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洛麗塔專櫃的櫃姐見到人來,忙起身笑臉相迎。
看清來人,笑容逐漸消失.jpg
三個大男人,目測年齡為20歲左右、30歲左右、50歲左右……
這爺孫三輩,應該……不是來砸場子的吧。
沈伽黎一見到專櫃的沙發,迫不及待上去躺。
不行了,已經到極限了。
他微弱地呼吸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
“先,先生,我們家不訂報紙哦,您去別家問問吧。”櫃姐尴尬對南流景道。
沈伽黎探出腦袋:“聽見沒,他們不訂報紙,我們快走吧。”
另一櫃姐常年在貴客中流連,自然比這剛來的有眼力勁兒,一看到李叔手中提的奢侈品購物袋,立馬滿臉堆笑迎上去。
“先生,我看您氣質不凡,和我們家新上架的‘春曦夜宴’風格非常搭哦,要不要試穿看看。”
李叔清了清嗓子,指指虛弱的沈伽黎,意思是買衣服的是那位,能不能別無腦吹。
櫃姐一點不見尴尬,立馬走到沈伽黎面前:“先生……”
話沒說完,沈伽黎擡手一指,指向輪椅上的南流景,意思是要買衣服的是那位,能不能別來糟蹋他了。
這次,櫃姐不信了。她們家可沒有輪椅上那位能穿進去的碼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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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另一櫃姐狂使眼色,櫃姐立馬拿來了“春曦夜宴”。
繁複華麗的裙子,以黑白為主色調,純白上身,連接着薄如蟬翼的袖子,垂下的衣袖如綻開的荷葉,寬大不失精致。
腰封為黑色,正中間鑲嵌一枚古銅色耶路撒冷十字架,連接薄透的黑藍色下裙,上面繡有古老的時鐘、蝴蝶等歐式宮廷元素,被純白裙撐撐起優美弧度,高貴典雅,嬌憨明豔。
單是看着,沈伽黎就知道這件衣服試穿起來一定非、常、麻、煩。
要不直接裝死吧。
他立馬擺正身體,雙手交叉放在小腹,雙眼一閉,安詳.jpg
“這……”櫃姐看這架勢,不知所措。
南流景輕點着輪椅扶手,手腕的表帶随着動作起伏璀璨生輝。
“你是想在這裏換,還是被我帶到樓下大廳換。”他陰沉的嗓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沈伽黎不怕,他就不信南流景能拉得下這個臉。
充耳不聞繼續躺平。
“李叔。”南流景微微側首,“聯系樓下保安,讓他三十分鐘後來疏散人群。”
李叔應了聲。
李叔離開了,沈伽黎坐起來了,李叔回來了。
沈伽黎堅信,南流景要臉,但一根筋的李叔未必。
他拎着裙子進了試衣間。
非常非常讨厭試衣服,總是把一切弄得亂糟糟,試衣間裏只有一個挂鈎,衣服放地上也不是,挂起來挂鈎又不夠。
設計這試衣間的人,一定是來報.複社會的。
半小時後,沈伽黎打開試衣間的門,露了個頭。
門外倆櫃姐訓練有素,還沒見着全貌就開始鼓掌誇贊:
“先生穿這身真是太合适了,瞧這身段,這氣質,說您是歐洲貴族哪位爵爺家的豪門貴女都毫不為過。”
“先生真是傾國之貌,我從沒見過哪個男生如此适合女裝,快出來讓您的家人瞧瞧吧。”
沈伽黎不從,他丢不起這個臉,于是扒着門框往裏躲。
櫃姐心道可別耽誤我們賺提成了,一邊一個,摳開他扒住門框的手指拉着強行出門。
南流景在外面等了半小時,耐心耗掉大半。
他對男人女裝本沒興趣,只是想看沈伽黎出醜。
如果能惹得他當着衆人面大發雷霆,這樣全世界人都能作證是沈伽黎放肆在先,退婚計劃也能無限趨近于完美。
思忖的間隙,就見一白色身影被倆櫃姐連拉帶拽過來了。
南流景已經做好了嗤諷的準備——
那抹純白在眼前站定。
南流景笑容逐漸消失。
南流景沉默了。
視線像是生了鏽,落在那道白色身影上,想要移開,卻因鏽跡斑駁變得鈍重緩慢。
過于寬大的裙袍會顯得人臃腫,這是個不争的事實。
但沈伽黎似乎是個例外。
薄紗肩袖下,他那纖細而光滑的肩臂輪廓優美,即便瘦,也并不難看,反而恰到好處,為數不多的肉都長在了它該長的地方。
黑色腰封更是在視覺上将他的腰身變得不盈一握,勾勒出漂亮腰線,而露在外面的小腿白皙筆直,泛着瑩潤。白色皮鞋露出的腳背,骨感秀氣。
胸前微微隆起,胸口绛色小痣帶着一絲頹靡的美感,與裙子整體風格恰如其分。
沈伽黎垂着頭,修長細潤的手指輕撚着額角一縷頭發,渾身被束縛得難受,有氣無力道:“所以,你覺得這樣好看麽。”
南流景用盡全力終于移開了他鈍重生鏽的視線,搭在扶手上的五指逐漸收攏。
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沒得到南流景的回答,沈伽黎不想陪他玩了,轉身要去換回常服。
“挺好看的。”
淡淡的一聲,沒有往日的冷漠,幾分空靈,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沈伽黎:?
他是什麽時候瞎的。
南流景轉動輪椅轉過身,對櫃姐低聲道:“包起來,帶走。”
又道:“展櫃裏那一排,都包起來。”
腦海中自動打開的退婚計劃5.0,沈伽黎罪行後多了一條:涉嫌勾引他人。
*
一回家,沈伽黎迫不及待将自己交給柔軟大床。
肌肉裏像被注射了水銀,疼痛難忍。
喪批已到極限,急需躺個二十四小時。
随意一瞥手機,備注名為“傻逼1號”的聯系人發了八十多條短信給他,通篇“哥哥”二字,他已經快要不認識“哥”這個字了。
好了,他現在知道“傻逼1號”是誰了。
能榮居1號,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剛閉眼沒多久,沈伽黎忽然感覺一陣惡寒襲來,頓時渾身寒毛一根根立起。
不好,趕緊鎖門。
剛跑到門邊,為時已晚。
“沈先生,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我來為您念讀今日食譜。”
沈伽黎不理解。中午那麽豐盛的席還不夠填飽肚子?為什麽還要吃晚飯産生多餘的垃圾。
沒聽見沒聽見,不要理他。
“沈先生,我知道您沒睡,我已經通過地板的震動規律結合風的阻力以及您個人體重推算出您就站在門後,沈先生,我說得對不對,如果不對,我們不妨面對面探讨一下。”
這次輪到沈伽黎咬牙切齒.jpg
一般這種豪門題材電視劇中,都有一個李叔這樣嘴快壞事的熱心腸管家,每次看到這種情節,沈伽黎都只恨反派不能将他毒啞。
要不要下毒。沈伽黎邪惡地想到。
沒一秒又否定了這個邪惡想法。
算了,下毒好麻煩,而且稍有不慎他可能還會喜提時尚囚衣一套。
并且很大概率在下毒過程中忍不住自己先嘗一口,當場昏迷,繼而被反派緊急送醫,撈回小命後再送進牢房吃國家飯。怎麽想,宇宙的盡頭都是國家飯。
沈伽黎唉聲嘆氣地打開門,門外站着滿面春風的李叔。
李叔清清嗓子,拿出他的硬皮本:“今日食譜。主食為紫米蒸飯;主菜為蝦兵蟹将和幹鍋花菜,湯品為銀耳蓮子羹,甜品為姜撞奶。”
沈伽黎:“蝦兵蟹将是?”
“顧名思義,螃蟹與蝦一鍋炖。”
李叔“啪”一聲合上硬皮本,恭恭敬敬三十度鞠躬:“請允許我為您傳達少爺指示。以後,少爺在家期間,您必須要身着洛麗塔洋裙,在少爺視線範圍外,可以不穿。”
沈伽黎:。
變态。
他愈發想快速告別這個窮人沒人權的世界。
沈伽黎很少吃葡萄、芒果類帶皮水果,倒不是覺得難吃,而是葡萄要一顆顆洗、芒果皮難剝,如果有人願意為他清洗剝皮切成小塊,他倒不排斥一嘗。
穿衣服也一樣,多是簡單好穿的T恤或襯衫,配一條長褲,就連襯衫也要買扣子顆粒大且少的款式。
而洛麗塔需要一層層穿,還有系不完的絲帶繩結,所以沈伽黎用盡全身力氣将腰封解開後,對這套裙子産生了強烈的抗拒。
不穿了,讓反派打死他好了。
下樓去了廚房,見料理臺上已經擺了兩只鐵盆,裏面裝了剛從海裏捕撈上來直運過來的梭子蟹和青蝦,一旁還貼了便利貼,詳細标注兩種食材的清理流程。
海蟹在運輸過程中即使生死時速打了氧,但依然失去了往日活力,剪開捆綁蟹鉗的皮筋後,老幾位軟趴趴窩在盆裏,一動不動。
對于毫無計劃性的喪批來說,所謂的清理流程不過是廢紙一張,玩得就是經驗。
他将螃蟹往水池裏一放,開始着手清理蝦線。
好麻煩,既然蝦子都知道自己被人吃掉的命運,自己學會排空腸道不行麽。
“咔嚓、咔嚓。”倏然間,耳邊傳來異動。
沈伽黎正專心挑蝦線,所以對于異動,他沒去理會。
“咔嚓咔嚓!”異動聲越來越響,愈發急促。
沈伽黎懶洋洋擡眼看向發出聲音的鐵盆,但鐵盆放太高,看不見。
算了。
低頭繼續挑蝦線,二十條青蝦,他足足挑了一小時,弄得青蝦屍首分離,死殍遍野。
這時,李叔敲敲門,推門而入:“沈先生,我來檢查晚餐進度……這是什麽情況!”
一聲驚喝,沈伽黎順勢看過去。
大大小小的螃蟹分布在各個角落,扒在碗碟架上的,坐在菜刀上的……
再看看裝螃蟹的水盆,空蕩蕩。
李叔手忙腳亂去将犯罪蟹逮捕歸案,嘴裏念叨着:“不是說過皮筋剪開後要速速下鍋,你看,全跑……嗯?沈先生,怎麽沒穿洛麗塔洋裝。”
沈伽黎心道現在是關注這種事的時候麽?
他和李叔兩人花了半天工夫才将螃蟹送回水盆,過程中手上被不甘屈服命運的螃蟹多次中傷。
李叔直起老腰,抹了把頭上細汗:“都抓到了吧,一共有幾只,數了麽。”
沈伽黎視線一瞥,快速數了下盆中螃蟹,道:“數了,六只。”
他開始沒數,但如果說沒數,以李叔的性格必然要他再度檢查廚房謹防遺漏,廚房全是縫隙,找起來很麻煩,他現在已經很累了。
李叔猶疑問道:“确定?”
沈伽黎的視線虛虛看向一邊:“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