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南豐, 說話。”于懷素壓低聲音警示道。
要是因為那個小賤人壞了她和斐遙的好事,她絕對饒不了他。
南豐呆滞許久,終于回過神, 表情悵然若失。
他好像産生幻覺了, 他看到母親的虛影随着沈伽黎的離開也消失了,離開前, 母親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原本那張慈愛溫柔的臉, 也忽然變得嚴肅。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母親來自遠方的訓斥:
“南豐,媽媽不記得有把你教成這樣的小孩。”
“媽媽從小對你耳提面命, 做人要有良知, 要懂得感恩,你當日吃了孫媳婦一碗飯,今日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孫媳婦受委屈,讓自己的兒子受委屈。”
“媽媽的确只有你一個小孩, 可難道媽媽會因為有兩個孩子而分出遠近疏離?手心手背, 紮哪一面不疼啊。”
“南豐,人在做天在看,雖然媽媽已經不在了,但媽媽可是一直看着你呢,你這些年做盡腌臜事,可媽媽有懲罰過你一次?還不是因為媽媽愛你。”
“但你怎麽能不愛自己的小孩?”
“媽媽對你很失望,暫時不會去你夢裏見你了。”
“嗚嗚嗚,媽媽……”南豐流下兩行濁淚。
于懷素表情嫌棄中帶着愕然。今天這一個兩個都大腦抽筋了?
她趕緊擋住南豐, 使勁擦去他的淚,低聲呵斥:“趕緊宣布職位調整, 少給我丢人!”
南豐看了于懷素一眼,使勁吸了吸鼻子,對着賓客們一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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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我想起來一些前塵往事,情緒有些失控,讓大家看笑話了。”
衆人:……
這趟沒白來。
“那我也不耽誤大家時間,接下來要宣布今年的職位調整。”
衆人:要來力!扛上我的小板凳怒搶前排。
于懷素釋然地長松一口氣,看向一邊的好大兒南斐遙。
媽的!你也跟着出洋相是吧!
南斐遙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什麽董事長,他親眼看到沈岚清追着沈伽黎跑出去,心中的高牆坍塌了,靈魂被抽走了。
于懷素也明白,當務之急只好出此下策,她按住南斐遙的手将聲音壓到最低:
“斐遙你聽着,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搶不到的,你喜歡沈岚清,OK,我答應你們交往,哪怕他現在心不在你這也沒關系,我有的是法子讓他親手捧着自己的真心送給你,但你現在,必須打起精神。”
南斐遙緩緩看過來,漆黯的瞳眸因為于懷素的保證多了一絲神采。
于懷素輕輕拍了拍的手,投去一個堅定目光。
二人徐徐看向臺上的南豐。
南豐捧着文件,先公布了一些不重要的職位調整,來到最後一行。
“最後,是愛子南斐遙的職位宣示。”
臺下衆人翹首以盼,說不好是期待還是只是單純的看好戲。
南豐顯得幾分心不在焉,視線看向一邊:“因為斐遙尚且年輕,剛剛留學歸來,經驗上多有不足之處,但他的能力,我給予充分肯定,所以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以下決定。”
于懷素笑容快要克制不住,沈岚清他媽也一樣。
南豐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他深吸一口氣,避開于懷素炙熱的目光,緩聲道:
“南斐遙,自今年九月份起,由董事長,也就是本人,委任幻海電子集團首席運營官一職,其職務內容為負責企業運營管理,督導各分公司總經理執行工作,以及……輔助首席執行官,即長兄南流景的一切工作。”
南豐手中的文件在南斐遙的名字後雖然是“董事長”三字,可他念出來的卻是“首席運營官”。
因為母親殷切的呼喚,忽然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誰人父母能不愛自己的小孩呢?
衆人:……?
這掌聲,我是給還是不給呢?
以為是委任董事長,結果,就這?
南斐遙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念的是別人的名字。
于懷素笑容完全消失,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眼中漸漸布滿紅血絲。
他說什麽?首席運營?輔助……南流景工作?
是說,南斐遙?
于懷素忽然覺得好冷,明明是九月天,可身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努力平複呼吸,可上下牙都在打顫,吸氣後一度忘記該怎麽吐氣。
為什麽?
明明董事會已經做過選舉表決,斐遙任職董事長是板上釘釘的事,但南豐為什麽臨時改變主意,甚至給斐遙安排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職位。
于懷素反複回想從宴會開始至今南豐的表情變化,一幀幀一幕幕,一颦一簇不斷在腦海中定格,試圖找到出了岔子那一環。
臺下的賓客似乎也沒料到,盡管內心瘋狂疑問,表面還要維持上流人士的素養——面帶微笑送出掌聲。
明明掌聲振聾發聩,可宴會廳裏還是靜谧到詭異。
另一邊。
“哥哥。”
沈伽黎和南流景上了車,司機剛點了火,聽見有人在敲車窗。
車外站着沈岚清,微微弓着身子,試圖透過防窺膜看清車內的沈伽黎。
李叔幫忙打開車窗,沈岚清立馬湊近。
“哥哥,身體怎麽樣了,有按時吃藥麽?”
原文男主沈岚清芝蘭玉樹素白幹淨,往那一站令日月無光,即便是漆黑的海邊停車場,可在這暗淡的環境中依然白得如同瓷玉,就連開車的李叔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但并非只要是美人就會受到所有人追捧,比如南沈兩口子,一向不合的二人竟在此時保持動作高度一致,對美人置若罔聞,目視前方。
對于沈伽黎的冷淡,沈岚清并不意外,相反的,他就喜歡這樣的人,從一而終,說不理他一輩子不拿正眼瞧他,這種性格偏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哥哥,這些日子你生了病,我又見不到你,我很擔心。”沈岚清微微傾俯着身子,雙手攪在一起無意識地摩挲着。
沈伽黎非常厭煩這些毫無意義的問候,不僅是針對沈岚清,而是無差別讨厭所有問候。
你好了沒、身體怎麽樣了,諸如此類。
如果沒好,會坐在這聽你唠叨?
為了盡快擺脫煩人精一號,他當機立斷,一把捂住胸口,蒼白着小臉對李叔道:“快、快開車,我心髒很疼,我快不行了……”
李叔吓壞了,立馬踩下油門一腳轟出去老遠。
本來只是玩笑的演戲,誰知南流景一只大手驟然覆上他的左胸口,摸出手機準備打120。
“你做什麽。”沈伽黎按住手機,合理懷疑南流景又在想招兒故意整他。
南流景加重力道按着他的胸口,一向淡漠冷冽的聲調此時卻變得焦躁急促:“哪裏疼,怎麽疼。”
沈伽黎斜斜瞅着他,良久,虛弱地嘆了口氣。
別說,演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說話,怎麽疼法?”南流景聲音陡然擡高八度。
前座李叔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少爺,沈先生這是逗您玩呢,還看不出來?”
南流景怔了怔,緩緩放開手。
冷靜下來仔細回想,他也不是第一次這麽演,可自己卻在得知他有心髒病史之後,第一次上了他的當。
丢了面子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但他不能對沈伽黎發火,只好将炮火轉移到前座李叔:
“不是說讓你看好他,退燒了沒就把人帶出來。”
李叔并不認為少爺是真的在責怪他,于是笑道:
“沈先生是關心您,執意要來找您。”
李叔明白,縱使天塌下來也不願與床鋪分離的沈伽黎雖以“要吃南流景煮的南瓜粥”為托詞執意要來找少爺,無非是因為自己那句“少爺在結婚前不被允許與家人同桌吃飯”,以及“一幫勢利眼的大人為了讨主子歡心去愚弄一個六歲孩童”。
因此沈伽黎的執拗并非是因為南瓜粥,而是擔心少爺在這邊也沒人願意與他同桌吃飯,那些沒有良心的大人還會去愚弄他。
李叔臉上克制不住姨母笑。
南流景忽的沉默了,良久,輕聲反問沈伽黎:“是這樣麽?”
沈伽黎倚靠着車窗,聲音虛浮無力:“不是,只是想吃南瓜粥。”
“就這麽想吃?甚至放棄躺平機會千裏迢迢跑到這邊。”南流景的聲音很輕很輕,挾帶着從未有過的溫柔。
沈伽黎累了,不想再争辯,慢慢翕了眼:“你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南流景輕笑一聲,緩緩看向車窗外的霓虹大街。
前座李叔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同時他也佩服沈伽黎,這嘴怎麽比少爺的還硬?倆人的嘴加起來能直接啃碎金剛石了吧。
老頭開心的很,嘴巴便停不下,又開啓念經模式,念着念着念叨起了沈岚清。
“沈家小少爺真是不可多見的美人,霞姿月韻玉質金相,連我這老頭子見了都移不開眼。”
沈伽黎: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自己的色批說得這麽清新脫俗。
南流景卻不以為然:“是麽,普普通通,也就那樣。”
是的,也就那樣,要真如李叔形容的這麽貌美生花,沈伽黎豈會連個正眼都不肯給?
忽明忽暗的燈光劃過車窗,不經意間照亮了南流景的臉。
他的瞳仁悄悄轉向一邊,視線有意無意落在沈伽黎臉上。
身邊這位,雖然網上誇他有着非常偉大的臉,但,也就那樣。
最多比一般人強一點。
強一些。
強很多。
“欸~少爺這話說得就保守了,何止是那樣,岚清小少爺放到哪都是出挑拔尖,用年輕人的話說,屬于那種好看到可以忽略本身性格乃至人品。”李叔有時候也沒太有眼力見,一個勁兒發表看法。
南流景輕蔑一聲冷嗤,卻禁不住拉下口罩透過後視鏡打量起自己的臉。
嗯,挺好,大概比起沈岚清,要強一些吧。
李叔還不算完,偏要拉着沈伽黎尋求集體安慰感:“沈先生您說呢,岚清小少爺非常出挑對吧。”
沈伽黎對個人長相并沒概念,最多能分清馬桶搋子和人的區別,但為了防止李叔繼續糾纏,他昧着良心道:“嗯。”
不過他覺得南流景還是挺好看的,比較符合他對人類的審美。
但就是這聲簡單的“嗯”,導致南流景忽地坐直了身子。
沈伽黎說什麽?他覺得沈岚清樣貌最好看?那他南流景呢。
懷揣這種不甘心,回了家,南流景一邊給沈伽黎煮南瓜粥,一邊對李叔道:
“這幾天你打聽一下,做一份沈伽黎心目中喜愛程度排行榜。”
完了又解釋:“聲明一下,我并非關心他的喜好。”
李叔:好好好,絕對不是關心他的喜好。
李叔是個行動派,當即做了一份打分表,把沈伽黎身邊所有人的姓名都列出來,接着進行打分排序。
“咳咳。”李叔坐在沈伽黎床頭,清了清嗓子。
沈伽黎吃着南瓜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南流景這人雖然不怎樣,但煮的粥确實可圈可點,也不算一無是處。
“沈先生,您慢慢吃,只需回答我幾個小問題即可。”李叔提筆,準備打分。
“在以下幾人中,請您選出您心中的滿分人選,滿分為十分。”
參與評選的自然有南流景和白薇他們,甚至海恩和艾凡也位列其中。
沈伽黎聽完李叔羅列人名,毫不猶豫:“白薇。”
李叔點點頭,意料之中。他在白薇名字後面寫了“NO.1”,至于少爺,第二也很不錯,畢竟白薇是沈先生的母親,位居第一很正常。
“那麽接下來,請選出您心目中的九分人選。”李叔說着,筆尖已經落在“南流景”的名字後,蓄勢待發。
沈伽黎慢悠悠吃着粥,一粒一粒,卻遲遲沒有回答。
李叔喉結滾動着,眼睛死死盯着沈伽黎的嘴唇,握筆的手因為長時間等待産生了細微的顫抖。
良久,沈伽黎抽過紙巾輕擦嘴角,垂着眼睛漫不經心道:“沒有。”
李叔咽了口唾沫。沒有就沒有吧,就算少爺只得八分那也是僅次于白薇的第二名。
“那,八分呢。”李叔問。
沈伽黎:“沒有。”
李叔:……
而九分八分這些高分段無人頂上,白薇獨占鳌頭出現斷層式碾壓。
“那麽接下來,請您選出打分為六分的人選。”
還是那些名字,沈伽黎稍加思索,道:“宮源和沈岚清。”
宮源算是他為數不多有好感的人,雖然是個窩囊男人也沒什麽話語權,走路上狗都能踹他一腳,但至少,他不是個壞人。
至于沈岚清,他固然煩人,且還是原文吊打炮灰原主的大男主,本來該是不共戴天,但這些日子看下來,除了煩人,其他方面還好,偶爾還會覺得他有點可愛。
李叔臉色微變,蒼老的手指微微顫抖。
怎麽能……這倆人的得分怎麽能比少爺還高?
“那,五分人選呢?”李叔小心翼翼問道,希望接下來就能聽到少爺的名字。
但沈伽黎:“任一諾,海恩。”
李叔臉色煞白,藏在胡子下的嘴唇止不住顫抖,差點“汪”一聲哭出來。
“那……四分呢?”
沈伽黎想了半天,搖搖頭,表示沒有。
“三分……?”
沈伽黎繼續搖頭。
李叔心肝都顫了,語氣已然漫上一絲絕望。
“那,二分呢。”
沈伽黎:“艾凡,南豐。”
不為別的,艾凡讓他賺到了錢,南豐誇他做飯好吃。
李叔長嘆一聲。不用問了,少爺墊底,但根據流程,還是得問一嘴。
他望着僅剩的兩個人名,一個是養母,另一個就是他家少爺,他咽了口唾沫:“那麽一分呢?”
李叔已經想好了安慰詞——少爺沒關系,一分也挺好的,好歹也占個“一”呢。
沈伽黎思量片刻,忽然道:“你現在,起身,出門左轉至盡頭,進去第一個房間,西南角四十五度位置,那個是一分。”
李叔:?
根據沈伽黎的指示,李叔見到了一分人選。
李叔:………
如果他沒看錯,這應該是個馬桶搋子。
沈伽黎沒诓他,說的就是馬桶搋子。
他觀察這皮搋子很久了,底色為白色,邊緣是一圈淡淡的粉邊,像極了媽媽最喜歡的粉白色洋桔梗。
愛屋及烏,他喜歡這個皮搋子。
李叔冥思苦想半天,“搋”字記不清怎麽寫,只好畫了個圓。
這件事,該怎樣靠着語言的魅力保證少爺不會受傷呢?
……
書房裏。
南流景剛挂斷董事會的來電祝賀,祝賀他繼續委任CEO,并告知他南斐遙接任COO一職。
出乎意料的,不知是父親本意如此還是因為什麽原因臨時改變主意,給了南斐遙一個不上不下的職位,如果是臨時改變主意,他很難不往突然出現的沈伽黎身上聯想。
他知道父親非常喜歡沈伽黎,還念叨過沈伽黎一定是祖母的靈魂轉世。
而今晚這場宴會,雖然在大家看起來沈伽黎拎個碗過去完全是無理取鬧,但誰又不明白,這小東西是趕着去當護夫寶。
南流景回想起沈伽黎當時那淡漠卻堅決的表情,唇角漾起一抹微笑。
還說你不是關心我。
不知李叔那排行榜做得怎樣了,想想,自己就算不是第一也得是第二,畢竟在他心裏,媽媽排第一很正常。
而關于白薇這件事,南流景認為也沒有必要去調查事情原委,只要沈伽黎開心,那這就是真相。
一擡眼,門口怨魂一樣的李叔吓得他手指一顫。
“少爺,這是沈先生的喜愛排行榜……”李叔說完,嘴唇緊抿,顫抖着雙手呈上排行榜。
南流景淡淡看了他一眼。
這老頭,有必要激動成這樣?
南流景志得意滿接過紙張,不急着看,先進行預設。
一定是白薇第一他第二,剩下的甲乙丙丁全擠在最後一名。
南流景眼底含笑,搭眼一瞧。
嗯,和自己想的一樣,白薇第一,接下來該輪到自己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清給李叔聽,好似故意炫耀:看,我第二。
但他垂眼看過去——
嗯?
第二是空的?
南流景不爽,但很快安慰了自己。正常,畢竟他現在和沈伽黎并沒親密到這種程度。
第三啊,第三也行,勉勉強強。
只是當他看到第三後面的空白後,心頓時涼了半截。
再往後看,宮源和沈岚清……
他不敢相信,沈岚清竟然排名比他高。
南流景緩緩閉上眼睛,努力克制顫抖的手。
也正常,畢竟他們做過一段時間的兄弟。
只是接下來,每往下看一個名字心就涼一截,直到他看到了第十名,後面沒有姓名,只畫了一個圓圈。
“這圓圈是什麽意思。”南流景變了調,最後一個字漫上一絲顫音。
李叔滿臉惋惜,湊到他耳邊用氣音道:“是,馬桶搋子。”
下一秒,紙張被撕成兩半,南流景大手怒拍桌子:
“什麽意思,在沈伽黎心裏我還不如一個馬桶搋子重要?!”
李叔不敢說話,在心裏默默點頭。
“那我呢?”沒看到自己名字,南流景問道。
“少爺,在背面。”
南流景翻過紙張,見上門赫然寫着:
【NO.11:南流景,養母(得分:-1)】
南流景:。
他滑着輪椅去了沈伽黎房間,從沒這麽快過。
一進門,撕成兩半的紙往桌上一拍,南流景惡聲惡氣質問道:
“沈伽黎,在你心裏對我的喜愛程度還不如一個馬桶搋子高?”
沈伽黎淡淡瞥了一眼。就說呢,李叔無緣無故搞什麽喜愛排行,感情是南流景想找機會借題發揮。
他雲淡風輕回應道:“嗯對,不如搋子,那個搋子還挺好看。”
南流景:……
南流景再一次被沈伽黎刷新了無語的下限。
沈伽黎一擡眼,對上了南流景黑沉的雙眼。
恐怕南流景自己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麽表情,上流人士的驕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傷心夾雜不甘,微張的嘴唇似乎亟待宣洩自己遭遇的不公。
“噗嗤——”沈伽黎再一次不給面子地笑出聲。
南流景被氣到五官扭曲的樣子也太好笑了,越是這種平時看起來矜貴的男人出糗時反差越明顯,因此看起來比一般的喜劇演員更怪誕。
一笑,氣不順,帶着他那破鑼般的嗓子咳嗽不停,漲得雙頰通紅,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幹脆伏在床用小桌板上邊笑邊咳。
有趣,原來世界上也是會有這種荒誕的幽默。
南流景默默看着他,見他笑到無法自拔,眼尾含淚濕潤了長睫,漲紅的小臉連接着脖頸半隐匿在寬松的睡衣裏,顯得頸間那點绛紅小痣更為豔麗,如血玉落盤,滾動叮咚。
莫名其妙的,李叔也仿佛被傳染般,雖然不知笑點在哪,但就是克制不住跟着一起掩嘴大笑。
南流景終于明白了,沈伽黎不是不會笑,讓他開懷大笑的代價則是自己糗态百出。
可是這笑容實在太過明豔,仿佛背後萬物生花。
他擡手遮掩了嘴角的笑意,故作生硬質問道:“拿人和皮搋子比,很好笑?”
沈伽黎頭枕小桌板,微笑着緩緩擡手比了個大拇指。
好笑,而且是非常。
南流景輕蔑一笑,道了句“無聊”,轉身離開。
在房間裏思忖許久,還是覺得這排行榜太傷人自尊,必須得做點什麽,起碼也要比過皮搋子。
*
另一邊,南家。
南豐一回家就躺上了床,他單手遮着眼睛,嘴裏不住呢喃着: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絕對不是媽媽認為的那種壞小孩,我會為我以前的過錯贖罪,希望媽媽還是按時來我夢中見見我,撫摸我的頭發親吻我。”
如果說南豐這個帶惡人有什麽軟肋,大概就是他的母親。
他親眼看着媽媽為了一口糧食死在他面前,後來過上好日子,又扼腕嘆息媽媽在世時沒有跟着享一天福,這是他一輩子無法釋懷的痛。
因此他臨時改變主意,委任南斐遙為COO,也是想再給南流景一次機會,算是贖罪的開端。
回想過往,他的媽媽雖然不良于行,可依然背着他走遍高山險嶺,但幾十年後,自己為人父母,卻能做出棄親兒于不顧的無恥行為,不許兒子上桌吃飯,将最好的資源留給老小。
心痛,那時只有六歲的孩子,會怎麽想。
于懷素跟着進來,将手提包重重摔在南豐身上,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死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南豐,你起來!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首席運營是什麽意思!高不成低不就的職位你覺得斐遙稀罕麽?!還是說你另有打算。”
南豐被她吵得頭疼,語氣生硬:“對,就是另有打算,流景也是我的兒子,憑什麽不問過他的意見就卸任董事長給斐遙?是流景的能力差在哪裏了?!”
“嗡——”于懷素瞬間出現了耳鳴,腦子裏一直緊繃的弦終于斷掉。
果然,當時沒把南流景弄死留他茍活是自己這輩子最愚蠢的決定!都說斬草要除根,大的沒了小的更是留不得,日後只會成為斐遙成功路上的大禍害!
難道要像當年對付大的那樣對付小的?可南流景明顯比他那個傻瓜母親要聰明得多。
于懷素越想越氣,渾身血液倒流。
“所以我才決定,讓兩個孩子公平競争,懷素,大清已經亡了,這年頭還罔顧個人能力搞什麽世襲制說出去要讓人笑話的。”南豐向來說一不二,就這麽決定了。
到時董事會也會根據二人的表現投票選舉新任董事長,合情合理公平公正。
于懷素斜斜凝望着南豐,美目睜到極致,白眼球上布滿猩紅血絲。
她終于明白了南豐為什麽臨時變卦,因為過程中出現了不可抗力的因素,堪比自然災難的沈伽黎。
上次從南流景家回來,這老不死也是這副洋相,一邊哭一邊說什麽伽黎的手藝和媽媽一模一樣,還說什麽這孩子定是母親的轉世。
不荒唐麽?
但既然禍患已出,避免節外生枝,必須盡快采取措施。
于懷素找到南斐遙,南斐遙看起來也蔫頭巴腦滿臉失落,她一頭撞進兒子懷裏,哭着道:
“斐遙,媽媽只有你了,你爸現在已經和我們不同心,他還念着那個第三者和她留下的小雜種,無論如何,都不能被他們打敗。”
她捧起兒子的臉,仰着頭哭得梨花帶雨,說着“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了”。
南斐遙有些心煩意亂,他是聽着母親這句話長大的,母親也總是喊南流景的生母為第三者,可孰是孰非,他還是明白的。
但今晚母親說的唯一一句令他不那麽煩躁的話,便是:
“你放心,你喜歡沈岚清媽媽就是豁出去也會讓你們順利成婚,所以在此之前,你也必須努力,一定要拿下董事長的職位,不管用任何手段,明白麽。”
明白了,和岚清成婚的前提是,他必須奪得董事長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