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南流景為什麽和原文中描寫的長相不一樣。
沈伽黎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思考許久思考不明白, 累了,就當他整了容。
沈伽黎總是能找到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
回了家,沈伽黎本想趕緊上去躺平, 被南流景喊住:“我的游戲賬號, 別忘了。”
沈伽黎咬牙切齒.jpg
這個人絕對是在報複他。
不過他不提醒,自己差點就把躺平大計給抛到腦後。
拖着殘破的身體上了樓, 沈伽黎屁股剛着椅子,便感覺好似有一排小刺在戳他屁屁。
難受……
幹脆抱着筆記本上了床, 一躺。
剛登入游戲,系統提示好友SUN也上線。
說起SUN這個昵稱,沈伽黎總覺得腦子裏有一個奇怪的點, SUN的中文是太陽, 太陽……
好像離他很近的生活中也有誰是和太陽有關。
不想了,腦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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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UN發來消息:【今天上線很晚,很忙?】
【鐵牛菊:。】
沈伽黎閉着眼睛按下句號。
【SUN:出什麽事了?】
【鐵牛菊:沒】
【SUN:呵……】
沈伽黎懶懶擡眼, 望着那個“呵”字, 不知道SUN又在陰陽怪氣什麽。
但不管對方是什麽陰陽人,為了他的偉大躺平計劃他都能忍。
【鐵牛菊: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哪裏人。】
【SUN:晉海。】
【鐵牛菊:真巧,我也是。見一面吧。】
書房裏,南流景剛端起咖啡杯,又緩緩放下。
見一面吧?
這麽直接?他發現沈伽黎這人真是一點戒心都沒有,萬一對方是什麽變态殺人魔,不要命了?
為什麽要自己罵自己。
不過也好, 既然他想見面就遂了他的願,找個人代替自己去見面, 拍下有力證據順便提離婚。
【SUN:你就不擔心我是壞人?】
【鐵牛菊:不擔心,我都能和變态共處這麽久,難道你會比變态還壞?】
“咔嚓!”鼠标殼子被捏出了裂縫。
南流景氣笑,他說的變态,該不會指自己?
沈伽黎沒了耐心:【見不見,快說,說完我要睡了。】
【SUN:好啊,地點你定。】
【鐵牛菊:明天上午十點,淮海路咖啡廳,後面活動見了面再說。】
沈伽黎永遠沒有計劃,就連見面地點都懶得想,直接套用海恩當初的說辭,接下來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約定好時間,挂機增加經驗值,然後火速睡覺。
*
翌日。
李叔看着趴在餐桌前利用這段時間補覺的沈伽黎,內心冒出無數問號。
他怎麽回來的?
哦,興許是玩夠了自己回了家。
“叮咚。”沈伽黎的手機響了聲。
他保持閉眼的狀态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慢慢睜開一道縫。
是輔導員發來的考試通知。
通知他月底帶好學生證參加結業考試以及專業補考,如果有一門最後沒通過,就拿不到學位證書。
餐桌對面,南流景慢條斯理喝着咖啡,像往常一樣翻閱着手中雜志,頭也不擡漫不經心道:
“原來你還知道手機要開聲音。”
“班級群通知今天會發考試聲明。”沈伽黎吧嗒一聲開了靜音模式。
南流景翻書的手倏然頓住。
什麽意思,考試比他的電話還重要?
看着考試內容,沈伽黎一個腦袋八個大。
如果說英語馬哲還能勉強一戰,ISTQB證書考試……大概要亮紅燈了。
別的學校不做要求,但晉海大這種名校向來把ISTQB證書考試當成計算機學院學生結業考試的重要一項,關系到能否修得學位證書。
而日後的求職招聘中,畢業證不重要,關鍵看是否取得學位證。
而且證書考試報名費……一千五,考不過需要重新繳費報名。
這些日子靠着中飽私囊,勉強攢下了一千塊,人生後花園的偉大夢想還沒實現,一千塊無了,還得想辦法再弄個五百塊。
沈伽黎終于想起了他的便宜老公。
他幽幽看向南流景,坦然伸出手:“給我錢。”
“做什麽。”南流景問。
“專業考試報名費,一千五。”
南流景淡淡看了眼:“你家不是有錢,這麽多年一千五都沒攢下?”
沈伽黎才想問問原主怎麽連一千五都沒攢夠,就算原主平日花錢如流水,彩禮呢?嫁妝呢?該不會是倒貼進來的。
啧。
養父雖然給了他卡,但終歸是給原主的,他不能動,萬一哪天原主回來了,也不至于最後被反派攆出家門餓死街頭。
但轉念一想,他就是在為了原主考試,報名費他出合情合理。
但……
他已經完全忘記銀行卡塞到了哪個角落。
問一遍,不給算了。
沈伽黎收回手,繼續趴好。
南流景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放下空杯子,喊了李叔過來推他出門上班。
沈伽黎回了房間試圖找出那張銀行卡,但房間被他翻個底朝天,人也累了半死,就是沒發現銀行卡的蹤跡。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呼吸緩慢。
考不考得過跟他有半毛錢關系麽?他都沒打算活很久,未來什麽樣全憑運氣。
但總會想起母親在臨終前拉着他的手,淚眼朦胧:
“媽媽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你穿着學士服拍畢業照,答應我,等你身體好些一定要回學校繼續念書。”
母親一直強調讀書很重要,這是她對自己唯一的夙願。
要是她知道自己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三年,會覺得惋惜吧。
沈伽黎緩緩坐起身,翻出了原主的課本。
翻開全國計算機應用技術第一頁——
頭皮麻了。
這時,鬧鐘響起,他只好換了衣服準備出門。
走時家裏靜悄悄的,李叔也不知忙什麽去了,沒見到人。
像上次一樣,為了省兩塊公交錢,沈伽黎靠着兩條腿走在烈日之下。
轉眼間來到七月份,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蟬鳴不休,空氣熱的發悶,柏油馬路仿佛都要被曬化,踩在上面像行走在棉花上。
沈伽黎沿着路邊慢悠悠走着,米色的薄襯衫被汗水暈濕,透出裏面皮膚的顏色。
讨厭陽光讨厭運動,可不這麽做,日後有的是麻煩等他。
幹脆一勞永逸。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小時,沈伽黎早早來到上次和海恩見面的咖啡廳,同上次一樣在地毯上磨蹭着腳底泥灰,磨蹭幹淨後進去找了個卡座坐下。
不知道SUN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感覺好像是個女生,年紀應該也不小,家庭條件也很不錯。
剛坐下沒多久,沈伽黎就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連衣短裙的漂亮女生徑直向這邊走來,眼睛不知是塗了眼影還是什麽,看着亮晶晶的。
女生走到他身邊,羞赧地掏出手機:“你好,我在旁邊觀察你很久了,鼓起勇氣想要個你的聯系方式,可以麽。”
沈伽黎:……
他擡手指指自己的嘴巴,擺擺手。
“啊……這樣啊,對不起。”女生尴尬道歉,沒敢多待回了自己位置。
太可惜了,這樣一副皮囊,但卻是個啞巴。
早起令人疲憊,沈伽黎等了十分鐘,困意上湧,靠着靠背雙眼一閉開始補覺。
另一邊,幻海電子總部。
兩位秘書小姐在茶水間聊天。
嚴秘書一臉擔憂:“你說我要不要跳槽啊。”
“怎麽了?”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南總經常請假,有時不到下班點就走了,今天更是一整天不來。是不是公司真的出了問題。”
“總裁嘛,又不像我們上班族,非得朝九晚五分秒不差,人家很忙的。”
“話雖如此,但他以前不這樣的,結婚前做首席財務官的時候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幾乎每天都住在公司,一結婚,變了。”
“嗐,別瞎操心了,人家想陪老婆,這不是很正常。”
嚴秘書流淚貓貓頭。今天又是沒能欣賞到總裁盛世美顏的一天。
*
窗外陽光明媚,蟬聲似雨,屋內冷氣充足,對着沈伽黎直吹。
九點五十,SUN 依然沒出現。
沈伽黎嘆了口氣,等人這種考驗耐心的事對他來說是折磨,但又實在懶得掏手機問問SUN到哪了,索性翕眼窩在沙發一角,昏昏欲睡。
“叩叩。”倏然間,面前桌子被人輕敲兩下。
沈伽黎緩緩擡眼——
……
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目測190+,穿着簡單的白襯衫,淺色的直筒牛仔褲襯托着他的雙腿修長筆直,衣擺紮進腰帶裏,勾勒出精健直挺的腹胯輪廓線。
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戴着一頂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露出半邊墨鏡以及白色口罩,整張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沈伽黎被眼前這人的裝束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身體。
男人摸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中輕點,接着拿給沈伽黎看:
【請問是鐵牛菊麽?】
沈伽黎點點頭,狐疑地看着這男人:“你是……SUN?”
男人點點頭,又打了一串文字給沈伽黎看:
【抱歉,最近剛做了聲帶手術,還在恢複期,不能說話,用打字交流可以吧。】
“随便你……”
誰能想到在游戲中禦姐範兒十足的SUN竟然是個男的。
世界恐怖如斯。
SUN在對面坐下,服務生拿了餐單過來,SUN擺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讓沈伽黎點自己喝的就行。
沈伽黎也沒什麽想喝的,随便點了杯最便宜的芝士星冰樂。
SUN打字給他看:【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或者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說實話,沈伽黎沒有,他只想憑借自己拍下兩人的親密證據,然後哪天“無意間”讓南流景發現,等人大發雷霆将他打入小黑屋,如果能離婚,再好不過。
這時,服務生送來他點的星冰樂。
“先生,我們這間連鎖咖啡廳最近換了新代言人,她推出了一款自己研制的甜點,嘗過的客人都贊不絕口,價格也很親民,您要不要試試?”
沈伽黎擺擺手。
花二十塊錢點一杯星冰樂已經是他的底線所在,報名費那一千五還不知道從哪賺,當然是能省則省。
服務生禮貌笑笑,沒再說什麽,轉身去前臺通知同事去印刷店拿新代言人的易拉寶。
沈伽黎打開手機攝像立在一邊,假裝無事發生,接着小聲對SUN道:
“我們認識也有段時間了,所以,喂我。”
SUN:?
認識很久和喂他,這兩者間存在什麽必然聯系?
但看着他立在一邊的手機,明白了。
又在耍什麽花招。
不得不說,把手機立在這偷拍也太明顯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來,他幹脆怼臉上拍得了。
SUN冷笑一聲,拎起小勺子舀了一勺頂層的冰激淩,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将勺子送到沈伽黎嘴邊。
沈伽黎張嘴,啊——
SUN忽然往後撤了撤勺子。
沈伽黎頓了頓,身子向前傾過幾分,再次張嘴,啊——
就在嘴唇即将觸碰到勺子的瞬間,SUN又往後縮了縮手。
沈伽黎捏緊拳頭,扒着桌子使勁往前探去,張嘴,啊——
SUN手指一轉,勺子再次向後退去,最後停在臉邊。
沈伽黎:?
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一次,他必須站起身子上半身伏在桌子上才能夠到勺子。
不管了,啊——
“啪。”
就在他即将夠到勺子的瞬間,鼻尖冷不丁落下一點涼意。
勺子裏的冰激淩沒了,鼻子吃到了。
沈伽黎:???
隔着墨鏡口罩看不到SUN的表情,但沈伽黎可以确定,這人在耍他。
沈伽黎慢慢坐回去,斜斜瞅着他,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SUN打字給他看:【開個玩笑,不過為什麽要我喂你。】
沈伽黎:“想和你更近親些。”
SUN一挑眉,重新舀起一勺冰激淩,身體往前探了探,确保能被手機拍到後,将勺子送至沈伽黎嘴邊。
這次沈伽黎多長了個心眼,一把攥住勺子把,死死按住勺子,啊嗚一口吃掉冰激淩。
手機應該拍下了吧。
計劃通,好累,回家。
“我突然想起家裏煤氣沒關,先回去了,拜。”
說完,起身欲走。
這時候,大門響起“歡迎光臨”的電子提示音,剛才出去取易拉寶的店員回來了。
轉身要走的沈伽黎剛好和他撞了個正着。
下一秒,沈伽黎猛然愣住,看着易拉寶的眼睛不斷睜大,幾乎要睜到極致。
看錯了麽?還是出現了幻覺?
揉揉眼,再看。
易拉寶上印着一個女人,穿着白色壓褶無袖上衣,瑩潤光澤棕色大波浪溫柔攏在一邊,露出一邊耳朵上的墜線耳飾,臉部輪廓柔和,纖瘦但不至于骨感。
她捏着一把小勺子,勺子裏放着半顆草莓,頸部微歪,對着鏡頭笑得明豔生花。
而易拉寶的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
【百菲咖啡代言人:白薇】
身後傳來其他客人的議論聲:“白薇可以稱得上是圈中神話級女星了吧,這都火了多少年了,十九歲出道二十二歲生娃,到了四十多歲依然跟個小姑娘一樣,太美了吧。”
“生娃都不能影響她的事業,神仙啊。”
“不過根據能量守恒定律,事業火熱,婚姻不幸,不過她前夫也很厲害,不是說是哪個大學的校長來着?”
“何止是婚姻不幸,倆兒子,一個失蹤一個早夭,換誰都受不了。”
沈伽黎沒聽清後面人說了什麽,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沒照片中的女人牢牢吸引。
媽……媽媽?
照片上的女人,是媽媽,沒錯。
一模一樣的眉眼,一模一樣的姓名,就連喜好都大差不離。
媽媽也很喜歡這種壓褶款式的無袖上衣,因為她雙肩筆直,胳臂細長,所以這種衣服會将她身材上的優勢無限放大。
是媽媽嗚嗚嗚。
沈伽黎怔怔地瞧着照片,震驚猶如火星撞地球,在他心中炸起一朵又一朵的蘑菇雲。
他又稀裏糊塗地想:可這是書中世界,媽媽已經離開人世三年多,怎麽可能呢,是夢麽?
想着,他擡手使勁掐了一把臉蛋。
不疼。
可不是夢。
他雙腳不受控制地走近易拉寶,擡手想摸摸照片上的女人。
店員及時攔住他,笑得尴尬:“抱歉先生,這個不能摸的,您很喜歡白薇麽?可以試試她親手研制的甜品哦,真的很好吃。”
從別人口中,他聽到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再次确定,她就叫白薇,和媽媽同名同姓。
震驚褪去後,強烈的酸澀感上湧,鼻根又酸又疼,刺激着眼淚無聲落下。
想見到她。
迫切且強烈的想法從心頭湧上。
“明天您可以再來哦,明天白薇女士本人會莅臨我店舉行見面會。”店員見沈伽黎魂兒都被勾了去,提醒道。
“幾點。”沈伽黎猛地回過頭。
“下午五點哦。”店員笑笑,“所以要不要嘗嘗白薇女士推出的甜點呢。”
“要。”這一次,沈伽黎不假思索,順勢掏錢。
但掏了半天,只摸出一個鋼镚兒。錢沒帶夠。
SUN在旁邊觀望了半天,雖然不理解,但還是起身來付錢,打字給店員看:【白薇推出的所有糕點種類全部各來一份。】
沈伽黎沖着SUN一個生猛的九十度鞠躬:“謝謝!”
SUN打字給他看:【謝謝不值錢,不如用實際行動報答我,對面的游樂園,一會兒陪我去。】
沈伽黎:……
蹬鼻子上臉,但金主發了話,為了媽媽的小蛋糕,忍了。
白薇在采訪中說過,平日沒有通告她就喜歡在家裏研究各種甜點,她自己也很喜歡甜食。
現在的娛樂圈明星為了賺錢,垃圾都能包裝成金子往外賣,還坐地起價,于是白薇就成了一股清流。
她本來只是研究給自己滿足口腹之欲,但和粉絲見面會上為粉絲親手制作了小蛋糕,粉絲嘗過後直呼吊打所有甜品店,紛紛撺掇白薇公布配方,讓更多人都能吃上這種人間美味。
價格也很親民,現在手作甜品市價最低也得十幾二十塊,但白薇堅持要求門店只賣六元一塊,每到周日統一降價四元一塊還買一送一,幾乎是自己掏錢造福大衆,這樣明星産品就不再是有錢人才能消費得起的奢侈品。
沈伽黎望着滿滿一桌甜點,聽說這些攏共才花了六十塊錢。
放到其他大牌咖啡廳,也就能買一塊。
SUN:【要我喂你麽。】
沈伽黎:“不要,我要吃獨食,誰也不分給他。”
媽媽的愛絕不分給任何人,堅定握拳.jpg
SUN搖搖頭,事實上他也并沒和沈伽黎搶食吃的想法。
但愛意再甜,一個人的胃容量也終歸有限。
沈伽黎吃了兩塊便再也吃不下,于是打算剩下的打包拿回去慢慢吃。
店員幫忙打包的時候,他來到易拉寶前蹲下,雙手托腮,盯——
店員過來送打包好的甜點,沈伽黎指着易拉寶:“能賣給我麽。”
“不能哦,這是門店做展示用的,不參與售賣。”
沈伽黎:“那能送給我麽?”
“更不能……您要是喜歡,可以自己去印刷店打印成海報貼家裏。”
店員心裏暗戳戳想:雖然白薇是很讨人喜歡,但論年齡都能當他媽了吧。
臨走前,沈伽黎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把這易拉寶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SUN舉着手機給他看:
【你不是說想和我更親近,一起去游樂園?】
沈伽黎:誰管你。
但蛋糕是SUN出錢買的,沈伽黎不想欠他這個人情,只能遂了他的意,但可以速戰速決。
“你平時看鬼片麽。”
SUN:【不看。】
“為什麽?”
【害怕。】
“那我們去鬼屋吧。”
SUN:……?
沈伽黎心不在焉和SUN一起去了游樂園。
這時候,一直躲在咖啡廳門口綠植後的黑色身影閃了出來,東張西望一番,靠着人群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悄悄追着二人過了馬路。
沈伽黎和SUN進了游樂園,入眼便看到兜售紀念品的小涼亭,涼亭前支了個攤子,上面擺着各種動物耳朵的發夾。
SUN停下腳步,指着攤子上的動物耳朵發夾。
沈伽黎不明所以。
SUN拿起一只小熊耳朵發夾,騰出另一只手一把捏住沈伽黎的下巴,往前一拉,順勢将熊耳朵戴在他頭上。
SUN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口罩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微怔且驚恐的臉蛋上方,是兩只一晃一晃的圓圓熊耳朵,雖不協調,但足夠蠢萌。
沈伽黎擡手捂住熊耳朵,只覺得社恐要犯了,他感覺過路人都在朝他行注目禮,完了還要偷笑。
他讨厭這個世界,因為不一定裏面就藏了幾個不正常的。
“去鬼屋。”沈伽黎言簡意赅,只想盡早結束這趟丢人之旅。
兩人轉身的瞬間,一道黑影猛地竄過,一個閃現藏在路邊成人高的冬青叢裏。
游樂園裏的鬼屋還是早幾年的老樣式,一進門就看到牆上貼着不知哪部鬼片裏扒下來的鏡頭照,血淋淋的陰翳女人坐在浴缸裏,融入鬼屋陰森的環境中,令人一眼升天。
沈伽黎捂住胸口,不忍再看。
湊夠六人後,工作人員詢問:“再确定一遍,在座各位裏沒有罹患心髒疾病或精神疾病、孕婦等成員吧。”
衆人齊聲:“沒有。”
沈伽黎摸摸心口,不發病就是沒事,沒事就是沒有。
懷着僥幸心理,他和SUN兩人站在隊伍最後面,由工作人員為他們戴上眼罩,領人進去。
當工作人員通知他們可以摘下眼罩時,詭谲的叮咚環繞立體音響起,幾人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啊啊啊!”
明明就是很假的道具場景,明明才剛進門,膽小的同志已經忍不住尖叫出聲,哭着喊着“诶呦我草我要回家”。
“別喊了,再喊讓你打頭陣!”
話音剛落,鴉雀無聲。
鬼屋裏過道很窄,幾人必須豎列排成一排按照牆上的熒光箭頭往前走。
因為衆人均是鹌鹑小膽,導致進程極慢,走了半天才剛走到拐角,雖然大家心裏一直做着NPC出來吓人的準備,但NPC遲遲不出現,反而更擴大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拐角處,一座木質神龛立在那裏,神龛窗口處隐隐散發着怪異的綠光,伴随着奇怪的氣味,在密不透風的環境裏來回萦繞。
打頭的人自稱膽子大,但面對此情此景還是膽怯地停下了腳步。
未知是一切恐懼的源頭,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心理是否能夠承受,越是這麽想越怯懦,停在路口不敢繼續走。
封閉且溫暖的環境,令人昏昏欲睡。
沈伽黎站了半天,雙腿仿佛灌了鉛,好累,只想找個地方歇息下。
不想再等了。
他扔下最後面的SUN,憑借身材優勢從旁邊極窄的過道裏穿過去,看也不看沿着箭頭指示闊步而去。
安靜的神龛并無異動。
幾人見此場景,膽子大了些,剛要通過神龛——
“啊啊啊卧槽啊!”
鬼谷狼嚎夾雜着凄厲喊叫從四面八方湧來,至于他們看到了什麽,沈伽黎不得而知。
鬼屋定律:第一個通過的人往往最安全,NPC玩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
沈伽黎站在十字路口,望着黑黢黢的環境,迷茫了。
該往哪走?
哪都行,他現在急需躺個五分鐘。
随手推開一扇門,昏黃燈光打下來,照亮了屋內構造。
泛黃的牆皮大塊大塊脫落,斑駁瘆人,一張老式八仙桌,一張木質架子床,被血紅色的簾子遮住。
沈伽黎也不嫌棄,撩開簾子上了床。
老舊的床鋪發出陣陣苦塵味兒,但他顧不得那麽多,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讓我躺五分鐘。
這個躺五分鐘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平躺在床上,閉上眼,安詳.jpg
不知過了多久,眼皮越來越沉,瞌睡蟲旋繞四周,他沉沉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
穿着一身帶血白袍、戴着黑長直假發套的NPC收到上一關NPC發來的消息,準備就位。
聽說剛來的這幫人膽子還不如鹌鹑大,嘿嘿,有的玩了,看我吓死他們。
NPC推開門蹑手蹑腳走到床邊,拉開簾子躺了進去,腦海中幻想着這群人被他吓到五官亂飛的畫面,爽!
“呼——”
倏然間,耳邊傳來清晰的一聲呼氣聲。
NPC:?
NPC:?!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背後炸開密密麻麻萬蟻亂爬。
有人。
他旁邊有人。
是……人麽?
“咕咚。”他使勁咽了口唾沫,小心肝顫得厲害。
雖然他在鬼屋做了蠻久的兼職,但聽同事說過,鬼屋其實是個很邪祟的地方,玩家們被吓掉了的魂兒都會游蕩在這裏,死死盯着你。
旁……旁邊是什麽時候,躺了個……
NPC盯着床頂上的花紋,眼球仿佛生了鏽,轉動時仿佛還能聽到奇怪的“咔咔”聲。
終于,他的眼珠子轉到了旁邊。
一張煞白的臉赫然映入眼簾!
“卧槽!媽媽啊!卧槽我要回家!”NPC幾乎是屁滾尿流從床上翻下來,手腳并用往門口爬。
腿是軟的,手是麻的,腦門子瘋狂往外噴冷汗。
沈伽黎被這動靜吵醒,緩緩坐起身。
這是……咋了?
他撩開簾子只露一個頭看過去。
而這時,NPC恰好回頭查看情況——
殷紅的簾子如血瀑布,晃晃蕩蕩從中間探出一張煞白的鬼臉,只有一個腦袋飄浮在半空,死死凝望着他。
NPC:讓我想想遺言怎麽寫。
下一秒,他便爆發了更為驚恐的尖叫聲。
沈伽黎不知道這NPC在叫什麽,下床朝他走過去,想問問情況。
“別……別過來,你真的別過來,我膽子其實很小,你要是給我吓出個好歹是要負法律責任的……”NPC蜷縮在牆角,頭也不敢擡,嘴裏不住碎碎念。
沈伽黎望着他那一身裝扮,心道你更吓人好嘛。
“我怎麽出去。”沈伽黎問。
“對……對面有道暗門直通大廳,我都告訴你了,你別來害我,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
話沒說完,沈伽黎打開門走了出去。
按照NPC的說法,打開暗門後便看到了工作人員們驚愕的表情。
沈伽黎目視前方,提着他裝糕點的袋子像游魂一樣飄了出去。
他給SUN發了消息:【我通關了,先走了。】
半小時後,SUN終于在玩家們的尖叫聲中回到了大廳,大廳中一個假發都沒來得及摘的NPC抱着老板哭訴說他碰到了髒東西,強烈要求老板找個法師過來做做法事。
老板:?
SUN拿回了手機,望着手機上冷血無情一行字,手指倏然收緊。
沈、伽、黎……
SUN步伐矯健如飛,離開游樂園穿過馬路回到咖啡廳。
果不其然,用褲腰帶想都知道沈伽黎在這裏。
他還戴着熊耳朵發夾,蹲在落地窗外直愣愣地看着易拉寶上的白薇。
也顧不得自己立下的聲帶受損人設,闊步走到沈伽黎身邊:“你……”
話沒說完,肩頭忽然落了一只大手。
SUN轉頭看過去,對上一張堅毅的國字臉。
國字臉粗眉緊擰,臉上飄着一層黑氣,咬牙切齒:“抓到你了吧,你是誰,快報上名來。”
SUN:?
沈伽黎聽到熟悉的聲音,搭眼一瞧,就看到李叔一只手按住SUN的肩膀,一副“我可是看過五百集柯南”的自信表情。
不管,繼續欣賞媽媽的盛世美顏。
SUN推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幾步。
“你小子敢打我家少爺的寶貝的主意?他同意我老頭子都不同意,今天就抓你去見少爺,你等死吧。”
SUN一聽,忽而轉身邁着大步朝前方跑去。
李叔一看,好小子,想跑?知不知道我李大海年輕時可是被稱作跑道上的天使。
李叔一個箭步追出去,三秒鐘後——
他扶着牆,粗喘不止,望着疾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忿忿道:“好小子,跑的倒挺快,別、別讓我抓到你,早晚查出你的真實身份。”
李叔咬牙切齒.jpg
連哄帶騙,好不容易才把沈伽黎勸回了家,李叔心有不甘,一路念叨着:
“少爺現在雖然看起來對你漠不關心,其實心裏還是非常在意你的。”
沈伽黎:哦。
“所以你可千萬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你告訴我和你偷情……不是,打你主意那小子叫什麽,我要親自上門好好查查他底細。”
“不知道。”沈伽黎确實不知道,也沒興趣過問。
“不過你放心,我李叔向來守口如瓶,這件事我會替你向少爺保密,也希望你能自覺,盡快和那小子斷了聯系。”
沈伽黎被他念的頭疼,只好連連點頭。
心裏卻只惦記着那只易拉寶。
剛好路過咖啡廳旁邊的玩具店,看到門口挂着招工啓事。
需要一個套着玩偶裝發傳單的兼職,三百日結。
明天就能見到媽媽了,得賺錢給她買個見面禮才行。
他記下了招工啓事上留的電話號碼。
*
當晚,守口如瓶的李叔敲了敲南流景的房門。
得到應允後,他端着一盅牛奶炖梨進了房間。
南流景和往常一樣坐在電腦前,近視鏡片反射出電腦的藍光,讓他本就冷淡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森寒。
“少爺,歇歇吧,吃點牛奶炖梨。”李叔小心翼翼道。
“放那吧,一會吃。”南流景眼也不擡,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過。
“少爺,抱歉打擾你工作了,但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南流景:“不知道就別講了。”
李叔:……
盡管少爺先聲奪人,但李·守口如瓶·叔還是要講。
“其實是我今天出門辦事,路過淮海路的咖啡廳,剛好看到……沈先生和一陌生男子互喂甜點,十分親昵。”
南流景手指頓住。
互喂?
老頭子真是愛誇大事實。
“并且後來我還看到他們一起去了游樂園,還戴了熊耳朵發夾,好不快活。”
好不快活……
南流景緩緩做了個深呼吸,摘下眼鏡疲憊地揉捏着眉心:“你到底要說什麽。”
“據我觀察,該男子身形高大似莽漢,獐頭鼠目十分猥瑣,沈先生年輕單純,恐怕是讓他的花言巧語給蒙騙了。”李叔說到這裏,攥緊老拳拳。
南流景斜了他一眼。
十分猥瑣……
“少爺您放心,這件事我定會徹查到底,揪出不軌之人帶他來見您。”李叔信誓旦旦,伸出三根手指對燈發誓。
南流景促狹地看了他一眼,喉結滾動:“不用查了。”
“為何?!難道您要對這樣一個破壞您婚姻和諧的人渣小人忍氣吞聲?”李叔愕然。
南流景:……
人渣小人……
“總之你不要管,別讓我重複第二遍。”南流景戴上眼鏡,“你出去吧,我還要忙。”
這老頭子,得找個理由扣他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