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逃命
逃命
白素貞不禁悚然動容，難以置信地望着梁連。
“你真是梁連？”
這無疑是句傻話。
梁連苦笑了一下，将玉笏塞入白素貞手中。
“別問我為什麽，唇亡齒寒，老皇帝還要靠我，我就只能靠你了。”
“我走之後你們只管顧好自己，等我回來，必定還要多多求助于你，屆時萬莫推辭！”
解差早在車外吵鬧了好一會兒，此間事了，梁連拱了拱手，不再多說，撩起簾子俯身準備離開，身形卻突然頓了頓，一道灼灼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是小青。
他知道一定是她，可是他沒什麽話可說，只微微停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向幾位解差，任幾人重新為他戴上手铐腳鐐，一起繼續進發，始終沒有回頭。
……
這一走，就是一個月。
為了趕路，曉行夜宿，幾乎都是在荒郊野外，梁連的腳上早已磨出厚厚的繭子，血痂粘在鞋子上揭都揭不開。
長到如今二十餘載，梁連還從未受過這種苦！
也許是要應付接下來的山路，幾位解差終于大發慈悲帶着梁連來到一處客棧。
梁連端坐在椅子上，手腳皆被鐵鏈縛住，看着幾個人有說有笑地泡完腳後躺下熟睡，梁連閉目凝神，手腕不動，手指靈巧地自袖口抽出一條細絲，撥弄幾下，鐵鏈已被打開，将之輕輕放在地上，又将腳上解開，松了松筋骨，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正準備去弄些熱水，頸上忽然多了幾柄鋼刀。
梁連的後背剎那間僵硬起來，如果是一個勇敢的人面對這幾柄鋼刀或許根本不覺得這算什麽，甚至有的人還會大聲談笑，要命的是梁連他不是，他怕死，他留戀他的榮華富貴，留戀這盛世繁華，他吃了這麽多苦，受了這麽多罪，絕不是為了不明不白地死在他鄉！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并沒有很久，梁連才苦笑了一下，“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這樣針對梁家。”
“因為這個位置，要屬于我。”
果然是他。
趙誠自梁連身後慢慢轉到身前，多日不見，他看上去仍和初見時一樣慈悲，只有日益陰沉的眉眼訴說着他無聲的改變。
他和妖精相處的時日不算淺，可是任憑怎麽看，也看不出這人和妖精有什麽相似，他甚至連長相都像足了官家！
“你很聰明，既然能猜到是我，也該猜得到你的結局，那就跟我走吧。”
“我不明白，你是皇孫，你想要這個位置，大可以正正經經地去要，官家對你何等器重愛護，你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趙誠臉色一沉，正欲開口，忽然看到梁連背後的師兄使了個眼色，才把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多說無益，走！”
梁連頸上的鋼刀同時向內靠了一下，皮肉霎時被割破，滲出一絲鮮血，身上立刻起了一身肉痱子，再不敢多說，只好跟在趙誠身後向外走去。
整個客棧的人好像死絕了似的，了無人聲，一行人大搖大擺地走到街上，又出了鎮子，走到山中，硬是沒能碰到一人！
天色黑沉，春寒料峭，雪亮的鋼刀愈顯冰冷，告饒的話幾次到了嘴邊，都被牙齒戰戰之聲逼了回去——身後那人也怪，走了這麽久，刀硬是抖都沒抖一下，怕不是整個人都凍僵了吧……
“你們就不怕官差尋不到我出兵掃平這裏嗎？”
眼看衆人腳步漸漸停下，梁連心知死期已到，可是他絕不想認命，就在趙誠轉過身準備開口之際，立刻搶了一句。
不要小瞧這一句，趙誠張口時的動手二字連勝都還沒發出，因了這一句轉做了一聲嗤笑。
“為你？你還是擔心一下梁相會不會為逃犯所牽連吧。”
“你以為我會空手離開？我爹自有人相護，凡人且奈何不得他，便是官家也不行！”
“白素貞？”
趙誠又嗤笑了一聲。
“不，是小青。”
梁連聲音微微低沉了些，眼睜睜看着趙誠那副看破紅塵萬物可笑的面具僵在臉上，他自己卻猛地斜刺裏一滾，避開鋼刀的同時也落下了他們特意為他揀的葬身之地。
楊記炭場。
這個位于深山的炭場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掃蕩過山下多次的金人竟然破天荒地進了深山。
大宋與金隔着血海深仇，但凡手上得空的漢子們都跑了出來，根本不顧屋外衆金兵的怒目而視，紛紛趴在窗上瞧着內裏動靜。
“你要不信，你自己看就是了！”
原本還算安靜的小木屋驟然響起一聲斷喝，一個光裸上身的大漢怒氣沖沖地推門沖了出來，連身後追着要給他披大衣的人也不理會。
命令很快下達到了炭場每個角落，除必要維持炭場秩序的人外，所有人都要停下手頭的事，有人要進入炭場，誰也不許阻攔。
梁連靜靜伏在一根大木上，自空隙中向外看着，背後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一生中從未經歷如此兇險之事，在這大雪山裏，在這大炭窯裏，在這一根木寬窄的窄縫裏，更要命的是，再過一個時辰零一刻鐘，這座窯就要燒起火來！
可是他卻連劇烈的喘息都不敢做。
一剎那間，他真想立刻走出去自投羅網算了，可是宋人自幼的教育牢牢箍住他的腳步，寧死，也不向金人低頭！
這一刻他心中的惶亂無可比拟，只好暗暗在心中大罵皇帝，占着天下竟肯拱手讓人，現在連子孫都和外人勾結來害大宋子民了，全然忘了當初他在心中如何鄙夷岳飛的食古不化古板固執！
這趙誠到底是狐貍精的種，還是根本就是金人自幼送進來的奸細？
時間過得那麽慢，慢到他連有多少人在窯前走過都數得一清二楚。
時間又是那麽快，快到所有的地方都已經搜索完畢，只差這十六座炭窯硬是被楊大當家的擋了下來。
“燒炭的時辰早已定下，不到開窯之時絕不能動炭窯一下，這是祖宗的規矩，誰要是壞了規矩，這炭窯一輩子也不要想再用第二次！你就是殺了我也不能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