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長藤娛樂影棚。
“薇薇姐!今天拍攝一切順利!”
“薇薇姐fighting!”
影棚不遠處聚集了大批粉絲, 被隔離帶圍在活動區外,但依然不能影響他們面對偶像時的高漲熱情。
白薇從保姆車下來,引發陣陣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她一身雪白荷葉袖襯衫, 搖擺紮進黑褲, 整身打扮幹練利索,高高束起的長卷發随微風擺動, 發梢拂過纖長白皙的後頸,她臉上不施粉黛卻依然清透年輕, 平和的同每一位粉絲擺手打招呼。
粉絲中有十幾歲的小妹妹,舉着自己親手制作的應援牌叫着“姐姐”,激動的雙目泛淚。
沈伽黎打的車緊随其後, 見到白薇, 早起的陰郁煙消雲散,剛要上前打招呼——
“嗨。”身後響起熟悉的男聲。
沈伽黎回頭看過去。外國人,面熟,但是誰來着。
見他一副迷茫臉, 艾凡深知估計他又忘了自己的名字, 主動伸手示好:“我是艾凡·羅斯安德,蘭瑟的總代理商,我們見過好幾次的。”
沈伽黎疑惑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哦,西式提款機,想起來了。
沈伽黎沖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他也不是故意靠這種方式引起艾凡的注意,性格使然,他很少去記憶他人的姓名長相,畢竟是件很麻煩的事, 記錯還尴尬,并且都是行也匆匆的過客, 沒必要太真情實感。
Advertisement
而代言人進行廣告拍攝這種事也根本犯不着艾凡來親自跟進,手底下閑人一批一批,怎麽也輪不上他,但他推了重要的約談會議,親自跑到拍攝現場。
周圍粉絲見了人,還當他是一起參與拍攝的模特,舉着設備一通狂拍。
“下輩子一定要親到洋嘴。”
“那就這樣約定了!”
拍攝過程中少了那些自以為是耍大牌的,整個進程又快又順利,其中除了白薇和沈伽黎的雙人鏡頭外,還需要一個沈伽黎的單人鏡頭。
他穿着寬松随意的白襯衫,坐在桌旁,單手握拳抵住下巴,鏡頭拉近在他無名指上的金戒指來了個超清特寫。
金戒設計成月桂花枝的造型,花蕊中間嵌着精致小巧的鑽石,環圈着細而白的手指。
沈伽黎一直都是這樣,表情淡漠沒有笑意,也無法根據導演的訴求做出什麽富有深意的表情。
可偏就是這種不同于傳統廣告拍攝理念的表情,打開了導演新世紀的大門!
月桂樹在希臘神話中是太陽神阿波羅的伴生樹,傳聞河神帕納斯的女兒達芙妮長得風姿綽約,美貌非凡,一生追求自由,因受不了太陽神阿波羅的追求便央求父親将她變成一棵月桂樹,阿波羅知道後非常傷心,對月桂樹許下誓言:
“願你的枝葉四季常青,裝飾我的頭發與琴弦,讓你成為最高榮耀的象征。”
以此來表達對達芙妮的懷念與傾慕。
而鏡頭中的沈伽黎雖然表情并不生動,卻同這個神話故事展現的情緒恰如其分。
原本淡漠挾帶着些許憂愁的臉,在象征富貴的黃金襯托下更是凸顯出一種極致頹靡的豔麗,在月桂花枝造型的隐喻下,恍惚中,人們好似看見永遠身披至高榮耀的太陽神阿波羅為了傾慕之人黯淡了光輝,天地為之失色,唯獨将一個簡單“愛”字推上萬衆矚目的聖殿,成為身處權力與財富中心的諸神也難以觸及的神聖。
在一旁全程觀看拍攝的艾凡怔怔地望着鏡頭,久久難以移開視線。
如果硬要比喻,他或許就是那宛如太陽神一般的存在,出生起就身處財富與權力中心,短暫的前半生他見過形形色色的美人,但那些都是一瞬而過的過客,最多留下淺薄的記憶。
從沒有哪個人像沈伽黎一樣,伸出無數的爪子牢牢抓着他記憶最深處的位置。
“導演。”艾凡壓低聲音,“樣片可以給我一份麽?”
導演猶豫了,本來這種商業樣片在正式做廣告推出前不能外傳,既然是品牌方要,也沒有不給的理由。
但,他要這個做什麽。
“那我們把母片做個簡單調整修飾後再發給您。”
“不需要,就要最原始的片子。”
當廣告拍攝正式結束後,白薇拎着她的小飯盒過來,打開,裏面整齊碼放着精致漂亮的糕點,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個個晶瑩剔透,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
沈伽黎妝也沒來得及卸,拿起一塊淡紫色的葡萄奶凍,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入口即化。
他不禁想起那個世界的媽媽,平日沒事也喜歡做一些漂亮的小糕點,帶去孤兒院分給小朋友們,孩子們從那這裏體會到了母愛,每次她一去都會抱着她熱情喊媽媽,自己還因為這事吃其他小孩的醋,但媽媽總有辦法哄自己開心。
而白薇在離婚之後也一直致力于資助孤兒院,經常去看望孩子們給他們帶去親手制作的精美小零食,她那時始終懷揣希望,自己的兒子會不會也在這裏,如果真的在,希望自己的善舉能為兒子增福加運,希望他這一生遇見的都是溫暖善良的人,代替自己去愛護他。
望着沈伽黎輕舔指尖奶油的傻乎乎模樣,她的心中是失而複得的釋然,又有着沒能親眼見證兒子成長的遺憾。
但無論過去空白了多少年的感情,她始終相信母子連心,再見面,還是會被親人間無形的系帶重新綁在一起。
白薇抽過濕巾,像照顧不懂事的小朋友一般幫沈伽黎輕輕擦拭手指:“你要是喜歡吃,媽媽每天都做給你吃好不好。”
無論她四十歲還是六十歲八十歲,這個男孩始終是她心中長不大的小朋友。
沈伽黎摟着糕點盒子,點點頭:“好,誰也不分給他,就我們自己吃。”
什麽都可以分,唯獨媽媽的愛無法割舍給任何人。
兩人聊着天,艾凡靠了前:“兩位,拍攝辛苦了,現在時候還早,如果兩位一會兒有空,我想輕二位吃飯,不知你們願不願意賞臉。”
白薇:“那就多謝羅斯安德先生破費了。”
沈伽黎不想去,他合理懷疑以艾凡的龜毛程度媽媽定是處處照顧他,但既然媽媽都開了口,自己便沒有拒絕的理由。
艾凡本意是只想請沈伽黎一人,但人多眼雜,傳出去怕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只得連白薇一道捎上,因此品牌方請代言人吃飯也變得合乎情理又順理成章。
白薇答應的理由也很簡單,艾凡和幻海電子正在拟定合作,伽黎作為幻海電子的一員提前與艾凡打好關系對日後的公司合作只好不壞。
晚餐地點依然定在上次面見沈伽黎的英式餐廳。
服務生一見這位哥,萎了。
怎麽又雙叒叕來啦?!饒了我們吧!上次你雖然沒投訴我們,老板還是通過你離開時的表情斷定我們服務态度不好,怒扣獎金,事情讓一讓而不讓三,英國佬就不想讓我們好過是吧!
這次的服務生行動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小心翼翼,甚至餐廳老板親自過來服務。
老板也是英國人,在這邊生活幾十年,除了鑽研本土特色菜外也稍微學了幾手中式菜品。
他畢恭畢敬遞上餐單,艾凡看了一圈合上餐單放到桌上,反問:
“沒有紅燒肉、青椒牛柳這些麽?”
老板冷汗落下了:“艾凡先生,您說的這些都是中式傳統家常菜,咱們家是英式餐廳,暫時不供應此類菜品。”
艾凡沉默片刻,眉尾一揚,問道對面二人:“那,不如我們換家中式餐廳?”
沈伽黎咬牙切齒.jpg
已經開始瘋到通過另一種方式找茬了麽?在西式餐廳找中餐,還說不是故意的?
他拍了一天廣告已經很累了,不想再挪窩。
不等他開口,老板忽然賠着笑臉插.進來:“艾凡先生,請您稍等,不就是紅燒肉……有!”
最後一個“有”字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媽的,現在回想起來,員工們滿臉衰相解釋着不是他們的錯自己還不信,憑啥不信!被打臉了吧!
老板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撸起袖子在後廚生死時速掂大勺,鍋中火焰沖天、汗如瀑布下,周遭一圈金發碧眼的西餐大廚都看呆了,連連鼓掌感嘆其廚藝高超。
還好,當初學的那點中餐知識沒有全還給老師。
半小時後,大汗淋漓的餐廳老板端着紅燒肉等菜品閃耀登場。
作為服務行業,深知顧客就是上帝,哪怕對方騎驢找馬,也能給他牽頭騾子過來。
本以為這位爺該滿意了吧,結果——
艾凡看了一圈,慢慢擡眼:“請問,吃中餐,沒有給我們準備筷子麽?”
老板:……
他永遠忘不了這屈辱的一天,作為西餐行業的佼佼者,被外國同胞背刺了。
對面的白薇和沈伽黎同樣沉默,他們望着老板欲哭無淚的哀傷臉,在心中默默為他默哀。
白薇道:“soba是非常有名的西餐廳,其服務宗旨便是讓每一位漂泊在外的外國人充分感受家的溫度,所以為了給各位賓至如歸的親切感,無論是裝修還是餐具菜品都力求完美還原西餐特點,沒有筷子也正常,我們用刀叉吃也可以的。”
她出聲勸慰着,生怕老板這将近兩米高的壯漢在客人面前當衆表演嚎啕大哭。
艾凡卻不以為然,看向沈伽黎,聲音極輕地問道:“我讓服務生去就近商場買筷子怎樣。”
艾凡也并非故意找茬,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沈伽黎跟他回了英國後無法适應那邊的飲食習慣,那他願意為了沈伽黎學習使用筷子,甚至可以讓整個家族的人學習使用筷子,在這樣的環境下沈伽黎就不會想家,就能和他安穩過日子。
沈伽黎快被他的算盤珠子崩死了,看他一眼都嫌多,語氣漠然:
“不怎樣,人家服務生不要休息的麽?放過可憐的打工人吧。”
服務生們眼含熱淚向沈伽黎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
好人,這個弟弟絕對是好人!
艾凡被急赤白臉一頓訓,收斂了些,撓撓頭:“那……就刀叉吧。”
期間,他為了挽回自己在沈伽黎心中的好感度,開始有意無意彰顯自己的財力:
“我在倫敦有一處非常寬闊的園林,容納全世界各種珍稀植物,那地方很大,走一天都未必走得完,要是你有時間來倫敦,我帶你去園林散步。”
沈伽黎想起南流景那座被自己砍成不毛之地的庭園,合理懷疑這個艾凡想把他騙到英國做免費勞動力。
艾凡又道:“我在曼徹斯特的溫德米爾湖有一處祖上留下的古老莊園,從最高層可以直面全英最大湖泊的全貌,這個季節還有金嘴鴨栖息,非常漂亮,或許你看過哈利波特麽?阿茲卡班的囚徒就是在那裏取景拍攝,你要是有興趣我就帶你去那邊逛逛,我們一起坐游輪去島上買紀念品。”
沈伽黎無語。
Made in China的紀念品麽?他去義烏也能買得到。
艾凡喋喋不休,哪怕沈伽黎興致缺缺根本不想回應他,雖沒明說,但白薇豈會看不出艾凡的心思,他想哄着沈伽黎離婚跟他回英國。
果然美貌是原罪,我的好黎黎就是最棒的。
白薇終于忍不住打斷艾凡:“羅斯安德先生,中餐講究趁熱吃,黎黎這一天也沒怎麽吃東西,不如咱們先吃飯?”
想破壞我兒子的婚姻?沒門。
艾凡面上湧現絲絲尴尬,極不娴熟地拿起筷子,手指扭曲:“抱歉是我太激動了,吃飯吃飯。”
吃過沉默的一餐,沈伽黎決定今晚去媽媽家裏住一晚,短信通知了李叔今晚不回家。
與此同時。
警車呼嘯穿過大街,在偏僻逼仄的小巷前停下,雜亂的腳步聲穿過小巷,環衛工人立馬迎上來,他吓的雙手抖個不停,結結巴巴對警察們道:
“就在裏面,好像是屍體,太吓人了我沒敢細看,真是人活得久了啥事都能碰上。”
環衛工發現異樣後第一時間沒有選擇報警,被恐懼沖昏頭腦的他跑到大街上大喊着“殺人啦”,吸引了不少路人前來一探究竟。
狹窄的小巷已經被圍觀群衆擠得水洩不通,警方趕緊疏散人群拉起警戒線,以防現場遭到更多破壞。
只是當他們走近查看情況,赫然發現,這哪裏是什麽屍體。
一個看起來二十冒頭大學生模樣的男生被人扒了衣服,渾身上下只剩一條四角內褲,被五花大綁捆在電線杆上,裸露的身體上用油性筆寫滿了大字:
【人渣】【敗類】【社會的蠹蟲】【該死】
男生并沒死,只是昏迷,一醒來就看到十幾個警察圍着他,後面還有圍觀人群舉着手機拍照。
冷風吹過,他打了個哆嗦,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被人扒了衣服,身上還寫滿了侮辱性的言論。
他“汪”的一聲哭出來,扭捏着身子試圖遮羞,但警察卻以勘察現場尋找證據為由讓他再堅持一會兒……
警察詢問他有沒有看到嫌疑人的樣子,男生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好像個子挺高,戴着棒球帽,沒看清臉……用球棒給我打暈的。”
現場照片很快被圍觀群衆發到了網上,火速登上熱搜。
看多了刑偵劇的網民們紛紛跳出來進行猜測,最後得出一致結論:
【罪犯文化程度較高,“蠹”字都寫得明明白白,而且受害者也是大學生,或許是熟人作案。】
也有人說:
【作案者絕對心理變态,受害者是我同學,品學兼優助人為樂,大家對他評價都很高,也沒見他得罪過什麽人,或許就是太優秀招人嫉妒,這次真是無妄之災了。】
人們在垂憐受害者的同時,也感嘆着世道不安全,更有甚者扯出一些極端言論,弄得人心惶惶,紛紛表示近幾天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
南流景一到家,習慣性詢問李叔:“沈伽黎呢。”
李叔:“沈先生剛才發消息給我,說今晚去白女士家中住一晚。”
南流景怔了怔,随即垂了眼:“知道了。”
因為太久沒見生母想去她家住一晚很正常,但南流景卻莫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上了樓推開沈伽黎的房門,沒見到那多年如一日的躺屍人,床上只剩沒疊的被子,心頭湧上一股奇怪的情緒。
這好像是沈伽黎進門來第一次在外過夜,也是自己第一次獨自在家過夜。
他一早出門去拍廣告,進展如何也不會發個消息知會聲兒,雖然知道他不會發消息,但自己還是等了一天,臨近下班時沒忍住給他發了消息問要不要去接他,他沒回。
不在就不在吧,也不用哄着他吃飯,不用看他臉色,自己也落得清閑。
李叔特意準備了豐盛晚餐給少爺補身子,這幾天二少爺初入公司多有不懂,需要少爺手把手教,少爺也肉眼可見的瘦了。
飯桌上,南流景反複切着盤中牛排,切下來一塊,剛送到嘴邊,卻遲遲沒往嘴中送,思忖許久,又默默放回去,繼續切着下一塊牛肉。
“少爺沒胃口麽?因為沈先生不在?”李叔看出端倪,還非要戳破。
南流景冷冷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如果僅因為他不在家就沒胃口,我前二十八年是怎麽過的。”
李叔笑笑。少爺這嘴啊,跟金剛石花崗岩碰一碰都不落下風。
為了不讓少爺老想着不在家的沈伽黎,李叔試圖岔開話題:
“少爺看新聞了沒,一個男大學生讓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綁捆在電線杆上,身上還寫了些侮辱性的言論,啧啧,您說說這什麽世道啊。”
原文大反派的确沒對原主少幹這種事,或許是繼承了原文的冷漠,南流景不以為然:
“跟我有關系?”
“是沒關系,不過案發地就在老城區附近,少爺上班時固定經過此地,要多加小心啊。”
南流景輕輕嘆了口氣,放下刀叉:“我沒什麽胃口,李叔你都吃了,別浪費。”
說完,滑着輪椅上了樓。
路過沈伽黎的房間,他忽地停下,向後退了幾步,沉默片刻後,進了房間。
這房子也是他結婚後才來住,時間不長,五個月左右,這房間也是在婚後首日迎來了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很懶,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五小時都是在床上度過,也有勤快的時候,比如不經允許砍了他精心打理的園林。
從沈伽黎房間的窗戶看過去,剛好能望見那不複存在的庭園。
自打那以後,南流景也沒有再重新栽植的想法,鹽沼一直鋪着,遇到下雨天偶爾還能再看見宛如天空之境般的華麗景象。
小時候沒人記得他的生日,雖生于財團,可生日時也只能從李叔那得到一塊簡單的小蛋糕。
後來長大了,慢慢的也就不在乎了,但這時候卻有越來越多的人也不知從哪裏得知消息,每逢生日這天都會送來大量奇珍異寶,數不清的短信電話恭祝他“南總生日快樂”。
大概是因為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無論多麽少見的珍寶,結局也只是放在儲物間吃灰。
但今年的生日,卻意外的難忘,多年的執念在這一刻得以圓滿。
恍惚間,他好像産生了幻覺,看見沈伽黎懶散躺在床上問他什麽時候出去。
“我的房子,憑什麽我出去。”南流景順勢回答。
沒有再得到回應,他這才意識到,沈伽黎不在家。
只是分開一晚而已就瘋魔到産生幻覺了麽。
南流景自嘲地笑笑,剛要轉身離開,又頓住。
良久,他平靜地站起身爬上沈伽黎的床,拉過他蓋過的被子裹住身體,包成蠶蛹一樣。
房間每一處角落都沾染了沈伽黎獨有的氣息,那種只有他才能聞到的特殊香味,将他全身包裹。
南流景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腦海裏總是那不斷深入的吻、發燙的皮膚、忽明忽暗的藍光,以及,深深凝望着他的淡色雙眸。
這個時候只要保持清醒就不會繼續淪陷。
他摸出手機翻到沈伽黎的號碼,飛速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想你。】
什麽時候回來。
快回來。
*
沈伽黎第一次參觀白薇的住處,和想象中不同,只是簡單的居民區,一百平出頭的商業住宅,裝修也非常簡約。
只有陽臺費了些心思,被她改成全包玻璃花房,種了大片洋桔梗,現在不是開花季,只能看到一片綠意盎然。
這也是沈伽黎穿書以來第一次在外借宿,而且是在逝世三年的媽媽家中,多少有些不可思議,總覺得不太真實。
他仔細觀察着每一處小景,更加确信,白薇一定是他的媽媽,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裝修喜好,都大差不離。
甚至是牙刷擺放方式這種微不足道的小習慣都像極了媽媽。
白薇給沈伽黎切了水果,便忙着給他整理房間鋪床,平時家裏就她一人,其他卧室一直空着,幸好有經常晾曬被子的習慣,才不至于讓她心愛的黎黎就着塵黴兒入睡。
沈伽黎幫忙一起鋪床,就像小時候一樣,和媽媽一起更換枕芯被罩,然後調皮地鑽進被罩裏喊着“媽媽你猜我在哪”,這時候媽媽也不會訓斥他調皮,反而跟着一起演,着急忙慌四處尋找:
“我的小寶貝黎黎呢?你藏得太好了,媽媽怎麽都找不到你。”
這時候他便會從被罩裏跳出來一把抱住媽媽:“媽媽是小笨笨!”
白薇見沈伽黎陷入沉思,猜着他可能累了,便道:“早點休息,明天起來想吃什麽,可以寫個小紙條貼在床頭。”
沈伽黎一愣。
和小時一模一樣,睡前媽媽會問他早餐想吃什麽,他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媽媽又怕早上來問打擾他睡覺,便讓他想好了就寫張便簽條貼在床頭,這個習慣保留了很多年,一直到媽媽離世後,他好像就很少再吃早餐了。
吊燈關上,白薇道了晚安後輕輕掩了房門離開。
沈伽黎躺在床上,望着月光塗亮的天花板,明明那麽愛睡覺的他此時卻怎麽也睡不着。
他爬起來擰亮臺燈,摸過便簽條咬着筆,冥思苦想該寫點什麽。
但莫名其妙的,他寫了兩個字:
【出去。】
出去?
當然不是對媽媽說的。
只是忽然想起了南流景,這個總愛擾人好夢的壞蛋,三五不時就要來他房間逛一逛,讓他出去他還振振有詞說這是他的房子。
為什麽睡不着,大概是今天沒有吃到甜甜的南瓜粥,那是他為數不多鐘愛的味道。
思緒混亂,讓他更加清醒,但大腦卻不斷提示他該睡了。
思忖良久,沈伽黎下了車,去了隔壁敲響白薇的房門。
白薇還以為他哪裏住的不習慣,沈伽黎卻道:
“媽媽,對不起,我餓了。”
“我去給你煮夜宵。”
沈伽黎搖搖頭,從廚房拎個碗出來:“我回去一趟馬上回來,媽媽不用等我,早點睡。”
白薇不明所以,還當他是有什麽比較中意的深夜夜宵攤,也跟着穿衣服要陪他一起去。
沈伽黎按住她的手,他不想媽媽辛苦了一天還陪他折騰,于是堅定道:
“媽媽快睡,我很快就回來。”
白薇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輕笑一聲:“真的會回來?”
沈伽黎堅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