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試卷發下來暫時不能動筆, 沈伽黎草草浏覽一遍試卷內容。
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他極度犯困,自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無論是身體機能還是記憶力都大不如前, 雖然這些日子南流景已經早八晚八靠在他身上, 但看到試卷的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這麽一看, 每道選擇題的答案都極其相似,總覺得四個選項都是對的, 又覺得全都不對。
根據ISTQB定義的術語,“風險”是與下列哪一個選項關聯的()
A、對測試者否定的反饋意見。
B、将産生負面影響及其連鎖效應的因素。
C、可能産生負面影響及其連鎖效應的因素。
D、将對被測對象産生負面影響及其連鎖效應的因素。
沈伽黎:……
答案是什麽不知道,但這題已經對我産生了負面影響……總覺得見過, 又覺得很陌生。
而且, 後三個選項有區別麽?
剛要跳過這一題繼續往下答時,腦海中倏然詭異地蹦出南流景的臉。
南流景拿着一本全真模拟:“你來做這道題。”
沈伽黎毫不猶豫選了C。
“對了,分析一下為什麽選C。”南流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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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伽黎:“C是選擇題中正确率最高的選項。”
南流景:……
沈伽黎回憶起他冷笑的表情。
随後他說:“‘風險’一詞是一種預設,所以只要在答案中找到和預設有關的說法就行。”
哦, 這題他講過。
所以答案是, C。
剩下的選擇題,乍一看全不會,但腦海中無限循環南流景的臉,總能在他說過的言論中找到正确答案。
大學生們拜什麽考神,都去拜南流景,喪懶鹹都能給他帶飛。
四場考試下來,沈伽黎生命值0.1%
會的都寫了,不會的也努力了, 現在就是急需躺個十分鐘恢複體力值。
剛一出考場——
忽然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哥哥!”
沈伽黎:跑——啊——
沈岚清人高腿長三兩步擋在沈伽黎面前,明明和沈伽黎差不多高, 還偏要弓起身子制造一種身高差,仰視着他:“哥哥,今早怎麽走了,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沈伽黎想不通,他是怎麽在這麽多考場中一眼找到自己的?
“後天拍畢業照,哥哥領了學士服沒?”
沈伽黎:“……”
“正好我也沒領,我們一起去吧。”沈岚清說完,羞赧看向沈伽黎的手,“哥哥,可以牽手麽。”
沈伽黎擡眼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擡手遮住陽光。
這麽熱的天熱傻幾個也正常,原文男主沈岚清黑化後可是恨不得徒手捏死原主,但他說什麽?能不能牽手?
沈伽黎緩緩擡手指向窗外的校園超市。
意思是趕緊吃根冰棍消消暑,別把腦子熱宕機。
沈岚清不理解,他只知道哥哥伸出了手,嬌笑一聲順勢拉過沈伽黎的手緊緊攥在掌心。
“抓住了,就不讓跑了哦。”他笑得眉眼舒展開,語氣似炫耀又像是撒嬌。
沈伽黎:……
他嘗試着掙脫,但對方的手像蟹鉗一樣,算了,放棄了。
烈日當頭,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出了一層薄汗,就這樣沈岚清都不肯松開。
一路上,沈岚清喋喋不休:“哥哥,後天拍畢業照可以和我單獨拍一張麽,我都沒有和哥哥的合影。”
“哥哥,咱們好久沒見了,今天我能去你家裏吃飯麽?最近我學了很多新花樣,給你露一手怎樣。”
沈伽黎沉默了一路。
領了學士服,沈岚清又開始了:“哥哥可以現在穿給我看麽?我想做第一個見到哥哥穿學士服的人。”
沈伽黎:“熱。”
“那回家再穿,我們走快一點。”
沈伽黎被沈岚清拽着走到校門口,天氣太熱,李叔剛好掐點來接,剛看到人,下車。
“嗖”一聲,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
“岚清……”來人晦澀開口。
原本笑得花兒一樣的沈岚清見到這位不速之客,笑容逐漸消失,只剩冷漠。
被沈岚清冷處理許久的南斐遙得知今天畢業考,也是掐點過來堵人,結果就看見沈岚清和沈伽黎兩人手牽手有說有笑。
他的視線在兩人緊握的雙手間來回巡視,頭頂的大太陽更是給他心頭添了一把柴火。
但當着沈岚清的面,他只能強壓怒火,盡量擺出笑容:“岚清,還在生我氣麽?”
沈岚清沒說話,一旁李叔倒是先開了口:“斐遙二少爺,好久不見,自打上次您參加我們沈先生的完美人.妻争奪戰并拿下冠軍後就再沒見過了吧。”
南斐遙:……
沈伽黎感覺沈岚清的手明顯一頓,下一秒,仿佛空氣都停滞了,喧嚣的蟬鳴也進入真空環境,只能聽見沈岚清帶着奇怪笑意的一句反問:
“哥哥的完美……人.妻?”
沈伽黎:。
黑化了他要黑化了,一個人要黑化的表現宛如暴風雨來臨前那般寧靜祥和。
“還拿下了冠軍?”沈岚清不可置信的“哈”了聲,視線忽然不知該往哪放。
南斐遙見此情景,心中狂喜。
他心裏有我,他吃醋了。
“岚清,你聽我解釋。”南斐遙順勢去抓沈岚清的手,順便拍開沈伽黎那礙眼的小手。
“啪!”沈岚清一把打開他,杏兒一般的雙眼蒙了一層霧氣,眼圈漸漸泛紅。
就連李叔這個外人,都被這泫然欲泣的臉弄的全是心疼。
南斐遙同樣被這張臉弄得手足無措,心中喜憂參半。
一方面在暗喜沈岚清為他吃醋,一方面又擔憂,得,哄不好了。
沈伽黎真該死啊。
“吧嗒。”眼淚順着臉頰落下,沈岚清開閘洩洪。
“對不起清清,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當時就是陪着小孩玩,我的心裏只有……”
“夠了!”話未說完,沈岚清無情打斷。
他的手捏得死死的,五個指節泛着一抹用勁的蒼青色。
“你憑什麽……”明明該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但說半截,全是委屈。
“你憑什麽參加哥哥的完美人.妻選拔賽,你配麽,你甚至都不跟我講,那我呢,明明我才是冠軍最有力得主,但因為沒有參與痛失機會,對我公平麽。”
沈伽黎:。
李叔:……
南斐遙:?
沈岚清哽咽着看向沈伽黎,哀求道:“哥哥再舉辦一次完美人.妻比賽吧,這次也讓我參加好不好,我肯定能拿冠軍,我才是最适合哥哥的人選。”
沈伽黎:饒了我,別逼我囚你。
“哥哥,嗯?給我一次機會?”說着說着,沈岚清再次哽咽,嘴巴抿成波浪線,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南斐遙忽然看不懂了。他理解沈岚清想要一個兄弟姐妹的心情,但這……明顯已經超越傳統兄弟情了吧。
等等,他倆不是親兄弟,毫無血緣關系。
在一瞬間考慮明白的事猶如落雷,直擊天靈蓋。
同樣考慮明白的李叔陷入沉默。
沈岚清在等待沈伽黎的回應,沈伽黎:“好熱。”
看着沈伽黎熱的泛紅的臉頰,沈岚清努力克制紊亂的呼吸,一擦眼睛擠出笑容:“那我們先上車回家,慢慢聊。”
說完,他視南斐遙如空氣,拉着沈伽黎上了車。
污濁的尾氣團在空中彌散開,給南斐遙嗆了一頭一臉。
當心中一直疑惑的點開始變得清晰明朗後,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恐懼。
……
南流景家。
沈岚清望着華麗震撼的百畝園林,表情怔了怔。
這是他第一次來哥哥婚後的家。
他知道南家是大財團,除了錢再一無所有,但他沒想到在寸土寸金的晉海市中心竟然有人能買下百畝宅地,這套房子保守估計價值十幾億,而且還是南家不受寵的大兒子南流景買下的,而南斐遙這個被所有人看好的繼承人将來的身價必定無法估量。
這樣的人卻成了哥哥的完美人.妻冠軍得主。
自己有什麽資格同他相比。
明明頭頂烈日炎炎,可沈岚清身上還是肉眼可見地蒙了一層陰霾。
但作為原文主角的沈岚清豈會被這點小挫折打敗。
哥哥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不就是天崩開局,我認了,有什麽了不起,只要我肯努力總有一天哥哥會明白我的心意。
他上前一把攬住沈伽黎,笑得甜似蜂蜜:“哥哥我最近在家研究甜品,讓我給你露一手吧,保準好吃到你連盤子都想吞掉。”
沈伽黎:。
進了屋,發現南流景也在家。
聽到開門聲,他下意識朝門口看了眼,随即,翻書的手猛然頓住。
沈伽黎注意到他的視線落在了身邊的沈岚清身上,雖然表情并沒太大起伏變化,但眼底流露出的驚愕還是被沈伽黎捕捉到了。
對了,原文中,反派對原主受一直情有獨鐘,認為他是開在污濁世界中壁立千仞的雪蓮,純潔清白,在面對他時,反派是自卑的,甚至覺得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沈伽黎徑直上樓,打算給二人留下獨處空間好好培養感情,他也樂得清閑。
沒走兩步,沈岚清追了上來:“哥哥,我可以去你房間參觀一下麽。”
“如果我說不。”
“那我就再求求你,一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沈伽黎:……
造孽啊。
進了房間,沈伽黎順理成章躺了,沈岚清則饒有興趣地打量他的房間。
“哥哥,這房間好小,你和景哥一起住在這裏麽?”他開始找茬,試圖PUA沈伽黎,讓他知道南流景并沒對他付出真心,只給他住這樣一個小房間。
這房間是沈伽黎到來第一天自己選的,他就喜歡逼仄的小房間,太大反而沒安全感。
沈伽黎閉着眼睛也不搭理他,開始醞釀睡意。
沈岚清看見床上只有一只枕頭,狂喜上湧:“哥哥,你該不會自己住吧,景哥都不和你一起睡麽。”
沈伽黎用腦電波回應他:嗯。
“為什麽不一起睡,是有什麽特殊原因麽。”沈岚清仿佛接收到了他的腦電波,繼續追問,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暗喜。
沈伽黎嘆了口氣,蒙上被子将噪音隔絕在外。
見他這反應,沈岚清确定——南流景不能人事!一定是這樣!
今天來這趟雖然見到了讨厭的人,但值了,至少從細枝末節的小細節中探到了重大發現。
繼續搜搜,看能不能找到更有用的、能一舉扳倒南流景自己順利上位的細節。
搭眼一瞧,視線落到電腦上。
電腦是開着的,屏保圖片是一個端莊大氣的成熟女性,穿着粉白的連衣裙,只手抵着下巴,指如柔夷,面容漂亮精致且眼熟。
沈岚清仔細思忖一番,恍然大悟:“哥哥,你很喜歡白薇麽?”
聽到“白薇”二字,沈伽黎可不困了。
他掀開被子,稍稍挺起身子,視線筆直看向沈岚清。
“說起來,媽媽的公司之前和白薇有過合作,應該還有她的聯系方式,要我幫你讨要白薇的聯系方式麽。”沈岚清笑意吟吟問道。
沈伽黎坐起身子,雙眼望眼欲穿,雖然沒說一字,但卻聽到了他熱烈的吶喊:
“要!給我!我現在就要打!”
如果說一定要找一件能調動他情緒的事,除了親眼看到套娃風豪華墳墓落地外,就是白薇了。
他無法确定白薇和媽媽是否存在千絲萬縷的關系,但在媽媽離世多年後,再次見到一個和她十分相像的人,也是一種莫大的慰藉。
行動派沈岚清很快要到了白薇的手機號,輸入號碼,問道:“哥哥要親自打給她麽。”
沈伽黎沉默半晌:“你來。”
他一時半會兒沒能組織好合适的語言,怕不能給白薇留下足夠的好印象,所以選擇讓沈岚清來說。
電話響了許久才接通,那瞬間,傳來一道溫柔清朗的女聲:“你好,我是白薇,請問你是?”
聽到她聲音的瞬間,沈伽黎心頭一陣悶痛。
太像了,連音色都一模一樣,怎麽會。
“白薇姐您好,我是岚清,之前咱們見過的。”相較于沈伽黎只敢躲在一邊偷聽,沈岚清大大方方又得體。
“是沈總的兒子沈岚清對麽?”白薇的聲音帶着笑意,并未因為這不識時務的電話感到任何不悅,“好久不見,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恕我冒昧,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講了,其實是因為有件事想拜托您。”沈岚清道。
“好,你說。”
“我哥哥特別喜歡您,後天不是拍畢業照嘛,不知您是否有時間來晉海大學見一面,因為是我很喜歡的哥哥,所以我希望在他青春畫下句號的那天也能不留遺憾。”
沈伽黎的心一下子浮到半空,順勢貼近幾分,豎着耳朵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
在沈岚清的思想裏,白薇能夠出席晉海大學這種高端學府的畢業典禮不失為一種正能量的自我宣傳方式,應該沒有哪個藝人會拒絕,因此提出這種要求時是十足自信的。
但電話那頭卻沉默了。
沈岚清尬住,笑容褪去幾分:“白薇姐是有什麽顧慮麽。”
“是的。”白薇輕聲道。
一聲“是的”猶如落石,将二人高高升起的希望砸進地底,碎得七零八落。
“抱歉,你可能忘了,我和晉海大的俞衍向校長是前夫前妻的關系,畢業典禮他一定會出席,所以,我覺得我們可能不方便見面,對不起了。”
白薇的聲音非常溫柔,但正是這種溫柔,卻蘊含四兩撥千斤的力量,令人不好意思再繼續糾纏。
沈岚清想哭。他急于在哥哥面前表現自己,結果失策了。
沈伽黎緩緩躺倒在床,雙目無神在天花板上游離。
白薇是大明星,不是想見就能見,所以就算她拒絕也是情理之中。
但剛才,希望都蹿到了天靈蓋,“咔嚓”一下跌到腳底板,希望落空後的失望更加痛苦。
白薇說她還有通告,有時間再聊。
挂了電話,沈岚清幽幽看向沈伽黎,見他萎靡不振的模樣,直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都怪自己這張賤嘴,還不如開始就不要問,自不量力。
“哥、哥哥……”他試圖挽尊,“沒關系,之後再約時間好了,總能見到的。”
沈伽黎閉上眼睛,困了。
“哥哥,我給你做雙皮奶吧,我手藝很好哦。”
沈伽黎低低“嗯”了聲,雖然不想吃,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人攆走圖一清靜。
沈岚清暗暗嘆了口氣,打開房門。
結果一出房門,和南流景對上了視線。
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狹長且孤冷,仿佛在審視他。
嘭咚!
沈岚清的心猛地鈍跳一下。
不是說這個人又老又醜全是死角?甚至于南斐遙也是這麽說的,“我哥啊,就那樣吧”。
這就叫“就那樣”?所以外界到底為什麽會傳出這種不堪傳聞?明明對方是情敵見了都自嘆不如的程度。
危險了,太危險了,伽黎哥哥竟然和這樣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沈岚清漸漸攥緊拳頭,被南流景的視線駭道,悄悄移開眼:“景哥,怎麽在這坐着。”
南流景不動聲色審視着他,薄唇抿出漂亮但盛氣淩人的唇線。
事實上從他進入沈伽黎房間的那一刻起,南流景就來到了門口,也不是偷聽,這是他的地盤,就算讓兩人當他面說都合情合理。
他聽到了有關“白薇”的話題。
南流景冷笑一聲:“天真。”
沈岚清不安地掐着掌心,喉結滾動了下。
他都聽到了,自己的愚莽,哥哥的失落,他都知道了。
沈岚清最後掙紮着看向南流景的雙腿.間,露出了一抹無力的嘲笑。
你能給哥哥帶來快樂麽?你不能,我踢掉你上位是遲早的事,南流景,你現在大可以羞辱我,沒關系,總有一天要你連本帶利還回來。
沈岚清黑化進度10%——
劇情依然像坐了火箭,瘋狂跑偏。
*
沈伽黎醒來的時候已值傍晚,紅霞将房間內的布景染成了靜谧溫柔的橘紅。
床頭擺了一碗雙皮奶,表面撒了些芒果粒。底下壓了張便簽條:
【哥哥,這是我為你特制的芒果雙皮奶,一定要吃哦,看你睡着了我也不好繼續打擾你,先回去了,要記得接我電話哦。(^3^)】
沈伽黎自動忽略了甜品和紙條。
确切說他是被手機振動吵醒的。
本不想接,但手機管家自動彈出提醒:此來電為晉海大學政教處專用座機號碼。
他接起電話,昏昏沉沉“喂”了聲,那頭傳來一道禮貌且咬字清晰的聲音:“你好,請問是沈伽黎同學麽,我是晉海大學的校長俞衍向,之前在畫展見過的。”
聽到俞衍向這個名字,沈伽黎坐了起來:“校長你好。”
俞衍向算是他為數不多有好感的人,無非就是他被千夫所指時,校長出面親自澄清并表明立場,至少他很喜歡校長那句“包容一切不完美”。
校長先是一通例行公事的寒暄,接着來到主題:
“後天是我校畢業典禮,我們準備在那天宣布新學院正式落地的喜訊,恰好有人向我極力舉薦你,希望你能作為學生代表就新學院落地儀式進行演講,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
沈伽黎對俞衍向好感度-1
他不理解,優秀學生那麽多,就因為要包容不完美所以選一個嘴笨喪懶鹹上臺發表講話?校長,你可考慮清楚。
一想到要面對那麽多張奇形怪狀的臉,接受所有人的審視……
這是什麽大型社死現場,講完了差不多要收拾收拾直接去火星生活了。
“校長,我不願意。”沈伽黎也不跟他講什麽漂亮話,直奔主題。
學會說“不”,将省去百分之八十的麻煩。
“沒關系,我也只是征詢一下你的意見,選你上臺也是出于多方面考慮,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拿不到學校為你準備的一萬元演講基金,很可惜。”
沈伽黎:“校長,我願意。”
雖說學會說“不”能省去百分之八十的麻煩,可錢能省去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麻煩。
這麽一算,他賺了。
為了豪華套娃風大墓地,就暫時把臺下觀衆都當成倭瓜好了。
俞衍向輕笑一聲:“你能答應我很開心,演講稿稍後發到你的郵箱,加油沈同學,我相信你。”
挂了電話,沈伽黎在心裏盤算着,有了這一萬,加上中飽私囊的小金庫,距離完成夢想只差7988020元。
啧,怎麽樣才能來錢快?
不管了,先中飽私囊着。
另一邊。
書房裏,南流景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南豐老爺子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南流景,我不是一直堅決禁止你插手晉海大學新學院的事?你瘋了還是聾了,你看看現在網上把我們罵成什麽樣,南家自你爺爺那輩起就是清白世家,為人追捧,現在因為你一個人的荒唐決策導致全家受牽連,公司股票上證指數一天跌了七個點,你到底在想什麽!”
南流景這才回想起當初明明拒絕了新學院的提議,後來為什麽又接手這件事。
因為那天,沈伽黎昏迷住院。
可這兩件事有什麽必然聯系?
他是去學校談新學院的事,順便看望沈伽黎。
沒聯系。
“後天是落地儀式,父親要是有時間,歡迎前來參觀。”南流景淡淡道,古井無波。
“你!”老爺子氣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連嗑兩粒降壓藥,“我現在是命令你,立馬聯系幻海的公關團隊,把這事兒推了,賠點錢,盡量大事化小。”
這事兒現推說來容易,起碼對幻海電子來說易如反掌,但他剛接到校領導通知,新學院落地儀式學生代表演講人是沈伽黎。
那就推不得了,他要親眼看看沈伽黎是怎麽在臺上丢人現眼。
“所以父親是希望我做言而無信的人,像您一樣?”南流景冷笑,手指逐漸收攏。
電話那頭忽地沉默了,只剩下不穩的呼吸聲。
良久,南豐沉聲道:“我說過,過去的事不要再提,如果這件事你不做出合理的處理決策,幻海電子因你造成的損失,由你一人承擔,并且我會重新考慮CEO一職由你接手是否真的合适,就這樣。”
他好像生怕南流景再掰扯什麽,說完自己想說的火速挂了電話。
南流景垂了眼,嘴角勉強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母親臨終前,父親宛若絕世好男人般拉着她的手痛哭流涕,說着此生不會忘記她,除了她不會再娶任何人,還表示一定會好好養大他們的兒子,給他這世界上最好的。
可母親頭七還沒過,他就領回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對着母親的遺照說着“對不起我食言了,但你會理解我的吧”。
所謂的給予兒子最好的,也不過是将CEO的職位給了他,看似舐犢情深,但其中的門道別人豈會不知。
因為他要把董事長的職位留給南斐遙。
在董事長眼裏,總裁永遠是個卑微的打工仔。
最後,他還精挑細選為南流景挑選了一個聲名狼藉、人人喊打的假少爺成婚,對方家裏幾近破産,外債成海,年紀輕輕南流景就拖上了航母。
所以這也是原文中最合情合理的一條線:反派的黑化一定有他的苦衷。
南流景閉眼沉思片刻,這時晉海大學的領導打來電話,問他後天的落地儀式是否準時進行,有沒有什麽突發狀況,他們這邊也好及時補救。
南流景凝望着水杯上的立體貼紙,沉聲道:“一切照常進行。”
*
“幹杯——”
餐廳裏,任一諾和南斐遙舉杯相對,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任一諾輕呡紅酒,擡眼悄悄打量着南斐遙的表情。
他好像有心事,眉間籠愁,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為了讓他打起精神,任一諾主動開口:“今天我去晉海大作采訪時,舉薦了你的嫂子沈伽黎,校長好像對他也很看重,我都沒費什麽口舌他就答應了。”
南斐遙聽到沈伽黎的名字,眉間微微一蹙。
這個令人極度不爽的男人,怎麽無孔不入哪都有他,上個網都逃脫不了看見他被網友瘋狂誇誇。
“辛苦了,多謝。”南斐遙心不在焉同任一諾碰了碰酒杯。
“李社長那邊也已經聯系好了,他說會派出新聞社的精英員工到現場進行實時轉播,斐遙哥哥你放心,不會出岔子的。”
南斐遙還是那句毫無誠意的“多謝”。
但任一諾不敢說,她按照南斐遙寫給她的文案發了視頻後,評論區幾乎一邊倒,都在痛斥晉海大學卸磨殺驢不人道。
晉海大學除了師資力量雄厚,更是由無數優秀學子力來扛鼎,這才造就了它在社會上的極高地位,但新學院建成後,降低分數錄取、借調師資,在校生及其家長當然不滿意。
而且這些家長群體裏,高官富豪占了不小的比例,要是他們真發起狠來,這事兒絕對不得善終。
但這些人能坐到這個位子自然少了不心計,更不會當那個出頭鳥,網絡風向一邊倒,有一半是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
因此晉海大學和負責承建的幻海電子,已經處于風口浪尖,就差壓死家長們那最後一根稻草,到時勢必群起而攻之。
這才是任一諾自己的分析,她的建議是壓住話題不要再煽風點火,但既然斐遙哥哥有求于她,她也絕無怨言。
這時候,南斐遙的手機響了聲,屏幕順勢亮起。
任一諾似乎有心一瞥,再次瞥到了那男人的屏保圖片。
心裏一哐當。
她上次回去想了很久,也找父親讨論過,父親還是那句話:
“既然你已打定主意要和南家小公子白頭偕老,那必然要無條件相信他支持他,這才是婦道。”
“婦道”這詞讓她很不舒服,但她聽話慣了,對父親的話向來不容有疑。
任一諾坐直身子,小心翼翼問道:“斐遙哥哥,我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機屏保,好帥氣的男孩子,是哪個明星麽,可不可以給我介紹一下。”
南斐遙臉色一凜,當然不敢實話實說,否則他會徹底失去任一諾這個好用的工具人。
“哦,是網圖,我也不認識。”南斐遙道。
任一諾松了口氣。
果然,要堅從父親之言,無條件相信南斐遙。
她覺得時間不早,輕擦紅唇,笑顏如花:“時候不早了,今天和斐遙哥哥一起吃飯很開心,我先告辭了,後天見。”
南斐遙“嗯”了聲,起身跟着一道去結賬。
兩人告別後他沒急着回家,開車繞着海邊轉了一圈,停在路邊,望着黑漆漆的海色。
倏然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麽可笑的事,笑聲順着夜風飄走,徐徐漸進越來越大,最後笑得彎下了腰,笑的眼淚都冒出來,地面投出的影子宛如吃人的妖怪,扭曲着。
南流景啊南流景,你拿什麽跟我争。
後天就是你的死期,帶着你那喪批老婆一起下地獄吧。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存在就夠了。
*
很快到了畢業典禮那天。
沈伽黎醒來的時候,臉上還印着演講稿的鉛字。
五百字的稿子,他硬是背了整整一天,好在這天南流景不在,無人打擾,但以他的記憶力來說,是否有人打擾都一樣。
背着背着,枕着稿子睡着了。
醒來後心情極度不美麗,深色的絨布窗簾遮不住窗外的大太陽,這種陽光正好的天氣對喪批鹹魚來說是莫大的負擔。
因為鹹魚被暴曬後,會變成鹹魚幹。
以及這怎麽都背不熟的稿子。
他還是不理解,高溫天氣下冗長的演講,真的有人喜歡聽麽,會有人在意到底講了什麽麽?一句“新學院落地啦”,簡單明了直奔主題且不浪費時間,多好。怎麽人都喜歡自找麻煩。
越想越心煩,想的頭疼牙疼渾身疼。
這錢拿得憋屈。
但拿人錢財□□,不得已,再抱着稿子回憶一遍。
李叔過來念經,提醒沈伽黎直接在家換好學士服,去了學校沒地方換。
李叔貼心幫沈伽黎整理頭發,手法輕柔,沈伽黎坐在鏡子前昏昏欲睡。
偏長的頭發被李叔用少量摩絲抓向兩邊,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他的劉海有點長,大部分時間半遮着眼,撩開頭發露出完整雙眼,李叔不禁感嘆:
難怪,岚清小少爺,對他……
這張臉像極了工筆畫,落筆輕柔,提筆細致,換做別人在這麽強烈的光線下,早就現了原形,可這孩子的臉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難怪網友都稱他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容顏”。
他這老頭子都看得心動。
“差不多了,沈先生去換學士服吧,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是人生的一個重要節點,所以要打起精神哦。”李叔在一旁加油打氣道。
沈伽黎緩緩睜眼。
人生的重要節點啊……
他擡頭望向窗外碧藍天際,雲朵浮動,流光溢彩。
媽媽,我畢業了哦。
想起那只沒送出手的洋桔梗手鏈,沈伽黎翻出手鏈戴在手腕上,舉起,陽光在銀色的手鏈表層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樣,也算是由媽媽親眼見證了他人生的重要時刻吧。
沈伽黎到現在都記得那個場景,一覺醒來沒有見到母親的身影,七歲的他揉着惺忪睡眼喊着媽媽找到客廳,隐隐聽到了如流水般的弦音。
順着聲音找去,在陽臺看到了媽媽的背影。
被改造成玻璃花房的陽臺鋪滿了粉白的洋桔梗,花色滿園中,纖細高挑的背影面對着太陽,單手拉弦,另一只手的手指靈活點弄琴弦。
淡淡的日影中,那頭棕色的長卷發如茂密的海藻,反射着溫柔的、偉大的光芒。
聽說媽媽出身音樂世家,外公外婆都是業界內赫赫有名的大藝術家,母親從小熱愛音樂,長大後繼承衣缽,本該擁有無限光明的未來,卻因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猶如飛蛾撲火奮不顧身,和家裏決裂,遭衆人背棄,一心追尋她期待的美好愛情。
可結局就是,沈伽黎從出生後便沒見過爸爸的臉。
媽媽從來不告訴他爸爸去了哪裏,不知生死,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裏,沈伽黎都懷疑世界上是否真有這個人存在。
回憶結束,沈伽黎看着手腕上的銀鏈,輕笑一聲。
一邊的李叔知道沈伽黎懶,所以提前幫忙扣好學士服的盤扣,沈伽黎直接往上套就行,随後下去伺候南流景吃早餐。
沈伽黎慢悠悠套上學士服,眼睛始終閉着,利用一切時間補覺。
炎炎夏季,厚重的學士服貼在皮膚上黏膩膩的十分難受,即使洗過,但上面依然還保留着上一屆畢業生留下的震撼原味。
他拖着沉重的身體下了樓,坐在玄關,抱着膝蓋又閉上了眼。
“沈先生怎麽在這坐着。”李叔問。
“等出門……”沈伽黎有氣無力道。
“先來吃早餐,今天估計要忙一天,不吃早餐身體受不了,而且……”
“別念了,我吃……”
他幽幽坐在餐桌前,随手拿起叉子,看了眼早餐,沒胃口。
對面的南流景穿着一身深灰暗紋白線西裝,筆挺合身,勾勒出寬肩細腰,領帶夾上的鑽石通過太陽折射狠狠刺了下沈伽黎的眼睛。
閉上眼,不看不看。不過有時候倒也佩服他,這種天氣還穿的住西裝,是個狠人。
南流景打量着他,忽而一聲嗤笑:“這是什麽,圍嘴?兜飯布?”
沈伽黎心煩。大早上他又找什麽茬,飯都堵不住嘴。
不要理不要理,是空氣是空氣。
李叔忍俊不禁,指指他的衣服:“沈先生,衣服穿反了。”
飯都喂進嘴裏他都不會吃,這孩子。
沈伽黎睜眼一瞧,才發現衣服穿反了,兜帽挂在胸前,難怪南流景問他是不是兜飯布。
李叔伺候他重新穿好學士服,仔細整理過灰色垂布。
南流景垂視着他,倏然移開視線輕笑一聲:“要畢業了啊。”
沈伽黎懶得看他。大驚小怪什麽,你沒上過學?
南流景放下杯子,輕抹唇角,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今天新學院落地儀式由你代表學生上臺演講,希望你別把事情搞砸,丢我的臉。”
沈伽黎懶懶擡眼:“怎麽,你收集臉皮?”
李叔一聽,急了,大臉湊過來:“少爺!這可不興收集啊!”
南流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