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沈伽黎醒來的時候, 胸前一陣瘙癢。
垂眼看下去,南流景依然保持昨晚那個動作——頭埋在他胸前,嘴唇無意間擦蹭過皮膚。
南流景過于很執着這處刀疤, 自打看見後就一直詢問:疼不疼, 哪家醫院做的,是否靠譜, 以後還不會再複發。
就連睡着了也緊貼着不放,好似他稍不注意這刀疤就會裂開一樣。
沈伽黎往後躲了躲, 随手拉過大敞的睡衣衣襟,蓋住那處刀疤。
有點風吹草動南流景也跟着醒來,醒來後第一件事:
輕撫沈伽黎的胸口, 心疼溢于言表:“還疼麽, 要不今天不去公司在家休養。”
被問得多了他實在厭煩,一言不發下床洗漱。
而看見刀疤後,南流景那脆弱敏感的小心髒再難安寧,他喊來李叔道:“大叔麻煩你幫我換衣服, 今天我陪老婆一起去公司。”
“萬萬不可啊少爺。”李叔急了, 慌忙按住他不安分的手。
南流景擡眼,眼底黑沉一片:“為什麽,難道你也認為我是傻瓜所以擔心我去了公司壞事?”
“少爺不要亂扣帽子,我只是擔心您身體未愈,過程中發生任何意外我都擔當不起。”
李叔嘴上這樣說,心中還是擔心南流景萬一去了鬧出笑話,必将再一次坐實“智力受損”一說。
這一次,南流景沒再反駁。
李叔心中暗喜, 雖然少爺智力不如從前,但好歹能聽商量, 也不全算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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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咪咪看過去,見南流景獨坐輪椅上,望着窗外黯然神傷。
“少爺,咱們洗漱後吃早餐吧?”李叔賠着笑。
“不吃了。”南流景低低道,視線始終望着窗外,傷春悲秋。
接着就見他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間盡是落寞神色:“活着沒意思,我老婆受了那麽重的傷,我卻棄他不顧在家中獨自快活,如果不能陪着他導致他中途傷口惡化,這燦爛盛世也不過黑白紙張。”
李叔愕然:好家夥這怎麽還抑郁上了?以死相逼是吧。刑,你贏了。
拗不過南流景,李叔給南豐打了電話彙報此事,南豐稍加思索一口同意:
“流景作為公司法定代表人,的确很多工作不在對伽黎的委托書中,我會給嚴秘書打個電話讓她準備好文件,流景也不用為了文件勞神,我都提前看過,他只要行使公司代表權力簽署文件即可,簽個名也不是什麽難事。”
“李管家,今天你陪流景一道前往,照顧好他。”
能陪老婆一起上班的南流景扯掉了悲傷面具,笑得人畜無害。
一高興,口罩墨鏡忘了戴,而沈伽黎和李叔早已看慣他不加掩飾的臉,因此并沒覺得任何不妥。
沈伽黎卻emo了,在家照顧智六兒童就罷了,去了公司也不放過他。
一進大門,前臺接待小姐和路過的員工齊齊恭敬喊着“沈總早”,看到他後面跟的輪椅男人後頭頂冒出碩大問號。
是誰?
“等等,那個坐輪椅的該不會是咱們……南總?!”
“肯定是啊!除了南總還有誰能讓保安坦然放人的。”
“南總這是摔傷後還順便整了個容?怎麽和傳聞中說得又老又醜不一樣?”
“哇塞!幸福感up!我好激動啊,南總長得也太俊俏了,我是不是該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激動暈過去以此側面展示南總的帥。”
很快,南流景痊愈重回公司的消息如狂風般席卷整個公司。
順便還多了一條:南總以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是因為難看,而是怕下屬看到他的臉無心工作。
大家夥非拉着親眼見到他的員工讓其好好形容南流景到底長什麽樣。
員工冥思苦想半天,道:“我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很精致的帥。”
另一員工:“傳下去,南總帥到驚為天人。”
“傳下去,南總帥到不像地球人。”
“傳下去,南總不是人。”
南·不是人·流景被沈伽黎安排在辦公室:“我去開一個小會,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老婆你要快點回來。”南流景乖巧.jpg
會議室,于金主耷拉着一張臉進門,見到同樣臉色難看的南斐遙,湊過去低聲問道:“聽說南流景回來了,他的智商确确實實恢複了?”
南斐遙一心只有沈岚清,無心聽于金主到底說了什麽,随口道了句“你問我我問誰”。
一大早,沈岚清又發來消息,說經過他深思熟慮,最終決定還是婚期延遲,等哥哥那邊穩定下來再說。
他不明白,沈岚清怎麽一天一個樣,冒着坐牢的風險告訴他自己虧空兩億的秘密,本以為他能看在自己是為了他才惹上這等大麻煩的份上安分點,結果又雙叒叕要延遲婚期,還說自己騙他。
是不是非要把僞造文件拿給他看他才知道自己為了他吃了多少苦。
于金主被怼了大紅臉,讪讪看向于懷素。
于懷素稱她不放心公司,這幾天也會跟着跟進公司工作,一大早也和南斐遙一起過來開早會。
于懷素明白于金主的話中之意,坦然笑道:“你放心,雖然開了發布會澄清,但事實就是事實,不用擔心,他要是真的完全恢複,今天也不會是沈伽黎主持會議。”
于金主剛釋然地松了口氣,會議室大門打開。
沈伽黎在一群西裝革履中單穿一件高領白毛衫,顯得格格不入,再坐上會議總指揮的位子,更是滿屏違和感。
沈伽黎一進門,于金主等人便順勢看向他身後,死死盯着,猜測着南流景會不會出現在早會,心也跟着懸到半空。
一直到沈伽黎坐下、大門關上也不見南流景,他們這才長籲一口氣,懸着的心安慰落地。
會議記錄員道了聲會議開始,所有人齊齊翻開面前會議流程。
沈伽黎随意瞥了眼,道:“會議第一項內容是為各位清算去年一年的工資。”
作為執行總裁,發月薪的事兒他不用浪費精力多管閑事,但領導們的年薪可都掌握在他手裏。
“經過會計部計算,各位的薪資已經夾在文件裏,大家看一下看有沒有漏算錯算,及早上報。”
于金主面帶嘲弄之色抽出薪資條:“真是奇了,以前南總在位時都是直接彙入我們卡裏,你倒還整出個工資條,不知道的還當是幻海電子是什麽不入流的小公司。”
沈伽黎懶得看他,肌無力地用手托着下巴生怕腦袋掉下來:“不是我不相信會計部,主要是怕有人中飽私囊。”
此話一出,整間會議室驀地詭異的沉默起來。
“啪!”
工資條被拍到桌上發出清脆一聲。
于金主臉色煞白,渾身抖似篩糠,那粗.喘聲像牛一樣冒出來。
“四萬塊?!我去年一年工資只有四萬?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我年薪百萬,你拿四萬塊糊弄誰?!”
沈伽黎漫不經心道:“你一周只來一次,開完早會兩小時就拍屁股走人,按照你時薪四百一十六塊結合你去年總上班時間來算,最終薪資三萬九千九百九十六元,我還多給你算了四塊錢,你要不要,不要給我。”
“你欺人太甚!合同裏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的年薪是一百萬!是不是少的那部分錢都進了你的口袋!”
于金主今日拍案×1
“合同裏也寫得清清楚楚,請假要扣薪水,行規就是這樣我也是照規矩辦事,在座各位基本都扣了很高的稅,你連稅都不用繳就該偷笑了。”沈伽黎懶得和他解釋太多,不然給他工資條做什麽。
“沈伽黎你要是執意針對我,我有權力到理事會申請仲裁你!”于金主拍案×2
“去,你現在就可以去。”沈伽黎看了眼時間,“還能為公司省下四百多塊錢,反正你來了也是吃白飯,請誰吃不行?”
“沈伽黎你!”于金主拍案×3
桌子被他拍到震天響也無法宣洩心頭怒火,他環伺一圈,視線落在手邊茶杯。
大門忽然被人推開,于金主已經高高舉起茶杯。
他今天就要用茶杯砸死這個賤人來正道!
茶杯疾速飛出去,落在肉.體上發出一聲悶響,随即滾落在地碎成兩半。
在場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瞪大雙眼,忽地集體起身。
當于金主看清茶杯落下之處時,也順勢瞪大雙眼,喉結滑動了下,顯得極度不安。
“天哪少爺!”李叔的聲音随即響起,手忙腳亂掏着紙巾。
出乎所有人意料,南流景在某個瞬間破門而入,飛來的茶杯正中他胸前,在雪白襯衫上暈濕大片棕色痕跡。
“南總您回來了!”
“南總早上好!身體怎樣了?”
領導們忙上前問候。
南流景不發一言,輕彈襯衫上的茶漬,随即接過紙巾慢條斯理擦拭手指。
整個動作優雅沉然,看不出一點破綻。
沈伽黎盯着他的手上動作,目光帶上一絲探究意味。
回來了,南流景從前那股不怒而威的壓迫感回來了,這些永遠只會用鼻孔看人的領導們見了他吓得小白鼠一樣,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就連剛才還在放肆叫嚣的于金主也在瞬間止住了呼吸,瞳孔驟然擴張。
于懷素警惕地眯起眼,仔細打量着南流景一舉一動,在判斷他是否恢複記憶。
看起來和從前那傲慢又不可一世的南流景無二,只是他一張嘴,暴露本性:
“老婆你有沒有受傷,我在門口聽到有人罵你,誰罵你,你寫下來,我挨個報複。”
衆人:……
于懷素松了口氣,緊繃的身子一下子放松。
還好,還是傻的。
領導們狐疑地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這人看着傻,可又覺得很正常。
南流景的眼中,沈伽黎低頭不語是因為受了天大的委屈還無處宣訴,老家夥們咄咄逼人看不起他,處處羞辱他。
實則沈伽黎:就是現在,能眯一會兒是一會兒。
南流景緩緩轉動輪椅面向領導們,手指有一搭沒一搭輕點輪椅扶手,語氣低沉平穩:
“我知道,有些人覺得我傻了,不比從前了,确實,我因頭部受到撞擊忘記了一些事。”
他的視線從每個人身上劃過,最後牢牢鎖定于金主。
于金主心虛地縮起身子。
“但我沒忘,我最擔心的人是誰。既然我将工作委托給他,代表他在我心中比經驗豐富學識淵博的各位更值得信任,我要求你們必須無條件支持他的工作。”
衆人齊齊點頭:“支持支持,肯定大力支持。”
“特別是你,說的就是你,那個禿頭,把頭擡起來。”
于金主:哦,禿頭,是叫我呢。
“其他人可以提出質疑,唯獨你不行。”南流景道。
于金主露出比哭還醜的笑:“支持……肯定要支持沈總的工作。”
“你最好說到做到,我雖然現在無法完全回歸公司,但你們一言一行我都清清楚楚。”南流景又看向沈伽黎,“老婆,照我說的,誰欺負你不服從你的管理你就找個本本記下來,我肯定在心裏詛咒他。”
沈伽黎虛弱:“好……”
“行了,各位繼續,我還有幾份文件要簽,不打擾了。”南流景說完,望着他心心念念的老婆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會議室。
阒寂,死一般的阒寂。
總覺得被威脅了,不确定,再看看。
沈伽黎擡手想撓撓臉頰,細小發絲搔的癢,結果立馬就有領導點頭哈腰送上茶水:“沈總潤潤嗓子,主持會議辛苦了。”
沈伽黎:?
他剛要坐下,又有另一領導湊上前幫他推着椅子:“沈總我家裏有老家奶奶特意為我縫的艾枕,您久坐成勞當心肩頸,明兒我就把艾枕給您送過來。”
沈伽黎:?
漫長的會議結束後,一幫人如釋重負往外走。
于金主始終滿臉虛弱,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南流景到底是不是恢複了。
總覺得他行事作風和從前無異,但言辭間又顯得幾分幼稚。
他跟在于懷素身後想打探明白,就聽于懷素冷笑一聲:
“你怕什麽,他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真實情況我能不清楚?”
嘴上這樣說,但回了辦公室又忍不住拉着南斐遙分析起來:“你說南流景到底恢複記憶沒,感覺恢複了,又感覺沒有。”
南斐遙思忖片刻:“記憶不是一下子就能恢複,會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很大概率正在慢慢恢複。”
于懷素緩緩閉上眼,腦袋瓜瘋狂運轉。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實施計劃。”
南斐遙好奇:“什麽計劃。”
于懷素驟然睜眼,臉上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禍水東引。”
“你放心,不用怕坐牢,這牢,有人替你坐。”
*
會議結束後,沈伽黎拖着沉重的身體回了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南流景穿得人模狗樣坐在桌前單手持一本書,那認真的表情還像模像樣。
然而當他看清南流景手中的書後,……了。
《美人別想逃:霸總的千億嬌妻》
他開始懷疑南流景是不是恢複了部分記憶,但現在看到那看了一大半的霸總文學,明白了。
學的,都是學的。
一見到沈伽黎,小狗南前來邀功:“老婆我剛才棒不棒,你還生不生氣。”
棒,怎麽不棒呢。
在他人面前坐實傻子身份,天上地下僅此一人。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該發年薪了,不知道南流景的年薪有多少,既然他繼承了南流景的工作及所有薪資,是不是能直接攢夠地下大別野的錢?
喜滋滋去會計部一打聽,收到了南流景的工資條:
【實發薪資:88888元。】
沈伽黎:。
堂堂一總裁,年薪只有八萬八?
李叔誠懇為他解釋:“少爺是拿公司分紅的,這筆收入已經很可觀,但也要扣除部分繳稅,所以老爺為了不讓他多交第二份工資稅,将年薪定為八萬八。”
沈伽黎:八萬八就八萬八,我的都是我的。
次日,他拿着南流景的工資卡将八萬八轉到自己賬戶,拿着存折數着存款後面的零,越數越開心,已經開始規劃起地下CBD的牆磚顏色。
手機忽然響了,掏出一瞧,是本市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不認識,一律當詐騙電話處理。
剛按掉,可那電話又孜孜不倦打來,再按再打,惹得他心煩,幹脆關機。
只是剛到公司,前臺接待小姐面色蒼白迎了上來,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沈總,剛才檢察院來人了,說打您電話不通就親自上門,說有事情要向您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