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檢察院反貪部門。
“沈先生, 我們接到匿名舉報,聲稱您涉嫌參與一樁貪污公款案,對方提供了由您親筆簽署的貨物收付反饋文件, 以及合作公司于前不久宣布破産的材料證明。”
檢察官将文件資料推到沈伽黎面前:“請您檢查一下, 這份文件是否為您本人簽署。”
沈伽黎:?
貪污?我?我竟還有這種本事?
沈伽黎接過文件,首先入眼的便是當初南斐遙臨近周五下班時臨時拿給他簽字的文件, 說是之前合作的日本公司發來的貨物收付反饋書。
“經過查證,這間公司确認已經宣告破産, 當時收取的貨款以及違約費也已如數歸還,但舉報人稱并未在公司賬戶收到這筆兩億的貨款違約費。”
沈伽黎言簡意赅:“我不知道,我接手公司沒多久, 是別人拿給我簽署文件, 我急着下班就簽了。”
檢察官:“急着下班就簽了……你作為代理CEO,有責任仔細閱讀合同,你的簽名代表這份反饋書已經生效,無論如何這件事都與您逃脫不了幹系, 我們已經聯系日本那邊的公司查證退還款的賬戶為您名下新開的大額賬戶, 證實這筆确實入了您的口袋。”
沈伽黎:天降兩億,還有這種好事?我怎麽不知道。
“我們再最後向您确認一遍,這份貨物收付反饋書,是否為您本人簽署。”檢察官們面目嚴肅,顯得幾分咄咄逼人。
沈伽黎望着那份眼熟的合同,忽的陷入沉默。
*
另一邊。
“老爺,剛才公司來電,說沈先生因為涉嫌貪污公款以及僞造文件被檢察院帶走調查了!現在公司流言四起,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董事會召開日,還有一小時就要開始, 如果少了沈先生主持會議,豈不是在股東心裏要坐實他貪污公款的罪名?!”李叔抱着手機連珠炮一般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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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沒有可商議此事的人,就算南流景在身邊他又能懂什麽呢,思來想去只能将此事上報給南豐。
南豐剛服用降壓藥,一聽這消息,如雷當頭,血壓疾速飙升。
“你說反貪局的人已經把我兒媳帶走了?!貪污?僞造文件?!”
“我也覺得這事絕不是沈先生能做出來的事,內裏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只能等待反貪局的調查結果,但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董事會的問題,老爺您身體如何,能正常主持會議麽?”
南豐有個屁的心情去主持會議,他最喜歡的兒媳婦都讓人帶走了,他又豈能坐視不理?
于懷素在旁邊跟着聽熱鬧,聽到主持會議群龍無首一事,鬼點子上來了。
她裝得百感交集,不停撫拍着南豐的後背,柳眉緊擰道:“老公你先去檢察院跑一趟吧,這事兒必須得你親自出馬擺平,至于董事會一事,流景眼下也幫不上什麽忙,如果你信得過我,我願意代勞。”
南豐還在猶豫,于懷素急了:“難道你能眼睜睜看着兒媳蒙受不白之冤?現下只有你最清楚公司運作,唯一能保兒媳的人也只有你了。”
南豐思忖許久,喊傭人拿來外套,對于懷素的主意毋庸置疑:“那我現在去一趟檢察院,主持會議的事就拜托你,務必穩住股東們的情緒,伽黎被檢察院帶走一事也不要先走漏風聲,麻煩你了。”
李叔那邊挂了電話,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不停,不停念叨着“這可怎麽辦啊”。
一旁的南流景沉默許久,忽然對李叔道:“大叔,我想吃釋迦果,你去買給我。”
李叔:“什麽果?”
“釋迦果。”
“是加果?沒聽過啊,哪裏有賣的?”
“不知道,你出去找找,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聽聞此言,李叔更是一個腦袋兩個大。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少爺竟還有心情吃什麽奇怪果,我老頭這是什麽命啊!
股東大會現場。
股東大會是一項由法律強制召開的重大會議,成員組成多為五十人以下的股東,會議內容一般是審查董事會監事會的年度工作報告、選舉新任董事長、審查分紅方案以及財務預算決算報告等,除特殊情況外一般由董事長主持會議。
考慮到南豐有讓賢的想法并退居二線以顧問的身份不再親身參與公司各項事務,因此此次會議原定是由CEO暫時出任主持。
原定十點的股東大會,到了九點半,人已經到的差不多。
三十位股東,除了于金主和南斐遙兼任股東同時還在幻海任職外,其他人只聽過根本沒見過沈伽黎,一見面,三五成群湊在一起議論紛紛,猜測着沈伽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于金主那腦門亮的格外顯眼,搭配上他志得意滿的笑,更顯小人之态。
他湊到南斐遙耳邊,小聲笑道:“恐怕這些人這輩子不會有機會見到沈總了,畢竟咱們偉大的沈總,能不能離開檢察院還是個問號。”
南斐遙跟着輕笑一聲,長久以來積壓在心中的煩悶在此刻得以解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股東大會正式開始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一幫人也不再讨論,頻頻看向會議室大門,期待着這位傳聞中的代理CEO出現。
“都九點五十五了,代理執行總裁怎麽還不見人?”
“要是跟我們說他睡過頭,我才真要笑掉大牙。”
古板迂腐的老一輩股東們最讨厭不守時的人,按照以往慣例,主持會議的人應當提前一小時到場安排各項會議細節,最起碼也不能遲到,參加過幾十次股東大會,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咯噔、咯噔……”
當會議室響起股東們不滿的議論聲時,清脆的高跟鞋聲響徹門口長廊。
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家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直到大門被人推開,一抹端莊典雅的白色出現在大門口時,大家才終于明白了哪裏不對。
他們以為那鞋跟撞擊地磚的聲音來自于萬衆矚目的代理CEO,但現在回想起來才意識到,那是高跟鞋的聲音。
大門口出現了熟悉又陌生的人。
曾經擔任公司首席財務官、生子後離開公司的女強人于懷素。
曾經的她,被喻為“只要是聽到高跟鞋聲就會吓得全體員工大氣不敢出”的鐵腕娘子軍。
“于總監?”于懷素一出場,依然有人習慣性喊她于總監。
于懷素沖衆人莞爾,耳垂上碩大的珍珠耳環與她一身素白套裙相得益彰。
“讓各位久等了,我臨時接到消息由我出任此次股東大會會議主持,沒來得及準備,所以來得晚了些,各位見諒。”她從容自然坐在長桌上座,一擡手,立馬有人過來幫忙接過手提包。
股東們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不是說本次會議由代理CEO主持?”有人好奇問道。
于懷素笑笑:“這件事我正要和大家解釋。最近公司出現貪污公款的事情,相關人員已經被檢察院請去問話,大家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幫理不幫親,所以一切結果等檢察院定奪,而南總又因傷無法出席會議,所以在此之前,我只能代替其主持這次會議,大家應該沒有意見吧。”
她的确沒提沈伽黎一個字,卻又字字離不開沈伽黎。
聽她這麽說,股東們瞬間明了。
尼瑪的有人靠職位之便謀取私利違法犯罪!
“沒意見沒意見,于總監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必定無條件支持于總監的工作。”
股東們就算有意見又能怎樣,這女人雖然現在沒在公司占據一官半職,但她可是董事長的至親,得罪她?還不如提槍自盡來得痛快。
于懷素傲然一笑:“那就好,那麽會議正式開始。”
“當然沒人敢有意見,說錯一句話要是招致殺身之禍,大家夥又能找誰說理呢。”
倏然間,不同于股東們拍馬溜須的聲音赫然響徹門口。
大家齊刷刷看過去,頓時驚的雙眼大睜嘴能吞瓜。
擱這拍電視劇呢?!
于懷素一見來人,搞笑的擡起屁股又馬上坐回去。
南流景?
霎時間,衆人嗅到了空氣中濃濃的火藥味。
不是說南流景受傷無法出席?那門口這個被秘書推着緩緩入內的男人又是誰。
于懷素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擺出一副笑臉:“流景不在家修養怎麽過來了?果然不愧為員工心中的拼命三郎,腦傷還沒好利索就迫不及待過來參加會議,讓人敬佩。”
她刻意加重了“腦傷”和“沒好利索”幾個字,暗示股東這人是個傻子,無需多理。
南流景終于脫去了他摯愛的小熊衛衣,換上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裝,矜貴優雅卻又氣勢駭人。
比起于懷素,他們更懼怕南流景,自打上次南豐董事長臨時改變主意沒有推舉南斐遙為董事長時,南流景就已然成了他們心中最有力的權位争奪者。
何況,南流景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這麽多年工作上從沒出過一點差錯,與其說是懼怕,不如說是心悅誠服。
但,聽說他摔壞了腦子,真的沒問題麽?
南流景回答得雲淡風輕:“原定會議主持人,也就是代理CEO因事不能前來,我只好收回委托,親自前來主持會議。”
“虛張聲勢。”于懷素哂笑一聲,“前幾天在公司早會上丢人還不夠?公司豈容一個傻子執掌大權?難不成在你眼裏,各位股東都是你幼兒園的同學?”
有人明擺着要逼宮,于懷素也就欣然卸下僞善的面具,露出滿嘴獠牙:“一個傻子會懂公司管理?懂得如何穩定軍心?明白什麽叫依法辦事?如果你懂,就不會放任你妻子利用職位之便謀取私利,虧空公司賬務,鬧得現在要被檢察院請去喝茶。”
南流景冷笑一聲:“這點你說對了。”
他一擡手,嚴秘書立馬将一沓文件交于他手中。
南流景輕蔑瞥了眼文件,随手一甩,文件齊刷刷飛向于懷素,在她腳邊散開,鋪滿地面。
“我的确不如我太太懂,他任職短短一個月內,員工工作效率提高百分之二百,因為他個人的影響,致使公司股票上升七個百分點,羅斯安德家族鼎力相助,下調合作鈾元素單價,減少公司預算,一切,數據為證。”
于懷素望着腳邊的文件,臉色刷一下就跟上了層白油漆一樣,失去了原本顏色。
“而我更不如我太太聰明,如果不是他,恐怕最終無法離開檢察院的人是我。”南流景冷嗤一聲,“我承認在我太太面前,我是個很沒用的男人,只能依靠一些極端手段向你們賣出破綻,令你們歡天喜地跳下圈套還暗自得意。”
此話一出,于懷素的臉色由白轉青,像是地獄裏爬上來的青面獠牙。
“保安!報警!把這個瘋子帶走。”
“阿姨,你怕什麽呢,我覺得不怕,你要真怕,就不會在我四歲那年偷偷下慢性毒藥毒害我母親,導致她精神錯亂最後郁郁而終。”
衆人:我草?想不到來這一趟還有意外收獲。
“大家信他這滿口胡言?南流景智力受損一事全天下皆知,到現在,他已經開始臆想一些沒發生過的事給我扣一頂故意殺人的帽子,以他現在的智商絕對想不到這一點,一定有人暗中指使教他這麽說,這個人是誰我想也不用我多言,如果我是壞人,為何現在被執法機關扣留的人不是我?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于懷素一句“為何被扣留的不是我”以為能将自己擇得幹幹淨淨,只要公檢法的公信力存在一天,她就敢大言不慚說這番話。
“阿姨。”南流景挑起眉尾,眼底簇雪堆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做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你以為時間會将痕跡掩埋,但有沒有想過,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只要它存在于我腦海一天,你就是十足的罪人。”
此話一出,大家終于明白了。
南流景因傷失憶一事是真的,可記憶總有恢複的那一天,如果不是想起全部往事,他也沒這個信心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于懷素對簿公堂。
“什麽十足的罪人,我只問你,為什麽涉嫌貪污公款僞造文件的人不是我,為什麽在檢察院接受調查的人不是我,你別岔開話題,我要你和在做所有人清清楚楚交代,為什麽不是我是沈伽黎!”于懷素一拍桌子,優雅貴婦形象蕩然無存。
“我都說我不來,檢察院好不容易放我走,怎麽就不能讓我回去躺五分鐘呢。”
“沈先生,此事事關重大,你不出面不行啊。”
就在衆人屏息等待南流景的回答時,門口響起一陣吵嚷。
接着,他們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沈伽黎。
雖然重點不是沈伽黎到底長什麽樣,但所有人看到他的瞬間還是情不自禁在心中感嘆一句:
好偉大的臉,這種長相是真實存在的?
沈伽黎身着一件酒紅色高領毛衣,黑色的直角褲收束腰身勾勒出筆直纖細的輪廓,極深的顏色與極白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産生強烈的視覺沖擊,更襯托他膚如新雪。
哪怕是剛從檢察院出來。
剛才還大聲質問“為什麽被扣留的是沈伽黎不是我”的于懷素見到來人猶如被當頭一棒,腦袋嗡嗡作響,頃刻間停止了運轉。
他……出來了?
怎麽可能,接下來不應該是被立案調查,最後锒铛入獄安心做一只替罪羊?
為什麽出來了?!
沈伽黎望着那麽多雙眼睛齊刷刷朝他行注目禮,社恐又要犯了。
他下意識躲到南流景身後,期盼着地面趕緊裂開一道縫,他好鑽進去。
南流景望着他鹌鹑一樣,輕笑一聲,低低道了句“辛苦了”,随即抽出他拎了一路的文件夾。
他打開文件夾抽出裏面所有紙張,挨個翻閱。
良久,擡起頭,目光如炬,直直看向于懷素。
“為什麽是沈伽黎不是你,我說過,我的确不如沈伽黎聰明,所以這個答案,由他告訴你。”
說完,南流景将紙張甩到于懷素腳邊。
區區一張紙,輕飄飄沒有任何分量,可落下的瞬間,卻仿佛将地面砸出一道大坑。
于懷素不受控制地撿起紙,只看了一眼,瞳孔驟然擴張。
是她僞造的那份貨物收付反饋書,當初讓南斐遙假借需要CEO簽名為由拿去給沈伽黎簽字的那份反饋書。
但她強裝鎮定:“怎麽,給我看這個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沈伽黎僞造文件?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還有沈伽黎的簽名,我說你是虛張聲勢你也別不承認。”
南流景冷眸凝視:“你好好看看,簽名處簽的是誰的名。”
于懷素愕然看過去。
一橫一瞥一豎……一橫折一豎一個……走之旁。
寫的是……
南斐遙。
只因為這名字寫得龍飛鳳舞乍一看難以辨別,所以當初她根本沒注意,名字寫的是南斐遙……
沈伽黎:沈伽黎三個字筆畫太多,當時急着下班,覺得簽“南斐遙”會快一點,況且本來就是他在負責的合同。
沈伽黎也沒料到,一個“懶”字拯救他于水火中。
事已至此,于懷素唯有嘴硬:“僞造文件企圖禍水東引,你們怕不是電視劇看太多。”
“別急,我還有好東西想請你掌掌眼。”南流景抽出第二份文件。
這一次他沒有再甩,而是視若珍寶般将文件工工整整放在于懷素手邊。
這一次,于懷素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這份文件是她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洩露出去的——南斐遙支援給沈岚清母親兩個億用以投資的合同聲明,一式兩份,一份在沈母那,一份在南斐遙這。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明,南斐遙會給沈母兩個億,但代價是沈母必須把兒子沈岚清嫁給他。
下面還有彙款流水憑證,是南斐遙彙給沈母,至于南斐遙怎麽得到的這筆錢,彙款憑證一樣清清楚楚,是日本公司那邊彙入。
雖然他們買通日本公司向檢察院說了假話,但銀行流水不會包庇任何人,主打一個清白。
“這東西誰給你的!”于懷素一瞬間雙目猩紅,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
她像一只發狂的野獸,大聲質問沈伽黎。
沈伽黎最讨厭別人和他吼,也想吼回去,但又覺得麻煩,于是古井無波一句:“沈岚清給我的。”
這一次,于懷素的目标變成了南斐遙:“沈岚清怎麽會有這個,不是收在你那麽?”
南斐遙低着頭,雙目無神沒有焦點,虛虛的不知看向哪裏。
他無法說出口,是因為沈岚清多次要求婚期延遲,為了穩住沈岚清,他選擇了賣慘,将文件拿給沈岚清看以為這樣沈岚清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安心結婚。
但沒想到,最信任的人傷他最深。
“我不是說過這件事就連沈岚清也不能說!你為什麽不聽!你為什麽要害死我!我費盡心思幫你隐瞞替你做足一切準備,因為你這個蠢貨現在功虧一篑!我生你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是讓你和我作對?!”
鐵腕娘子軍于懷素同志可以任由所有人向她開炮,但唯獨無法容忍親生兒子因為愚蠢背叛了她。
她瘋了一樣抄起手邊文件狠狠砸向南斐遙,文件扔完,她又摸起水杯。
周圍人生怕鬧出人命,三五成群上前攔住她,迫使她無法動彈。
“我為什麽要生你出來啊……因為我不想再讓別人指着我的鼻子說我是小三,我以為你可以幫我的,你可以勝任董事長一職堵住那些三八的嘴,但到頭來我被拼了性命生出來的孩子親手送進了監獄,我不甘心,我聰明了一輩子,卻生了一個蠢貨!”
于懷素又哭又喊,聲音尖銳刺破耳膜,到最後,咆哮變成哽咽,哽的她滿臉通紅,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這個不孝子氣的當場昏厥。
縱使她有千萬錯,但在場人還是為之動容了。
從另個角度講,她吃了很多苦才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她嘔心瀝血培養的親兒子卻被愛情蒙蔽了雙眼,親手葬送了母親的一生。
面對眼淚,衆人不免有幾分心軟。
但南流景鐵石心腸,別人覺得于懷素可憐,可誰又會可憐他那位被長期下藥最終導致精神錯亂郁郁而終的母親呢。
不過是人走茶涼罷了。
“抱歉,于女士,這裏是股東大會,如果你要忏悔,請你去牢裏忏悔。”南流景冷聲道。
“南流景!一切禍端因你而起!我媽媽要是進了監獄你也別想好過!”南斐遙終于無法隐忍,一拍桌子憤而起身,指着南流景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認為,如果不是南流景和他争名奪利,他媽媽也不會出此下策,也根本不會遭受牢獄之災。
南流景淡淡瞥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你推我下樓導致我受傷,貪污公款兩億,你也等着坐牢吧。”
南斐遙:……
于金主一見背後靠山分崩瓦解,火氣上來了:“南流景,得饒人處且饒人,當心損了陰德死後下地獄!”
南流景冷嗤:“你罔顧合同與會計部結黨營私,在你經常不來上班的情況下還能開出百萬年薪,你也得坐牢。”
于金主:……
另一股東起身相勸:“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南流景:“如果我沒記錯,你定制陰陽合同從中謀取私利,恐怕你也少不了坐牢。”
股東:我還是坐下吧。
南流景:都給我去坐牢,一個也不能少。
随後,他看向低頭不語的衆人,聲音森寒:“各位私下做過什麽事,天知你知,而我不說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念在各位多年為了公司兢兢業業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勸你們盡快彌補,我可以既往不咎。”
衆人羞愧低頭:“是是是,南總所言極是。”
于懷素還在一邊哭,南斐遙還在一邊雙拳緊握,南流景卻視他們如空氣:“現在,股東大會正式開始,第一項會議內容……”
*
幻海電子的門口湧入大批記者,閃光燈此起彼伏中,南斐遙和于懷素被警方帶走接受調查。
望着幾人離去的背影,南流景鼻間重重傾出一口氣。
沈伽黎在車上睡了大半天,聽到動靜,睜開一只眼查看。
原文中最終因貪污公款被警方帶走的本該是南流景,現在卻成了南斐遙,世界變幻莫測,誰能笑到最後才是最大的謎。
南流景上了車,沈伽黎好奇詢問:“他們會怎麽判。”
“如果我父親願意在三個月內出手補上這兩億,大概也就半年刑期。”
“太短了。”
“如果加上故意傷人,數罪并罰那就難說了。”
沈伽黎這才後知後覺:“你,恢複記憶了?想起來是怎麽摔下樓的?”
南流景笑笑:“有些想起來,有些沒有,比如,老婆,今天我表現這麽棒,今晚回去有沒有獎勵。”
沈伽黎覺得他無聊,翕了眼往角落移了移。
但他又不得不感嘆,南流景依然是原文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反派,他甚至不惜以身體為代價故意向主角團賣出破綻,引誘他們上鈎,他懂得如何玩弄人心,當一個人降低戒心時,便處處都是漏洞,如果不以此逼迫他們盡快行事,這場戰役還不知要打多久。
但同時,用心良苦的遠不止他一個。
還有沈岚清。
他假借和南斐遙結婚為由,套取重要機密文件,拿到了壓死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夭壽了,原文主角受親手把主角攻送進監獄,劇情依然像坐了火箭,跑偏的不是一星半點。
沈伽黎還是有點在意:“你剛才說,是于……什麽下藥毒害你母親,你怎麽知道的。”
南流景望着窗外浮動的雲,輕聲道:“你還記得庭院裏被你砍掉的那些紅杉樹麽。”
沈伽黎:“不是我砍的,是施工隊的人砍的。”
南流景:……
南流景深吸一口氣:“其實在我小時候,家裏院中也種了一棵紅杉樹,那是我母親種的,當時長得并不算高大,但枝繁葉茂欣欣向榮。”
“在我母親還活着時,于懷素就三番五次登門,而她每次上門,父親都會以談論要事為由支開我母親,不許我們和她一起吃飯。”
“直到有一天,她察覺飯菜味道不對,只以為是傭人手藝變了,也就沒有多加追究。”
“也就是從那一天起,她的脾氣變得古怪,行為也開始不正常,怪異與日俱增,直到最後在醫院離世。”
“所有人都說因為她過于驕傲,眼裏容不得沙,被上門作威作福的第三者逼到精神崩潰,我開始也以為是那樣。”
沈伽黎默默聽着,不發一言。
“她離世後,我便代替她照顧院子裏那棵紅杉樹,可它就像我母親一樣,黃了第一片葉子,延伸至整個樹冠,慢慢枯萎。”
“我以為是鬧蟲災,便在樹下翻土捉蟲,卻意外發現樹下埋了大量藥片,送去檢查才發現是一種抗生素,此類藥物會引起幻聽幻視、定向力障礙以及精神失常,引起多發性神經炎,我母親就是因為這種病去世的。”
很難想象,南流景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番話,他表面看似平靜,可如果真的因為時間流逝一泯恩仇,又怎麽會眼尾泛了紅。
他今天終于為母親報了仇,可那個人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沈伽黎想起那滿院紅杉,每一棵樹都寄托了南流景對母親的思念,卻被自己砍得所剩寥寥。
有點愧疚怎麽辦。
這種愧疚并非只因為砍了南流景寄情相思之物,更是讓他回憶起第一次敞開心扉與南流景同桌吃飯的緣由。
因為他們都是因為原生家庭的不幸失去了這世界上最愛他們的人,那一刻心情産生了共鳴。
白薇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并不值錢,卻是他這個丢三落四的人最為珍重之物,只因為那是母親給的。
還能彌補麽?還有辦法麽?
沈伽黎第一次認真轉動他快要生鏽的小腦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