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沈伽黎同樣也在打量這位不速之客。
女人笑笑, 扶了扶平光鏡,輕聲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談話了,請問這裏是畢業生拍照的地方麽。”
聲音出口的瞬間, 沈伽黎明顯一愣。
雖然對方在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這聲音,他不會忘的。
只是這事說起來不僅詭異, 而且匪夷所思,他并不認為是自己想的那樣。
一定是天太熱, 腦袋開始發昏産生了幻覺。
“請問……”女人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沈伽黎的臉,“你是不是沈伽黎?”
沈伽黎怔怔點頭。
女人道了句“那就沒錯”,随即她拉下一邊口罩挂耳:“認得我麽?”
短促地摘下口罩後, 似乎怕引起圍觀, 又馬上戴了回去。
這一次,沈伽黎完全怔住。
口罩短暫地摘下猶如昙花一現,但這一瞬而過的面容猶如驚雷,劈開了心間塵封已久的塵埃。
“哦天。”一旁的養母震驚地瞪大雙眼, “白……”
話未說完, 女人擡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搖搖頭。
“天啊,您怎麽會在這?也是收到了學校的邀請麽?”養母喋喋不休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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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輕笑一聲,雖看不清臉,但笑聲中似乎夾帶着非常隐晦的暗諷:“我和俞校長那點事不是人盡皆知?我豈會過來自讨沒趣,當然是因為,有非見不可的人,所以才會只身前來。”
女人在養母複雜的目光中看向沈伽黎, 伸出手:“伽黎同學,祝你畢業順利。”
沈伽黎, 石化.jpg
仰望了許久的羅馬後,乍然清醒,不再奢望那遙不可及的南柯一夢,這時候,通往羅馬的康莊大道卻在眼前赫然出現,延伸至遙遠的天邊。
白薇就這樣出現了,悄然的,沒有任何征兆的。
那一瞬間産生了強烈的想上前擁抱她的想法,但沈伽黎知道,不能。
無論對方再像也不可能是已經過世的母親,所以他大概沒那個資格。
但他還是在衣服上細致擦過手,有些緊張的,手指都在發顫,輕輕握住了那只向他伸來的手。
溫暖的,和母親的手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白薇是明星,手部保養柔嫩細膩;而母親為了撫養他,白天去機構教小孩子學習小提琴,晚上回來會做一些好看的插花藝術,然後在外送不發達的年代騎着自行車轉遍大街小巷将花束送至客人手中,所以她的手心,有被風霜打磨過的微微粗糙感。
鼻根一陣酸澀,心頭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啊,白女士,一會兒有時間麽,之前您與我公司到期的代言,一直沒能找個時間同您談談後續情況。”養母擺出得體笑容,和剛才那潑婦罵街的姿态截然不同。
白薇依然保持良好謙虛的笑:“抱歉,我今天過來只是為了見見這個孩子,工作的事您可以聯系我的經紀人,那麽就這樣吧?”
養母臉色一凜,笑得幾分尴尬:“你們,認識麽?我之前怎麽都不知道。”
白薇還是笑:“只能說,無巧不成書,那麽,就這樣吧?”
她再次強調“就這樣吧”,潛臺詞就是在告訴養母“識相點哪涼快哪待着”。
養母臉色煞白,嘴角抽了抽:“抱歉是我打擾了。”
公司遭遇危機之前,她曾經有幸請過白薇作為産品代言人,簽了兩年合同,合同到期後她是十分樂意續約,但白薇那邊卻說已經接了其它同類型産品代言,婉拒了她的請求。
現在公司不比從前,更是需要白薇這種人氣大腕兒幫忙拉攏流量,三次上門但每次都被婉拒門外。
而且大家都知道,白薇當年和俞衍向離婚時鬧得很難看,據說是生第一胎時,俞衍向臨時接到上級指令跑到外省開會,而俞衍向的家人嫌棄白薇是個抛頭露面的戲子,配不上他們這種書香門戶,死活不來照顧産婦,導致白薇生産當天身邊只有一個保姆,胎位不正加上大出血,生産後昏迷了許久,就是這個時候她的第一胎兒子因為醫院看管不利被和人販子勾結的護士偷偷抱走。
那時夫妻倆心中就已經産生了裂痕。
生二胎時,俞衍向好歹是陪在了她身邊,但二胎兒子患有先天性疾病,俞衍向身為校長公務繁忙經常不在家,白薇停了一切工作專心陪孩子治病,但最終孩子還是不治身亡,而孩子呼吸停止那一刻,俞衍向依然在外地進行學術報告會議,沒能趕回見孩子最後一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白薇提出離婚,希望各自不要再折磨對方。
而俞衍向的父母卻把一切責任都推到白薇身上,将她告上法庭,敗訴後繼續上訴,俞衍向雖然出面阻止,但他又不可能将父母綁起來,因此當時鬧得極其難看。
所以養母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白薇怎麽可能出現在俞衍向的地盤,而且就為了見沈伽黎。
總不可能沈伽黎就是她當年丢失的大兒子,這事兒說出來未免太過天方夜譚。
思來想去,也只能認為是南流景才有這個本事把人給請來,為了給自家媳婦長長臉。
考慮明白後,養母只覺後背一片寒意,那她剛才的所作所為,豈不全都被白薇看在了眼裏?
代言的事豈不也更是遙遙無期?
白薇望着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沈伽黎,溫柔莞爾:“伽黎同學,願意帶我逛逛學校麽?”
盡管離婚前俞衍向已經帶她逛過很多次校園。
沈伽黎僵硬地點頭:“嗯……嗯好。”
他太緊張了,緊張到說這短短仨字都用盡力氣。
上次等了一天沒能見到白薇,已經成了他心中提起就會失落的遺憾,不成想,上天還是偶爾會對他發發慈悲。
到了中午,學生們忙活了一上午也餓了,三五成群擠在食堂,校園街道中顯出幾分冷清。
沈伽黎默默走在白薇身邊,餘光始終在悄悄打量她,又不敢太明顯。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媽媽一模一樣,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巧合的事?
他很少主動開口攀談,除非那人是白薇。
“媽……白女士,您今天怎麽會過來呢。”吓死,“媽媽”二字差點習慣性脫口而出。
白薇望着路邊的杉樹,光影交疊,在她臉上透出夢幻的色彩。
“其實不打算來的,因為和你們校長當初鬧得不開心,或許他也不太想見到我。”白薇說得雲淡風輕,再也沒有當初那種被所有人背叛的痛楚。
“但是你丈夫,南總他昨天特意來拜托我,希望我今天一定要來見見你。”
沈伽黎一愣。
誰?南流景?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也和他解釋過不能來的原因,但他很執意,而且足夠誠心,一個永遠高高在上的財團,向我低了頭,語氣卑微,所以有點感動。”
沈伽黎:……
低頭?卑微?怎麽就和南流景對不上號呢?而且,就算真是他,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不過真正使我下定決心過來的,是南總拿了你的照片給我看。”白薇笑笑,“笨笨的青蛙站在熱絡的舞臺下,卻更顯孤獨。”
“我就覺得,來看看這孩子吧,不然他會遺憾一生。”
白薇嘴上這樣說着,但真正的原因還是無法開口,她怕開了口對方會覺得唐突,甚至覺得自己被冒犯。
無關孤獨的悲傷蛙,只是在看到沈伽黎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強烈的親切感,而且是一種……失而複得的親切感。
“對了,剛才那位太太,是你媽媽麽?”白薇試探着問道。
沈伽黎覺得她說得應該是養母。
于是搖搖頭。
看到這動作,白薇奇怪地松了一口氣。
又問:“那你媽媽今天怎麽沒來,不是本地人?所以來不了?”
沈伽黎忽的止住腳步。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心裏迸發出強烈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哭訴欲望,如果媽媽還在世的話,她一定也會像白薇一樣,溫柔的讓自己帶她逛逛學校。
因為媽媽一直都是這樣,雖然自己成年以後她也保持了一定的邊界感,但她還是希望,在自己人生中的每個重要節點,都能有她的參與,親眼見證他的成長。
說不出來一個字,喉嚨像被卡住了,面前白薇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
生怕對方看出自己的失态,沈伽黎忽然低下頭,笨拙地解着手腕上的洋桔梗手鏈,但鏈扣太細,他解了半天紋絲不動,于是天真的往下套,勒在骨節處怎麽也摘不下來。
白薇見狀,焦急握住他的手:“別動,我來幫你。”
沈伽黎一下子停住動作,呆呆地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心裏不斷湧上一股股酸澀。
“洋桔梗啊,我很喜歡洋桔梗,我有一座玻璃花房,裏面種滿了洋桔梗,最近正是開花的日子,但天氣太熱,花期很短,等我從外地趕完通告回來,已經凋謝了。”白薇解下手鏈,溫柔的眉眼彎彎似月牙,“不過今天見到了。”
沈伽黎心頭驟然緊縮,仿佛一只無形大手用力擠壓着他脆弱的小心髒。
她也喜歡洋桔梗,也有一座種滿洋桔梗的玻璃花房。
媽媽,嗚嗚嗚。
這一切,是夢也好,他願意長眠夢中永遠不再醒來。
“這個,是送給你的。”沈伽黎将手鏈遞過去,忽的又收回來,用衣服仔細擦拭着,随後再次遞過去,卻又收了回來。
白薇一挑眉,在反複中啼笑皆非。
“它、它本來有只包裝盒,很漂亮,但是……但是我以為送不出去了,就沒帶來。”
光禿禿的手鏈,被衣服摩擦後忽然沒剛才那麽亮了,送人的東西卻連包裝都沒有。
從前的沈伽黎一點都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但現在面對的人是白薇。
終于在這一刻,他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粗心。
很難過,眼睛酸得厲害,已經模糊到連白薇的臉都看不清。
這麽熱的天,他的臉蛋也不再幹淨清爽,額間沁出一層細汗,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現在的醜态。
幻想中完美的初次見面分崩離析,第一次見面就被白薇看到了自己狼狽的醜态。
不想活了,難過死了。
對方現在也一定在心裏嫌棄他吧,說不定還會認為跑這一趟真虧。
眼淚不受控制落下,沈伽黎使勁吸着鼻子,本來就夠醜了,如果再出來兩條鼻涕什麽的,白薇大概要扛着火車跑路了。
“對不起,弄髒了,我……”他收回手,無助地低着頭,“也弄得不漂亮了。”
自己真是個笨蛋,遙想當年媽媽生日,九歲的自己用壓歲錢給媽媽買了只音樂盒,還包了漂亮的包裝盒,結果跑太急盒子給摔爛了,哭哭啼啼拿給媽媽,媽媽雖然說“盒子不重要反正也要丢”,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結果今天,又。
白薇沒接手鏈,而是仔細端詳一番,接着道:“我收過很多禮物,有珠寶車子甚至是房子。”
沈伽黎一顆心再次跌入谷底。
“但是這個。”白薇指指那條洋桔梗手鏈,“會讓我懷疑這會不會是我最後一次收到禮物。”
沈伽黎沒明白,怯怯縮回了手。
“因為重頭戲總是在最後一刻才出場。”白薇沖他一wink,“所以得到太過喜歡的東西時,會讓人感嘆我是不是到了生命最後一刻。”
話音剛落,細白小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摸一摸。”
白薇沉思片刻,忽然笑出了聲。
原來沈伽黎也相信“說了不好的話要摸摸木頭消災渡厄”這種說法,真可愛。
白薇摸着木頭,笑問道:“可以幫我戴上麽?”
沈伽黎愕然:“你喜歡?”
白薇欣然點頭:“喜歡,而且是非常。”
沈伽黎出現幻覺了,他好像看見一堆光屁股小天使圍着他撒花吹喇叭,無數的愛心泡泡在身邊萦繞。
激動的手都在哆嗦,好不容易給她戴上了手鏈,白薇揚起漂亮的手腕,笑問道:“好看麽?”
沈伽黎用力點頭。
“不摘了,洗澡也不摘,掉色也不摘。”
“不……不會掉色,是□□的……”
說完,他又忽然想起那只包裝盒:“你等我一下,我家離這近,回去拿盒子給你。”
白薇拉住他,搖搖頭:“不用麻煩了,反正盒子都要丢。”
怦怦!
心髒猛地跳漏一拍。
媽媽也說過這樣的話。
白薇擡起手,乘着日光菲薇,看着□□光色流轉,像是訴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就算不漂亮,哪怕不聰明,一樣有被愛的權力。”
沈伽黎眼中的白薇完全模糊,他終于感受到,眼淚是滾燙的,因為沾上了心的溫度。
兩人一起在學校對面吃了午飯,期間,白薇又問了沈伽黎很多問題,比如功課如何,有沒有什麽煩惱,但問得最多的還是有關南流景的問題。
“你丈夫對你好不好,平時在家都是誰做家務。”
沈伽黎逮着機會就告狀:“是我。”
“家中沒傭人麽?”白薇蹙起眉,“南總總不至于連傭人都請不起。”
對南流景那份誠意建立起的好感度-10
“他不喜歡家裏有外人。”
“那也不能讓你做家務,我會和他談談。”
沈伽黎:還得是我媽。
不,不行,媽也不行,南流景萬一收回他做飯買菜的權力,他上哪去中飽私囊攢夠八百萬?
不得已,他說着違心話:“沒關系,其實是我喜歡,主動要求的。”
白薇還想問點別的,諸如看到南流景的腿就會擔心他們夫妻二人的性.生活是否和諧,但考慮到這種問題太過私密,還是忍住了。
時間不早,白薇下午還有個采訪,和沈伽黎寒暄幾句準備起身告辭。
司機開了車過來後,她看到那孩子跟着車眼巴巴望着她,心裏酸酸的,又下車給他買了冰鎮飲料,留了手機號,叮囑着:
“有時間就給我打電話。”
沈伽黎雙頰微紅,眸子亮晶晶的,輕輕點頭。
那輛載着母親的車漸漸離去後,他一秒變臉,褪去所有笑容。
好累,回家躺了。
回去時,南流景還在外面和領導們應酬,家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終于換掉了原主那奇怪的手機屏保,換成了和白薇的合影。
接着又找了部白薇主演的電影,雖然是恐怖片,可每次白薇出場時還是驚豔全場,她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溫柔像是一只大手,輕輕撫慰着他所有的情緒,不過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夢裏回到九歲那年,母親深夜要去給客戶送花束,他坐在母親的自行車後座,看着母親的襯衫被夜風鼓起似帆,細小的花葉子從車筐飛出拂過臉頰,将風兒都染上花兒的香氣。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
*
為了慶祝沈伽黎順利畢業,李叔回來後大展拳腳做了一桌好菜,先把南流景推到院子裏呼吸下新鮮空氣,轉身去廚房做收尾工作。
南流景望着眼前的園林,想起李叔那句“這麽重要的日子您都沒和沈先生合影,也沒給他送花,他肯定很失落”。
雖然他當時也解釋了,大概沈伽黎也不想在這麽開心的日子見到他,何況,沈伽黎想見的人他已經放下身份去拜托過,應該也見到了吧。
剛要滑動輪椅回屋,視線中卻多了一片粉色玫瑰,被草木包圍,嬌豔欲滴。
不多會兒,沈伽黎被李叔帶了下來。
懵懵懂懂,半翕着眼,永遠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看到滿桌好菜,沈伽黎不開心了。
今天沒能擴充小金庫,難受。
李叔忙活了一頓,沒跟着一起上桌,找了個借口出門,想給二人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餐桌上,南流景平靜地切着牛排,對面的沈伽黎沒什麽胃口,試圖用筷子夾起一顆蠶豆。
剛夾起來,蠶豆一滑,滑到了桌上,再夾,蠶豆又是一滑,滑到了南流景盤中。
意外的,南流景沒有找茬,默默用公筷夾起蠶豆放進沈伽黎盤中。
“今天見到白薇了?”他繼續切着牛肉,漫不經心道。
沈伽黎點點頭。
“嗯,那就好,我收到了你的成績單,成績沒有達到我的預期,但都合格,說過會給你獎勵。”南流景道。
沈伽黎微微擡眼。原來他說的獎勵是指白薇。
“謝謝。”沈伽黎雖然說得簡單,但是真心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想要的。”南流景又問。
他在查沈伽黎的成績時,需要輸入他的證件號,恰巧看到了他的出生日期,才意識到他的生日很近了。
無巧不成書,他們的生日是同一天。
但南流景并不覺得詢問沈伽黎的喜好是在讨好,他又不是什麽壞種,哪怕是李叔的生日他也會多問一嘴。
才不是關心。
沈伽黎想要的東西,八百萬,以及,小黑屋裏的人偶。
他倒不是多喜歡那人偶,但那人偶仿佛自帶魔力,抱着它睡格外香甜,雖然平時也很好睡,但也就一般香甜。
“沒有。”沈伽黎道。
前者是秘密,後者說了南流景也不會給。
南流景:“沒有就算了。”
沈伽黎吃完蠶豆,飽了,放了筷子準備上樓。
“沈伽黎。”南流景卻忽然喊住他。
沈伽黎嘆了口氣,疲憊地坐在樓梯上,托着腮,用腦電波回應:有事說事,無事躺平。
南流景忽而詭異地低下頭,視線顯得幾分倉皇,虛虛看向一旁。
他的手伸到背後,喉結滾動着,似乎很為難,又尴尬。
良久,就聽他低低說了句:“畢業快樂。”
手從背後伸出來,多了一大束粉色玫瑰,層層疊疊的花瓣上沾着零星夜露,滾動着落下。
沒有多餘的包裝,質樸卻不簡單。
沈伽黎眨了眨眼。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本以為南流景喊住他是又憋了什麽壞招兒用以折磨他。
水晶吊燈下,南流景的臉頰上多了一抹不自然的微緋色。
沈伽黎沒接花束,反而問道:“你知道粉玫瑰的花語是什麽麽。”
南流景舉了半天的花遲遲不見他接,脾氣上來了:“不懂花語所以不能送?”
沈伽黎:“粉玫瑰的花語,是美好的初戀。”
媽媽生前經常擺弄花兒,所以他對各種花的花語都有了解。
南流景雙目一睜,倏然攥緊手指,□□上的小刺紮進掌心,痛,但他沒有任何反應。
沈伽黎這麽說是因為他很清楚,他不是南流景的初戀,他不配。
他站起身扶着扶手緩步上樓:“所以送我向日葵吧。”
南流景:?
等沈伽黎離開,他摸出手機查閱“向日葵的花語”。
搜索結果:沉默的愛,代表父親默默付出、無聲的愛。
“咔嚓。”手機鋼化膜裂了道縫。
可笑,什麽花語,誰在乎那些,送他他就必須得收。
南流景自己一人倔強劃着輪椅上了二樓,推開沈伽黎的房門把粉玫瑰往他床頭一放,關門走人。
沈伽黎望着粉玫瑰,覺得南流景很、幼、稚。
正看着玫瑰出神,電腦挂着的游戲音響了兩聲。
沈伽黎擡了擡眼,不要理,估計又是煩人精中的哪一位。
對方很有毅力,不回?不回就一直嘀嘀。
沈伽黎打算去退掉游戲,剛電量屏幕,對話框彈了出來。
【SUN:睡了?】
【SUN:怎麽不說話,看你挂了好幾天游戲。】
【鐵牛菊:正打算睡了。】
【SUN:好久不見,但現在才八點。】
鹹魚睡覺還分時候?
【鐵牛菊:今天畢業典禮,累了。】
【SUN:哦,祝賀你順利畢業,你有什麽想要的禮物麽?】
【鐵牛菊:沒。】
【SUN:說一個吧,或者喜歡的顏色、食物。】
【鐵牛菊:人偶。下了,困了。】
打下句號,沈伽黎火速下線。
電腦那邊的南流景望着“人偶”二字,手指輕點着桌面,似乎有了主意。
*
當晚,沈伽黎正睡着,不知是床頭玫瑰的香氣太過濃郁還是白天睡太多,他半夜醒了。
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打算繼續睡。
!
等等,房間裏好像有除他之外第二人的呼吸聲。
正常人這時候多半要腦內風暴,把歷往看過的恐怖鏡頭全在腦海裏過一遍,但沈伽黎:
死神哥,來啦,快坐。
他幽幽看向床邊,結果不是死神哥,是平日滿臉正義但此時卻顯得幾分奸猾的李叔。
雖然他的表情看着很悲傷,臉的輪廓看起來像個苯環。
但沈伽黎不信李叔大半夜不睡坐他床邊是為了傾訴衷腸。
“沈先生?醒了啊,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李叔唉聲嘆氣,腆張臉特別好意思說。
沈伽黎:“慢走不送,晚安。”
李叔忽然“汪”一聲哭出來,吓得沈伽黎一哆嗦,幽怨瞅着他。
“沈先生,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得,還開始自說自話了。
沈伽黎:“不喜歡涼拌就麻辣拌。”
李叔順理成章忽略這句話,繼續自說自話:“其實是,少爺生日近了,但我想不出要送他什麽,他好像什麽都不缺。”
沈伽黎:……
“給他折一萬只千紙鶴,每只裏面寫上生日快樂。”
李叔:……
純愛戰士是吧。
見沈伽黎并沒興趣和他讨論,李叔也自覺不再讨人嫌:“那我再想想,晚安。”
臨走前,他特意放了一本旅游雜志在床頭櫃。
這是他為少爺清洗車子時發現的,雜志看樣子被翻過很多次,封面上是玻利維亞的天空之境,少爺應該也是很想去旅游,奈何工作繁忙且應該也不太想和他這個老頭子一起旅游,除此之外,也再找不到什麽親近到能一起旅游的人。
嘿嘿,沈先生,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