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朝舊事【全】
前朝舊事【全】
午膳用過後,霄浔摸了摸被某人味喂撐着的肚子,惡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許淩假裝沒看見,雙手扶着他慢慢往院子裏走,邬寐剛好也和易城主說完話,正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他看着霄浔一臉不舒服的樣子,心裏淺笑。
用午膳的時候,許淩一直給他夾菜,霄浔吃不完這麽多,但許淩卻依舊給他夾,美其名曰:吃了一個多月沒什麽營養的米粥,此番醒來定要好好補補。
霄浔看着被堆滿的飯碗也不知該如何動筷,但許淩動作卻比他還快,以他雙手還沒完全适應為由硬生生将碗裏的飯全部塞進他嘴裏。
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厲害,自己給人喂飯的空隙還能将自己碗裏的飯悉數吃淨。
“肚子不舒服?”許淩垂眸時,察覺到霄浔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剛想伸手揉揉他的肚子卻被一雙白皙纖細的手給打掉。
“明知故問。”霄浔用看傻子的目光白了一眼許淩,微怒道。
許淩被他嫌棄的白了一眼後,很是不解。
自己好心關心,難道做的不對?
自回到院子裏之後,霄浔就直接坐到了床邊,将自己整個上半身靠在床沿上,閉眼假寐。
許淩進來後順手就倒了杯茶遞到霄浔身邊,他戳了戳他的手臂,緩緩說道:“喝口茶吧。”
霄浔被他叫醒,煩躁的睜開眼,瞥見他遞上來的茶水,笑着反問道:“你覺得我現在還喝的下?”
“……”許淩再次看了眼讓他的肚子,沉默片刻,雙手停在空中,遞出去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霄浔見他這般糾結,長長嘆了口氣,只得再次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一杯茶水下肚,讓他才緩解一點的肚子此刻又不安生了。
他微微蹙眉,雙腳蹬掉鞋子,一個翻身背着許淩就滾到了床上。
許淩放下茶杯,剛準備離開房間,卻見他背對着自己,蜷縮在那裏,心底的不安再次升起。
他輕手輕腳的脫了鞋子,将霄浔剛剛蹬掉的鞋子也一并放好,蹑手蹑腳的躺到了他的身邊。
見身邊的人沒反應,便得寸進尺的往他身邊靠了靠,還伸手撫上了他的肚子,慢慢揉了起來。
“你不是要走嗎?怎麽回來了?”霄浔迷糊的低聲說道。
“我放心不下你,而且你剛剛吃的那麽多,這會午休定然難受的緊。”他貼近霄浔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道,手上的動作也繼續勻速的輕揉着。
“你還知道我剛剛吃的多?”他捏住許淩的手,用力狠狠一掐。
許淩吃痛,但手上輕緩的動作卻還依舊,沒有重上半分。
霄浔見他沒說話覺得沒什麽意思,反正肚子也有人替他緩解不适,便安心的阖上眼眸,淺淺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霄浔的呼吸漸漸平緩起來,許淩深知他已睡着,見肚子也揉的差不多了,便慢慢撤了手,悄悄從床上爬起,将床裏的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
“沒了那些記憶,你睡覺也安穩了不少,不用我像以前一樣哄着了。”許淩探頭看了眼他的睡顏,最後緩緩在他臉上輕輕一吻。
霄浔這一覺睡得有些久,臨近晚膳的時候才漸漸蘇醒。
他剛起身伸了個懶腰,就瞧見坐在一旁正看着話本的許淩。
“你也喜歡讀這種東西?”霄浔雙眼放光,指着被他捏在手裏的話本,滿心歡喜的問道。
“不是,我很少看這種東西,剛剛出門的時候被街上老板硬拉着,強買了一本而已。”許淩聞言撐起頭望了他一眼,随即擺擺手很是無奈的道。
“這樣啊。”他失落的點點頭,又重新躺回床上。
“你要是喜歡,咱們吃完晚膳後,我可帶你去買。”
此話一出,霄浔頓時又來了精神,他雙腳踏地,低頭穿着鞋子,着急忙慌的道:“晚膳不吃了,現在立馬就去。”
許淩搖頭嘆了口氣,他将手裏的話本放下,走到他身邊替他穿好鞋襪。
“也不用着急這一時。”
“可是我午膳已經吃得夠飽了。”霄浔眼巴巴的看着他,笑着搖了搖他的胳膊。
許淩楞楞的看着他,以前的霄浔可不會像現在這樣,他會時刻都保持與人的距離,不會生出過多的情緒。
片刻後,他垂着的眸緩緩擡起,重新替霄浔紮好發髻,便帶着他出了門。
城中的小吃街上,擺着各種糕點玩意兒,街邊的的商販也争先恐後的吆喝起來招攬客人。
霄浔對這些興趣不大,只在一家糕點攤上買了幾塊甜糕。
“你不多買點?”許淩見他只拿了那麽幾塊,不由疑惑的出聲問道。
“不了,買多了也吃不完。”霄浔付了錢,将那一小包糕點攤在手裏,慢慢吃了起來。
許淩伸手摸了摸他臉上的殘渣,笑着扶着他的手,領着他往裏面走。
二人剛走沒多遠,就見一旁坐着個瞎眼術士,他的面前正放着一塊牌子,上面沾了張紙,紙上的字跡是很規範的顏體“算吉兇,蔔氣運,不準不收錢。”
許淩見着覺得很是有趣,打算上前給自己算一算,結果那術士一開口問的就是他的生辰八字。
霄浔疑惑的看了看那瞎眼術士,随即立馬将許淩拉了回來。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正道。”
許淩被他一把扯到身前,看着他微蹙的眉,很是不解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蔔卦術士也分正□□,而且我們有句老話叫,無事不算卦。”霄浔讓他扶着自己往街尾河畔的涼亭走去。
邊走邊解釋道:“你透露生辰八字越多,命也就越薄,命中劫數也會有所變動,遭受的危險也越大。”
許淩聞言不由覺得背後發涼,他弱弱的提了一嘴:“那只透露一次應該不會有什麽吧。”
霄浔看了他一眼,扶了扶額,心底暗暗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心術不正的人得到了你的生辰八字,你連他拿去做什麽都不知道,難保不會有人故意謀害你。”
“師父和我講過,□□的人會靠人的生辰八字吸光他的氣運,讓原本事事順心的命數變成災禍橫飛的厄運命數,而且有些人還會高價買賣生辰八字,簡單來說就是換命。”霄浔細細講道。
許淩對着算卦這處了解不多,雖說有些地方聽的雲裏霧裏,但大致意思卻明白了。
二人此時也剛好走到了街尾,許淩扶着霄浔一步步走上臺階,放他在一邊的石凳上歇息。
“那我不告訴別人。”許淩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随後說道:“記住了嗎?我只告訴你一人。”
他們二人靠的很近,霄浔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臉,臉頰不由一熱,他迅速別過頭,不去看他的臉,強壯鎮定的随口問了句:“你就不怕我那天生氣了拿你紮小人?”
許淩笑着伸手撫上了他的臉,側過身擋住了一旁望向涼亭的視線,四目相對之時,許淩緩緩壓了壓頭雙唇漸漸向霄浔的唇靠近。
霄浔一征,呆呆的盯着眼前漸漸向他靠近的臉,腦中一時間竟一片空白。
見他沒推開自己,許淩大着膽伸出手,環抱住他的頭,注視着眼前的他,眼中的虛影也全是那個人。
他慢慢靠近他的唇,溫柔小心的在那人唇上輕輕一吻。
“不怕,我命硬的很,你随便紮。”
十一月屬初冬,傍晚的天黑的很快,晚風呼呼的打在身上,吹的霄浔的腿寒又犯了。
許淩本打算将他背回去的,但霄浔卻堅持說這個樣子丢人,沒辦法的二人,只能選了一家較為近的客棧暫宿一晚。
此刻天還略微有些早,客棧裏的人還不少,說書的老人拿着折扇在上面款款而談,講的是前朝皇帝和夏國公府那位年少成名的女将軍之間的故事。
“話說那夏國公的兒女各個骁勇善戰,就連年紀在家中最小的夏筱小姐,也是十七歲就上了戰場,第一戰就以三千軍,贏了對面五千軍,在女輩中實乃稱得上豪傑二字。”
許淩聽着他誇大的說辭,心中不由輕笑一聲。
霄浔聽着入神,喝茶的功夫就瞥見他那一抹笑:“你笑什麽?他講的不對嗎?”
“也不是不對,有些誇大而已,當年那場仗其實是她的第二戰。”
“你對她很了解?”霄浔蹙眉,擡眼對上許淩的眼,很是着急的問。
許淩轉轉手裏的茶杯,細細想了想“也不是很了解,就是聽她本人和我講過。”
“你是什麽時候認識她的?她還活着對嗎?”霄浔再次接着問。
許淩見他如此,無奈的輕笑一聲,時間過去的有些久遠,他在腦中想了一會兒,才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了他:“也就是前朝皇上宣告她被賜死的那個時候,我在死人堆裏見到還有活人,就順手救了回去,但她身上的毒太過霸道,因此沒多久就死了。”
“她還和我說過,他有個兒子還在皇宮裏,他的胸口上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大名叫蕭浔。”許淩突然握住他發汗的雙手,低聲在耳邊問:“霄浔,蕭浔,我知道你的身份。”
霄浔心虛的垂下頭,不去看他的臉,低聲弱弱的問他:“那你對我母親,有何看法?也和他們一樣,都覺得我母親嫁給前朝皇帝後善妒,容不得他納後宮,親手害死了莞妃,是個十足的惡人嗎?”
“我的對她看法很簡單,若是她早生二十年,扶持的皇帝是先皇,而不是那個廢物,前朝就不會被滅,邊疆的蠻人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屢次挑釁。”
許淩說話向來毫無顧忌,他抿了口茶,長嘆一口氣。
“夏家功高蓋主,就算那人不滅他們,後面的皇帝也會心生芥蒂,被滿門抄斬是遲早的事情,無非就是那人想不想留,想留,奪了兵權再找個理由讓他們退出朝堂,不想留,随便扣個罪名而已,容易的很。”
說道這裏,在他眼眶裏一直打轉的淚水終于不自覺的流了下來,他摸了把剛流出來的淚水,将自己的臉埋在袖子裏,哽咽的道:“我想回房了,你抱我上去吧,我腿疼。”
許淩心疼的看着他,片刻後,才解下身上的外袍,将霄浔包住,在別人注意的情況下,将他抱回了房。
霄浔回房之後就一直背着他縮在床角,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許淩解下床簾,坐在他身邊輕拍着他的背,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去安慰他,他能做的就只能在他身後好好陪着他。
霄浔哭的久了漸漸也沒力氣哭了,他起身面相許淩,将眼前的人一把抱住,他好像是除師父外,第一個能這樣耐着性子陪他的人。
自他記事起,那人對母親的厭惡是從骨子裏刻出來的,對他的厭惡也是絲毫不會因為他是那人的親生兒子而減半分。
他很小便合母親住在冷宮裏,高高的院牆,将他們母子二人囚禁了很多年。
他沒有朋友,沒有玩伴,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和他說話的人。
母親雖和他住在一起,可惜卻半醒半瘋,時常失控的将他吓醒。
但他卻很堅強,始終相信那人終有一天會原諒母親,将他們接出去。
可惜他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到院子裏的野花枯萎了,蜘蛛結的絲被撲爛了,樹上的麻雀長大了,水井裏的水幹了,他都沒能等到那人來接他們。
後來他漸漸不在期待外面的世界,只想和母親好好的在這冷宮之中安穩的活下去。
可是就連怎麽小的願望,他都沒能實現。
他們等了那麽久,好不容易等到了那人的聖旨,但結果卻是被賜毒酒,滿門抄斬。
許淩抱着懷裏那個泣不成聲的人,他的每一次哽咽與顫抖都像是一根根鋼針,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不停撫摸着他的背,輕聲在他耳邊試圖讓他不去再想這些:“我們不想這些傷心的事,好嗎?”
霄浔捏着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低聲道:“你會一直陪着我,永遠不會抛棄我,對嗎?”
他強忍住情緒,讓自己在他面前不用顯得那麽難堪。
“是,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
“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我會将你我之間的事記在腦子裏,就算腦子裏記不住,我記在本子裏,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可我忘了你,我是不是很讨厭。”
“不,你不讨厭,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覺得你很讨厭,至少在我這裏,我不會讨厭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