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沈伽黎坐在南流景房間裏, 垂着頭,聽着浴室裏傳來嘩嘩水聲。
南流景在洗澡。
洗完澡然後呢。
雖說變态反派蟄伏許久暫時沒什麽大動作,但變态的本質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反派真是優雅卓絕, 做壞事前都要沐浴更衣。
等了半小時的沈伽黎:晚安, 瑪卡巴卡。
他單手托腮緩緩閉上了眼。
“睡得開心麽。”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惡魔低語。
沈伽黎睜開眼, 南流景就坐他旁邊,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拖着殘疾的雙腿一個人完成洗澡更衣, 但不關心。
濕潤的黑發悄無聲息落着水珠,滴在頸間,順着肌肉輪廓線條起起伏伏。
房間裏一片昏暗, 橘色的燈光缱绻纏繞, 空氣中彌散着草木的清苦香氣。
即便氣氛很好,沈伽黎依然實話實說:“不好,所以你要為了我良好的睡眠質量出去麽。”
南流景冷嗤一聲:“想轉移話題?”
沈伽黎:?
什麽話題,現在不僅人變态, 思路都變得詭異了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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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景拉開抽屜, 從裏面取出一只電腦大小的盒子,掂在手裏,低低道:“誰允許你把自己的垃圾作品當成生日禮物送人的。”
沈伽黎無語。
哦。感情是指這個話題,他不說自己都忘了是因為什麽坐在這個房間。
那不然呢?送自己的原味襪子當禮物?
“你是覺得自己的作品很了不起?”南流景繼續質問,手指暗暗攥緊。
沈伽黎擡眸:“喜歡?舍不得送?”
南流景笑他自作多情,并表示:“即便不喜歡,但視線範圍內的東西都是我的。”
沉默半晌,又補了一句:“你也是。”
沈伽黎:……
好霸道的發言, 這就是傳說中的霸總文學?
不想陪玩了,他用腳勾出垃圾桶, 用腦電波告訴南流景:拿被窩裏稀罕吧,都你的,我走了。
“坐下。”南流景冷聲道。
沈伽黎沒理他,繼續往外走。
李叔在門口咳嗽一聲,沈伽黎回去坐下了。
對李叔的恐懼已經刻入骨髓,可以說集他讨厭的因素于一身,現在只要聽到李叔的名字,身體就條件反射地從令如流。
南流景打開盒子,漫不經心一只手在裏面翻弄着。
“随便觸碰我的東西還拱手送人,該怎麽懲罰你呢。”
沈伽黎:“都行。”
怎麽都行,他累了,快點懲罰,完事他要回去躺了。
南流景陰恻恻擡眼。
嘴硬是吧。
他從盒子裏拿出一根韌性極強的牛皮皮鞭,随手将盒子往桌上一扔,一手拽着皮鞭手柄,一手輕撫過鞭身,娴熟在手掌纏繞一圈,随即向兩邊用力繃直。
手背浮現出青筋,帶動浴袍下半隐半露的胸肌緊繃鼓脹。
沈伽黎望着那兩大坨,良久,別過視線。
無差別讨厭一切明炫暗秀。
但在南流景的眼中,他這舉動是不屑,是嘲諷。
怒氣上湧,南流景高高舉起皮鞭。
沈伽黎緩緩閉上眼睛,心中暗喜:要來了,直接給我抽死好不好,求求了。
“啪!”響亮一聲在耳邊響起。
沈伽黎在想,萬一很痛的話自己要不要叫,叫也很累,幹脆閉嘴,這樣更能激發反派變态的征服欲。
你叫不叫!不叫?老子抽死你!叫不叫!啪啪啪!□□九連鞭.GIF
沈伽黎如意算盤打得響,但等了半天也沒感受到一點痛意。
奇怪……?
他睜開眼,南流景手中穩穩握着皮鞭,但另一只手卻在桌上拍了一張空白紙。
而剛才那聲“啪”就是手掌擊打桌面發出的聲音。
下一秒,皮鞭還是落下來了。
粗糙的牛皮質感在臉頰輕輕一碰,說是抽打,不如說愛撫更合适。
南流景倨傲地垂視着他,皮鞭在他臉上輕輕撫過:“既然把我的東西拱手送人,總得賠我一個。”
沈伽黎:……
有種不好的預感。
“送出去的作品叫什麽?蝴蝶?重新畫一幅,賠我。”
沈伽黎:“你還是抽死我吧。”
“抽死你太便宜你了,我說過,會慢慢折磨你。”南流景輕蔑一笑,眼底流露出幾分傲然。
……
沈伽黎病恹恹趴在桌上,水彩筆劃過紙面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漫無目的握筆畫圈,紙上的黑團越來越大,大腦也越來越困,到最後都是閉着眼睛在畫,黑團外又多了好幾根歪歪扭扭波浪線。
“叩叩。”南流景用指節輕敲桌面,把人弄醒,指着那幾根黑色波浪線,“這是什麽。”
沈伽黎困頓擡了擡眼,虛弱道:“毛。”
“蝴蝶哪來的毛。”
“你都有毛,蝴蝶為什麽不能有。”
南流景确定,沈伽黎每天不是在氣他就是在氣他的路上。
他拿起杯子,道了句“你慢慢畫,我一會兒過來驗收”。
滑着輪椅出門後才發現,杯子上不知何時貼的貼紙依然沒撕,本來順手撕掉的事兒,但觸碰到貼紙的剎那,腦海中倏然蹦出倆字:
“我的。”
南流景為自己磨了杯咖啡,在書房幫沈伽黎繼續劃重點做筆記,寫着寫着,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傻,為什麽要為了一個沈家的殘次品犧牲自己休息時間,如果讓別人知道,豈不是會誤以為自己很在乎他。
南流景沉思片刻,為自己這一舉動找了個合理托詞:
作為南家大兒媳,如果連大學學位證都拿不到,說出去丢的是整個南家的臉,所以自己辛苦點,至少他有個學位證說出去不會遭人恥笑。
深夜,時針正正指向十二,南流景感覺雙眼酸澀,摘下眼鏡揉揉眉心,打算去看看沈伽黎進度如何。
推開卧室門,裏面一片阒寂,針落可聞。
橘色的燈光将桌前的人影斜斜拉長,投映在地面一動不動。
南流景湊近一瞧,果然如同他所料,沈伽黎睡着了。
薄薄的白T勾勒出纖細腰身,枕在手臂上的脖頸纖長白皙,明明在暗色環境中,可頸間那點绛紅小痣依然紅極豔麗,随着呼吸的起伏仿佛還在顫動。
南流景的手指猛然一頓,眉尾不可抑制微微上揚。
不過這人也是搞笑,睡着了還這麽多洋景。
他握着黑色水彩筆,筆蓋不翼而飛,筆尖怼着他的鼻尖,畫出了一顆小小的痣。
南流景抽出彩筆:“作秀給誰看,沒人在乎你。”
嘴上這樣說着,手上卻誠實地抽出濕巾,對着那點小痣輕輕擦蹭,擦一下還要停下來觀察下沈伽黎的表情,确保在他醒來的瞬間能及時收手。
視線不自覺落到他胳膊壓住的畫。
“送你去學畫畫,結果只會制造垃圾。”南流景嘲諷着,從他胳膊底下抽出畫紙仔細端詳。
四坨看不出形狀的黑組合在一起,周邊彈出幾根波浪形的卷毛。
南流景冷嗤一聲,下意識要将畫紙往垃圾桶裏丢。
但手卻倏然停在半道。
腦海中浮現四個大字:
“也是我的。”
都是我的。
捏着畫紙的手停頓許久,拉開抽屜将巨作《蝴蝶二號》塞進去。
“沈伽黎,回你房間睡。”南流景冷冷垂視着沈伽黎,說出口的話也沒一點溫度。
沈伽黎睡夢中發出“嗯唔”一聲夢呓,沒動。
麻煩。
南流景拉過沈伽黎一只手,輕輕一拽,這人像面團一樣軟趴趴撲進他懷裏,甚至這樣都不會醒,條件反射的蜷曲雙腿夾住他的腰身,嘟哝着:“人偶,幾天不見這麽硬了。”
“你有嫌棄的資格麽。”南流景覺得好笑,竟然拿他和人偶比。
不過沈伽黎沒什麽分量,是個輕骨頭,白長這麽大個子。
南流景忽然産生了奇怪的念頭:他很讨厭和外人的肢體接觸,但沈伽黎靠過來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那麽強烈的排斥感,所以自己對他的底線到底在哪呢。
試試?
以門口為起點,沿着四周牆壁緩緩滑動輪椅,即便這樣沈伽黎依然沒醒,南流景懷疑他是否在裝睡。
底輪摩擦過地面發出輕微的簌簌聲,沈伽黎“嗯唔”一聲,雙手毫無章法的開始亂抓,似乎有要醒的趨勢。
南流景喉結滾動了下,扯過自己衣襟送到沈伽黎手中,半晌,緩緩擡起手輕輕撫拍着他的後背。
似乎是這種哄睡輕拍起了效果,沈伽黎漸漸不再動彈,抓着衣襟腦袋一歪歪進南流景頸間,沉沉睡着。
看着懷裏人熟睡的臉,南流景輕嘆一聲,擡手遮住眼睛。
到底是在……做什麽。
房間很大,接近六十平,當輪椅轉到最後一堵牆時,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南流景擡眼望着挂鐘。
三分鐘走完,他陷入沉思。
房間以前就這麽小麽,看來有必要和隔壁打通一下。
市郊那邊有套別墅,最大卧房占地面積一百二十平,要搬離市區到郊區那邊住麽。
為了沈伽黎?
不可能。
南流景很快否定了這個可笑的想法,他把沈伽黎輕放床上,沈伽黎睡夢中竟主動扯過被子蓋好,枕在南流景的枕頭上,安詳.jpg
望着被鸠占鵲巢的大床,南流景擡手又想把人拽下來扔出去,但手停在半空沒了下一步動作。
*
另一邊。
南斐遙的私人大平層裏。
寬闊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座晉海市,即便是夜晚依然燈火輝煌,燈光連接成片,構成絢爛星河。
他點亮手機屏幕看了眼,依然沒有沈岚清的消息。
自從上次那件事後,再給沈岚清打電話永遠都是正在通話中,擺明了對方已經将他拉黑,幾次登門拜訪都被拒之門外,盡管沈岚清母親好話說盡,可沈岚清就是閉門不見。
快一個月了,連他的聲音都沒聽到。
屏保圖片是沈岚清的照片,也是他唯一用以回憶沈岚清的方式。
這時,門鈴響起。
南斐遙直起身子稍作整理,去開了門,門口站了個穿着紫色連衣裙的年輕女孩。
“一諾妹妹,你來了,這麽晚還麻煩你跑一趟,辛苦了。”南斐遙收起背上戴上微笑面具,熱情迎接任一諾進屋。
任一諾小臉一紅,手指不自覺攥緊皮包帶。
她細若蚊吟說了聲“沒關系”,低着頭進了屋裏,脫下鞋子後還特意擺放整齊,鞋尖保持在同一水平線。
南斐遙不動聲色打量着她。看來是個家教很嚴且極有規矩的女孩。
為了不使自己看起來目的性太強,南斐遙并沒有直切主題,先給任一諾倒了果汁,又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誇她的镯子好看,贊美她的頭□□亮等等。
任一諾被誇得心花怒放,敞開心扉說了些自己的生活瑣事。
“我剛回國,還沒有什麽工作經驗,所以爸爸想要鍛煉鍛煉我,讓我從公司底層做起,我現在在公司做自媒體,雖然很辛苦,但是學到了很多東西。”
南斐遙對她的事本沒興趣,但“自媒體”三個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粉絲量如何,最近在做哪一板塊的自媒體?”
任一諾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是因為爸爸的名聲很大,所以我也跟着沾了光,全網加起來也有幾百萬的粉絲。最近恰逢畢業季嘛,所以把主題定在了校園生活方面。”
南斐遙心中冷笑。正中下懷。
“最近幻海電子在晉海大學承建新學院的事可以作為不錯的主題,熱度也有,你還有我這個自己人,做這個主題對你的工作應該有很大幫助吧。”
“嗯嗯,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先前都沒想到。”任一諾的關注點全在他那句“你還有我這個自己人”。
只見過三次面,對方就把自己當成自己人,看來南斐遙對她印象很不錯,聯姻之事也大捷在望。
“正好我對這方面也有一些淺薄認識,你要是有時間,我們現在把文案寫出來。”南斐遙繼續循循善誘。
而天真似任一諾,絲毫沒察覺到其中不妥,別人挖坑她來跳,一跳一個準。
“其實對這件事我确實心裏犯嘀咕,現下不能改變我哥要建新學院的決定,只能從細節方面止損。”
任一諾好奇問道:“怎麽做,你可以詳細說說,我明天正好要去晉海大學采訪他們校領導,看有沒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
南斐遙故作很為難的思考許久,漸漸舒展了眉頭:“你看這樣如何,我嫂子,就是沈伽黎,他最近在網上風評不錯,正好新學院落地儀式也會派學生代表上臺演講,不如你幫忙勸勸校領導,引薦我嫂子上臺,或許大家會看在他的面子上嘴下留情呢。”
任一諾不假思索點點頭:“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南斐遙真想捶地大笑,這事兒交給沈伽黎,百分百要出問題,就讓沈岚清好好瞧瞧他哥到底是個什麽廢物,到時自然而然他就懂得誰對誰錯。
任一諾看到南斐遙在笑,還以為他是在對自己的能力表示肯定,低頭羞赧一笑。
低頭的時候恰好瞄到南斐遙的手機,收到推送屏幕亮起,她忽然愣住。
手機的屏保照片似乎是個很眼熟的男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心裏瞬間湧上酸澀:能做手機屏保的人,對南斐遙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但也有可能是哪個明星網圖,畢竟眼熟。
嗯~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爸爸從小就教育她,待人要坦誠,少一分猜忌多一分信任,所以即使心裏不對味,但自小接受的規矩教條都在提醒她,不要随便懷疑別人,這樣不禮貌且沒規矩。
所以是自己多心了。
*
翌日。
沈伽黎醒來的時候,入眼便是南流景坐在輪椅上,垂着頭酣睡的模樣。
雖然現在正值夏季,但早晚兩頭還是有絲陰涼,窗外陰沉沉的,眼見有下雨的趨勢。
沈伽黎環伺一圈,這才發現自己睡在南流景的房間。
記不起是什麽原因睡在了這裏,但要是被李叔發現,保不齊又是一通念叨。
閃人閃人。
臨走前,他看了眼還在低頭沉睡的南流景,因為害怕南流景給李叔告小狀,沈伽黎心道要不給他蓋上被子,不然給人凍感冒了還是一樣要被念。
早起令人麻木,他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回床邊,抓起薄被一只角拽了拽。
好重,雖然只是四斤的夏涼被,但還是很重。
算了放棄了。
視線一轉,他發現了桌上一塊疊得方正的抹布。
嗯……有總比沒有強。
他軟着雙手展開抹布,蓋在了南流景胸前,遮住了大敞衣襟露出的半片胸肌。
意滿離。
剛回了房間打算繼續躺,房門被人無情推開,門口坐着南流景,拎着塊抹布,眼底黑沉一片。
沈伽黎蓋上被子閉了眼,毫無誠意主動認錯;“我錯了。”
南流景:“錯哪了。”
“一塊抹布蓋不住,應該給你多蓋幾塊。”
南流景:……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渾身蓋滿抹布安然入睡的場景。
手指捏緊抹布,抹布下一秒就要變成碎片。
“起床,上課。”南流景冷聲道。
“你不去上班麽。”沈伽黎不情願問道。
他能不能去上班啊,給自己留幾分清靜。
“确保你順利通過專業考試前,這班我可以不上。”南流景決絕道,“起床,上課。”
沈伽黎“嗯嗯”兩聲,閉着眼道:“講吧,我在床上一樣聽。”
南流景冷笑一聲,偏過臉:“李叔。”
沈伽黎一聽到這倆字猶如當頭一棒,緩緩坐了起來,看向門口的表情帶着幾分懼意。
李叔仿佛随時待命,一聽少爺喊他一秒出現在門口,恭敬鞠躬:“少爺請吩咐。”
南流景垂視着沈伽黎,語氣輕佻,似笑非笑:“扶我上床,某人說想在床上聽課。”
李叔立馬上前:“好的。”
沈伽黎:……?
他眼睜睜看着李叔扶了南流景上床,還順便擺了只床上用折疊桌,鋪好課本筆記。
李叔辦好事自覺不打擾,道了聲“有事您吩咐”便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門。
南流景看向已經神游到鄂爾多斯的沈伽黎,眉尾一挑:“滿意了麽,可以開始上課麽。”
沈伽黎掀開被子緩緩躺下:“既然都能在床上上課,那麽我躺着也可以吧。”
南流景:……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能拿捏沈伽黎的手段麽。
他說的話雖然聽起來不合乎情理,但又順理成章,讓人無法反駁。
考試迫在眉睫,南流景也停了公司那邊一切工作,專心陪沈伽黎讀書。
沈伽黎果真如同他所說,躺在床上閉着眼聽,時不時舉起筆記本記下一筆。
窗外大雨落下,打在窗戶上形成水簾,烏雲籠罩,房間內也變得昏暗。
這種天氣非常适合睡覺,雨聲是最接近白噪音的聲音,制造出遮蔽效應,使人忽略周邊的嘈雜環境,且在這種昏暗環境下會增加褪黑素的分泌,令人産生倦意。
嘩嘩雨聲在人的潛意識裏代表“安全”,是人類進化幾千萬年沿襲下來的習慣。
在這種得天獨厚的雨天裏,沈伽黎越聽越困,縮了縮身子,靠在南流景的腰間。
除了雨天,南流景身上散發出的獨特草木香也令人仿佛置身幽靜樹林,安全感UP,非常适合毫無戒備安穩入眠。
沈伽黎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
除了雨天與香氣的因素外,使一個剛早起的人犯困不外乎絕對的安全感。
在沈伽黎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裏,最難忘的就是小時候躺在病床上,媽媽陪着他躺在一邊帶他讀書認字,曾經也埋怨過為什麽他生病了還要被媽媽逼着學習,現在才明白,媽媽早就知道無法保護他一生,所以希望他自己變得足夠優秀,因此才會耳提面命讀書很重要。
或許“讀書是唯一出路”并不适應所有人,但對一無所有的沈伽黎來說,是真理。
喪批揉揉眼,懶洋洋看向南流景的筆記本。
這個場景對南流景來說不同,無論多麽安靜的環境他都無法全身心投入到睡眠中,對他來說,降低戒心意味着對敵人露短,所以他必須随時保持清醒。
南流景輕輕眨了眨眼。
可是,莫名有些犯困了。
過于安全的因子在空氣中彌散開,其中還夾雜着沈伽黎身上特有的味道。
算不上香味,但就是獨特的好聞,與窗外的大雨恰如其分,令人渾身放松。
南流景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身邊的沈伽黎一直很安靜,無論他講什麽都不會給予回應,于是越來越困,眼皮越來越沉——
沈伽黎:?
看一眼,這人睡着了。
睡着了……
沈伽黎鄙視。
他抽過書本,自己按照南流景的筆記對照課本學習重點。
南流景雖然是原文BE大反派,但也不算一事無成,至少字寫得極好看,飄灑俊逸,行雲流水,間架結構穩中帶秀。
沈伽黎一直都覺得,字寫得好看的人都恐怖如斯,能長時間對着字帖枯燥練習,如果南流景不是反派,大概也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與此同時。
字母站首頁橫空出世一條新視頻,短短數小時便達到了幾百萬的播放量,穩定沖上搜索欄熱詞。
【從中立角度來談談晉海大學建新學院的利與弊。】
視頻一開始,是任一諾本人出鏡,化着淡雅妝容,衣着得體大方,同屏幕前的觀衆打招呼示意。
“想必最近晉海大學承建新學院一事大家都有所耳聞,而學院建設似乎并不順利,社會中出現了很多反對的聲音,作為全國頂尖學府,其一舉一動必然會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今天我就想和大家來說說我的想法,提醒一下,我和晉海大學沒有任何利益接觸,所以想法也會保持絕對中立。”
彈幕齊齊飄過一片“洗耳恭聽”。
“晉海大學承建的新學院以心理學為主要科目,優點就在于彌補了這門科類在晉海大史上的空白,引進新人才,但同時它也存在着巨大弊端。”
【???怎麽優點就一句話帶過了?】
【真的是中立生物麽?】
任一諾繼續道:“新學院的出現在短時間內無法形成完整的制度體系,而且心理學院又分門類別延伸出一些子科目,比如教育心理學犯罪心理學等等,這些科類都需要從其他學院調集更多老師投入更多精力,這種無法一碗水端平的現象是很多在校生家長不滿的主要原因。”
【雀食,我嬸嬸聽說要建新學院都氣瘋了,如果學校還打算将這個專業打造成五星專業,對其他學生也很不公平。】
【考進這所學校不容易,很多學生為了能在這求得一席之地不得已接受專業調劑,選擇了一些本就不好就業的冷門專業,你這時候建一個五星大熱專業,不就等于告訴那些學生他們被放棄了嘛。】
“另一方面,新學院的誕生必然會随着降低錄取線這種情況的産生,所以這對于近四年間報考晉海大學的學生來說都是非常不公平的,本來七百分才能考進冷門專業,現在只需考六百八十分就能順利進入大熱專業、學校重點規劃學院,我想屏幕前各位經歷過高考的朋友都知道,二十分意味着什麽,有時候零點幾分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所以我想這也是很多還未就讀學校的考生家長不滿的原因之一。”
【太對了!所以晉海大你憑什麽建立新學院?至少也該調查過民意再做決定!】
【晉海大在讀物理類專業學生痛哭流涕,我們省去年最低錄取分697,還只能報一個超冷專業,我真的不服氣了。】
這條視頻底下的評論區火速淪陷,無一例外都在質疑晉海大學的真正用意,就算不是本校生也會習慣性将自己代入到學生身份來看待問題。
一合計,我他媽吃虧了。
就是因為這條視頻,又把晉海大學沖上了熱搜,承建新學院的幻海電子也不能幸免,被噴得狗血淋頭,說他們眼裏只有錢沒有人民訴求,說資本家都是人渣。
不得已,幻海電子只能出面緊急發聲,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沒能滿足每個人的訴求,所以被罵是意料之中的事。
任一諾翻着評論,覺得很奇怪。
她是按照南斐遙寫給他的文案讀的,為什麽底下評論都在一邊倒,難道大家沒看到她分析的優點麽。
有點擔心,如果繼續這麽鬧下去,幻海電子的名聲會越來越差,斐遙哥到時會讨厭她吧。
冥思苦想一番。
對了,不是還有最後的王牌。
她起身換了睡衣,叫了車,直奔晉海大學而去。
*
時間轉眼來到七月中旬,最近幾天是結業考試的日子。
早餐桌上,不同尋常的多了一根香腸兩個煎蛋。
早起的沈伽黎依然沒胃口,只看了一眼就要背書包走人,準備今天的專業考試。
南流景在對面喝着咖啡,低聲道:“坐下,把早餐吃了。”
沈伽黎不想吃,徑直往外走。
李叔見勢趕緊端了餐盤追上來,笑道:“沈先生不如吃了早餐再走?少爺特意為你準備了一根香腸兩個蛋,圖個好意頭,考試加油拿一百分回來。”
沈伽黎虛虛道:“總分七百一十五,拿一百分回來?”
這小老頭是不是在咒他?
李叔尴尬.jpg
他急中生智将香腸切成兩半:“那就拿一千一百分回來,多了算你的,少了算我的。”
望着簡單質樸的香腸煎蛋,沈伽黎輕輕嘆了口氣,坐回餐桌。
小時候還在學校念書的時候,每逢考試,媽媽都會像這樣準備一根油條兩個蛋,說是吃了就能拿一百分回來。
想不到除了媽媽外,南流景也這麽迷信。
不過,他不排斥這種迷信就是了。
但是吃東西真的好麻煩,還要一口口地嚼,不嚼也能分解的吧。
這麽想着,他咬了一口香腸,嚼也不嚼往下吞。
卡、卡住了……
沈伽黎被噎的連連咳嗽,對面南流景擡起頭,微蹙着眉頭将水杯推過去。
洋景真多。
沈伽黎好不容易用水把香腸帶下去,氣若游絲趴在桌上:“不想吃了……”
南流景翻看着雜志,似乎有些漫不經心:“我說過吧,你要是順利通過考試我會獎勵你。”
沈伽黎:你要是不說這事我還真忘了。
但反派的獎勵,能是什麽好東西?
“加油。”南流景嘴裏傳來輕飄飄一聲。
沈伽黎背上書包,沒打招呼往外走。
李叔又追了上來,笑得和藹:“沈先生,少爺囑咐我今天開車送你去學校。”
沈伽黎摸摸胳膊,安撫下雞皮疙瘩。
反派突如其來的關心,很難不讓人懷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懶批即便覺得背後有天大的陰謀,但車還是要坐。
車子停在校門口,李叔下車幫忙開門,遞過沈伽黎的書包,做了個加油打氣的手勢:“沈先生,加油,等你凱旋!”
沈伽黎“嗯”了聲,擡手遮住頭頂的大太陽。
一輛黑色車子在他身邊停下。
“沈伽黎。”熟悉的稚嫩小聲兒在身後響起。
沈伽黎一聽這聲音,步伐瞬間加快。
沒聽見沒聽見。
“沈伽黎,站住。”
急促的腳步聲乍響,下一秒,他的衣擺被一只白嫩小手捉住了。
陰、魂、不、散……
海恩稚氣的小臉出現在視線中,稀淡的小眉毛不滿蹙起:“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短信不回,好不容易逮到你卻還要跑,沈伽黎,你就是這樣對待未來丈夫的?”
沈伽黎:現在就是很想看你和南流景打一架。
海恩繼續自說自話:“我只是來通知你,我期末考試得了三個滿分,我在為了我們未來的美滿婚姻而努力,所以你也不能給我丢臉,今天考試務必加油,別讓我失望。”
沈伽黎懶得張嘴,幹脆用腦電波回應他:
哦。
但是,不對。
根據能量守定律,煩人精四號的出現必然伴随着二號三號的出現。
果不其然,察覺到危險幾欲先走的沈伽黎沒等踏進校門……
“哥哥!”
“黎黎!”
得,又被拖住了。
養父宮源帶着沈岚清匆匆下車,一邊一個将沈伽黎圍住。
“哥哥,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是不是讨厭我了?”沈岚清一張嘴就是興師問罪,語氣還極盡委屈。
沈伽黎腦電波:算不上讨厭,但也不想見。
宮源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黎黎考試要加油哦,考不好也沒關系,找不到工作也沒關系,爸爸養你。”
他又低聲問道:“爸爸給你的卡用了沒,不用心疼錢,爸爸還有,不夠你再開口。”
沈伽黎擡眼瞧着他。雖然也是煩人精,但意外沒那麽讨厭,甚至有點可愛。
“用了。”沈伽黎道。
沈岚清不滿自己被冷落,強行插.進二人中間,拉起沈伽黎的雙手,白淨的臉蛋上飄着一抹微粉:“哥哥,我昨天特意去廟裏幫你求了一簽,是上上簽,解簽人說哥哥今天必定一飛沖天,勇奪佳績,我為哥哥祈禱了一晚呢。”
他低眉順眼像忠誠的小狗,紅着臉等待主人愛的摸頭,要是有尾巴,此時一定搖成了螺旋槳。
沈伽黎:“飛碟。”
宮源&沈岚清:“哪裏哪裏?”
沒看到飛碟,再一回頭——
我那麽大一個好哥哥/好兒子呢?
沈伽黎兜兜轉轉終于找到了考場,檢查過準考證後随着其餘考生入場。
他對考試并沒信心,跨專業且臨時抱佛腳,用十幾天的時間惡補四年的課程,神仙來了也難繃。
啧。
讨厭原主,留了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