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祭祀遇父,太後驗親
祭祀遇父,太後驗親
章子英為相,擇選新官。蕭青為将,練兵整紀。大平在這一年,無論是軍營還是新政都力求推陳革新。
章子英新政仍在推進,臣官選拔舉步維艱,阻力甚大。唯有軍營成果頗豐。在此形勢下,蒼祝對蕭青的微詞開始減少,朝堂的呈奏進入了常态。
但屢屢無果,呈奏也終顯困乏,最終從狂風暴雨化為細雨瀝瀝。
聞風聲弱,又逢新年将至,蒼祝便在朝堂宣:“元日快至,朕将去高臺道山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按舊例,朕前往祭壇祭天,皇後去往廟房上香。今皇後久住長河居,由蕭夫人同行。”
聽帝此令,奉常朱正司宛若觸及雷池,即刻谏言,“宗廟之禮有指,女子孽重之身,不應入祭祀聖地,觸怒神靈,必降天雷懲罰。此前只有帝後可同行,因皇後乃一國之母,天意所授,可與帝同行,不入祭壇,而入廟房。可蕭夫人身為女子,又非國母,沒有資格入廟房上香。萬不可觸怒神靈,否則必降天雷懲罰。”
奉常掌禮教,官署之下禮官衆多,紛紛阻之。他們言太廟之法,禮教之儀,聲聲皆到,“陛下,女子為禍,觸怒神靈,不可随行!”
蒼祝懶聽此言,“那朕讓李美人一起去呢?”
禮官們啞然,朱正司又變了副姿态,“陛下既然執意,那蕭夫人與李美人一起去廟房上香,不入祭壇是可。”
蒼祝一笑落下, “朱奉常實乃辛苦。”
朱正司厚重的眼皮有點撐不住。他當然覺得辛苦,先前為太皇太後之令馬首是瞻,現在要奉承太後。他說着女子如何如何,但在權術下還是身心不一。帝王搬出了李美人,他又如何能得罪太後,只好絞盡腦汁地圓自己的話。
如此,二妃妾與帝同座轎攆,至高臺道山上香。
一切因蕭如絲有孕,不宜奔波,然又不可宣衆。
此般照應,李佩瑕看在眼裏,心中大抵明了。蕭如絲整日承寵聖泉宮,理應有了好消息。
一路上李佩瑕都扶着蕭如絲,也願帝王的第一個孩子可以順利降生。那樣的話,就是絕了她父親當日酒後之言:陛下無子,宮車晏駕,皇位必由溧王順之。
高臺道山受香火,亦賀國主及二位妃妾福壽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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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祝攜蕭如絲起駕回宮。就在出祭堂之時,忽而有一乞者沖來,滿身爛瘡,蓬頭垢面,渾身污泥,難辨其容。
這是皇家祭天之地,青山秀麗,尊不可及。衆人皆驚,此處竟有如此低微之人。
皇城軍在前,蒼祝仍恐有異狀,直護蕭如絲在懷。
卻聞那乞者口中直呼,“如絲,我是你父親!”
蕭如絲驚而難言,那乞者是她在世上見過最不堪入目之人,單是一面就不願再看。他竟說他是她父親。
乞者仍哭訴,“如絲之名何來?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注:出自《孔雀東南飛》)
蒼祝欲相問,蕭如絲卻因見此乞者之言,動了胎氣,昏了過去。
祭祀的人馬又從高臺道山一路急趕至皇城。
不及蒼祝召侍醫,太後李溫已攜侍醫而來。
蕭如絲尚在昏迷,蒼祝的消息還未傳出,李溫就風塵仆仆而來,快得超乎了蒼祝的意料。
聖泉宮中一下靜谧無聲。
李佩瑕被李溫拉到一側,蒼祝左右踱步,心神不寧。
侍醫把脈許久後道,“恭喜太後,恭喜陛下,蕭夫人已有四個月的身孕。”
喜訊一出,可喜色未在李溫和蒼祝臉上浮現。李溫與蒼祝相望無聲,各自眼底深謀洶湧。
“陛下。”一聲急喚聲傳來,蕭如絲恰逢醒來,第一時間想尋的人就是蒼祝。
她扶着肚子,正覺難受。但正色一望,見殿內人衆多,又見她束腰已去,方知她與蒼祝苦心相瞞四個月的孕事,終此告破。
蕭如絲慌張難定,蒼祝扶着她的雙臂。
蒼祝雖不言一字,但蕭如絲知道,他要她安下心來,不可妄動。
李溫見他們好似同舟共濟,陰陽怪氣地笑了,“蕭夫人有了身孕,又有父尋來,這實乃天倫之時。理應高興才是。”
蕭如絲被扒開了一道傷疤,她不想回憶高臺道山的那個乞丐,她壓制着那份痛楚,對李溫微微低頭,以示行禮,“有勞太後操心,家母未言家父其人,妾身不知有父。”
“你這貴女不認貧父,有違孝義。”李溫板着臉,如教誨般嚴肅。
“妾身不知有父。”蕭如絲再一次重申。
“蕭夫人看來需要哀家幫忙,替你看看他是不是你父親。”李溫未曾罷休。
蕭如絲強作鎮定,“妾身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
“不行,有了身孕就少辛勞,還是好好躺着吧。”李溫回絕蕭如絲之願。
“太後說的是,妾身有了身孕,理應好生休養,請歸昭陽殿。”蕭如絲先讓一步,離開聖泉宮,以求避開太後的步步緊逼。
蒼祝一按蕭如絲的肩,“蕭夫人的身子還是有人照料比較好。”
蕭如絲寬慰道,“陛下莫要擔憂,妾身為了腹中孩子,定會安好。何況太後還會幫襯。”
“蕭夫人好好養胎,宮中事宜皆可報至哀家,你自顧清閑就是,”李溫又一望默不作聲的李佩瑕,“佩瑕,你看看,蕭夫人都有四個月的身孕了。有些事你也要幫襯幫襯她。”李溫的目光落到了李佩瑕的腹部。
李佩瑕避身躲之。
按四個月來算,那已是蕭如絲入聖泉宮之前的事了,他們瞞了這麽久,這麽辛苦,就是為了防着太後。不料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父親功虧一篑。
李佩瑕為此恐懼太後,她猜測李溫早就知道了蕭如絲有孕,蓄意為之。
“妾身恭喜陛下,恭喜太後,恭喜蕭夫人。”李佩瑕故意裝傻。
李溫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實在不悅,一把抓過李佩瑕。
李佩瑕難逃過,只看到了李溫面容跋扈兇狠。
此日,昭陽殿就迎舊主。望此宮殿依舊,蕭如絲難言悲傷。三千情絲除舊夢,不及鴉雀鳴啼來。蕭如絲于聖泉宮中得寵,确實忘記了她原本是誰。
歸至昭陽殿後,蕭如絲躺身在卧,就再也難以忘記那個自稱父親的人。每每想到那個乞者朝她伸手,一雙滿是泥污的手晃在她眼前,蕭如絲便忍不住作嘔。
有孕在身,又是煩慮,蕭如絲吐了許多回。
念雙侍奉在側,被吓住了,“夫人,這可怎麽好。我去叫侍醫。”
“不必,你把我有多難受的消息傳出去,最好人盡皆知。這樣太後若再發難,陛下必然不會再顧忌生母之威。”
蕭如絲憑此以退為進,坐于昭陽殿。她知道這是與太後的對決,她要贏下太後,就得贏下太後作為陛下生母的身份。
蕭如絲以她的可憐之身為謀。要對付她的人,就踩着可憐當作了弱點。旬安城中的流言一觸即發。
他們都在傳:有一個滿身污泥毒瘡的乞者,自稱蕭夫人之父,一步一叩首,要見蕭夫人。
蕭母何人?所出之子,各有其父,終為低賤人,家風未有,何以高貴。
此事成了笑柄。
人言總有人造作,不放過任何一個。蕭如絲難逃,蕭青也難逃。
蒼婧頭一回見了蕭青的陰沉。豔陽難以照透他的雙眼,他的眉頭緊鎖,坐在那兒就似風吹的石塑。
蒼婧拿了些糕點過來,他便掩起了陰沉,吃了些。
他還與她說笑,“你想去哪裏玩嗎?”
蕭青在她面前要顯得無礙,可臉上不似以往燦爛。
蒼婧想他是在意的。世間權貴論奴卑賤,蕭青可承受,可論到了生母生父,什麽都無所謂的他難逃在意。
“你母親的事,我知道一些。”她搓着手,不安又憂心。
“我無父無母,不想知道他們的事。”他果斷道,如此又露了陰郁。
蒼婧便不知如何說了。見他愁悶,可她無解,謀略再多,可怎麽能解得了一個人的生命之痛。
那般無力,亦是蒼婧親身體會。
“那要我陪着你嗎?”蒼婧問。
蕭青沉于生命之痛中,一時難以抽離,這會兒連個笑容也裝不出。他只能愧疚道,“對不起,這是我自己的事,卻叫你為難了。”
不是世間的流言蜚語難以跨越心扉,是生命開始之處橫隔在前。那是一道鴻溝,蕭青不想觸及,不想想起。
“人非神,總有悲喜。你想一人待着,我就不煩你了。”蒼婧拂了拂他的肩,便起了身。
可就在她起身時,蕭青拉住了她,那面容帶着好些愧意。
她揉了揉他的眉頭,“你別這樣。不開心想一個人待着也沒什麽,我也會這樣。”
“我想抱抱你,可以嗎?”蕭青問得小心,他擡頭望着她,目中又透着期盼。
他以前總做些她以為的怪事,今日半分不敢逾越。他可以輕易給與愛意,今日是他想得到一份愛的眷戀,竟變得畏手畏腳。
他們身份太過懸殊,這份愛對蕭青而言,還像懸在天上那樣。他待她珍惜又小心,他不想一個人,可更不想把悲傷帶給她。如此,他仰望着他的愛,就畏怯了。
蒼婧屈下身,未等他揚起雙臂,就先抱住了他。
她依然不是很會抱人。除了頭一回蕭青受傷時她手輕些,後來她的指甲總會一曲,扣入他肉裏似地。就像野獸的利爪一樣牢牢抓着她要的,不叫人逃。
牢牢抓住,死死握住,就不會失去。這是她從蒼祝身上學來的。
蒼祝抓到過一只黃莺,他就是這麽對它。蒼婧學來了。
兒時,只有蒼祝這個弟弟擁有一點母親的愛。蒼婧為了得到與蒼祝一樣的愛,一直學着成為他。弟弟做了什麽,她都會學。後來弟弟成為帝王,她也變得如帝王一般。
帝王就是教會她,握得不牢,就失去了,抓得死死,總會安心。
蒼婧給過蕭青機會,他不要走,那她就會抓得很緊,不知放了。
蕭青不覺她的相擁有什麽不好,只把頭埋在她肩上,唯有緊依方叫他覺得安穩。
“你是不是怕他們找出你的父親,”蒼婧撫着他的後腦勺,這個時候她知道不那麽使勁,“你別怕,他們找來,還有我。我幫你。”
她聽到了他一聲痛籲聲,他反把她擁得緊了。
那個握住死死不放的人,不止是皇城的人,還有那個害怕得不到的人。
因為一個卑賤的乞者,一場出生之痛在蕭家的兄弟姐妹裏不斷蔓延。蕭如絲依舊咽着苦楚,她半步不讓,不肯相認。
蕭如絲一個人默默地說,“連我母親都記不住她有幾個男人,太後有本事全找來。”
蕭如絲料想太後找不來,所以她只要不認,就可以顧全顏面。
清晨的日光甚好,蕭如絲卧床難起,只能望着門侯着。她現在候來候去,就是候蒼祝。蒼祝是她在深宮唯一的期望。
今日她還沒等來蒼祝。這個時辰離早朝過了些,看起來早朝延了。
蒼婧的身影卻入了蕭如絲的眼。
“公主怎麽來了?”蕭如絲半坐而起。
她身孕不用瞞了,去了束緊的腰帶,肚子自然看着大了。
蒼婧一眼就瞧到了,她立在蕭如絲的床前,黯然神傷。
“怎麽了?”蕭如絲不解,讓念雙端來待客的茶。
蒼婧無心飲茶,她坐到了床邊,輕輕一摸蕭如絲的肚子。她已察覺到了世間最歹毒的算計,那就是要在生命之初就定下他的卑賤。
“她把你的父親找來,是要提醒陛下你們是低賤之人,包括你的孩子。”蒼婧駭聲一悲。
出身如何,在這個以皇權富貴為尊的世間,好似奠定了一個人的根本。那是一團火焰燒着,延續至後人。李溫就是要把火燒向蕭家,燒向這個孩子。
蕭如絲渾身一寒,她望着自己的腹,才覺了深宮的可怕。原來她以為的可怕遠遠不曾顯露。
“我不會認,永遠不會認!”蕭如絲低喊着。
昭陽殿的殿門在此刻被強行推開。
李溫帶着長壽宮的宮人前來,把昭陽殿裏的人都壓制住了。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人,一下子讓宮殿變得狹窄不堪。
李溫把高臺道山的乞者推了進來,那個一身褴褛肮髒的人正望着蕭如絲。
他笑了笑,“女兒啊,我是你父親。”
蕭如絲側過身不見。
李問直對蕭如絲冷嘲, “你這貴女不認貧父可不行。”
蕭如絲想到這渾身肮髒,難見人樣的乞者,又犯了惡心。
蒼婧起身擋在蕭如絲身前,“蕭夫人身懷有孕,若是沖撞殃及腹中皇嗣,可是大罪!”
那乞者跪着退了些許。
蒼婧見此人便猜疑,蕭母是陵城侯府中讴者,雖然位賤,但通曉音律歌賦。這樣一個乞者,怎麽可能與蕭如絲的母親定情。他又怎麽能懂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蒼婧心頭之惑随着李溫的蔑視,起了一個不妙的猜測。
“親父見女,有何大罪?”李溫不肯退去。
一個宮人拿了一碗清水,一個宮人戳破了乞者的手,乞者指尖的血滴落入水中。
頃刻間,長壽宮的宮人也沖向了蕭如絲。
蒼婧呵道,“你們這些宮婢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宮人見煦陽公主在,未敢放肆。李溫直接走上前,對着蒼婧就揚起一手,就要打下時,被蒼婧一把抓住了,“你不要以為現在可以只手遮天。”
“你這臭丫頭就喜歡和哀家作對。”
“我勸你不要自讨苦吃。”蒼婧見李溫就會露出惡狠狠的樣子,失了許多理智。
而李溫更甚。她見不慣蒼婧對她的忤逆和跋扈,她用渾身的力氣一推,将蒼婧推倒在地,又順着掐住了她的喉嚨。
蒼婧就只能去抓她的手以求喘息,李溫便抓了蒼婧的頭發,将她拖起,“你不知好歹,為什麽總是和哀家作對。哀家讓你做什麽,你就該做什麽。”
李溫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剝一般。
蒼婧根本不願看她的臉,邊與她抵抗,邊對殿外的宮人喊着,“去找陛下,去找皇城軍,他們要害蕭夫人和皇嗣。”
“你簡直就是哀家的煞星。”李溫更為用力地把蒼婧拉開。
昭陽殿裏起了一團厮殺般,念雙高呼,“你們不能這樣!”
在這聲呼聲中,念雙被推倒在地。她孤身一人無法擋住這些人,額也被撞破。
蕭如絲一手護着肚子,一手被太後的宮人抓着。她們抓得她的指尖通紅,随之尖利的簪子戳入蕭如絲的指,她們戳的很深,一指連心,蕭如絲之痛卻在她腹中的孩子。
許多血湧了出來,流入了那滴着乞者鮮血的水中。
這場深宮的謀算步步狠辣,乞者根本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吓暈了過去。
李溫便迫不及待要去看這場結果,她一力把蒼婧推了出去。蒼婧撞向了昭陽殿闊開的門。
這場滴血認親的結果就是李溫想要得到的,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可李溫不知門外正趕來一群人。
那是是蒼祝和蕭青,他們帶着一行皇城軍。他們一到,就看到了門口倒下的人,不假思索地上前一同扶住。
蒼婧摔在門前,可好在被他們扶住。
蒼祝擡頭就直瞪着殿中,她的皇姐會這麽狼狽,那麽裏頭的人,又該有多狼狽?這等亂事偏偏是太後所為。
蒼祝把蒼婧交給了蕭青,吩咐道, “你帶皇姐走。”
蒼祝立刻跨入了昭陽殿。這座本是他親賞給蕭如絲的宮殿,因為李溫的到來,變得一片悲怨。蒼祝見到了李溫,她仍然是一副天下皆相欠她的樣子。
她就是如此,所以她總是要毀掉美好的東西,毀掉每一個人的美好。
念雙看到蒼祝,急忙慘喚,“陛下!他們把夫人害苦了!”
長壽宮的宮人們都回了頭,大多戚戚然。
唯有李溫欣喜地拿着一碗血水而來。
蒼祝看到床榻上的蕭如絲冷汗淋漓,護着肚子的手血流不止,把床被都沾了血。
“陛下。”蕭如絲喚着她唯一的期望,痛苦無比。她捂着肚子,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出着。她很冷,那身冷汗叫她的衣服都黏住了身。她怕掀開被子會有血,她不敢看。
李溫端着血水過來,“皇兒,你看看吧,你的蕭夫人到底是何出身。”
李溫走近時,蒼祝厭惡地推翻了這碗血水,直奔蕭如絲而去。
蕭如絲腹中的孩子,是他們苦心要等待的孩子,任誰也不能奪走。
李溫愕然不已,她苦心謀劃的一切竟然被蒼祝推翻,他一眼都不看。
“皇兒,她就是個下賤的女人,她的孩子也一樣下賤。”李溫怒目圓睜。
下賤,下賤。那聲聲咒罵,翻起了蕭如絲心中最大的痛處。蕭如絲已無法再保持冷靜,她朝着蒼祝痛哭不止。
這樣痛的哭聲揪着蒼祝的心,蒼祝立刻抱起了蕭如絲,他要帶她和他的孩子離開。。
蕭如絲縮在蒼祝懷裏,她雙唇發白,淚眼汪汪,指着床榻,不敢去看。
蒼祝頓時明白了,大喘着氣,小心地看了一眼她離開的榻,頓有些淚湧出,“放心,沒事。朕都已經想好了,無論你生的是男是女,這個孩子都會得到全天下最好的愛。”
蕭如絲重重點了點頭,仍哭得厲害。
“我們回聖泉宮。”
蒼祝要帶走蕭如絲,李溫即刻相攔,“你為何非要一個下賤的孩子。”
蒼祝聞之震怒,“朕的孩子,誰敢說他下賤!”
帝王無子,宮車晏駕,溧王來繼,這些出自太後親弟,太尉李合之口的話,蒼祝都記着。他需要一個孩子,來讓他們閉嘴,來讓一些人的美夢破碎。
當然,他也是真的想要這個孩子。
李溫還欲相攔,蒼祝睨了她一眼,“太後自重。”
太後自重四字,已言盡了一個帝王對生母僅存的尊敬,确也沒有多少母子情分了。
李溫不可置信。
這座皇城終歸是以尊卑來分富貴,從來如此不是嗎?
李溫在這宮裏,從民婦變成太後,大多的宮妃皇嗣子憑母貴,唯有蒼祝與她母憑子貴。
蒼祝在諸多皇嗣裏,一開始最不受先帝重視,李溫又怎不知?就連蒼祝從來都在嫌棄她這個生母民婦的身份。可為何,到了蕭如絲這裏,蒼祝毫不在意。
“不可能,這不可能!”李溫今日竟然敗了,敗給了她一心培養出來的兒子。
她的兒子應該聽話啊。她一直教他應該聽話,可他為什麽不聽?
她是太後了,她就應該拿回她的一切了,應該像章麗楚那樣了。
皇城風雨常有,李溫本以為她不會再有風雨,誰知風雨竟在她一心養大的兒子身上。
一路上經過朗華殿,此殿已空空如也,李溫見之唾棄十分, “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小崽子竟然知道跑。”
一個幼童,李溫未放在眼裏,只知手中拿捏便可,然就是個幼童都敢與她作對。
李溫想想自己熬了多年,苦心經營,尚不及章麗楚萬分之一,更氣那蕭如絲一家為奴,與蒼婧聯手,妄想翻天。過去的年華白白枉費,皆被那主奴奪去,此生又有何樂?
世多礙眼者不知多少,她憎惡憎憤,心中又多謀劃。
行路間一身青色盔甲與她狹路相逢,他與日光相背,眉目就如鷹隼。
李溫見此冷面持劍者,竟生膽寒,他似是來殺人的。
他當衛君的時候,就是個逆徒,那時他難起風雲,以一錠黃金讓她丢失榮華。這筆賬,李溫還記着。
蕭青停在前處三尺,握着劍直望李溫,“我們這種低賤之人沒有什麽假仁假義。你若再敢動我的姐姐和我的女人,我不會再客氣。”
李溫頓覺荒唐,笑得刺耳,“區區一個車騎将軍就敢威脅哀家,哀家是太後。”
“我對你客氣,不是因為你是太後,是因為你是婧兒和陛下的母親。”僅僅因為念着這個身份,蕭青對李溫只是一個警告而已。
殊不知,他說着母親二字,李溫聽之就驚心。已經很久沒有人提醒過她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