,你喝麻了吧?”
“也是……”
紅裙姐提議道:“要不讓許聞松替Kalyan喝?他一杯都沒喝過。”
“噢!對哦。诶嘿……”衛衣哥壞笑着看向許聞松,“松哥,怎麽樣,有異議嗎?”
周如意扭頭看許聞松。後者也正看着他,對視之後勾起嘴角往右歪頭,話音溫柔:“你想玩嗎?”
他其實沒什麽興趣,但被許聞松這麽一問,感覺像在期待他給出肯定回答。他不忍心拒絕,點了點頭:“嗯。”
衛衣哥歡呼:“好耶!看我爆贏你們。”
五人擲骰子決定順序,周如意最後一個。
他的運氣從小到大都不怎麽好,開局不利是意料之內的事。但他隐約有種不詳的預感。這種預感讓他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
許聞松看出他有點緊張,在耳邊輕聲說:“放松玩。”
周如意感覺自己被看扁了,冷哼一聲,回頭問:“你酒量很好嗎?”
“我海量呀。”
“不信。”
許聞松讪笑道:“好吧,其實沒有海量,但還不至于兩杯倒。”
“哼。”
輪到周如意擲骰子。
他一只手握不住骰盅,只能雙手握,學許聞松的手法随便晃了晃,擲出來的卻是個二,正好落在一三兩個空白格中間的解題格上。
“……”
周如意想罵人。
他抽了一張題卡,看是一道沒見過的物理題,心瞬間涼了半截,下意識回頭找許聞松。
裁判紅裙姐給兩人舉黃牌:“不可以場外求助哦。”
“沒事,繼續吧。”
許聞松自覺地倒了杯紅酒當飲料喝。
周如意後面十輪的投擲都落在解題格上,十道有五道沒解出來,兜兜轉轉還在三十格內。
許聞松嘴沒停過,在其他人起哄的呼喊聲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大仇得報啊兄弟們,許聞松這小子也有今天。”
“你小子別太得意,明天酒醒你就等着卷鋪蓋走人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周如意心尖酸酸澀澀的,嘴上還是不留情:“你還行不行?”
“哈哈。”許聞松面不改色地笑着,扯了句英文,“當然行。”
從這句英文來看,距離醉倒不遠了。
不知解了多少道題,周如意人已經麻木,随便一搖,擲出他在本場游戲第一個六。
許聞松不禁感嘆:“哇,可以啊。”
正當他跟着竊喜的時候,裁判替他挪動遠在對面的棋子,報出信息:“向前進六格是,真心話大冒險格,Kalyan要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
周如意想選擇跳樓。
他還沒做出選擇,其他人先讨論起來了。
“好像,沒什麽好問題啊。”
花臂哥笑道:“小孩子你能問什麽,最多問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呀?”
“有道理。”
那對情侶忿忿不平:“你敢不敢再偏心一點?問我們的時候就是前任幾位,問小孩怎麽不是尿過幾次床,牽過幾個異性的手……”
紅裙姐忍無可忍:“這是你們能決定的嗎?”
幾人瞬間縮了回去。
周如意看着他們畏畏縮縮的樣子,覺得看他們挨訓比游戲好玩。
他選了大冒險,從紅裙姐手裏抽到的卡牌上只有三個大字:發紅包。
衛衣哥拍拍他的肩膀:“手氣不錯呀Kalyan,這個是那一堆牌裏容易的挑戰。”
紅裙姐拿出手機:“讓許聞松拉你進群,随便發一個,一塊錢也是紅包。”
“哈哈,要是搶到兩毛錢我明天接着鬥地主,一定讓你們血本無歸。”
“收手吧賭狗。”
周如意好幾天沒碰手機,今天也沒帶在身上。
他再次看向許聞松。後者自覺把手機遞了過來:“群名叫黑炭後援會。”
許聞松的手機屏幕正顯示聊天軟件首頁,一大堆未讀信息,最上面的是兩分鐘前周如溯發來的信息。
周如意無意一瞟,看清了信息內容——怎麽可能,我只會覺得他欠嗖嗖的。
他對這兩個人的各種對話熟視無睹,沒把這條信息放在心上。手指點進許聞松說的群,邀請自己,再登錄自己的賬號。
不知道奶奶有沒有把他的銀行卡凍結。
許聞松看着他操作,細聲叮囑道:“不用發太多。”
“嗯。”
周如意嘴上應着,發了個一千四百元的七人紅包。
衛衣哥一點紅包,驚叫出聲:“卧槽?我二百五十塊錢?!”
“因為你小子就是二百五,哈哈,老板大氣!”
衆人歡呼,交頭接耳吵吵鬧鬧。
周如意有點不理解,自己發的數目連家裏串門的陌生人給的一半都不到,他們為什麽這麽高興。一扭頭,看到許聞松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冷哼一聲,自嘲道:“我就是花錢大手大腳的少爺。”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聞松攬着他的肩膀說,“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把我算在裏面。”
“不信。”
“那我說希望你單獨給我發一個,你信嗎?”
周如意二話不說點開許聞松的聊天界面,點進紅包旁邊的轉賬,在一後面輸了好幾個零,正要點确認,被一手攔住。
許聞松慌亂道:“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呀。”
周如意把他的手拉開,認真道:“我給你付代喝費。”
“那你可不可以用別的東西付?”
“什麽?”
“嗯……我也沒想好,以後再說吧。”
“嘁。”
紅包風波過後,游戲繼續。
周如意擲出好幾個六,穩穩停留在空白格上。運氣好到自己都不可思議。他疑心是因為剛剛摸了許聞松的手,沾上了他的運氣。
許聞松為他鼓掌:“加油呀小如意。”
蹭來的運氣總歸無法為他全程護航。
周如意下一次投擲扔出個一,第二次觸發真心話大冒險格。
他猶豫了一會兒,在被問尿過幾次床和類似發紅包不痛不癢的大冒險之間選擇了後者。
衛衣哥目光如炬:“要是再來一次發紅包,我這兩年鬥地主的本錢就綽綽有餘了哈哈。”
“啧。你除了鬥地主還會什麽。”
“來,我看看……”紅裙姐翻看他抽出的卡牌,莞爾一笑,“是今晚沒見過的哦。”
周如意看過去——演唱一首歌曲。臉色瞬間暗淡。
“哈哈。”
許聞松看到他的表情,沒忍住笑了。
情侶之一立即起哄:“唱好漢歌!不能只有我一個人經歷這個!”
紅裙姐怼他:“好漢歌怎麽了?多好聽,多豪邁。”
“哎呀,孩子還小,你們別這樣。”情侶之二笑道,“來一首爸爸的爸爸叫什麽就好了。”
衛衣哥大不理解:“你媽的這也叫歌?”
周如意聽他們提了好幾個建議,沒一個正常。忍無可忍,扯了扯紅裙姐的裙角裝可憐,輕聲問:“我可以表演別的才藝嗎?”
紅裙姐瞬間心軟,哄小孩似的問:“你會什麽才藝呀?”
周如意自信地說:“常見樂器都會。”
“真的嗎?”紅裙姐表情驚訝,略一思索,問旁邊的白姐,“老婆,你的小提琴還在嗎?”
“等着。”
白姐起身回屋。
沒等周如意搞明白“老婆”是什麽意思,其他人也跟逗小孩似的露出慈愛的笑容,一堆人吵吵嚷嚷地擠到沙發上,騰出一大片空地。
許聞松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呀。”
“……”
周如意感覺自己成了過年被家長叫出來給親戚表演才藝的小孩。
白姐拿出小提琴遞過來:“調過音了,你可以直接拉。”
“謝謝。”
周如意莫名有點緊張,雖然上過小提琴課,但已經好幾年沒碰過琴了。
他不動聲色地做了個深呼吸,拿着琴站起身後退幾步,仍然立在花邊地毯裏,把左邊的金發攏到耳後,左臉貼上腮托,調整好位置。
他的目光掃過昏暗中許聞松的臉龐和地上如同光點的蠟燭,燭光晃動,人影綽綽,仿佛傍晚時分的光影,斑斑點點的記憶在腦中走馬燈。
他閉上雙眼,在心裏為自己數節拍,擡起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