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天啦嚕!”
李叔辦事回來,一進門,入眼一片狼藉,震驚了他。
趕緊打掃幹淨,去樓上喊沈伽黎下來準備晚餐。
雖然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正常晚餐,但少爺不知怎麽想的,偏要叫沈伽黎準備晚餐。
他這老頭子都受不住了。
急躁的心情讓他忘了禮數,推門而入儲物間,果然,沈伽黎靠着那只奇醜無比的人偶娃娃睡得正香。
忽然好奇,他很喜歡這只人偶娃娃麽,怎麽就願意躺它身上睡。
少爺貌似也很喜歡,從小帶在身邊,幾次說要扔掉,最終還是沒扔,但也不想看到,索性放在儲物間吃灰。
這不是重點。
“沈先生,快快起床,少爺馬上到家,您還沒準備今日晚餐。”
沈伽黎緩緩睜眼,雙眼迷離:“早上不是還有剩飯,我沒動,你們熱熱吃。”
李叔:夭壽啦!敢讓少爺吃剩飯!
他連拉帶拽把人拖到廚房,做了數個深呼吸,顫抖着拿出他的硬皮本,念道:
“今日食譜:主食為手擀面,主菜為……”
沈伽黎聽到“手擀面”仨字就不想繼續往下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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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家裏有自動揉面機,倒是省了他一些工夫。
手擀面正确做法,面團擀成大面片,折疊起來切成自己喜歡的寬度。
沈伽黎的手擀面——
李叔不忍再看。
這時,指紋鎖的聲音響起,李叔趕緊過去迎人。
南流景一進門便問:“沈伽黎呢。”
李叔笑得心虛,臉上全是褶子:“沈先生正在廚房為您準備新鮮美味的手擀面。”
南流景點點頭,視線在房中每處角落依次劃過。
幹淨整潔,和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他換好衣服來到餐桌旁,沈伽黎也端着一碗面條出來了。
南流景冷笑:“真是驚豔。”
說的是沈伽黎,他臉上鼻子上頭發上挂着一塊塊的面粉,像個雪人。
沈伽黎這會兒全身每塊肌肉都在叫嚣疼痛,本來還想看看疑似出軌的南流景到底什麽尊容,但現在卻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消失。
他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吃吧。”
李叔疑惑:“沒有其他的菜?”
沈伽黎顫巍巍伸出食指指着那碗面:“太麻煩了,所以九九歸一了。”
兩人同時低頭朝面碗看去。
炒蔬菜,有,面條頂上蓋的幾片油菜葉;
小雞炖蘑菇,有,成品雞柳加香菇;
甜品酸奶拌堅果,也有,碩大幾顆花生在湯裏浮着。
面條形狀各異在碗中坨成一團,絕大多數已經脫離“條”的概念。
今日食譜中該有的都有,兩人竟無言以對。
“哦對了。”沈伽黎又想起什麽,從口袋掏出一盒酸奶慢悠悠推過去,繼續趴下,“酸奶拌堅果,酸奶在這,用舌頭拌拌吧。”
“故意氣我?”南流景沒有動筷的意思,聲音透着寒意。
沈伽黎閉着眼緩緩搖頭:“我很努力做了,但我是個生活能力為零的廢物,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并坦誠自己是個廢物,過于真誠以至于南流景無處發作。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沈伽黎沒說謊,他确實很努力去做了,雖然努力的耐心只有三分鐘。
仔細翻翻面條,還是能找出那麽幾條根正苗紅小漂亮。
南流景放下筷子,沉默半晌,又問:“衣服呢,洗了麽。”
沈伽黎擡手指指天花板,意思是在三樓挂着。
上樓後,南流景望着陽臺地面水流成河,以及已經完全變形縮小到兒童款的襯衫們,舉起手照拍照,腦海中自動打開“退婚計劃5.0”,在“沈伽黎罪行”一欄後打上“不服管教”。
如果想在離婚官司中全身而退,如果想堵住沈家人的嘴,這些都是必要的。
入夜。
沈伽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太多,這會兒竟沒了困意。
感覺身邊缺了點什麽東西。
思忖半天,他下了床往小黑屋走去。
此時正在二樓玄廳看電視的南流景單手揉着太陽穴。
頭又痛了。
緩緩一搭眼,便看到沈伽黎穿着皺巴巴的睡衣出了房間,徑直走向儲物室。
他死死盯着儲物室的門,想知道沈伽黎大半夜不睡在謀劃些什麽。
然後就看見他拖着那只其醜無比的人偶出來了。
南流景指尖一緊,忽而擡起身子,又意識到什麽立馬坐下。
“沈伽黎。”他冷聲呵斥道。
沈伽黎聽到聲音,向前看了一眼,以為南流景又在在意什麽教條規矩,随即道:“晚安。”
“人偶,放回去。”南流景陰冷道。
就算沈伽黎拿了他的車鑰匙、房産證他都不在乎,但人偶不行。
沈伽黎抱起人偶,凝視半晌,輕聲道:“我睡不着,可能已經習慣和他一起睡,借給我可以麽。”
他在聽護工讀原文時,也是睡睡醒醒聽不全,因此并不知道南流景為什麽會因為這個人偶做出這麽大反應。放在儲物間吃灰的,是什麽重要東西麽?
也可能他只是單純的讨厭自己。
但既然人家發話,重不重要他都不能拿。
乖巧将人偶放回去,還特意拍了拍表層的灰塵。
沈伽黎走出房間,與他保持着距離:“放回去了。”
玄廳沒開燈,光線昏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墨藍色一團像是睡衣的顏色,袖口褲腳伸出的手腳白而瘦長。
一直睡不着,腦袋開始隐隐作痛。
沈伽黎揉揉太陽穴,無力道:“我睡不着。”
“和我有關?”南流景無情道。
倒是和他無關。
沈伽黎揉着跳躍疼痛的太陽穴回了房間,為了助眠,他還特意從床頭櫃上拿了本晦澀難啃的世界名著,可越看,清醒因子如水底冒出的浮木,占據了他的全部腦容量。
還是睡不着。
沈伽黎坐起身,在床邊愣了會兒,忽而起身朝門外走去。
穿過長廊來到玄廳,來到那個被昏暗遮掩了面容的男人身前。
“雖說失眠和你無關,但我仔細想了想,和人偶有關。”沈伽黎慢慢俯身,身體朝着那個冰冷如雕塑的男人逐步靠近,“你和人偶挺像的,代替它一下?”
南流景:?
不由分說,沈伽黎伸出雙手攬住他的肩膀,雙腿張開攀附上他的腰間,頭一歪,歪進他頸窩。
“除了硬,其他方面還是挺像的。”沈伽黎發表了對南流景與人偶的看法。
不考慮臉,單純享受美好身材包裹住身體的微妙感覺,也蠻舒服的。
南流景身上好香,像是雨後的山野,散發出微涼清苦的樹木氣息,潮濕且夾雜着綠意,沁人心脾。
好困,睡意開始發散。
南流景身體一點點緊繃,眼底一片黑沉,語氣已經帶着一絲警告意味:“松手。”
并不是因為他重,相反,他很輕,而是南流景非常讨厭這種過于親密的肢體接觸,會讓人覺得好像費力隐瞞的秘密都要被窺探到。
見人不動,他聲音擡高幾度:“松手。”
節奏的呼吸聲傳來。
沈伽黎睡着了。
南流景沒有輕舉妄動,不能确定這人是否在裝睡。
細長的身子窩在懷裏,隔着薄薄睡衣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微熱,将夜晚的水汽都覆蓋上一層熱意。
衣服上洗衣液的香味被皮膚暖過後會變成另一種香,像是某種中藥的香,淡雅清冷。
他垂視着沈伽黎的臉,新雪般的皮膚上伸展出烏潤的睫毛,嘴唇淡淡的鋪着一片淺粉色。
這個城府頗深的人一定是知道自己哪種角度最吸引人,說什麽失眠,恐怕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這時,恰好李叔起夜,看到這一幕,嘟哝着“不得了不得了”,趕緊幫忙把沈伽黎抱起來。
在将沈伽黎抱離少爺懷裏時,他的手還固執地抓住少爺衣襟,扯了半天,又怕吵醒他,不得已,只好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這才将人抱起來。
“少爺,沈先生是送到儲物間睡還是?”李叔輕聲問道。
南流景想起那只人偶娃娃,低聲道:“送去他房間,輕一點,別吵醒他。”
吵醒了他又要過來貼。
李叔聽到那句“別吵醒他”後,心道少爺這嘴硬的關心,卻不由喜上眉梢。
诶嘿,形勢一片大好。
翌日清晨。
“嗡嗡嗡——”手機振動不絕于耳。
沈伽黎睜開眼,呆滞幾秒,發現自己不在南流景懷裏而是身處自己房間。
懶得去思考怎麽回來的,摸過手機一瞧,就見來電顯示:傻逼5號。
既然是傻逼來電,那麽不接也可以吧。
按掉手機,繼續睡。
但傻逼5號似乎是個極其固執的人,沈伽黎不接他就一直打。
沈伽黎迷迷糊糊摸過手機想關機,結果手指不小心按下接聽鍵,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黎黎?怎麽現在才接電話,是身體不舒服麽。”
哦,是原主養父。
想到那張銀行卡和那男人依依不舍的表情,沈伽黎難得坐起身撈起手機:“沒,在睡覺。”
養父宮源釋然地松了口氣,語氣放輕:“那爸爸和你說完事你再睡好不好。”
“你說。”
不好變成了你說,也就是面對這位養父。
“這周末是你弟弟岚清的生日,這是他認祖歸宗後第一個生日,你媽媽格外重視,特意在酒店為他舉行生日宴,很多人都會來,你也會來吧。”宮源的語氣中漫着不可克制的期待。
沈伽黎不想去。
光是聽到“很多人都會來”這幾個字都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大型社死現場,更何況,和他非親非故的人,大概人家也不在乎他的祝福。
沈伽黎沒出聲,宮源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弟弟,但弟弟從上次就一直念叨着希望你能去,追車沒追上,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所以他就來拜托我。”
“黎黎,過來吧,爸爸也很想見見你。”
一切堅定信念都敗在這句“爸爸也很想見你”之下。
不想去的原因有二:
他不想去。
護工在念讀這段劇情時,他是醒着的。
原文反派南流景一直對沈岚清情有獨鐘,自小生活在爾虞我詐環境中的他被沈岚清這種單純如白紙的性格深深吸引,早已在心中将他奉為不可染指的寶貝,于是在宴會即将結束時難得出現在大衆視線中,并且一擲千金為沈岚清買下全球限量版跑車作為生日禮物。
而作為情敵的男主攻南斐遙自然心有不甘,提前知曉南流景的計劃,便聯合炮灰偷偷調包了生日禮物,導致反派在宴會上出了大醜。
南斐遙本就看不起原主這炮灰,但又覺得他是很好用的工具人,于是便假裝無意說出這一切都是原主的計劃,嫁禍給他,自己則全身而退。
于是出了醜的反派認為這一切都是原主的錯,回家後将原主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這麽描寫的:冷清的宅子和主人一樣毫無生氣,只有每晚屋中傳來的慘叫聲才讓人知道這裏是有人居住的。
沈伽黎回憶完劇情,心裏吐槽:這劇情不光無腦,還下頭,把一衆人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