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他們像每對朋友鬧別扭那樣一整天沉默少言。
許聞松想說話,被周如意一個眼神拒絕,只好安靜地跟在身邊,像吃了黃蓮的啞巴,更像被兇了一頓的狗狗。
翌日,前往高鐵站的路上,周如意發現許聞松在刻意避開他。
明明昨天還沒這麽明顯,今天的許聞松不僅很少說話,還跟他保持着一米以外的距離,出租車坐副駕,高鐵隔着過道,幫拎行李一個眼神都沒落在他身上。
習慣了許聞松的親昵之後,這種被冷落的感覺并不好受。
周如意先開始的冷戰,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什麽都不能這麽早結束。
他把許聞松的疏離看在眼裏,卻不得不忽視,安慰自己這才是正常家教和學生間的相處方式。
高鐵中午到站。來接他們的是周如溯。
周如意大老遠望見周如溯靠在車門上打電話,穿了西裝不好好打領帶,流裏流氣。但畢竟好幾天不見,說沒有想念是假的。
周如溯看到他們,匆匆忙忙挂斷電話,招手喊:“Kalyan!聞松!”
“好久不見。”
許聞松走近打完招呼,徑直拐到後備箱放行李。
“好久不見,哈哈。”
周如溯笑着抱住周如意,又揉揉腦袋,問:“去吃飯嗎?小随訂了位置。”
周如意看許聞松“嗯”一聲坐進副駕駛,也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路程中許聞松像憋了一肚子話,跟周如溯叭叭個不停。從過年的閑事說到最常說的理工話題。完全沒有面對他時的膽怯。
周如溯和許聞松很合拍,一路歡聲笑語。
只有周如意在羨慕嫉妒恨。
随長安訂的餐廳在商場附近,年假裏人群摩肩接踵。轉悠半天才找到一個停車位,還是蹲着前一位離開硬塞進去的。
走到位置,盯着窗外的随長安收回目光,還是一張面癱臉,變相埋怨道:“效率低下。”
“低嗎?我沒打轉一個小時就不錯了。”
周如溯憨笑着緊挨随長安坐下,屁股剛沾椅子,就聽左邊的人頤指氣使道:“你,坐對面。”
周如溯愣了一下,噗嗤一笑,搬動椅子和他挨得更近,嘚瑟道:“我就坐這兒堵着你,你還能從我腿上跨出去?”
随長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周如意站在一邊看着貌似正在吵架中的兩人,感覺他們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諷刺對方,但好像都不是真心的,讓人莫名覺得他們之間就該這樣,這樣才表示關系好。
他和許聞松好像也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唯一的區別是許聞松不會對他冷言冷語。
許聞松自然地坐到了随長安對面,輕聲喊:“Kalyan,坐這。”
周如意眼眸一動,“嗯”一聲坐下。表面波瀾不驚,內心風起雲湧。
菜上齊後,四個人安靜地吃了會兒東西,周如溯率先開口:“家裏還有很多親戚,估計到後天給你過完生日才走。托周樂的福,你回去肯定被說三道四。”
周如意嘴一橫:“不回。”
“哈哈,你真是到了叛逆的年紀了,希望你把這個氣勢帶到十五歲。”
“生日宴還沒取消?”
“老太婆這幾天丢掉的面子就指望在生日宴上挽回,到時候你不去她肯定找人綁你回去。”
“為什麽我剛走的時候沒綁?”
“聽周樂說老太婆本來是要抓你回來的,打完電話又遣散了保镖。大概是……暴風雨前給你幾日安寧?”
“哼。”
周如意看起來一副全天下我最大的樣子,實際上對後天的争吵完全沒底氣。
但是有周如溯和許聞松說過會幫他脫離現狀,他好像也不需要擔心什麽。
周如溯繼續說:“二十號那天你就照常參加生日宴,給老太婆一個面子,等八點門禁客人走光,我把你們接到我的工作室,周樂接那個女人和周光華,我們進行最後一次談判,由小随作為調停人。談妥了簽訂協議,談崩你繼續和聞松離家出走。”
“嗯。”
周如意心不在焉地盯着碟子裏的肉。
許聞松看出了他的局促不安,貼心地遞過來一杯果汁,同時向周如溯提出問題:“随博士是絕對的中立者嗎?”
周如溯呵呵一笑:“你問他呀。”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随長安。
他動作緩慢地往嘴裏送東西,将食物細嚼慢咽,又喝了半杯水,才道:“是。但對方不這麽認為。”
許聞松表示理解:“那随博士只能算個見證者。”
“嗯。”
上一秒還滿不在乎的周如溯突然不爽:“你怎麽算絕對中立了?你難道不會對我偏心一點嗎?”
“不會。”
“我不信。”
随長安不屑置辯。任周如溯在耳邊叭叭。
周如意忽然覺得他們之間又不太像。他對許聞松的每一句話基本都有回應,随長安則總是沉默但占理,讓周如溯看起來像個咄咄逼人的笨蛋。
午飯時間結束,随長安看了眼手腕上的機械表,對正在結賬的周如溯道:“讓開。”
“你要去衛生間?”
“上班。”
“啊?”周如溯難以置信道,“你怎麽比老板還勤勉?遲到我又不會扣你工資。”
“……”
随長安繃着嘴角坐了回去。
看戲的許聞松忍不住笑:“可是今天是大年初四,本來就不用上班。”
“小随大年初二都在上班。”周如溯莞爾一笑,“可不是我逼的哦。”
見随長安不否認,周如意嗤笑一聲,諷刺道:“最受資本家喜愛員工Top。”
周如溯下巴高擡:“我可不是什麽資本家。”
許聞松微笑拱火:“所以你不喜歡随博士?”
随長安默然掃視兩人。
周如溯直白且坦率:“喜歡呀。”
“哈哈。”
周如意聽得滿頭霧水。總覺得他們說的不是自己提出的話題,而是別的。
他們三個貌似都心知肚明,只有他和旁邊的服務員不理解。
周如意和許聞松暫時住在周如溯的公寓裏,三間卧室剛好夠睡,他本人卻硬要去随長安那蹭住。說是不想和不熟的人一起住。
周如意聽完不禁冷笑,他從沒聽說過親兄弟間有“不熟”的說法。
周如溯把鑰匙扔給他,風風火火地走了,半件行李不帶,還留下一只白貓。
周如意的注意力從“不熟”轉移到貓身上,目不轉睛盯着步态優雅的小白貓趴到許聞松腿上,在他得不到的手裏慵懶地搖尾巴。
他發信息問周如溯:你什麽時候養的貓?
[周如溯:小随的,一只拿破侖貓,叫谡谡,我偷過來養兩天。]
[周如意:……]
[周如意:你跟随長安不是上下屬關系嗎?]
[周如溯:你猜。]
[周如意:不猜。]
[周如溯:哈哈,你和許聞松吵架了?]
[周如意:。]
[周如溯:活該啊你們,天天黏在一起,可算吵架了。]
[周如意:。。]
[周如溯:哈哈哈哈開玩笑的,說說?]
[周如意:。。。]
[周如溯:你的字母鍵呢?]
[周如意:。。。。]
[周如溯: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什麽吵架,但你是好孩子,許聞松也是好孩子,适當的争吵能促進友誼,不要對他完全失望。]
大人真奇妙。
周如意心想,他和許聞松算不上吵架,只是他先單方面不理會許聞松,許聞松不再熱臉貼冷屁股,或者說為了實現承諾不再靠近他。
氣氛沒有僵硬到把周圍人凍住的地步。周如溯一眼就能看出不對勁,直戳重點。
不過,他很疑惑,周如溯和許聞松的相處時間不比他長,卻比他還信任許聞松。
沉默片刻,周如溯又發來一條信息。
[周如溯:同樣的話我會再跟許聞松說一遍,你不想示弱也沒關系,他是舔狗。]
[周如意:???]
[周如溯:玩笑話,我說服他哄哄你。]
[周如意:啧。]
[周如溯:不要?]
[周如意:不。]
[周如溯:這樣啊,那你這是要主動去哄他咯?]
[周如意:不。]
[周如溯:哼,嘴裏沒一句實話。]
周如意心煩氣躁地關掉手機。
他才不想成為矯情鬼,自己生悶氣一定要別人哄。他只是想讓許聞松像之前一樣對他。可許聞松自顧自地疏遠他,他又不好意思腆着臉求人家。
他明明不久之前就對許聞松說過害怕他不理他,許聞松轉眼就忘。
許聞松撸了會兒貓,然後點了個外賣,準備去洗澡,把貓放在沙發上,細聲道:“去找你叔叔玩一會兒。”
聲音很小,但周如意還是聽見了。心想他的年齡不管怎麽說都不至于被喊叔叔。
許聞松走後,純白色貓踮着腳走向他,那雙澄澈的藍眸盯着他的眼睛,“喵嗚喵嗚”地叫,似乎在疑惑這個人類為什麽會有一雙和它一樣的眼睛。
“你不準叫我叔叔。他才是叔叔。”
睚眦必報的周如意對谡谡咕哝道。
谡谡當然聽不明白,步履輕盈地踩上他的大腿,順着襯衣扣子往上爬,舉起兩只前腿掙紮着想撲他的臉。
“幹嘛?”
周如意怕真被撓到,挺直腰板後仰,心想這只貓怎麽和黑炭一樣,第一次見面就往臉上沖。
任它嗷嗷叫着撓了會兒襯衫,他一把摁住貓腦袋,打開手機搜它的名字讀音。他是個文盲,語文課上學過這個字,完全沒記下來。
搜出拼音,他試着念了一遍:“谡谡?”
周如意莫名一陣嫌惡。這個讀音和周如溯的“溯”一樣,念起來像在喊“溯溯”,聽着怪肉麻。以後絕對不能在周如溯面前喊它。
随長安那麽讨厭周如溯,還給自己的貓起個同音疊字名。
周如意百無聊賴地撸着貓,中間還取了一次外賣,原封不動放在茶幾上,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許聞松的洗澡速度。
将近四十五分鐘過去,許聞松終于冒着一身潮氣來到客廳,邊擦頭發邊看他撸貓,突然開口:“它長得跟你好像。”
周如意下意識想說“不”,轉念一想,這是許聞松在主動找他搭話,一句話把話題掐斷基本等于證明他還在生氣。
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變成:“嗯。”
這麽一說好像也堵死了話題。
許聞松竟然就這麽接住了話茬:“你這是本人承認了貓塑嗎?”
“哼。”
周如意羞恥地撇開臉,心想他不承認能怎樣,這只貓的确像他,而且他還偷偷狗塑過好幾次許聞松,被貓塑一次又怎樣。
“哈哈。”許聞松笑着坐到離他一米遠的位置,邊打開外賣邊問,“你知道它叫什麽名字嗎?”
“……”
周如意實在喊不出口,打開手機在便簽裏打出兩個字。
許聞松直接念了出來:“谡谡……嗯……真是毫不意外。”
“嗯?”
周如意沒明白。
許聞松微笑道:“周如溯就是想讓別人這麽叫他。你上當了,我也上當了,随博士肯定也上過當。”
周如意“Eww“一聲,吐槽道:庸俗惡趣味。”
“哈哈。”許聞松被逗樂,接着解釋道,“其實惡搞朋友也算生活中的增味劑。如果我養一只寵物,也會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起個‘松松’當名字。”
“……”
周如意想吐槽,又不知該從哪裏下口。
思索片時,他真情實感地問:“為什麽不叫‘謎題’?”
“對哦。”許聞松幡然頓悟,“你真是個天才。”
“哼。”
“你可以給你的寵物起名叫‘哼哼’,這樣你‘哼’的時候別人就知道你不是傲嬌,是在喊寵物。”
“……”
和好沒過十分鐘,周如意又想和許聞松冷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