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兩人離開廚房後, 望着空蕩蕩的大廳,意識到沈岚清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只留了條短信給沈伽黎, 說等他有時間再上門拜訪。
這麽懂進退, 不像他。
沈岚清的确打算多留一會兒陪哥哥說說話,可臨時收到了南斐遙的消息, 說有重要事找他談,關乎沈伽黎。
為了“沈伽黎”仨字, 他決定去見一見南斐遙。
飯桌上,簡單的蔬菜卻讓李叔玩出了多種花樣。
這應該是自打沈伽黎進門來,南流景頭一次吃上正常的晚餐。
李叔摘下圍裙, 恭敬一攤手:“少爺, 沈先生,請允許我為二位介紹今晚菜品。”
南流景覺得他多此一舉:“都是些常見菜,省去無意義的贅述,整理餐桌。”
李叔難得固執, 即便少爺說了“不”, 也依然振振有詞:“今晚的蔬菜烹饪我用了些新技巧,請允許我為二位介紹。”
他指着一盤碧綠的油菜心,聲音放慢:“這是今晚首道菜品,爆——炒——油菜心。”
莫名其妙的,他拖長音加重音量念着“爆炒”二字。
南流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這老頭又搭錯了哪根筋。
李叔清清嗓子,繼續道:“第二道菜品,臍——橙——牛奶蛋羹。”
像剛才一樣, 他又刻意拖長音突出“臍橙”二字。
南流景闊眼微擡,盯着李叔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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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幾個字以書面呈現, 他大概理解不了其中內涵,但被人刻意重音念出來,任是傻瓜也能明白其意為所指。
嚴格來講,從李叔固執報菜名時,南流景心中就大概有了了解。
三個人的世界,兩人各懷心事,只有沈伽黎,恐怕就算有人給他劃列等式詳細告知他也不懂其中含義,只是晃晃身子能聽到肚子裏川貝枇杷膏的咣當聲,面對晚餐也沒了胃口。
明明晚餐不是他做的,但他還是覺得疲憊,倦眼低垂,握着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劃拉着桌面。
對面南流景将甜橙牛奶蛋羹推過來:“這個吃掉,生津止咳。”
沈伽黎不喜歡這種腥了吧唧卻還帶點甜味的食物,而別人嘗來再正常不過的雞蛋到他這裏卻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如果再加上橙子的甜味,對他來說妥妥的黑暗料理。
如果說得通俗些,臭腳噴香水?
沈伽黎直言不諱:“不想吃。”
李叔在一邊跟着勸:“是藥三分毒,沈先生不能一昧只靠藥物緩解病痛,會産生依賴性,不如試試食療,好吃又健康,這才是長久之宜。”
南流景出聲:“不用勸他,吃不吃是他自己的事。”
李叔:少爺,可不興這麽說。
沈伽黎:樂,就等這句話。
他把勺子一放,起身上樓快樂躺平。
南流景望着絲毫未動的晚餐,筷子一放:“我也沒胃口,收了吧。”
回了房間,他打開電腦處理文件,可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最後他打開浏覽器,輸入一行:
【孩子挑食不愛吃飯怎麽辦。】
搜索答案五花八門,有說将食物做成孩子喜歡的造型吸引其注意力,有說減少零食豐富餐具種類等,種種條條似乎都不适應沈伽黎。
他已經不是頭腦簡單的小孩,至少沒那麽好哄。
直到一條采納率最低的回答引起了他的注意:
【很簡單的道理,你作為一個大人也有愛吃的不愛吃的,你以為自己不挑食只是因為你擁有挑食的權力,平日由你掌控廚房便可規避掉你不愛吃的食物,孩子卻不能。】
【而且孩子挑食也有可能是由基因決定,基因決定味覺和嗅覺,所以會出現香菜之争,與其為了所謂的營養均衡強迫孩子吃不喜歡的食物,不如做點他們喜歡吃的,營養元素,總能通過各種方式補回來。】
雖然評論下方是各路家長因為各執己見而争吵不休,但南流景覺得這話在理。
他讨厭苦瓜,因為苦味基因TAS2R16發達,因此對苦味比一般人更敏感。
而沈伽黎大概就是味覺超常那一類,因此對多類食物都非常敏感。
還挺厲害。
南流景摘下眼鏡,揉揉眉心,擡眼看向牆上挂鐘。
還好,時間還不算晚。
他去了廚房,環伺一圈,見果盤裏還剩幾只新鮮橙子。
……
沈伽黎正睡着,迷迷糊糊感到房間裏似乎有除了他之外的呼吸聲。
幽幽睜開眼,昏暗中,對上一雙沉星黛色的眼眸。
沈伽黎閉上眼。沒看見沒看見,繼續睡。
“我看見你睜眼了。”低沉的聲線于頭頂響起。
沈伽黎:……
性格不怎樣,視力倒是蠻好。
“起來把粥吃了再睡。”南流景道。
這麽一說,沈伽黎還真覺得餓了,慢悠悠坐起身望向他手中,一碗淡黃色的粥,散發着甜橙的香氣。
“這什麽。”他問。
“甜橙粥。”
“什麽東西都能放一起和粥煮?”
“網上是這樣教的。”
沈伽黎斜斜倚在床頭,倦眼微垂,想伸手接過碗,又覺得疲憊。
“累。”
“你有哪天是不累的。”南流景語氣雖然沖,但身體卻誠實地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張嘴。”
沈伽黎咬過勺子,溫熱的稠粥瞬間滑進口腔。
和南瓜粥的香甜不同,是別樣的清新果香,大米本身自帶的甜味與橙子的清甜相得益彰,看起來充滿違和的兩種食物結合在一起卻意外地産生了神奇的化學反應。
就像沈伽黎和南流景,看起滿是違和令人無法想象他們的相處過程,但結合在一起,卻意外的融洽。
這個世界上也大概只有沈伽黎能和他和平共處。
隔壁的李叔輾轉反側,始終是心有不甘。
沈伽黎進門也有小半年,可二人一直是分房睡,俗話說,身體的距離是拉近心靈距離的重要一環,少爺雖下身癱瘓,但至少該有用的還有用,所以他采用臍橙暗示,希望沈伽黎能懂。
但這兩人總有把暧昧和諧氣氛變成戰場的本事,好好一頓飯卻鬧得不歡而散。
算了,先起床放放水,再另想辦法。
李叔路過沈伽黎的房間,卻意外發現裏面亮着燈,昏黃色的燈光透過虛掩的門縫溢出,安靜祥和。
奇怪,以往這個時候,沈伽黎應該睡了才對。
他好奇往裏一瞅,半晌,雙眼倏然瞪大,激起水光點點。
暖色的臺燈照亮了床頭小塊位置,沈伽黎倚在床頭,少爺坐在床邊,端着碗一勺一勺投喂,動作生疏僵硬,透過薄薄的睡衣能看出他背部緊繃的肌肉輪廓。
他好像很緊張。
而沈伽黎,做什麽都是慢吞吞,清湯寡水的粥也要磨蹭半天往下吞,少爺卻沒有絲毫怨言,默默地等。
老頭尿也不撒了,敲敲門推門而入。
“少爺,沈先生,還沒睡啊,睡不着?我這剛好有最近剛上映的片子,正好家裏換了新的家庭影院,試試效果?”
這句話說的前頭不搭後尾毫無關聯,傻子都能聽出他的潛臺詞。
不等二人回應,李叔已經自作主張打開播放機,導入影片,關了燈,還要裝出一副“突然想起有事沒辦”,套上外套出了門,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
李叔含淚握拳:少爺,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漆黯的房間內,大屏幕彩電投出的藍光在二人眼底形成小小的光點。
沈伽黎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睡覺卻要和南流景坐一起看無聊的文藝電影。
真的很無聊,各種長鏡頭堆砌出的場景畫面,寥寥無幾的臺詞始終難以構建出完整的故事線,影片放了半小時,他都不知道這電影到底在講什麽。
只知道兩位男主人公在各種鏡頭切換中,原本毫無交集的兩人忽然在同一屋檐下煮泡面,叮叮當當擾人心煩的背景音樂中,又莫名其妙滾在了一起。
促狹的吻、漫無目的地撫抹,在互相交融的呼吸聲中□□愈發濃烈。
周圍的氣溫好像慢慢開始升高,沈伽黎聽到旁邊的南流景做了個深呼吸。
他一定也覺得很無聊吧,有趣的電影往往會調動觀衆的情緒,引發一系列随心而生的評論指點,但因為電影太無聊,致使南流景始終不發一言。
是無聊,無聊到令人煩躁,情緒會造成體溫飙升,這是不争的事實。
沈伽黎不理解,現在的電影都如此令人心寒了麽?劇情的無聊只能靠主人公激烈的動作來彌補?或者說以此來吸引人眼球?
為了證明這是爛片,沈伽黎移開了視線,幽幽看向別處。
可視線失去了注意力後,聽覺會變得更加敏銳,還是說故意調高了音量,還是說因為是高級影院所以搞了個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音?
男主人公炙熱的呼吸聲、無法克制的短促吟聲仿佛近在耳邊,如果觀衆選擇閉眼不看,它将會用振聾發聩的聲音宣示它的存在。
無良的電影制作人。
窗外紅杉樹随風拂動,針葉拍在窗戶上發出的“啪啪”聲與電影中某個鏡頭産生了相同的節奏。
沈伽黎緩緩看向屏幕,心髒周圍的血管好像都變粗,血液加速流過,滾燙波瀾似乎要将血管壁燙傷。
這是他第一次觀看這種影片,默默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旁邊的南流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肩膀輕輕撞在他的肩頭,九月份的夜晚變得微涼,二十六度的空調是最舒适清爽的溫度,但肢體觸碰到的瞬間,還是感覺一股莫名的燙意,燙得發疼,使得沈伽黎不由自主縮了縮肩膀。
然後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人。
南流景坐得筆直,臉上表情寡淡,看不出此時的心情,只是這樣默默看着屏幕,藍光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沈伽黎卻意外和他對上了視線。
他的餘光也在看他。
或許是氣氛使然,剛才還小心翼翼地偷瞄變成了明目張膽的對視。
沈伽黎以前就長這樣麽?
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幾分妩媚,潤澤的睫羽蔭掩着淡色的瞳孔,被藍光屏幕染上斑駁星光。
淺薄肉感的唇中.央,像嵌了一枚小小的高冰玉珠,通體生粉。
南流景覺得心頭癢癢的,像痛感,又似酥麻,肢體再一次開始漸漸脫離大腦中樞神經的控制。
沈伽黎看着他,感覺他眼神不對。
明明從來不拿正眼瞧人的家夥,卻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看了許久,視線也從集中趨向渙散,像是被過于強烈的情感打碎了原有意識。
那雙黑而亮的眼睛深邃如沉潭,探不到底。
沈伽黎握拳。避免尴尬的有效辦法是讓對方先感到尴尬。
“為什麽一直看我。”他煞風景地問道。
以南流景那傲慢自大的性格多半會說“自作多情,只是恰好在看這邊而已,你不會以為自己很好看所以別人一直盯着你吧”。
等他說完這句話再添一聲“無聊”後,高傲地離開房間。
阒寂中,他忽聞低沉且微啞的一聲:
“因為好看。”
因為好看。
沈伽黎愣了下。
但喪批不信,“因為好看”可以是肯定句,也可以是嘲諷語氣。
他剛想移開視線,卻發覺對方好像更近了一步,剛才還能清晰看到五官全貌,此時卻只剩不斷放大的鼻尖。
熱氣彌散來了,氤氲了視線。
南流景那帶有強烈壓迫感的氣息猛然襲來。
沈伽黎從沒感覺原來床這麽小,不然也不會轉個頭就要觸碰到他的體溫。
嘭嘭、嘭嘭。
奇怪,為什麽會聽到心跳的聲音,這可能麽?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喉鏡,修長的五指張開,托住後腦勺,稍稍發力,腦袋便不受控制向前推去。
越來越近,氣息也越發清晰,那種令人讨厭的壓迫感也越發劇烈。
若即若離的鼻尖短暫的擦蹭過,屏幕中散發的藍光在兩人臉上明滅跳躍,高鼻高眉弓投出的陰影蔭掩了半臉,只剩下暖色的唇,清晰突兀。
另一邊。
李叔看了眼表,二十分鐘過去了,少爺應該完事兒了。
啊,一會兒回家該說點什麽呢。
少爺,恭喜你正式長大成人?還是說,恭喜你打出完美的本壘打,我偉大的棒球手。
李叔當場表演嘴巴咧到耳根,搓着手邁着輕盈小碎步回了家。
李叔張望一番,發現臨走時掩上的房門現在是開着的,二十分鐘就完事,刨除影片進入正題的十五分鐘,五分鐘的疾速戰士,少爺不愧是你。
李叔笑呵呵推開門:“少……”
話未說完,笑容僵在臉上。
如果硬要李叔形容一下當時的場景,大概是他看見少爺扶着沈先生的後腦勺,自上而下壓迫着對方的氣勢,俯視着慢慢湊近沈先生的唇時,被自己突然進門打斷,随即投來想刀一個人的凜冽眼神。
李叔深知,這個月工資非扣光不可,為了及時止損,他作勢轉身念叨着:“哎不對,不對不對,事兒辦得不對,我再去辦辦。”
後背好燙,視線要将我燒穿。
沈伽黎被這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拉回了些許理智,腦袋一歪,脫離了南流景的手掌。
剛伏下身子準備繼續躺屍,下巴卻忽然被一道難以抵抗的力量托住,迫使他仰起頭。
疾速的吻驟然落下,撬開唇齒,挾帶着南流景特有的氣息侵襲而來,占據整個口腔。
牙齒不經意間輕磨過唇肉,緩慢細密的輕噬過舌尖,攻城掠地不給人絲毫的喘息空間。
沈伽黎慢慢閉上眼睛,想:
我要不要反抗呢?
算了,反抗麻煩又累人,且不一定能成功,形勢逼人,我還是躺平任艹。
他抵在南流景胸前的手慢慢垂下,表情也漸漸安詳。
良久。
窒息前一刻,南流景與他分開了。
望着閉目安詳的沈伽黎,他忽然覺得無處發作。
怎麽會有人在接吻途中睡着的。
果然他還是小瞧了沈伽黎。
此時,大屏幕暗了下去,黑黢黢的背景色中出現了“END”的白色字母。
無聊冗長的電影終于結束,沒有耐心的沈伽黎最終還是沒看到結尾。
南流景關掉播放機,指尖輕輕摩挲着嫣紅的唇,卻無意識的再次朝床上看過去。
不曾想過,這輩子會和哪個人如此親近,毫無城府,沒有保留,只是當時氣氛正濃,溫度升高,更像是尋求某種安慰于是忍不住靠近,事情就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南流景拉過薄被,動作極輕地蓋在沈伽黎身上,慢條斯理掖好被角。
“晚安,做個好夢。”
“吧嗒”的開關聲後,房間陷入沉寂的黑暗。
*
深夜的咖啡廳。
昏黃色的燈光彌散着些許惬意的困頓,這個點已經沒什麽人,只有咖啡廳隐蔽的一角坐着身形纖細高挑的男人。
沈岚清的手指輕輕拖動手機屏幕,照片中倦眼微垂的男人被無限放大,五官逐漸清晰。
他在用粉色筆在男人頭頂畫了兩只貓耳朵,細細的黑筆在兩側臉頰畫出幾根貓咪胡須。
最後,寫上“哥哥”二字,再畫一顆紅色小愛心。
沈岚清舉起手機細細打量着,單手抵着下巴,唇角勾起一抹溫柔,凝望着照片的眼中是濃到化不開的柔情。
這時,身穿黑色襯衫的高大身形踏入屋內,環伺一圈後,視線落在沈岚清身上。
無論多少次見面,每次見到他的瞬間心中所有的憂愁煙消雲散,奇怪的致命吸引拉扯着他一步步靠近。
“清清。”沈岚清聽到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下意識關掉手機,擡頭望去。
剛才臉上的笑意也剎那間消失殆盡。
南斐遙在他對面坐下,小心翼翼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輕聲道:“清清,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麽。”
明明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但沈岚清似乎正漸漸被沈伽黎同化,就連再尋常不過的問候都讓他心生厭煩。
沒興趣和他寒暄,沈岚清直奔主題:“你不是說找我要談有關哥哥的事,說吧,時間不早,說完盡早回家。”
南斐遙放在桌底的手暗暗攥緊,但他沒辦法對沈岚清發火,這是他最愛的男人,就算寶貝地含在口裏都生怕化了。
他勉強支棱起笑容,故作坦然點了咖啡。
過了一個世紀之久,他才忽然釋然地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放松開,随意散漫地倚着靠背。
“清清,這些日子我冷靜地思考了許久,從不甘心到釋懷,走過了痛苦又漫長的時間。”說着,南斐遙伸出手,“我已經思考明白,如果真的愛一個人,與其将他綁在身邊,不如放手給他幸福。”
沈岚清不動聲色,視線猶疑地劃過他伸出的手。
“雖然開始不願承認,但不承認并不代表不存在,說實話,你對你哥,也就是沈伽黎,已經産生了超越兄弟的感情,我沒說錯吧。”
沈岚清驟然擡眼,眼底是強烈的警示。
他從沒想過遮掩自己的感情,但被人擺到臺面上講出來,還是不免懷疑對方真正用意。
“是又怎樣,想威脅我?”沈岚清倨傲地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們本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就算上升到法律層面也是我占理。”
南斐遙忙擺了擺手,賠着笑:“你誤會了,我怎麽會做這麽沒品的事,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始終愛而不得,真心實意想幫你。”
“幫我?”沈岚清眯起眼,“你?”
“是,我承認我喜歡你,所以明白你的心情,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放下你,所以才決定,要親手給你幸福,以另外一種方式。”
這話說得過于真誠,沈岚清打量他許久,身體放松了些,似乎是卸下了些許警惕心。
“怎麽幫。”他問道。
“一個不争的事實,只要沈伽黎和我哥有那張結婚證在,無論他們內心怎樣想但始終是夫妻,只要有這層關系在,外人要想插手便會遭到道德乃至法律的唾棄,除非,他們中有一方主動提出離婚。”南斐遙慢慢俯下身子,壓低聲音循循善誘。
“南流景會放手麽。”
沈岚清不敢妄下斷論,先不說二人感情深淺程度,南流景這種大財團出身的人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無論誰提離婚都會成為群衆茶餘飯後的談資,再涉及到財産分割,財團豈會甘願吃虧?
“不會。”南斐遙也實話實說,“但除非,産生不可抗力的因素。”
沈岚清慢慢擡眼,穿堂風拂起他額角的碎發,使得他更加清楚地看到對面南斐遙嘴角不斷擴大的笑意。
決堤當前,唯有孤注一擲,賭贏了皆大歡喜,若是輸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
翌日。
沈伽黎緩緩睜開眼,片刻的迷蒙過後,嘴角忽然襲來細密的痛感。
激.吻過後,牙齒磨破了嘴角的嫩肉,就像嘴角生了瘡,傳來陣陣微痛。
現在回想起來,還感覺像是失去理智時做的一場夢,即便夢醒後,依然被朦胧的鏡頭拉扯着心緒。
奇怪又荒誕。
沈伽黎從沒想過這輩子會和哪個人如此親密,他承認,事情發生時有過瞬間的心跳加速,退一萬步講,也沒那麽抵觸。
罷了,不想了,當是被狗啃了。
今天是蘭瑟珠寶新品廣告拍攝的日子,沈伽黎難得早起。
洗漱下樓,到了門口又被李叔喊住吃早餐。
他下意識看向餐桌,見南流景同往常一般從容自然地吃着早餐。
雖然兩人都在盡量裝作無事發生,但李叔能對着二人嘴角相同位置的咬痕狂嗑一萬年!
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這該有多激烈!
嘿嘿,他還有好多同類型影片,要是喜歡,給他們看個夠。
沈伽黎沒胃口,與其說是沒胃口,不如說要空出位置等待媽媽親手煮的愛心早餐。
他道了句“不吃了”便出了門。
人一走,南流景也緩緩放了刀叉,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唇角的傷痕。
良久,他輕笑一聲。
今天心情格外好。
*
狹窄破舊的小巷裏,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邊打電話邊慢悠悠穿過杳無人煙的阒寂小巷。
“嗐,我跟你說,甭管是不是真做,威懾力有了不就行了。”
“瞧你那點膽量,就算警察上門盤問又怎樣,拿出證據來啊,怎麽,我不能在網上口嗨?口嗨也犯法?”
“嚓嚓、嚓擦。”
倏然間,他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響,就像某種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音。
男生倏然停下腳步,餘光悄悄向後探去。
這裏是危房改造區,到處設立提示牌禁止通行,平時也見不到什麽人,但男生為了抄近路铤而走險走了這條小路。
這個時候,小巷裏出現的聲音便格外詭異起來。
男生咽了口唾沫,雖然是白天,但頭頂電線縱橫交錯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往,遮住日光,為小巷平添幾分陰森的涼意。
雖然可以将這奇怪的聲音當做夜貓蹿過亦或是其他的正常聲音,可人似乎都存在一種危機預警,預感危險來臨,因此這聲音聽來便變得恢詭谲怪。
不敢回頭,現在要做的就是加速離開。
男生對電話那頭的人道了聲“先挂了”,集中注意力在雙腿,朝着前方疾速邁動步子。
可身後那奇怪的聲音仿佛也随着他的節奏加快了速度,剛剛聽起來還有些距離,現在仿佛就緊緊貼在背後。
後背一片冰涼,猶如千萬螞蟻瘋狂爬行。
出于恐懼,也出于無法抑制的好奇心,男生猛地回頭看去。
眼前,戴着棒球帽的人揮棒而來,額頭一陣劇烈疼痛後,他的大腦随即嗡嗡作響,意識不斷被抽離,身體不斷下墜至無盡頭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