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料毒殺
香料毒殺
許淩帶着霄浔在院子裏轉了三日,霄浔看他那樣子,根本就不像查案的,倒像是來休沐游玩的。
“這都幾日了,你确定能在剩下四日找出兇手?”霄浔見他根本毫不着急,出聲提醒道。
許淩輕聲一笑。
“怕什麽,我查案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水落石出的。”他翻身躺在樹枝丫上,将頭枕在左手臂上:“再說了,我真要查不出來,頂多名譽受損一點。”
霄浔無言以對,白了他一眼。
“呀,這就生氣啦?”許淩叼着草梗,下了樹。
他拍了拍霄浔的肩,安慰的說道:“你放心,就算沒找到兇手我也會幫你洗罪的。”
霄浔再次對他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沒在理他。
二人正準備去大夫人的閨房內查時,剛好路過在花樹下配香料的二夫人,二夫人名喚滢滢,在府中還算親人。
許淩見她的花料用的特殊,興致勃勃的走到跟前的石凳上坐下。
“二夫人還懂香?”許淩折下一枝花撚在手裏:“這園中的花确實比平常的鮮香許多。”
滢滢擡頭,将落下的碎發別在耳後,笑着對他道:“公子說笑了,只是略懂一二。”
站在一旁看着許淩的霄浔臉突然一黑,伸手就将他扯到一旁,低聲問道:“你剛剛不是說要查東西的嗎?”
許淩将手裏的花遞給他:“拿好了,這查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們偶爾玩樂一下,就當是放松。”
“你!”霄浔有被氣到。
“來來來,我們去和二夫人學學配香。”
許淩生拉硬拽把黑着臉的霄浔帶到了二夫人面前,笑着對她說道:“剛剛夫人說到哪裏了,我們繼續。”
“想不到公子竟也對調香之道有興趣。”滢滢掩面一笑。
“家姐之前很喜歡香,小時候特別想自己調一份送給她,但是後來家姐遠嫁了,好些許年沒見過面了。”許淩略帶憂愁的道。
“原來如此。”滢滢擡手拿起一點幹花瓣湊到鼻尖聞了聞:“說來抱歉,我懂得也不多,只是時常配點沐浴時用的。”
“之前聽侍女們說大夫人也很喜歡夫人調的香,每次沐浴都會加。”許淩突然提到。
滢滢拿花的手微微一滞,臉上的微笑漸漸淡了下去,随即恢複正常,笑着說道:“是啊,姐姐時常來我這邊讨香。”
霄浔坐在一旁看着二人,總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
片刻後,許淩才再次開口:“平常人分辨幾十種花香已是困難,敢問二夫人家住何方。”
滢滢長嘆口氣,面露傷感:“哪裏有什麽家,不過是從青樓裏贖出來的風塵女子,這調香還是和樓裏的姐姐們學的。”
“原來是這樣啊,不知為何看夫人時,總有一種親切感。”許淩道。
“是嗎?這麽一說我看公子也确實有些眼熟了,總覺得在哪裏見過。”滢滢應付的說道。
二人聊了片刻家常,許淩看天也接近黃昏,便提出離開。
“我們等會去找一趟大夫人的貼身侍女。”許淩往身後瞟了一眼,貼着霄浔說道。
霄浔看他有些反常,出聲問道:“怎麽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許淩就把他推到拐角處的牆上,他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臉着他的的發絲,連呼吸聲都聽的清。
許淩見跟着的那個身影朝另一個方向離開後才緩緩松開手看了眼身邊的霄浔。
霄浔整個人已經和剛剛大不一樣,眼神渙散,身體靠在牆上止不住的顫抖,嘴裏還念着什麽。
許淩察覺了他的異常,雙手捏住他的肩,輕輕搖了搖,問道:“你怎麽了?”
霄浔沒說話,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退了出去。
許淩沒有防備,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坐在地上緩了半天才站起來:“你他娘的還……唉?”
剛想罵人,卻發現霄浔已經不見了蹤影。
霄浔一路狂奔到房間裏,拴上門栓後,他靠着門緩緩滑落,縮在地上。
那種被人壓在身下的無力感,讓他不得不再次回憶起哪些肮髒的日夜,卑微的過往。
他一擡頭剛好對上桌上的一面銅鏡,順着鏡子望去,裏映照出來的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面容,沒有好看的五官,力挺的鼻子,放在人群裏也并不顯眼。
就算有改變了容貌又能如何,他抱頭将自己的臉埋進膝蓋,肮髒的東西已經深入骨髓,永遠洗不掉了。
他猛的一把抓住後脖子用力的一扯,□□落地,顯現出了他原本的樣子,鏡中人五官精致,膚色白皙如女子,鳳眸下垂,誘人得很,黑棕色長發披散在肩上,額頭上還有一條額飾。
他撫摸着自己這張極盡妖豔的臉,惡心感瞬間湧出,抓起頭上的發簪,半盤的發絲散落,發簪劃過他的臉,一道道血痕布滿整張臉,可就在下一秒,這些傷口又以極快的速度愈合,除了臉上的血漬,根本看不出任何傷疤。
“為什麽……”霄浔再次劃破自己的臉,傷口一次比一次深,且可怖,但愈合的速度卻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這就是對他的懲罰嗎?
他無力的跌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為什麽……就連老天要這樣捉弄對他……
房內的細微動靜正好驚動了剛準備回房的許淩。
他本想推門進去,卻被一路小跑來的管家叫了過去。
心裏雖有不安,但還是跟着管家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霄浔失神的看着地板,手緊緊握着發簪,猛的朝自己胸口一刺,獻血順着發簪流至手臂,漸漸染紅了半個袖子。
疼痛的快感讓他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許淩被牧淳叫過去商讨到半夜,才出了房,再次看到霄浔時,他的身上幾乎全是血,眼神渙散,頭發也淩亂不堪,整個人就像是受過酷刑一般。
許淩心頭一震,但還是讓衙役将他帶走:“走吧。”
“是。”身旁的衙役壓着他就往之前的地牢走去。
看着他被人帶走,許淩心底的不安感再度增加。
入夜後的府邸寂靜的很,下了五天雨,這兩天才微微放晴,但風刮的依舊很大。
滢滢坐在桌前梳理頭發,剛出去的侍女此時也回來了。
“夫人,霄公子再次被關進地牢了。”她湊到他她耳邊低語。
滢滢笑了笑,什麽禦賜捕快,不過徒有虛名罷了,只是可憐了霄浔。
“我知道了,床底的藥罐,找個地方埋了吧。”她捂着嘴輕笑了笑,冷聲在侍女耳邊吩咐。
“是。”
再次被關進地牢的霄浔安靜的太過詭異,他被人丢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髒亂他也不管倒頭就閉上了眼。
他滿身是血的樣子把看守牢房的捕頭吓得不輕。
“這人怎麽全身是血?你們對他用刑了?”他指着躺在地上不明生死的霄浔疑惑的問道。
“沒有。”帶他過來的衙役搖搖頭:“血是他自己的,我們進他房間的時候你是不知道,地上全是血,他就躺在血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
“那樣子啊啧啧啧。”
說完,他搓了搓手臂對着捕頭低語了幾句。
捕頭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看了眼霄浔,轉頭就跑到了遠處,能離他多遠就有多遠。
翌日,公堂之上,許淩拿着之前記錄的本子,不停的寫着什麽。
霄浔僵硬的跪在地上,頭低垂着,一句話也沒說,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那套,身上的污漬卻比昨日多了不少。
牧淳看時辰差不多,使了個眼神給一旁的師爺,師爺點頭會意對着許淩說道。
“許大人,這時差也差不多了,這……”
“哦!對。”許淩剛才一直在理案情,聽他一提醒,差點想的誤了時間。
“之前答應過縣令大人,捉拿真兇,兇手很聰明,下毒手法也是在下第一次見,直到剛剛,我才想明白作案全過程。”
他低頭朝太師低語幾句,得到太師的肯定後他打開本子,開始說道。
“大夫人每天早上都會去沐浴,且沐浴所用的香料,皆有二夫人所配。”許淩轉頭看相大夫人的貼身侍女:“是吧。”
“是的。”侍女點頭回道:“二夫人調的香很獨特,夫人很喜歡,每天早晚都會用它沐浴。”
“霄公子,當日你用來熬藥的罐子是否是這個。”一旁的捕快抱着一個黑棕色的陶罐放在他面前,上面有寫地方還沾着泥土。
霄浔擡起手,握住罐口,将它倒翻了過來,陶罐底部有一個小小的缺口,他摸了摸上面的缺口開口道:“是。”
“霄公子是藥師,平常藥罐極多,且各個藥罐的藥材不同稍不注意就會用別的藥罐熬了別的藥,藥效影響先不說,要是有兩種藥結合,生成毒素,也得有可能的。”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他會在藥罐底部習慣性的做個标記。”
許淩拿起地上的藥罐,遞到牧淳面前。
“确實有個缺口。”牧淳點點頭。
“這個藥罐是昨晚我在後園挖到的,至于兇手為什麽銷毀,我想大家應該有點頭緒了。”
“這個藥罐裏熬的藥沒問題,問題出在于這個罐子,和香料。”
“香料裏有一香氣味獨特無毒,藥罐在被霄公子拿來熬藥時被人用來熬過別的藥,這藥也無毒。”
“那既然都無毒,為何我夫人會突然中毒身亡。”牧淳被繞的有些暈了,着急道:“還請許大人直說。”
“好。”許淩點頭:“我就不繞了,簡單來說,香料裏的一味香和藥罐用來熬藥前熬到那味藥結合起來會産生當場斃命的劇毒。”
“這香料我試過了少了一種都會影響整體氣味,而且每種香料的用量也都有極為嚴苛,除非是本人親自配,別人配不出來的。”
許淩似乎想到了什麽,打開本子繼續記到:“大夫人常年用香料,想來這早就已經深入肺腑。”
牧淳:“香料是滢滢配的,難道說她一直都想……”
“沒錯。”許淩扶起跪在地上的霄浔:“兇手是誰我想縣令大人應該猜出來了。”
“我沒想過兇手會是她。”牧淳拿起腰上的玉佩撫摸,眼中盡是失望。
真相大白,許淩扒下了霄浔身上最外一層的血衣,把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肩上,并細心的給他系好系帶。
“後續的事情,縣令大人自己處理好,哦,對了,等會兒記得叫上我,我想知道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拉着霄浔轉身離開公堂:“我先帶霄公子去沐浴。”
回房間的路上,霄浔一直被許淩牽着,他很抵觸被人碰身體,想掙脫開,但許淩卻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怎麽也掙不開。
許淩也察覺到從剛剛出公堂的時候起,霄浔的身體一直處于一個很僵硬的程度,他應當是很不喜歡被人碰,但許淩卻不想松開自己的手,一直拉着他走。
他們回房間時,下人們已經準備好沐浴的水。
許淩把他拉到浴桶前後,便退回了屏風外:“你先沐浴吧,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霄浔捏着許淩的外衣,看着屏風外的身影,欲言又止,很是別扭。
他想了許久才終于決定開口:“你不問我什麽嗎?”
“問什麽?”
“我身上的……”
血字還沒說出口,就許淩打斷:“我不想知道別人身上的秘密。”
“這樣啊……”霄浔不知為何莫名覺得有點失落,他垂下眸子,緩緩解開身上的衣服。
“但如果是你,我會選擇聽你主動和我講。”許淩道:“快洗吧,你不洗我就當是你想讓我幫你洗了。”
“不用!”霄浔的微微泛起紅,迅速脫下剩下的衣服,将自己泡在水裏。
“頭發也要泡着,等會兒我給你擦幹。”
“嗯。”霄浔點頭。
他拿着毛巾擦拭着臉上以及身上的血污,師父曾經說過,自己的身體很特殊,最大的優點就是傷口愈合快,不會流很多血。
他自己卻不這麽認為,自己這具身體他已經厭惡透了,恨不得早點将他廢掉,但就因為他的特殊,他這些年劃過的傷口一次又一次在他眼前消失,好像時刻提醒着他永遠都不可能擺脫掉。
他看着手臂以及身上,那些金紅色的咒文,輕笑一聲,這是對他的懲罰。
霄浔笑着轉頭望向屏風外那個模糊的身影,嘲諷的對自己低聲道,我從不相信什麽苦盡甘來,我這一生已經夠苦了。
他靠在浴桶上,盯着許淩,但若他願意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