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文科班和理科班不在一座樓上，青茜知道她會離陳澈越來越遠，就連制造偶遇的機會都微乎其微。
到了文六班後，青茜雖然一些課程沒學，但接受起來并不難，她把不會的知識點整理好每天下課就去問老師。
周六周末再學習遺漏的課程，一個月下來已經從末尾追到了中間。
寒假放假的時候，正好下雪，這是校園裏的第二場雪，确是青茜在校園裏的第一場雪。
厚重的書包一走一墜，青茜穿了一件沒有帽子的羽絨服，雪片落進脖子處，冰冰涼涼的化成了水。
她出校門去附近的公交站等車，幾分鐘下來，雪花薄薄地鋪滿地面，像白色的面包糠。
公交車還沒來，座椅上也是白色一片，她不好坐下，只是站着，默默去記路過的汽車車牌號，很無聊的游戲。
對面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學生，還有幾個學生被公交廣告牌擋着。
青茜記得累了，腦子不太好使後，停止了這個游戲。
廣告牌後的學生也走到了前面，一個女生和一個男生。
女生是許傾，男生是陳澈。
許傾穿着一件粉色長款羽絨服，帽子邊是柔軟的羽毛，看上去靈動溫暖，她沒戴帽子，因為陳澈在為她撐着傘。
雪似乎越來越大，有些擋青茜視線，但她知道陳澈和許傾上了公交車，因為51路是陳澈回家的車，此刻正亮着牌。
青茜摸了摸臉，一臉的水。
高二下學期，青茜成績已經名列前茅，老師特意表揚了她，青茜很平靜，她只是笑笑，低頭又埋在題海。
高二下學期期中考試後，青茜考了六百三十一分，文科全年級第三，這是她目前最好的成績。
母親雖然對青茜理轉文有些遺憾，但看到截然不同的成績也是很高興，湊着五一假期的時間拉着青茜去商場買了幾件新衣服。
假期回來後，學校決定對在期中考試中取得優異成績的學生進行表揚，恰好優秀學生裏有青茜的名字。
學校知禮樓一樓大廳裏，青茜被安排到禮堂前兩排坐着，一會兒好上前領獎。
她穿着校服外套，頭發也剪短了，只矮矮紮着。
青茜旁邊的女生正在做試卷，沒有桌子，她只好用手掌托着，女生恰好有一個短語不認識，詢問青茜，青茜側臉看試卷。
燈光昏暗，她都佩服旁邊的女同學是如何做了一半的試卷的。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青茜看清楚短語後，腦海中也沒印象，實事求是說。
女生笑笑，“我去問我們年級的大神吧，他肯定知道。”
女生說完便彎着腰走到第二排中間的位置，青茜目光追随，看到陳澈在說些什麽。
她想得到的，那個大神自然是陳澈。
陳澈說完不經意擡頭，兩人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明亮，恰好如日月輝映，目光撞到了一起。
青茜糾結要不要躲開，假裝環顧四周，可還沒等她膽怯，陳澈伸出右手朝她揮了揮，露出友好的笑容。
青茜嘴唇微張，聲音極小地念了他的名字——陳澈。
她僵硬回笑，不知道他看沒看清。
女生已經回到位置上，好奇心很重地問：“你認識陳澈？”
青茜說：“以前是同學。”
她說得籠統，女生也沒再問，繼續做題。
青茜想起來說道：“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女生說：“true to the core，忠貞不渝的意思。”
青茜愣了一瞬：“謝謝。”
忠貞不渝，陳澈你會對誰忠貞不渝呢？你的心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大概有吧。
只是那個人不是自己。
青茜合眼，任由黑暗包圍自己，耳邊是校長的聲音，通過話筒聲波陣陣，她屏息放空自己，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落寞。
同學見狀輕輕碰她的手臂，小聲說：“你剛才睡着了。”
青茜換氣，嘴角微勾：“真快啊，我們已經高二了。”
“是挺快的，暑假回來就高三了。”
青茜像是被觸碰到了緊繃的弦，高三意味着未來，也意味着——分別。
上臺領獎的時候，青茜走在中間，陳澈在後面，她刻意放緩步子，幾個同學越過她，面帶笑容大步往前，她們是開心的，像清晨初開的花朵，熱烈又張揚。
青茜斂笑，用餘光打量那抹身影，與她而言，開心的是可以和他一塊領獎。
最右側，青茜手展獎狀，她斜側身子，臉上緊繃起來，旁邊的陳澈由于比她高，舉獎狀的時候刻意往下放。
“這位男同學，你去左邊站，站右邊不太協調。”照相的老師說。
陳澈就這樣去了左邊，青茜不動聲色追随他的身影，或許人為拗不過天意，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又何必在意那短暫的相遇。
高大的樹和低矮的草，終究生長周期不同，草怎麽也不會一直陪着樹，樹也終究看不見草。
高三如約而至，青茜很久沒有見到陳澈了，外面的石榴樹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鳥巢。
學習學累的時候，青茜看着它發呆，長時間不說話，再出聲時，嗓子像是吞了沙子。
再次見到陳澈時，冬天正寒冷。
新年假期後的第六天，校外商鋪上還是一番熱鬧景象，大街小巷裏，孩子們在放鞭炮玩，一切自由的景象都與高三學子無關，因為那天寧中開學。
青茜情緒不高，因為早上的時候，母親讓她喝大補湯她不想喝，後來還是喝了，之後胃裏翻江倒海，剛灌下去沒幾分鐘又吐出來。
母親滿臉可惜地看着地板上黑漆漆的水漬，說青茜辜負了她的好心。
也是因為這，她今天來得有些遲。
校園門口只有一個值班保安，大概是因為天冷，他揣着水杯躲在值班室裏，只露出一張嚴肅的臉。
青茜招手示意，伸縮門慢悠悠打開，像是上了年齡的人，腿腳不靈敏。
“師傅，別慌關。”
青茜倏然轉頭，眼裏都是慌亂，她沒想到今天能遇到陳澈。
他剛從車上下來，一位中年女士遞給他書包，是他媽媽。
高一開家長會的時候，青茜見過。
那是一位優雅的女性，穿着白色素雅旗袍，一笑眼角便會出現幾條魚尾紋，可她一點都不介意，正如此刻面帶笑容對着陳澈說話。
陳澈趁着空隙進來後，便跑了上來。
青茜正常速度走着，聽見他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像一下下踏在她心口。
青茜鼻息間是清晨的冷冽，可此刻她心口如揣了一個小火爐，溫熱踏實。
那一瞬間，時間像放慢了速度，一秒一秒撥回原處。
青茜想：她一輩子不過這個瞬間，喜歡的人在你身後，只要你一轉頭，他就能出現在你的眼底。
倒是陳澈先打了招呼。
他頭發有些亂，但依舊好看，呼出來的氣是白的，鼻尖微微發紅。
“步青茜，遲到了還不走快些。”話是這樣說，但陳澈還是停下來和她一塊并肩走。
青茜忍不住看他，只一眼又匆匆看路，她還是不敢直視他。
“新年快樂。”青茜聲音悶悶的，一點都聽不出來“快樂”的感覺。
“哈哈，快樂。”
“你怎麽來這麽晚？”他繼續說。
青茜愣了一秒，“我起晚了。”她不得不撒謊來維持自己的尊嚴。
她笑笑：“你呢？”
“我是從雲市趕來的，假期我爸媽帶我去雲市玩，他們不靠譜，說昨天回來，結果昨天我爸臨時有事，我媽不敢一個人開高速，只好等到今天早上我爸開車。”
陳澈一邊說一邊笑，一點沒有怪罪父母的意思。
青茜：“真好。”
她聲音小，像是對自己說的。
陳澈：“什麽？你說什麽？”
她抿嘴，搖搖頭。
“陳澈，你們零班的同學是不是都想考北大或者清華呀？”
陳澈：“也不都是。”
“比如你呢？”青茜望向兩座教學樓間的條幅，早已換成激勵的話語“全力以赴，創造輝煌”。
陳澈接話，“我還是想去南方看看，複旦大學或者浙江大學都可以。”
“不錯，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青茜的手被書包系緊緊勒着。
“我們一塊加油。”分開的時候，陳澈說。
青茜點點頭。
兩個人一左一右走進教學樓。
剛才的對話像夢一樣，青茜在草稿紙上寫下兩所大學的名字，又怕別人看到，連連劃去，重新寫得小小的。
英語老師的聲音特別有催眠效果，一大半的同學以卷掩面，早已經進入了夢鄉，青茜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暗暗下勁。
之後的日子像按了倍速一樣，一眨眼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
百日誓師只兩節課的時間就舉行完，回到教室繼續上課。
一切娛樂活動早已遠去，只有上廁所時能得到片刻放松。
高考兩天，一眨眼就過去了，十年寒窗苦讀，如今考完，生活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有些茫然無措。
青茜躺在床上打算睡到十點，可一睜眼才是六點，她再睡也睡不着，便起來收拾東西。
日記寫得太多，筆記本只剩一頁。
滿滿當當的字句都在描述一個人，青茜想：應該沒有人知道她暗戀陳澈吧，怎麽樣也算得一個合格的暗戀者，沒有給他造成困擾。
