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今日,天氣很好,麗日當空又不會太熱,微風拂動枝丫,沙沙作響。
南流景每周會随機挑選兩天做休息日,而明天恰逢沈岚清的生日,因此他将周末兩天一起休了。
他坐在餐桌前,手邊攤了本財經雜志,深灰色的睡袍裏裹挾着絲質墨藍睡衣,微敞的領口露出半截雪白鎖骨,連接着鼓脹胸肌,随着光影浮動投出樹葉的形狀。
飯廳旁坐落着巨大的落地窗,從這裏可以直接看到堪比英皇室的千畝園林造景,非常适合放松心情。
不多會兒,沈伽黎被李叔連拉帶拽帶下了樓吃早餐。
南流景一看到這病恹恹的男人,心情不好了。
每次見面,沈伽黎都垂着頭,他甚至開始懷疑,沈伽黎可曾見過他的真實模樣?
沈伽黎被強行帶到南流景對面的椅子坐下,一坐下,又開始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猶如小雞啄米。
“擡頭。”南流景聲音透寒,帶着不可違抗的堅決。
沈伽黎本就因為早起而心情煩郁,還要被迫面對人神共憤的醜臉,心情更加不美麗。
他蔫蔫擡頭,視線看向窗外園林,有氣無力道:“早安午安晚安,祝你身體健康萬事無憂。”
南流景:……
要說他不懂禮儀,可他也打了招呼,忽然找不到理由發作。
擡眼望去,沈伽黎半翕着眼,寬大的睡衣松散垂下,隐隐露出半截雪白肩頭,陽光投在他的臉上,将睫毛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南流景不動聲色盯着他,心中想,如果沈伽黎一直是這種态度,他很難找到他的罪行在退婚計劃上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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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面前的水煮蝦推到沈伽黎面前,冷聲道:“給我剝蝦,吃完早餐有要事要做。”
望着一碟水煮蝦,沈伽黎麻了。
蝦為什麽要長殼,既然都要被人吃,何必多此一舉。
“可是我……”
“不用多言,剝。”南流景打斷他。
他望着自己的雙手,嘆了口氣,随即拎起一只青蝦,捏着蝦頭用力一扯,然後揪着背部殼子使勁往下扯,毫無章法,沒有任何智商可言。
剝不下來,累了。
他将蝦子遞過去:“就這麽吃吧。”
南流景冷笑:“你吃蝦時,也這樣吃?”
很好,找到了他不服管教的有力證據。
沈伽黎:“不是。”
南流景心中得意,他倒還算誠實。
然後就聽沈伽黎繼續道:“我不剝殼,直接吃。”
南流景:……
“重剝,剝幹淨為止。”他收攏手指,手背隐隐浮現青筋。
有時候,情緒上頭,就一定要追求一個滿意結果。
沈伽黎嘆了口氣,不耐煩表現得很明顯。
他扯着蝦殼,嘟哝着:“你這麽有錢,幹脆研究出一種不長殼的蝦不好麽。”
南流景心道他還真是思路清奇,下一秒,一只破破爛爛的蝦被送到他面前。
怎麽治不了這人呢。
南流景心滿意足插起蝦肉,送進嘴裏細細咀嚼,動作優雅斯文。
倏然,李叔挽着袖子從樓上下來了:“沈先生,水管修好了,可以洗手洗臉了。”
南流景神色一黯:“你沒洗手。”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沈伽黎拖着沉重的身子站起身:“嗯,這就去洗。”
南流景眼神陰狠,握住刀叉的手指透着蒼白。
良久,他端起水杯開啓無限漱口模式。
沈伽黎剛才就想好心告訴南流景樓上水管壞了,李叔在修,他還沒洗漱,但南流景偏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這不,出事了。
保守估計,南流景至少吃進去80萬細菌。
重新洗漱過下樓,南流景已經無心用餐,翻着財經雜志喝着咖啡,和李叔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沈伽黎對盤中青蝦毫無興趣,幹巴巴啃着面包。
“少爺,西爾貝代理商打來電話,說您之前預訂的圖拉塔車子已經過了海關,問您是否今日提車。”
“提,順便買個大點的禮品盒,以及絲絨包裝盒。”
沈伽黎默默聽着,猜測着這大概就是送給沈岚清的禮物,西爾貝圖拉塔,幾千萬吧,而且國內配額只有五輛,屬于是有錢都買不到,全看身份和緣分。
李叔又問沈伽黎:“沈先生,明日是岚清小少爺的生日宴,您為他準備了禮物麽?”
“沒準備。”沈伽黎理直氣壯,“發個紅包就行。”
就算是精挑細選買了禮物人家也未必喜歡,什麽都不缺的人拿到禮物也只是放到角落吃灰,還嫌占地方,不如折現,真金白銀看着實在。
“話雖如此,但禮物不在貴重,好歹是個心意,岚清小少爺看到哥哥為他精挑細選準備的禮物一定……”
“我現在去買。”沈伽黎痛苦面具.jpg。
別念了快別念了。
換好衣服,沈伽黎出了門。
許久沒出門,頭頂的大太陽曬得他腦袋發昏,雙腿發軟猶如踩在棉花上,虛浮,沒有切實落腳點。
像他這種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人很容易成為健身房小哥的目标,剛走到商場門口,就要小哥抱着一沓傳單問他要不要去他們店裏免費體驗一下。
沈伽黎搖搖頭,不想多說話。
他理解小哥也只是替人打工,多有不易,所以态度還算友好。
“看您身材這麽瘦,一陣風就能吹跑,太瘦弱了。您有喜歡的人麽?現在的女孩子都喜歡身材健碩有安全感的男性哦,我們新店開業,剛好有優惠活動,這樣吧,您留個電話給我,我們教練會詳細為您介紹各項課程。”
聽到那句“太瘦弱了”,沈伽黎看也不看他:“現在都流行這樣搭讪要聯系方式了麽。”
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還要電話號碼,不是搭讪是什麽。
小哥:……
忽然沒了繼續和他逼逼的欲望。
小哥做了個“請”的手勢,滿臉堆笑:“您忙您忙,不打擾了。”
沈伽黎深吸一口氣。
清靜~
進了商場,沈伽黎靠着一句“想要我聯系方式就直說”,成功過濾掉了所有上前推銷的賣家。
他們替人打工固然辛苦,上前推銷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但造成這種現狀的,不是他,是無良老板。
該給沈岚清買什麽禮物呢。
一想到要為了非親非故只見過一面的人大費周折,沈伽黎喪病又犯了。
他在一間店門口的長椅前坐下,揉着酸痛的雙腿。
這時候,店裏走出一個年輕小姑娘,帶着幾分羞赧,和沈伽黎點頭示意。
随即她拆開手中的包裝盒将上面的東西放在展示櫃上開始擺弄起來。
沈伽黎這才意識到後面店鋪是賣迷你益智玩具的。
但擺了半天,行人大多匆匆而過,偶爾幾人投來好奇目光,上前打量着。
沈伽黎坐近了一些,觀察起小姑娘的操作。
她擺弄的事一套國外迷你玩具,號稱鼓勵小朋友的動手能力,學會照顧人。
玩具套盒中是兩個不同發色的外國小嬰兒,閉着眼睛睡得安詳。
用特制濕巾擦拭過嬰兒的臉後,可以擦掉表面顏料,嬰兒便會睜眼,然後要給小嬰兒喂奶,等小嬰兒發出哭聲後便要給他們套上尿不濕,随着“嘩啦”聲結束,尿不濕表層的水溶材料被水融掉,最後可以從用過的尿不濕裏摳出來一只廉價的塑料手鏈。
圍觀群衆:……
“這也太惡心了吧,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設計出這種玩具!賣這玩意兒的也是腦殘!”說完,幾人憤憤離去。
雖然錯不在小姑娘,但第一天出來工作的她冷不丁遭受了惡語中傷,委屈上頭,眼淚打起轉轉,又怕別人看見笑話她,低頭咬着嘴唇強忍着。
一搭眼,就看見沈伽黎專心致志盯着她手中的嬰兒玩具,見她停了動作,還追問一句:“然後呢。”
他好像很有興趣。
小姑娘徐徐打量着沈伽黎,就聽他繼續問“然後怎麽玩”,原本千瘡百孔的心好似一點點被補好。
她鼓起勇氣道:“然後手鏈可以挂在嬰兒脖子上,或者給家裏的小朋友戴着玩,先生要買一套試試麽?很……很好玩的。”
她本來沒報什麽希望,誰知沈伽黎:“哪裏付錢。”
……
開業第一單,小姑娘還十分熱情的給他把玩具套盒進行了精美包裝,深藍色的包裝紙,看着還挺有格調。
拎着嬰兒玩具套盒,沈伽黎忽然忘了,他來商場的目的是什麽來着?
想不起來,算了,就這樣吧。
下了樓,那些正四處尋找目标的推銷員看到沈伽黎,集體閉麥,回頭佯裝四處看風景。
剛出商場大門,手機鈴聲乍響。
沈伽黎掏出一看,屏幕上顯示着“傻逼18號”。
嗯……都排到了十八號,大概直接拉黑也可以吧。
按掉,揣兜裏。
鈴聲不知疲憊再次響起。
一直響一直響,周圍人開始齊刷刷向這邊行注目禮。
喪批社恐真的很讨厭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
接,接還不行。
找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電話一接起來,迎面就是一句:“嫂子,是我,斐遙。”
果然,不出意外的話,要出意外了。
“嫂子你在哪,見一面方便麽。”和上次不同,興許是南斐遙有求于他,語氣明顯沒了那日的硬氣。
沈伽黎:“不用了,出來前在家裏上過廁所。”
南斐遙卻是個沒什麽眼力見的:“我聽聲音,你好像在外面?剛好我也在外面,見一面吧,我去找你,你報一下地址。”
沈伽黎:“目前為止還沒出太陽系”
不管他人意願自說自話的家夥,喪批也是有脾氣的好嘛。
“嫂子你是不是在大潤發財附近,我好像看到你了,我就在你對面。”
南斐遙自說自話,話音剛落,一聲冗長刺耳的“嘀——”。
沈伽黎果然讨厭這個由只會自說自話和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組成的世界。
他擡頭看過去,對面馬路停了輛瑪莎拉蒂,高大年輕的男人正透過車窗向他招手示意。
咖啡廳裏。
沈伽黎和南斐遙面對而坐,南斐遙要給他點咖啡,沈伽黎制止:“有事說事,沒事我想回去躺平。”
他始終堅信,空氣是由21%的興奮.劑,70%的酒精和9%的氨氣構成,再攝入兩口咖啡.因,他今晚要睡不着了。
南斐遙低着頭,藍底細白條紋襯衫顯得他年輕又幹淨,和那位泡在單純之水裏長大的小少爺再相配不過。
“嫂子……”南斐遙似乎心有顧慮,說話的語氣也始終小心翼翼。
沈伽黎閉着眼睛,不動聲色。
對就這樣繼續磨蹭,他很快就能睡着了。
“嫂子,我……”南斐遙攥緊手指,帥氣的臉上飄着一層憂愁,“其實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