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君臣相左,聖心難安
君臣相左,聖心難安
中秋節後,江城河畔孤冢移至了皇陵。
也就在那時,碑上詞方有人見:
江城一相逢,思之兩相意。願為佳人故,苦讀功名書。
未做他人婿,但見佳人去。相逢未相守,不堪孤冢眠。
“原來,早有人去陪她了。此情一別長相思,怎奈死後方重逢。不若将它也同葬皇陵吧。”蒼婧見詞而悲。
蒼祝未作聲,未道不允。
皇陵墓地埋下了蕭青帶回的項鏈和那石碑。
蒼婧在墓前擺了數道甜食,“嫆妹妹,你就好好吃上一回吧。”
十三歲和親,二十歲亡故。她在韓邪七年,恐怕一口也沒有吃到甜。
墓落,碑上有名,蒼嫆。嫆之一字,取之寬容而來。先帝望她寬容有懷,她之一生确實承載了諸多。
香起祝魂歸,一只蝴蝶飛了過來。
蝶若仙靈,在墓上停留過後。飛到了蒼婧和蒼祝眼前。
蒼婧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只蝴蝶,奈何想不起來了。
香斷時,蝶就去,孤冢入皇陵,終算善終。
蒼祝仍然沉默寡言。
怕他悲傷太甚,蒼婧安慰道,“陛下節哀才是。”
蒼祝點點頭,略顯生硬,“皇姐也是。”
蒼婧總覺蒼祝怪得很,又擔憂問,“陛下近日可還好嗎?”
“還好,朕還有點事,皇姐回去吧。”蒼祝走得匆忙。
這一相見是蒼婧回府後與蒼祝的第一回相見。話不多言,徒留背影。
多日後,天已入秋,金桂飄香,聖泉宮中往日可因金桂舒心,今朝卻難舒。
又一奏書突然呈上,乃五營之一的東闊軍營。
奏書有十将聯名,寫道,“王将軍未得勝歸,我營缺将,同舉王将軍副将趙永為将。然大将軍壓我等之奏,任人唯親,欲将手下陸平安立我營将軍。大将軍謀略未全,心思未善,意往五營皆他人,陛下慎之。”
此奏讀罷,蒼祝心中便起慮。慮就在那一句“意往五營皆他人”。
蒼祝不可避免地一慌,握住了他的虎符。
“陛下,大将軍求見。”王全來禀。
蒼祝折起他收到的奏書,慌亂之态立刻收起,“讓他進來。”
一身青色盔甲背光而來,手中提劍,将一副兵刃盔甲展現在帝王面前。那身盔甲本身帶着威懾,挑起帝王心底更多的慌亂。
蒼祝握緊了十指,“你這是從軍營趕來的?”
他的眼前又是史書上的筆筆将軍往事,疑慮根植于心,無法動搖。
“正是。”蕭青道。
蒼祝手握奏書,奏書上白紙黑字浮在眼前,“今五大軍營已收軍八十萬人馬,谷中東闊軍營現缺一将。你欲派誰任之?”
“我有意讓趙芒前往。”蕭青道。
此意與奏書不符,蒼祝略微詫異,“為何是趙芒?”
蕭青呈上一本聯名之奏。
與蒼祝今日收到的十将之書一樣,十人同舉趙永為将。
“趙永急功近利,想要為軍營之将。他私下結黨營私,分裂軍心。為将者,心性最是重要,我不放心讓他擔負軍營。而趙芒是穩重之人,耐得住性子,”蕭青言之果斷,此意已決,只看得蒼祝神情恍惚,他不知何事,便關問,“陛下怎麽了?”
蒼祝徹底收起了手中奏書,“你想要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當将軍,可是別有他意?”
“現已有八十萬人馬,已非當日三萬兵馬,不可固守舊規。”
“不守舊規,你有何意?”
“陛下借我棋盤。”
棋盤落案,蕭青指此棋盤道,“此為一軍營。現每座軍營十六萬人馬,我想各軍營按戰時作戰,騎兵兩萬,步兵八萬,車兵六萬為匹配。”
蕭青執一顆黑子落下,“此為軍營之将,”蕭青又拿黑子兩枚,白子兩枚,“十六萬人馬分四隊。四萬人馬為一整軍,擇統帥一将,騎兵一将,步兵一将,車兵一将。各軍營将軍率軍營操練。”
四子皆落,蕭青道,“四隊兵馬實行敵抗之練,軍營四位統帥輪換練軍,以備戰時。”
棋上不過四子,蒼祝已見兵馬之勢,“你是要打亂五營兵馬。”
“不錯,趙永撺掇兵将聯名上舉,加劇軍心之亂。如此調配,一來,每座軍營都會有完整的作戰之軍,可有利于擇選統帥之将,乃是長遠之計。二來,五營人馬需重新調配,按各兵所長分配。三來,私下有結黨營私,分裂軍心之術可在此打住。”
縱有萬般好處,蒼祝依然謹慎,“那之後呢?”
“陛下再借我輿圖。”(注:輿圖釋為地圖。)
大平的輿圖展開。
蕭青拿了五個白子落于東南西北中,“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兵馬,擁兵于旬安周圍,兵剩無用武之地,萬一有內亂,難以靈活調用兵馬。故我想呈請陛下,在東南西北中,旬安、煦陽、長麗、漠海、淮安各立一營。而後在各要地,分布出更多的軍營。”
“那你要趙芒去哪裏?”
蕭青直點了北方,“去北面漠海。希望他能耐得住性子,繪制出韓邪輿圖。”
蕭青所指北方,可蒼祝卻望着南方那個煦陽城,“八十萬大軍在旬安,就是最好的威懾。我們可以先在這些地方籌建軍營,招募人馬。八十萬大軍不必現在動。”
“溧王與伏耶暗結往來,難免內外勾結。再說了,北地必須設精兵強将來守衛,以免韓邪再犯。此事很急,最好立刻開始。”蕭青急迫谏言。
左肩迎來一記重拍,打斷了蕭青。
蒼祝直望于他,“就算溧王要動我們,難道你這個大将軍會輸嗎?而且韓邪剛剛戰敗,他們又怎麽會再來?”
蒼祝好像在開玩笑,可在蕭青看來,這件事難以玩笑。
蕭青凝着眉頭,鄭重其事道,“現在不調配軍營,溧陽一旦動了,就是內外之禍。”
“我們剛贏下一仗,他不敢動。”這是何等威風的一仗,蒼祝确信溧王會被八十萬大軍威懾住,“興許不用動一絲一毫,他就會偃旗息鼓。”
可蕭青沒有這種僥幸,“望陛下知道,勝而不驕。”
蒼祝手臂一僵,“蕭青,你這是妄議。”
一場求見又入僵持。頃刻陷入了沉默,唯聞桂香漂浮在殿。
正值初秋,桂花盛開。昭陽殿也已百草重植,又複生機。清澈的溪水環繞一殿,滋養着一片芳盛。
正賞桂時,殿中就踏入了久違的身影,“以前身子未好,連滿月酒都錯過了。今日特來賠禮了。”
手中禮未送,蒼婧就被蕭如絲拉着坐下,“你這是大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才給玥兒送禮來了,”蒼婧帶了一對金鑲玉镯,“姑姑送金鑲玉,願玥兒以後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蕭如絲接禮而過,歡喜地走去搖籃。不一會兒,小公主就被抱起,帶着金鑲玉給姑姑道謝來了。
“她見你可高興了,你抱抱她。”蕭如絲抱着玥兒坐近。
玥兒見了姑姑,馬上抓着她的衣衫,抓得可緊了。
蒼婧就似被定住了身,“我……我不會抱小孩。會弄疼她的。”
“抱個孩子能有多難?”
蒼婧遲疑,“不難?”
“不難。”
蒼婧半是猶豫,半是把手伸出。就在玥兒腋下一提,一瞬間就像抓着個亂動的大魚。
“不行,我抱不住了。”蒼婧很是害怕,硬撐着雙手。
“你不能老抓着她,”蕭如絲接過玥兒,攬過她雙腳,”要這樣,讓她枕着。”
“這樣?”蒼婧照着蕭如絲比劃着,玥兒再次被放入她的雙臂中。
嬰孩枕在她臂彎裏,直直看着她。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大大的眼睛,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無比清晰。一個小小的生命在懷裏,以着真摯的目光看着蒼婧,無比依賴。
然後,小公主一笑,笑容純淨美好,似白羽墜下,輕柔地心頭留了暖。
那暖意直叫人心腸皆軟,蒼婧輕輕拍着玥兒,笑着說,“可惜襄兒大了不給抱了。他若再小些,我學會了抱孩子,就可以抱上他一回了。”
“小君侯總有孩子氣的時候,那時候你抱抱他不就行了。”
“什麽孩子氣啊,竟吵着蕭青帶他騎馬,說以後要當大将軍。”
“要當大将軍是不由人抱了,可也長大了呀。”
“是啊,長大了,錯過了。”蒼婧拍着玥兒,只念可惜。
“可以後得日子不會錯過了。喝完喜酒,小君侯就該改口了。”
“你也和陛下一樣取笑我,”蒼婧一笑如花般明豔,“不過襄兒已經改口了。”
蕭如絲仔細看了一番明媚的人,“蕭青會醫術嗎?一回來你就好了。”
“他哪有這本事。他讓營裏的老軍醫給我診了,不再吃藥,才知做人吃飯有多好,”蒼婧順而瞧了瞧蕭如絲的面色,她看起來倒未那般憔悴,但蒼婧免不了挂念,“你身子怎麽樣?要不要也找軍醫給你看看。我瞧着那黃侍醫盡開補藥,怕是給你也吃得難受。”
“黃侍醫給我開的藥倒是有用,日日吃着,身子好了許多。”
蕭如絲确實面色紅潤,聽着說話氣息也不再微弱。
蒼婧便心安了,“那就好。到時候你們帶着玥兒一起來喝喜酒。”
“定要補了上回的酒,”蕭如絲言下還有厲色,“長壽宮那位運氣真好,宮人說好幾只野兔子跑進去,被她剝皮吃了。”
蒼婧聽到長壽宮,散了笑容,“別提她了,野兔子她吃就吃吧,能吃幾頓啊。”
“好,我依你不提了,”昔日之毒受着,蕭如絲難做心寬,但就着大喜日到,直把心思收了回來,“蕭青那傻小子準備的如何了。”
“他不肯告訴我,說是個驚喜。但他日子定好了,是八月三十。”蒼婧唯有說到此刻時,才複了笑容。
“他還不叫人插手,我與陛下說派些人幫忙,陛下就說随蕭青。”蕭如絲托了托玥兒的腳,這孩子調皮好動,沒抱幾下她就想脫開大人的手。
蒼婧擡了擡手,直把玥兒抱緊了些,時也滿腹疑惑,“這像是陛下會說的話嗎?”
“這就是陛下跟我說的。”蕭如絲肯定道。
“最近我就很少見陛下,往日他隔三差五就來我府裏,總覺哪裏怪。”平時還有點嫌蒼祝來得忙,現在蒼婧覺得冷清,可說不上怪在哪裏。
“興許是擺譜呢,”蕭如絲傾身到蒼婧耳邊,“畢竟他不是很願意讓人壓輩分。”
說罷,二人皆忍不住一笑。
“玥兒啊玥兒,你可別學你爹爹,整天就擺譜。”蒼婧把玥兒的腳往上一托,好叫她乖乖躺在懷裏。
“呀呀。”玥兒叫了一聲,聲音還很急,蹬着她的腿。
“呀呀。”蒼婧學着那聲直朝玥兒一唬。
玥兒雙手也張開了,“呀呀呀!”
蒼婧拉了拉她的小手,“呀呀呀?”
“呀呀?”玥兒聲微頓。
蕭如絲被兒語環繞,都覺得整片人世幼稚起來,“你們兩個真是夠了。”
可蒼婧還不覺幼稚,“呀呀呀呀。”
玥兒咯咯笑了。
宮中就那一處是笑聲,另一處僵得很。一身盔甲,一身皇袍背對着而站,各自不知說些什麽好。
太久的沉默讓蕭青領會到什麽,他的目光終于落到了輿圖上的煦陽城。
日光的影子陡然變了,輿圖上映着蕭青的影子,蒼祝眼中的餘光捕捉到了。
“八十萬大軍壯闊在眼,朕虎符在手,擁兵在握。在天下大勢面前,溧王和其他親王真的敢妄動?他們手下都是些囚夫惡犯,烏合之衆。”這話說着,其實虛得很。蒼祝在為自己掩飾。
“陛下說我妄議就妄議吧。既然陛下要先建軍營,籌集人馬,就按陛下的來。接下來我要辦婚禮了。”蕭青妥協了,他領略到了現在的不平凡。
“你就不能公私分明嗎?”蒼祝走遠了些,拿上扇子扇着,一時還惱急了。
然蕭青問,“陛下分得很清嗎?”
“你……”蒼祝又有一種被蕭青看穿的感覺,這滋味委實不好,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
“婧兒總念叨着你是不是有困擾,我看你是有點奇怪。反正我管不了你,可你不能耍賴,說好要把婧兒嫁給我的。”請帖從蕭青懷中掏出,放在案上便走了。
蒼祝一人站在聖泉宮裏,看着案上的棋盤和輿圖。蕭青的軍營調配已經在眼,那是滾滾分散的大軍,遍布大江南北。
“朕要的是大軍在手,他卻要分天下兵馬,為何他就與朕所思不同?”蒼祝回首看看虎符。
至高的兵權雖然在手,但是蕭青的提議讓這座虎符變得輕了許多。
擁有天下兵馬的大将軍啊,打仗的時候有用,不打仗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如果他是一個在大江南北都可一呼百應的大将軍,那是多麽可怕。
太多的前車之鑒應證着,絕對不能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兵權。
棋子又占着煦陽那塊地。長公主的封地,多一座軍營,長公主又和大将軍即将成婚……
“真的是朕固執嗎?”蒼祝一捶案,已難以分辨自己的心。他只是強壓着那份不安,“嫁就嫁吧,娶就娶吧。”
此夜裏燈火通明,蕭青拿着一本兵書,在床榻上看得認真。
蒼婧在一旁吃着葡萄,喂蕭青好幾口,不知他嘗到味沒有。
這夜裏,軍營正有一場波瀾。
人馬重整的軍令一下,軍營的兵馬都被打亂。同理,趙永在東闊軍營的同道者都沒了。他筆下的另一本彈劾奏書只能藏了起來。
東闊軍營裏湧入了些許随同蕭青作戰的将士,他們聽到謠言就在軍中駁斥,“大将軍有言在先,速戰速決,窮寇莫追。王将軍因追殺出去才中修季埋伏。他死前是英勇之士,高呼有愧。何來大将軍謀慮有錯?”
将士又對撺掇的趙永極為不滿,皆道,“他若能做到大将軍那般沖殺在前,等将士飲完再食,他們就認他做軍營将軍。”
趙永妄言一下被戳破,營中之将不知此次對戰韓邪諸事,皆由行軍兵将訴盡。
大将軍為人仁厚傳遍軍營,東闊軍營又複往日,趙芒松了口氣。
趙永一瞬就成了獨身一人。
這天地間的變換只在一瞬。夜色依舊寧靜,兵書依舊在手。
蒼婧放下了葡萄,順着蕭青胳膊下的空檔鑽進去,看看他到底在看什麽。
她發上的香貼上了他的薄衣,他唇角一笑。雖是認真觀摩着兵書,也縱容她過來。
蒼婧起初一目十行,可就這一頁,蕭青一直不動。她就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他還是不動,這一頁,大抵看了一盞茶的功夫。
蒼婧忍不住望望他,他仍然目不轉睛盯着書。她就在書和蕭青之間來回眺了好幾次,最後發現他盯着一句話:“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也。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注:出自《孫子兵法》)
她指尖蓋在這一句上,這才叫蕭青神思歸來,低頭一望懷中人,“做什麽?”
她明眸極澈,“你可是想要彌補此戰不足之處?”
蕭青一摟佳人,“什麽都瞞不過你。此次損兵極大,是我調兵遣将還有所不足,所以在想如何彌補欠缺之處。”
“我看你有所執着。你只是一人,就算把自己變成神,也難抵千軍萬馬。”蒼婧抽去了他手中的書,随意翻閱了起來。
蕭青心事被看穿,便把苦惱吐露,“因王将軍被修季斬殺,一路兵馬被殲。我有所愧,才執着于自己的調兵遣将之策上。”
“可你不該愧在自己身上。”
“我看夫人早已熟讀兵法,不知夫人可是有所見解?”
“我是紙上談兵罷了。你自省自然是好,但作戰還有你的将士,是否也需解決他們身上的不足。”蒼婧看兵書未能看進,便将書還給了蕭青。
就在接過書時,蕭青茅塞頓開,笑道, “從将士身上尋覓不足,補缺查漏,再制練兵之道。”
“長勝之機,皆在于你。”蒼婧又是一望他,目中柔暖萬千。
蕭青又何曾舍得再困于執着之中,還是眷顧了一番身旁之人的柔情。
她突然發覺他鎖骨處有一條疤,她便伸手一觸。
他馬上道,“你可別鬧。”
蒼婧很是無辜,瞪大着眼睛,“怎麽每回你都說我鬧,明明是你自己想歪。”
“我……”一時之間,蕭青又無法自證清白。
“我問你,這裏何時多的疤。”蒼婧點了點他的傷疤。
蕭青低頭看不到,他的鎖骨出正橫着一道三寸的疤痕,他尋思了片刻,“許是打仗的時候不小心傷的,我未曾注意。”
未曾注意,蒼婧聽了就犯愁。
“你讓軍醫多配點治傷的,去疤的。你和襄兒兩個人,到時候跌倒損傷多了去了,”蒼婧想把這疤撫平,越撫目中越多憐,“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回來就帶傷。”
蕭青徹底放下了兵書,“盡說我,不說你。我回來也沒見你好。”
蒼婧似被抓了個罪證,“可我想你啊。”
她說想念,他迷了三分心思,可還牽扯着理智,小心問,“想我歸想我,怎麽聽着還有點搪塞?”
她有點牽強附會的意味,似乎是知道他愛聽,便說了這個理由。
“搪塞歸搪塞,可想你是真的。”她倒也不否認。
在輸贏這件事上,她總要占個上風。論事終是她贏,蕭青說不贏她,便索性得寸進尺,“那比起想我,有沒有更好聽一點的話?”
這難倒了蒼婧。她尋日說不來這些好話,就一把抱住他,再次認真道,“我想你,一直在好好地等你回來。”
她說得真誠動人,她怎會不想他。她還怕他回不來。自歷蕭青一戰韓邪,蒼婧多了那種提心吊膽,多愁善感。
可她又是個要強的人,總能把這一處軟弱藏得好些。此刻蕭青在,有點藏不住。
她往他懷裏縮了縮,就是念起那段沒有他的日子多冷。
蕭青不住撫着她的背,“不好的事就別想。”蕭青想給她一點暖。同時戰場的歲月滾滾而來。他心底的一處從來為她牽挂,可他回來看到的又是什麽?
“不好的事都過去了。但我希望每次想你,你都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她依然在說着他。
“我念着你,自然是知道好好活着回來。”他以一吻以贖相思,告以最真摯的愛。
可她覺一吻不足矣,摟住了他的脖子。
唇齒間呼吸漸亂,他的耳根已熱,卻在吻後一擦她的嘴角,“這下不是我想歪吧。你悠着點,別亂鬧。”
“我鬧什麽了,願者上鈎。”
“我願者也不上鈎。”于是,蕭青轉身就睡下,留她一人,還委實不習慣。
她一腳擱在他的膝上,晃了晃腳,“你真的坐懷不亂?”
美人多嬌,這可是盡擾他了。但蕭青拂下了她的雙足,“每回都坐懷有亂,我好歹留回剛正清白。”
她的目光帶了些淩厲,“好,留回就留回吧。不過你帶了傷不自知,我得查查你別處還有沒有傷。”
他眼神游離着,“正經查?”
“正經。”她鄭重道。
他趕緊拉了拉衣襟,“查歸查,但說好了,要講規矩,我留着剛正清白娶長公主。”
“你又想歪,本宮就是在和你講規矩。本宮的規矩得先驗身,”她看他眼神一瞟,就端正地坐起,以示剛正,“不然你左一道疤右一道疤,我不滿意怎麽辦?”說罷她舉起手,“趕緊的,我不上手。”
她一證清白,他便起了身貼了過來。本是安靜的夜色,傳出些心跳的沉沉繞繞來。
“哎,正經查,講規矩,留剛正清白。”她提醒道。
蕭青的氣息已吹在她脖間 ,“你驗身是怎麽驗法?”
蒼婧啧啧一笑,“大将軍,你這樣亂想是自投羅網。”
他眼眸若有似無地一斂,“那你收不收網?”
時光成片刻永恒,不盡如人知,不念想歲月,以長久的相思贖了一場罪。唯獨是這夜色,再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