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權貴獻女,将軍不戀
權貴獻女,将軍不戀
早朝之上,聖令有宣,可見聖泉宮新任掌事官宣讀聖意。掌事官年約三十,名馬宴,蕭如絲選其人,因其雙目澈亮,面帶善笑,聲音中柔,言辭誠懇,望其一解聖心之悲。
馬宴朝氣有嘉,宣讀聖意,聲音中厚有度:“大平官制将變,朕撤太尉一職。并念各卿之責,任官之權,調配之權皆由朕親自批準。”
此令一下,堂下一片嘩然,不由堂下異議,馬宴随聖意宣道:“今日退朝!”
如此一來,大将軍之職已位同太尉,權責更勝過當初的太尉。而各外朝之官手中之權,失了大半。
朝散之時,宮門之外,蕭青正要趕回府中,身後有人叫他,“大将軍。”
來者之人蕭青面生,着黑赤朝服,佩金玉帶。看起來四十模樣,蕭青只能依稀辨出,他大抵是個九卿官署下類似丞職官。
“你是?”
來者甚至不料,同朝為官,大将軍竟還不識他,只好尴尬地作揖,“鄙人乃朱奉常官署之下的奉常丞付炀。”
“不知奉常丞有何事?”蕭青從未與這般人打過交道,還是那個朱正司的人,不免警惕。
“近日鄙人也在讀兵法,于謀攻詭道有一些難解之事,不知大将軍可否請教?”
奉常丞來請教兵法,也是稀奇事。蕭青難窺其深意,謙虛道,“我只學了皮毛,若是論精通,不及我夫人半分。”
言說大将軍夫人,付炀怯色難當。畢竟那不可言明的妾室,乃是煦陽長公主。他生硬一笑, “無妨,我并非是要精通,是困惑難解,心中不爽。”
“那說來聽聽?”
付炀一擡袖,伸手指空中飛雀,“我讀了良久,實在不明,要如何才能做到……”
心中所惑未說,但見他一頭栽下。蕭青吓了一跳,忙是扶住他。
那倒地之人意識還算清醒,大喘着氣,不可作答,像是病發。
“奉常丞,我帶你去找宮中侍醫。”蕭青将其扶起。
付炀忙抖着手從袖中掏出藥丸,倒出兩三顆吃下,緩了幾口氣。這才有了說話的力氣,“不必麻煩了,我這是老毛病,過會兒就好。”
他仍喘得厲害,行步吃力得很,低頭見路又是苦嘆,“大将軍見笑,今日出門就帶了一車夫,如今頭暈得厲害,不知可否麻煩大将軍送我回府?”
“也罷,我送你就是。”
蕭青就與八材知會了一聲,讓他先行回府,随後與付炀同上馬車。
一路之上,付炀道,“此病因季節而發,是個氣逆之病,秋冬将至,總是要發上一回。要連吃上七天藥才可,今日出門忘吃藥,故而病發。”
“原是出門忘吃藥,那奉常丞下次可別忘了。”蕭青應聲道。
馬車直入付府之內,付炀邀蕭青下車。他所到之處乃付府後院。院內景飾華美,有楊柳清河,珍石奇樹。
“若非大将軍,我還不知如何了,大将軍留下喝杯茶。” 付炀熱情道。
“那倒不必了。”
“哎,大将軍若是不去,就是看不起我。”
剛言說,就有三位女子前來,他們衣華飾美,都叫付炀一聲老爺。
“此乃我一妻二妾,大将軍莫見怪。”付炀道。
有一妻二妾,又有華美府宅,會忘記吃藥,只帶一個車夫?蕭青立刻婉拒相邀,“我府內還有事,該回去了。”
“大将軍客氣什麽,”付炀的一妻二妾紛紛堵住來路,“大将軍何必怕生。”
三個女子在前,蕭青去路不得。就被付炀生拉硬拽去喝茶。
“大将軍姑且在此等候。”付炀帶他到府園一亭,就與一妻二妾離去。
茶影未至,但聞琴樂。
花叢之中,一美人之影穿梭其內,深秋薄衣,赤足而來。她行于百花之中,足落花海,猶如步步生蓮。
一曲之下,曼舞飛紗,女子腰肢纖柔,與風而動。随舞之時,明眸嬌豔,含笑半分,情有濃淺。
茶未飲,卻有舞。蕭青自愧不如,兵法他确實只知皮毛,對于苦肉計,還是難防。
樂止舞罷,此女正望蕭青。遠山眉輕揚,紅粉胭脂落眼角,朱唇微啓半淺笑。
嬌容之妝極為精致,精致得像個人偶。加之她肌膚蒼白,就像沒有見過太陽一般,一時間蕭青覺得這般美人,美得叫他毛骨悚然。
此時仍不見人來,蕭青半坐亭內,望那花季之歲的女子,徒增憐憫。
未引大将軍搭讪一句,獨留美嬌娥風中凄凄。
沉寂良久,大将軍嘆,“大概是人人可憐吧。”
帝王未設佳宴,臣子卻要上薦臣女。蕭青還沒有見識過這些。
奢靡之府,酒池肉林,結交權貴,上薦臣女,這些都是蒼婧口中的權貴黑暗。他聽過,卻未領會到底有多黑暗。
如今見了,只覺這是一種悲哀。
是這天下始終難以改變的世道。在這世道下,于這些被當做買賣的官家女子;于蒼婧這般被他們輕視的妻;于那些沉迷于王權富貴的官家子弟;還有于蕭青這般被人當成踏腳石的新貴男子。
蕭青真是覺得人人可憐,沉淪于此,身困于此,不得逃脫。
美人不知何意,憑添無措,“難道是我容貌不及長公主,你才無所動?”
她不知為何,談及不可言說的長公主,無情的大将軍眼中方有溫柔,“我夫人之貌,于我心中無人能及。”
“你騙人。我娘說男人都是一樣的,就是想要三妻四妾,最好永遠年輕貌美,聽話又能侍奉。”美嬌娥一身舞衣朝蕭青走來,纖纖身姿多風情,雙眸含水似含情。
她之美貌,是他父親自信今日可成,亦是她自信可使男子一顧難忘。
她精心之舞,精心之妝,只為一刻驚鴻。
可将軍卻皺眉問,“你娘都看透了男人,為何還要讓你讨好男人?”
因這冷情,叫美嬌娥失了再上前的勇氣,“你裝什麽。就連替我寫賦的司馬長君都是這樣,他又想升官發財,又要坐擁美妾。”
“姑娘美則美矣,一舞風景也好,可終是我夫人最為美好。”
這與他們今日的預想不一樣。
“普天之下的男子都是一樣的,你只是怕長公主,”她自信看穿一般,笑得妩媚,“其實又何妨呢?她現在只是妾。”
她又進步而來,卻見他緊握了劍,眉眼震怒。
是故作風趣嗎?劍未出鞘,她尚是濃情嬌柔,唯是擡眸才見那将軍肅殺之氣。
“誰也不能說她是妾,她是我的妻。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美嬌娥只覺他手中那劍想要出鞘,才稍稍後退。
可将軍之痛,她難以領會。那長公主分明是妾,也正是這樣,他們才敢這麽賭。
“你家大門在哪裏?”蕭青問。
大抵從未如此落敗,美嬌娥失魂不已,她一指北面,還有倔強,“我就不信,你真要走。”
剎那猶如大風一陣,一道黑影就從她面前跑過。
美嬌娥羞憤難當,“今日羞辱,我必還之。”
蕭青只顧離去,不顧身後。
奔至了付家大門,見付炀正在前堂踱步骐骥,“朝中正值官變,我等及不上內朝臣子,若要前程,小女此事必要成。”
“老爺。”付炀之妻立刻提醒他,付炀才見跑出來的蕭青。
他匆匆相攔,“大将軍,你怎麽出來了。”
蕭青未有好臉色,心中之氣尤在,“今日蕭某受教,日後得多上心謀攻一篇才是。”
付炀不解大将軍竟然坐懷不亂,但見其怒氣沖沖,忙做解釋,“大将軍莫怪,小女仰慕大将軍已久,老夫也是為了愛女才不得已為之,”付炀尋着理由,緊張不已,立刻讓他一妻二妾又來相攔,“大将軍留下吃個飯,我好好與你賠罪。”
“是啊,留下吃個飯。”付炀妻妾皆附和道。
付炀用弱女子擋着,蕭青不對手無縛雞之力者動手,他只做警告,“讓開。”
府內主人就是不相讓,拉扯多時,煩擾至極。
忽而有人沖了進來,正是八材奔來,他身後還有付府的下人追着,“大将軍,不好了,長公主出事了。”
正是這一言,付炀有所收斂。長公主前來尋人,他一個奉常丞,是擔不起此事。
而不知此言正是急了蕭青的心,一把利劍橫然拔出,直對付炀和他的妻妾。此時蕭青已顧不了相讓,“讓開!”
大将軍拔劍相向,一瞬就如對敵無情,付炀與妻妾恐慌退去。
蕭青心慌意亂,随八材出府。
他急火攻心,“夫人出了何事?”
八材讓他先上馬車。
馬車停在離付府偏遠處。蕭青剛踏上馬車,衣襟就被拉住,一晃他就被拉進了馬車。
萬般困擾皆止,只有一瞬驚愣,“婧兒。”
蕭青為之心焦的人正在眼前,她穩握一切,又目中狡猾。
他立刻擁住了她,短短片刻,快叫他急出淚來了。
蕭青的心口一跳又一跳,重得很,“你要吓死我不成,怎麽說這種借口。”
蒼婧撫着蕭青緊繃的背,一次又一次,直讓他平靜下來, “他們手段陰柔糾纏,我不這麽說,他們怎麽會放人?而且得叫他們怕你才是。”
蕭青鼻子還酸着,“是我失策。”
“是他們詭計多端,”蒼婧一拂車簾,“你瞧。”
從車窗外可見,付府的門前堵滿了長公主的家兵。
蕭青可是少見這般架勢, “你這是要攻他府邸不成?”
“他敢犯我,我就要他知道代價。你人出來了,我還要進府搜人,他百口莫辯,我攪他天翻地覆,滿城風雨。”
車簾随蒼婧一手而落,馬車駛離了付府。
蕭青俯首貼進,随之一笑,“夫人甚有主将氣勢。”
“可比以前差遠了,不然不會叫他在我面前橫行多日。”蒼婧算得客氣了,今日只能虛張聲勢。換做以前,即便不是長公主,如付炀之流也不敢輕易放肆動她的人。明搶暗騙這檔子事,更是不可能發生的。
随他付府之亂,馬車已駛遠。
蒼婧緊依在側,不免叫蕭青渙了神思,只顧看着他的夫人了。後來,蕭青終于意識到,一擡她的下巴,“夫人終究坐不住了。”
可是難得見敵方一現,就叫她急心的。
蒼婧還真是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以往她薦佳人,現在別人薦到了她的頭上。
“想是前塵之事,終歸是報應到自己頭上了,”她自嘲道,随後抱緊了他的臂,“我不管是什麽報應,我的人不能讓別人奪了去。”
她又如往常那般蠻橫。
“可上回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夫人的情意他自知,只是好生困惑,怎麽夫人的話每次都不一樣?
蒼婧擡手擋住了他的唇,“此一時彼一時,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蕭青乖乖地點頭。
一朝馬失前蹄,蕭青對官場之事更覺無趣,懶做搭理。
付炀一人敗北,滿城皆知大将軍之妾進府搜人。付炀之事淪為笑柄,都言他乃自輕自賤。付炀又不敢道長公主之名,只道那是潑婦。
付炀潑婦之論,仍未絕他人之意,對蕭青旁敲側擊仍是不少。
與之賞金飾銀飾,與之觀珠寶美玉,與之談珍奇古玩,無一能引大将軍矚目。何況一朝被蛇咬,蕭青對他們都避而遠之。
來回打探大将軍喜愛是什麽,都是不圖美色,不圖錢財,他一人來來去去,不過是去個軍營,回個府邸。
官場之人始終難以揣測,大将軍到底還愛世間什麽?
任他人揣測多事,粗茶淡飯過後,蕭青便抱起愛妻,欲論一番兵法。
珠簾蔓紗迎他之影,他一步一踏,柔望愛妻,“知我者,謂我心愛,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注原句出自《王風黍離》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這世間之人難知他所愛,還非要來探,實乃怪哉。
世間紛語頗多,幾日後亦引帝王而至。
被論做潑婦的蒼婧倒顯松閑,吃着糕點,蓋着披衣,于躺椅之上曬着太陽。
忽有一人至,她未起身。食指與拇指相合,半眯着眼,透着那個圓看着他。似是認真,又似是調皮。
“皇姐,你還有心思玩鬧,”蒼祝洋洋作嘆。
“這世間多困擾,取取樂不行?”
蒼祝四處看了看,“蕭青不在?”
“去軍營了。”
蒼祝一擦鼻尖,“那個賦中美人蕭青見過,他怎麽說?”
蒼婧回憶了一番,“他說兩條眉毛,兩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巴。可看起來就是鼻子不像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蕭青就是這麽說的。他還怕說得不夠,就用他拙劣的畫法畫了出來……
在那些歪歪扭扭,曲曲彎彎的線條裏,蒼婧只能依稀看出他畫的是個人,在花叢裏跳舞。
至于五官,蕭青實在難以描繪。倒了一把胭脂水粉在畫像上,指着那糊着白水粉,塗着紅胭脂的臉說,“就長這樣!”
總之,在蕭青的畫裏,蒼婧實在看不出那女子長什麽樣。但在蕭青的眼裏,那女子美得可怕,像被人打扮好的木偶。
蒼婧盡力還原了蕭青所見之人。
蒼祝從這些只言片語裏,根本難以想象那女子何貌。他白着眼道,“問他真是白問,他眼裏是看不得別人了。”
“你怎麽這麽在意賦中美人?”
蒼祝目光左右動着,“這賦傳到了宮裏,說是天下第一美人。還傳來了名字,是付炀之女付夢。”
蒼婧直直望着蒼祝,帶着尖銳。
蒼祝不自在地側過身,“朕好奇他們的自信罷了。美人再美,然其心為異。朕此次來是想皇姐幫個忙。”
蒼婧咬了口糕點,緩緩品着蒼祝這話,“陛下打算如何對付心異之人?”
“三日之後,魯越使臣将至。此次前來二十人,攜上貢至寶,将由平南公與丞相親自接見。朕得到消息,付炀正是趁接見魯越使臣之日,設宴聯絡各人。”
蒼婧眼眉稍擡,“既然陛下打算出手,那麽朝中新官已經到位了?”
蒼祝一驚, “皇姐又看出了門道。沒錯,人朕選好了。”
“那就一網打盡了。”
蒼祝半是愧色,“還是要勞煩皇姐出馬。”
“我是該出口氣了。但魯越此時派使臣前來,實在有點巧。溧陽那邊如何了?”
“還在和溧王拖延,以審查其子孫為由,留在溧陽,”這何嘗不是一場仗,費的就是心力。然蒼祝并未急躁,“溧陽的羽翼朕快扯下來了,皇姐知道燕王為什麽不能來旬安嗎?”
蒼婧這才領悟, “原來是陛下得了先機。”
“他沉迷長生不老之術,就讓人騙他吃了幾顆毒藥。”蒼祝斥鼻道。
這一回的拉鋸之戰,蒼祝比以往沉穩許多。也因此,蒼婧未言多少時勢之論。
蒼婧推了一旁的糕點過去,“我新做的赤豆糕,你嘗嘗。”
蒼祝猶豫地拿起。每回蒼祝吃到的都是杏花糕,所以總是嫌棄她的手藝。這回食了赤豆糕,蒼祝相信了蕭青那句話,其他糕點她手藝倒是不錯。
食之正歡,又聞蒼婧道,“蕭夫人一心待你,你不要讓她傷心。”
“皇姐又偏袒,蕭夫人好得很。”
蕭夫人好不好,蒼婧還得去看了才知道。
初冬将至,昭陽殿裏就上了暖炭,叫此殿猶如春暖時節,殿裏擺着好幾株海棠花,皆是盛開時。
屋內實在暖熱,蒼婧剛入門就褪了厚衣。尤見蕭如絲一身明黃之衫,佐着白翡翠。
“這衣倒做得甚是好看,”蒼婧走過去觀了一觀,“在還少有人着此色之衣。”
“陛下近來喜愛明黃之色,讓我穿着給他看。”
蒼婧摸着衣袖,松了些心,“看來你與陛下很是恩愛。”
蕭如絲聽罷,還有羞意,拉着蒼婧坐下。可坐下後,蕭如絲就神思寡寡。
蒼婧又開始擔憂,“怎麽了?陛下叫你委屈了?”
“不是。我近日見陛下多。但陛下總愛去聽陳培言奏樂,不知他說什麽,宮裏馬上傳着天下第一美人。”
久違的名字入耳,蒼婧回憶了許久,“本宮當日被他蒙騙,重用他将他送入宮中,誰知他頃刻谄媚別人。可他不是被懲宮刑,去狗監養狗去了嗎?”
一愁凝在眉梢,叫蕭如絲郁郁寡歡,“陛下自從太後離去,心情甚悲。我讓宮中常奏歡歌以散聖憂,然一日陳培言竟奏悲歌。陳培言說聖心之悲,如他之歌。陛下覺得他知聖心,就破格提拔了他。”
蕭如絲難以釋懷此事,因陳培言叫她難堪。
月下歡歌中,忽起悲歌,尤為突兀。
那宦人行出,伏地相跪,“奴自被罰後,日夜反思,已知大錯,唯一生為陛下腳踏,方可贖罪。奴見陛下憂,大感聖心,聖心之悲,如奴之歌。”陳培言叩首多次,匍匐相拜。
蒼祝見他叩拜竟喜,便道,“陳培言,養狗養夠了,從此就到樂府奏樂吧。”
陳培言因此得了樂者一職。
“他以卑微小人之态博聖意,心思暗密,”蒼婧倒了杯清茶給蕭如絲,“他推美人進宮,定是想借此攀來日富貴。”
“天下第一美人,總能引人好奇。”
蒼婧看蕭如絲實在困擾,就道,“不必在意她,陳培言看走眼了。”
“他們苦心培養的女子,手段必然如魚得水。”
蒼婧憐哀在目,“他們确實為帝王調教了最好的女子,很會服侍。但是很多時候不過幾月,幾日就失寵了。”
蕭如絲難思, “為什麽?”
“因為她們太聽話了。”蒼婧道。
蕭如絲意會半刻,“我不懂,聽陛下的話,還會失寵。”
蒼婧苦笑,“是聽所薦之人的話。”
蕭如絲方驚之無聲。
“她們得寵,原本就是因着她們背後的家族。可就是因為如此,帝王豈會無防備之心?如今的陛下又不需要這樣的女人。”
“所以公主當時沒有教我們這些?” 蕭如絲想到了自己。
“我只是尋着一個機會,看看誰比較聰明,誰能活得下來罷了,”遠去之事再度回看,成了一片雲煙,已經沒有什麽讴者歌姬,也沒有上薦美人的煦陽公主。
蒼婧想那往事,當年之态些許流露,今時之善目布上了一層灰暗,“我不相信一個人會聽誰的話。人都是有自己的心思的,怎麽就為別人活了。”
這個答案蕭如絲并不感到驚訝,蕭如絲只是尤為不解,“那你當時所求為何?”
“那個時候,陛下需要一些女人打破後宮的局勢。權貴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只知道這樣才不會被人踩在腳底。”
蕭如絲些許可憐她。
但是以前的她,只有往前沖殺,不問生死,她不想蕭如絲可憐她,“不必這麽看我,我根本沒心思顧這些女人。就像你說的,你就是我的一顆棋子。但是你不知道,我手下的棋一旦出去,也是死士。”
蕭如絲收起了柔目,對她這番坦言又氣又覺得好笑 ,“那和我說生死相連又是什麽意思。”
“我生你生,我死你死,你死我生,怎麽算都是我劃算。”豪言尤覺臉燙,但蒼婧不叫蕭如絲看出異狀,随意而坐就是一方霸道。
蕭如絲作氣般地一拍蒼婧的手,“那為什麽後來要幫我?”
蒼婧摸着她明黃色的衣袖,“你自薦入宮,我瞧着你是個聰明人。後來又覺得你太笨,從冷宮出來,還總做些不讓人放心的事。再後來才知,你是喜歡陛下。”
蕭如絲第一回從她口裏聽這些話,想想前塵,與今日已是大為不同,“哦,是因為知道喜歡人了,才有了改變。”
“是啊,我從此看世間不同。天底下還沒有一個女人真心喜歡陛下,陛下也沒有喜歡過一個女人。我就想你們都好好的。”
昔日之事,如何不堪回首,皆可為笑談,蕭如絲笑之而過。那時的蒼婧确實不讨人喜歡。現在的麽,也有當年那副影子,就是多了人情味,才稍顯可愛許多。
蒼婧陪着她笑,笑顏之中,又多了一份暗憐,“我小時候在宮裏見過很多宮妃佳人,她們有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父皇一面,皇城的選妃卻從來沒有停止。以往我不知,但現在我知你喜歡陛下,一定不希望看到宮妃成群。”
“陛下只是好奇那個第一美人,”蕭如絲很想把卑微掩藏,但難以剔除她骨子裏的自卑。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無力,“他也沒說要怎麽樣,是我心思多罷了。”
蒼婧聽着,神情凝凍,又品着蒼祝問賦中美人的神情,一時難道清楚, “心思多有什麽錯?我們女人都希望一人一心。天底下真心喜歡陛下的姑娘沒幾個,你喜歡他不容易。如果他真傷你的心,我不幫他,你也不可以讓着他。不然你會被他欺負死的。”
蕭如絲輕推了蒼婧的肩, “你忘了陛下他還是不同的,他還是疼我的。”
蒼婧這才明了,“與你說這麽多,結果你盡心疼陛下了。”
蕭如絲笑了笑,有些羞愧。
她終究心疼她的陛下,也不去想那個第一美人。她想他快樂些,宮中的歌樂後來總是起着。她也沒管。
明月當空,宮外酒樓亦是歌舞升平。
貴人滿座,朝中同官,同道之徒,皆在一處。
席間有美嬌娥,窈窕身姿,随樂起舞,步下踩蓮花之臺,臺間飄香悠遠,迷香四溢。
“小女付夢在此,願各位鼎力相助,來日富貴同享。”付炀一舉觞,席間紛紛同飲。
在座皆是九卿之內。掌宗廟之官,掌宗族之官,稅收之官,皇城內務之官者同舉一堂。便是那奉常官署之下,宗正官署之下,治粟內史及少府之下官員。
少府之中官道,“另千金是遠觀美人,不知近看如何?要知道宮中那蕭夫人乃長公主府內所出,我在宮中行事,見了多了,蕭夫人之貌與長公主各有千秋。”
付炀一妾嬌手弄姿道, “再好看,不通人情世故有什麽用。”
那妾妩媚妖嬈,一颦一笑皆有勾人心魄之意。
那客方笑道, “原來是勝在風情,陛下身邊近來就缺風情萬種。”
席間各自一笑,笑聲哄鬧。蓮花臺上美嬌娥,聽盡一席取鬧話。雖一樣作舞,已眉頭微蹙。
又聞治粟內史之下官道,“可惜風情再好,那大将軍就是不食人間煙火。”
談及大将軍,付夢心裏亦是惱恨。世間何有與這些人不同的男子,非是不眷顧她一眼。如此才至今朝,他們要将她推向帝王身邊。
她的父親仍在執着,“長公主不好正面得罪,只有陛下那裏路未絕。我已買通宮內之官,讓他們在陛下面前多作贊美。帝王最好一個名頭,只要天下第一美人的風聲仍在,他必然想一睹芳容。”
美人之舞,必要竭盡身姿之美,以求人人魂牽夢萦。此乃付夢之母,一個妾室親身教授。
在香薰迷霧中,付夢一舞動人。在座之客飲酒觀美人,論其貌,論其身段,論其風情,她感覺被人從裏到外剝得幹幹淨淨,成為了座上閑談。
迷夢放笑如浪聲疊疊,一波起一波落,在醉生夢死時,一群帶刀客闖入酒樓。刀光劈開了這場醉夢,歌舞止。于九天雲端的放浪形骸都戛然而止,人人如堕入地海,心慌人亂。
“你們是何人!”付炀大斥,不知來者何以猖狂。
一身長衣掀簾而入,手捧錦盒,來者正是近日來深受他們滋擾的大将軍。不食人間煙火,不入歌舞酒地,一身青褐色的衣素簡而莊重,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衆人面面相觑時,蕭青身後還有一人而來,伴以一聲,“久違了。”
見那金紋流轉于裙間,猶如鳳紋張揚,在座之客皆卻步生懼。那人步搖奢華,腰間玉佩有“婧”之一字。
未擡眼一看,憑此衣着,已都心知肚明,來者正是在旬安城默聲已久的煦陽長公主。
随一淩步,可見公主梳堕馬髻。牡丹花金簪綴在發間,戴一鳳羽步搖,流蘇金紅珍珠齊在下颌。衆人紛紛怯色難當,低頭不敢直面。
他們私下都交換着眼色。煦陽長公主即便不能以真名,不能以長公主的身份示人,但她的身外之物,他們最是能掂量。心中之秤立刻秤出了千萬斤重。
“今天都不敢擡頭見人,前些日子都不把本宮放在眼裏。”蒼婧半是懶嘆,半是遷怒,立刻叫一些人抖了幾分,特別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家。
“長公主何出此言。”付炀裝着傻。
諸多官客,包括付炀這位主人及其家眷,仍然跪地,縱然不能高呼參拜長公主,但又怎敢在真的公主面前壞了規矩。只能向往常一般,等待公主之令。
“奉常丞所買之賦,實在不虛。貴女名為付夢,名中帶夢,賦中帶夢。可是這夢把陛下和本宮都攪糊塗了。你只有一個女兒,一會兒投向這裏,一會兒投向那裏,你到底要把夢弄到何處?”
入此奢靡之宴,蒼婧就見宴席前有蓮花臺,伴一片燈花燭,罩着粉色的燈籠罩,映一朵朵蓮花。
美景自有美人配,就是那賦中的第一美人。蒼婧覺得可恨,亦覺得可悲。付炀費盡心力推舉的美人,如今還無所成,需他人相助,故将其女送上蓮花臺,以做相識。富貴險中求,宮妃得寵時,人人皆要分上一杯羹。
這是一場奢爛的宴席,是将所薦之人刨根問底,窺肉見骨的評判之宴。
蒼婧縱觀面前相跪之人,乃九卿之臣,分為奉常,宗正,治粟內史,少府四官署之官。這四府私下本就聯絡不少,四府首官朱正司,駱史家,錢侍良,餘幕生都是同聲同氣。此宴就是互相籠絡,互相盤算,以共商來日富貴。
屋內充斥着香薰燭火,混雜紙醉金迷的煙塵之氣。蕭青實在難忍這些昏沉的氣味,推開窗坐在窗前,且對那些緊張不已的同朝官道,“各位不必緊張,我夫人想見你們,我随她在側做個小侍而已。”
今日之宴,蕭青單是見一面就難忍受。蒼婧本不願他前來,因實在不入眼。
可再不入眼,他總不想她一人面對。于這些朝中之事,他要與她同在。所以他跟她說多個人多份氣勢。
蕭青高估了自己,在面對這些人時,他拿不出什麽氣勢。只有他夫人一人的氣勢,以着長公主那般的面貌來壓制他們了。
付炀強作鎮定,“誤會。此賦乃司馬長君随筆而寫,臣不通文賦詩歌,只覺好聽而已。是聽者有意,我也無奈。” 付炀說是無奈,但言下何其自信。
本來蒼婧是好奇,付夢到底何樣,可于今日,她是懶顧了。這裏烏煙瘴氣,莫說是蕭青,她也待不慣了。
“本宮前來沒什麽事,”蒼婧瞥了那一群戚戚之徒,“就是來算算這筆賬。”
付炀等戚戚之徒忽而擡頭,諸客直起身,皆覺荒誕。
“長公主要算什麽賬,我們可什麽都沒幹,”席間有亂,有客又指着付炀道,“就算算賬,那都是奉常丞有心辦的好事。”
“是啊,都是他一人之過!”
在勢力場中,一人有過,就會被生吞活剝。付炀被他們推出,舍他一人,保全自身,是素來常有的事。
攀附之徒自亂陣腳,勢如散沙,付炀成為了衆矢之的。
“他一人的過錯,要殺就殺他!”
席間都是這些聲音,擾得人煩。蒼婧一拂衣袖,随行之人紛紛亮刀,擒住宴席中所有人。
這下他們才默聲不語。
“長公主不要逼人太甚,這些你情我願之事,不成就不成,大将軍不是好好的,你何必咄咄逼人。”付炀辯解道。
“雖然你是長公主,但你憑什麽來捉我們。”一身有酒肉之腹,形神半癡者掙紮喊道,引席間人人相斥蒼婧。
蒼婧未理,只站在那兒,待他們喊。
他們嗓子沒過半刻就喊啞了 。
等噤若寒蟬時,蒼婧才道,“就憑你們結黨營私,在此彙聚,議論朝綱。”
“這是何意?”付炀不解,與衆客相望,只能依稀揣摩出,此次長公主前來,背後就是大平的國主。
“不可能,陛下不會這麽做,定是她胡攪蠻纏。”同為奉常官署之內者與付炀道。
“誰讓他引出這麽大的風聲。”蒼婧一望付炀,區區一言離間,又引衆客紛紛指責他。
此日風月奢靡,是付炀為了鞏固人心,齊心推舉小女上薦。轉眼就是形如陌路,各個推诿。
付炀巧舌難言,項上之刀又近在身,就聽付炀一聲哀嚎,随後昏了過去。
付炀妻妾紛紛哭喊,那些美妻美妾圍着他,又是推,又是搖,“老爺,你可不能出事。”
随後有一凄厲之聲,“爹。”
蒼婧耳尖,聽了這叫喚就是一望,司馬長君賦中之女就在眼前。
嫩綠之衫系紅帶,遠山細眉贈嬌弱,螓首黛妝有媚态。見此女一面,蒼婧便知付炀花了多少心思去養育他的女兒。
蕭青說她肌膚蒼白不似真,那是因為避開了春夏之陽,少見日光所致。這在官家子弟裏,有些人特意這麽幹,以求肌膚如白玉。蕭青道她胭脂水粉覆滿面,那是宮中嬌娥有心之妝,紅妝翠眉待君來。
蕭青不懂這般美,可是宮中的人懂,她是付炀為了送進宮廷,特意培養的女子,恰如阿房宮中美嬌娥。她的美貌真實如何,難以窺見,她的美在于她的裝扮和身段,力求遠在天邊,也可引君一顧。
在這場宴席裏的女子,大多如此,濃妝豔抹,錯彩镂金,身段妖嬈,這就是官家最華美的面具。
在這裏,未有過多妝容描摹的蒼婧,即便着了華美的衣裙,佩了雍容的首飾,也顯得單薄很多。
“不要殺我爹,”付夢哀求着,卻不是對着蒼婧。她對着蕭青哭泣,“大将軍,我求求你,你讓長公主放過我爹。”
付夢梨花帶雨,只望蕭青心軟。她所有的手段,只知道如何對付男人,不知道怎麽面對一個女人。除了求蕭青,她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她哭得動人動情,在座帶刀之兵都心軟了。
蕭青坐在窗前,目光所及從來是蒼婧,不為柔聲移開目光,“我夫人要做什麽,她心中有數。”
這般求情無用,付夢只能悄悄望一眼蒼婧。
今日這大将軍來此,一身清冷與此處格格不入,目中唯一的暖光就是對着長公主。長公主撕破了這場紙醉金迷,在一片破敗混亂中,他一望深遠,只一個背影罷了,他那樣愛戀,又是那樣賞慕。
付夢不懂,為什麽大将軍看長公主,不像他們看她,充斥着評判,以着欲望言說着俗塵。
他看着長公主,有愛欲,亦有傾慕,似在凝望世間絢爛的光芒。而這片光停在了他的眼裏,他的眼睛似在說這片光是他的。
付夢想,一定是蒼婧很美吧,所以她看看蒼婧到底有多美。大将軍口中容顏絕世,舉世無雙的長公主,當真美到讓他對其他女子無所動容嗎?
一眼望及,也正是蒼婧在望向她。這一相望,叫付夢低下了頭。賦中所寫忘仙神,绾天霞,勝百花,傾天下,她自恃的美貌悉數破滅了。
付夢的父親以及父親的妻妾,還有在座所有的權貴,包括司馬長君,都給她編織了太久的夢。
他們用胭脂水粉将她裝扮,用歌舞卓絕将她調教,所有人都告訴付夢,她的美貌就是天下第一,他們說她是花,勝百花。
可是這個長公主根本不像花叢中的花,她的美不是他們話語筆墨勾勒下的胭脂水粉。
她真實地站在那裏,那些付夢巧手着重的胭脂水粉成了長公主的陪襯,再多的筆墨都成了虛幻。她是一片孤傲的雲,一陣刺骨的風,撕破謊言,輕視喧嚣。
短短一望,付夢甚至在想,蒼婧可是不用時常注意要避着陽光,不用刻意在臉上塗抹濃厚的色彩。
付夢失敗的求情使付炀再難裝下去。
蒼婧看到付炀眼皮子抖着,就安慰了一聲,“奉常丞你也不必害怕,你下黃泉他們陪你,在座各位人人都有份。”
當今天下,不再是他們眼中的天下,不是能舍一人就可蒙混過關了。在座之人,心中都沒了底數。
付炀又一聲長嚎,睜開了眼,眼前都是一片疊影,他恍惚問,“我是不是在做夢,在做一場噩夢。”
“你的夢可以再做久些,本宮等你。”
萬千哀嘆中,只有一片珠光重影,付炀看了半日才看清,那是大平叫人望而生畏的長公主,她本是他最不該得罪的人。
付炀冷汗一陣,“長公主到底要拿我們如何?”
“本來是要你們死。不過本宮好心,還有一條生路給你們。”蒼婧又與他道。
付炀只覺滿頭暈眩,“什麽生路。”
坐于窗前的大将軍這才回頭,把手中錦盒端來,裏面是一本又一本無字奏書。衆人才知,大将軍不僅是來做小侍的,是随着長公主一起來算賬的。
那方才還求情的美嬌娥,臉上火辣辣的,将軍無情更無憐。
蕭青一本又一本摞上,整整二十本。不多不少,就是在座所有官員的人數。
在座之官無不緊迫。今日來了什麽人,多少人,他們都一清二楚,這就意味着在朝之官被暗中盯上了。
可盯上他們的人是長公主,還是天子?人人不敢細思。
“各位辭官讓賢,就是生路。”蒼婧昂首道。
這就是蒼祝真正所求,他不設宴,舉國招賢。就是要招來賢者,代替這些攀附無用之徒。
然付炀之輩還未解帝王之意,他們今時之富貴地位,如何能輕易放棄。他們揚言,“我們要見陛下!”
囚于榮華富貴之徒,已經雙眼蒙蔽。
耳邊的步搖一晃一動,常道步搖增女子柔情百态,可蒼婧只有淩風寒目, “本宮奉勸你們一句,你們現在的富貴已經不少,若再求得多,只能去黃泉要了。那日刑場你們都去了,帝王告令,結黨營私,九族連帶。看看這裏,你們開個宴席都帶親眷,捉起來也方便得很。陛下給你們生路,不要不識擡舉。”
此話一出,才叫他們吓得不敢出聲。
之前,蒼婧對九族連帶之令,并不全然贊同。但今日以此威懾,見這幫攀附之臣為之顫抖,忽而覺得,對付他們不用嚴令嚴法,實難壓制。也許這就是帝位之下必須流的血吧。
鮮血所到之處,無不惶恐忌憚。今日蒼婧不是靠氣勢勝人,而是局勢本已與以前大不相同。她與蒼祝對付他們,都不用再思量着如何善後,如何妥帖隐秘。
只有害怕讓這幫攀附之徒清醒。他們醒悟過來,既然蒼婧是有備而來,那這場宴席就難散了。那日的刑場他們都是去過的,那天的血,他們也都是見過的。
亦只有恐懼讓他們明白,帝王為何不設宴,為何不納女。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竟茫然至今!
惶惶之中,他們低頭上舉雙手,願意寫下辭官的奏書。
蕭青将奏書一本本放入他們手中。同朝為官,他沒認出幾張臉來,今後也不必認了。
在一把把刀下,在長公主和大将軍的眼底,二十朝官寫下奏書,簽字畫押,交付于上。此奏書将斷卻他們的仕途。
蒼婧擺手一揮,随行人員收起了刀。随後望盡一衆垂頭喪氣之人,“大将軍不喜歡你們這些事,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誰敢再打擾他一下,本宮要你們知道,什麽叫做不罷不休。”
在座之人本已落敗,心中有怨,聽此警告,駭然一驚,他們俯首一拜,“以後絕不敢打擾。”
“還有,辭官以後,少聯絡些人,少聚在一起。不然一樣是死路。”蒼婧再做警告。
絢爛的華衣來此一現,轉身帶走了她想要的一切。大将軍持劍随她在後,一同而去,還真像他口中的小侍。
唯有付炀在後嚎着,“小女無用,将軍不戀。”
他将失利怪罪在了他女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